中國文學批評史/周秦兩漢文學批評史/章2

第一章 緒言 中國文學批評史·周秦兩漢文學批評史
第二章
作者:羅根澤
1943年
第三章 「文」與「文學」

一 詩人的意見 編輯

批評家的意見,可以引導創作,創作家的意見,也可以引導批評。所以在敘述諸家的詩說以前,應先述詩人的意見。

一般的學者都說原始的人民已有詩歌,但就流傳至今者而論,中國方面,莫早於周初編輯的商代歌謠集——《周易卦爻辭》(詳拙編《中國詩歌史》第一章)。這些歌謠都是一種天籟,都是很自然的唱出來的。至於歌唱的意義,他們不惟沒有說過,而且沒有想過。

到《詩經》時代的「南」與「風」的作者,便逐漸的透露了作歌的意義。《魏風·葛屨》云:「維是褊心,是以為刺。」《園有桃》云:「心之憂矣,我歌且謠。」這雖然沒有明說歌謠的目的是表達憂樂美刺,但亦暗示「心之憂」或有所刺,是可以借歌謠表現的。

到作「雅」、「頌」的詩人,對作詩的意義,便不但有暗示,且有明言了。析而言之,可分為五類:(一)想借詩歌以吐露胸中的愁悶。如《小雅·何人斯》云:「作此好歌,以極反側。」《四月》云:「君子作歌,維以告哀。」(二)想借詩歌把自己的意志訴諸公眾。如《小雅·巷伯》云:「寺人孟子,作為此詩;凡百君子,敬而聽之。」《大雅·桑柔》云:「雖曰匪予,既作爾歌。」(三)想借詩歌以讚頌別人的美德而即贈諸其人。如《小雅·崧高》云:「吉甫作誦,其詩孔碩,其風肆好,以贈申伯。」《烝民》云:「吉甫作誦,穆如清風。仲山甫永懷,以慰其心。」(四)想借詩歌以諫諷君王。如《小雅·節南山》云:「家父作誦,以究王訩;式訛爾心,以畜萬邦。」(上四類,略本青木正兒之《中國文學思想史綱》,汪馥泉譯本頁十五、十六。)(五)想借詩歌以勖勉萬民。如《魯頌·宮》云:「奚斯所作,孔曼且碩,萬民是若。」

由(一)(二)兩類意義的演進,便是所謂「詩言志」。由(三)(四)(五)三類意義的演進,便是所謂「美刺」及染有功用主義的詩說。

《尚書》中的《虞書》云:「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聲律的起源很晚,自然不能認為是堯舜時代之說,即「詩言志,歌永言」,也不能信其出於大舜。因為《虞書》的編輯,已被古史大家顧頡剛先生推定在西漢之時了。但「詩言志」,我們可以斷定是較早的說話,大約周代已經有了。證據是:一,「雅」、「頌」的作者,雖然沒有明言「詩言志」,但已顯示「詩言志」的意義,讀詩者自然可以歸納出這一句考語。二,《左傳》襄公二十七年,文子告叔向已云:「詩以言志」。《莊子·天下》篇亦謂:「詩以道志。」《荀子·儒效》亦謂:「詩言是其志也。」可見此說的產生很早了。

二 古詩的編輯 編輯

這是在緒言裡說過的:「中國的文化,發源於寒冷的黃河上游,經濟的供給較儉嗇,平原的性質亦較凝重,由是胎育的文化,尚用重於尚知,求好重於求真。」(一章五節)文學批評也不是例外。詩人的意見可以分為五類,言志主義只有兩類,功用主義倒有三類。志不僅包括性情,也包括理智,理智的發展偏於事功,所以嚴格的說,言志之中還有一半的功用成分。最早的批評家更偏重「功用」一方面。

商代歌謠之被編為《周易卦爻辭》,並不同於近人采輯歌謠之因它有文學的價值,乃是用以占斷吉凶禍福。這與周秦諸子從功用的觀點以說詩者雖不同,但周秦諸子的說詩卻受他許多提示;就是不從文學本身立論,而從功用價值立論。

本來《詩經》的采輯與編著也是基於功用主義。《禮記·王制》云:

天子五年一巡守。歲二月,東巡守,……命太師陳詩以觀民風。


《漢書·藝文志》云:

古者有采詩之官,王者所以觀風俗,知得失。


劉歆《與揚雄從求方言書》、《漢書·食貨志》,皆有類此的記載。雖見非於崔述(見《讀風偶識》卷二),但商代歌謠(《周易卦爻辭》)的輯著有功用的背景,則《詩經》的輯著似亦不會絕無作用。而且這種采詩以觀民風的傳說,究竟是「事出有因」的。

三 春秋士大夫的賦詩 編輯

我們知道了商周兩代詩歌的編輯是有功用的背景的,則春秋士大夫的賦詩,戰國諸子的詩說,都容易了解了。

春秋士大夫的賦詩,是藉以表達賦詩人自己的情意或對人的情意,並不是要體察作詩人的惰意,更不是欣賞詩的文學之美。這在《左傳》中所載的賦詩,都是如此;我且將最有名的襄公二十七年的《賦詩》錄下為例:

鄭伯享趙孟於垂隴;子展、伯有、子西、子產、子大叔、二子石從。趙孟曰:「七子從君,以寵武也,請皆賦以卒君貺;武亦以觀七子之志。」子展賦《草蟲》。趙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當之」。伯有賦《鶉之賁賁》。趙孟曰,「床笫之言不逾閾,況在野乎?非使臣之所得聞也」!子西賦《黍苗》之四章。趙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產賦《隰桑》。趙孟曰,「武請受其卒章」。子大叔賦《野有蔓草》。趙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賦《蟋蟀》。趙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孫段賦《桑扈》。趙孟曰,「『匪交匪敖』,福將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辭福祿得乎」!


諸人所賦之詩,固有的借作詩者之情意以暗示自己之情意,如《黍苗》的作者是在讚美召伯之功,子西賦此,亦藉以讚美趙孟之功,意謂趙孟可比召伯。但大半是「斷章取義」,亦不顧及作者的情意,只是藉以表達自己的情意。如《野有蔓草》是一首私情詩,所以詩詞云:「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子大叔賦此,是表示得遇趙孟為榮(邂逅相遇),或讚美趙孟是「一表非凡」(清揚婉兮)的人物,雖不可知,但決不是適用原來的詩意。

賦詩之「斷章取義」,並不是我們的妄測,春秋時人已自己說過了。《左傳》襄二十八年:

慶舍之士謂盧蒲葵曰:「男女辨姓,子不辟(避)宗何也?」曰:「宗不余辟,余獨焉辟之?賦詩斷章,余取所求焉,惡識宗?」


「賦詩斷章,余取所求焉」,說盡了春秋士大夫的賦詩作用;而其對詩的態度,也便可以於此略窺一二(此段採錄顧頡剛先生說,見《古史辨》第三冊卷下《詩經在春秋戰國的位置》)。我們知道了春秋人對詩的態度是「斷章取義」的,則諸子的以功用的觀點論詩,也可以得到解釋了。

四 孔子的詩說 編輯

先秦諸子之稱論詩者,只有儒墨兩家。——道家的莊子,在《天下》篇說過「詩以道志」,但此外並無論詩之言。《管子》中偶有論詩的話,但《管子》不是管仲之作,而是一部很蕪雜的書(參拙撰《管子探源》,中華書局出版),因之偶有的幾句論詩的話,也不成系統。儒家先於墨家,故先述儒家的意見。儒家的創立宗派者是孔子,他對於詩,不似春秋士大夫般的只是「斷章取義」,他有一種新的見解。《論語·陽貨》篇載:

子曰:「小子何莫學乎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事父」、「事君」、「多識鳥獸草木之名」,自然是全以功用的觀點立論;「興」「觀」「群」「怨」雖然也可以說是就讀者所得到的功用而言,而亦實在是論到詩的本身了。並且他對於詩的本身的觀點,是有抒寫性情的傾向了。

但孔子究竟是志切救民的哲學家,不是抒寫性情的文學家,所以他雖然知道詩是抒寫性情韻,但他卻要於抒寫性情之外,令其披上一件道貌岸然的外衣,就是要抒寫正當的性情,而不抒寫邪淫的性情。所以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論語·為政》篇)《關雎》明明是一首男子思慕女子的情詩,孔子偏要給它一個他所謂「思無邪」的解釋,說是「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八佾》篇)。而於「淫」的鄭聲,只有主張「放」了(《衛靈公》篇,子曰:「放鄭聲……鄭聲淫」)。這與《詩》三百全是「思無邪」之說,顯然矛盾。但我們應知「思無邪」是孔子的企向,也就是孔子對於詩(不是專指《詩》三百篇)的主張,而淫的鄭詩之在《詩經》,是孔子所不願也。

孔子生在春秋時人的「斷章取義」以賦詩之後,自己又是一個志切救民的哲學家,所以他雖然知道詩是抒寫性情的,卻要加上「正」「邪」的限制,這是因為他也是以功用的觀點而重視詩,不是以文學的觀點而重視詩的緣故。

前面已經引過,他說學詩可以「事父」、「事君」、「多識鳥獸草木之名」。此外他又說: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子路》篇)又告訴他的兒子伯魚說:不學詩,無以言。(《季氏》篇)

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陽貨》篇)都是很鮮明的以功用的觀點說詩。以故其對於詩,欣賞的情趣,勝不過利用的思想。子夏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何謂也」?孔子並不告以字句的含義成詩詞的解釋,而說是「繪事後素」。子夏也聰明,立刻說:「禮後乎?」由是博得孔子的稱讚說:「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八佾》篇)子貢因為以「貧而無諂,富而無驕」,「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附會《詩》雲「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謂「其斯之謂與」?也可使孔子稱讚他說:「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學而》篇)更可見是利用詩而不是欣賞詩了。

五 孟子所謂「以意逆志」與「知人論世」 編輯

孔子以後的儒家兩大師是孟子、荀子。孟子說詩,提出兩種方法:一是「以意逆志」。《孟子·萬章》篇載孟子與咸丘蒙有此下一段談話:咸丘蒙曰:「……《詩》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而舜既為天子矣,敢問瞽瞍之非臣,如何?」曰:「是詩也,非是之謂也;勞於王事而不得養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獨賢勞也!故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如以辭而已矣,《雲漢》之詩曰『周余黎民,靡有孑遺』;信斯言也,是周無遺民也。」這種「以意逆志」的方法,雖然不甚科學,雖然只是主觀的探索,然詩人由熱烈的感情之火所迸出來的詩句,是很容易言過其實的,「以意逆志」,確是刺探作者深心的好方法,同時也是認識詩的必需條件。《告子》篇載有孟子「以意逆志」以釋詩的例證:公孫丑曰:「高子曰,『《小弁》,小人之詩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曰:「固哉,高叟之為詩也!有人於此,越人關弓而射之,則己談笑而道之;無他,疏之也。其兄關弓而射之,則己垂泣而道之;無他,戚之也。《小弁》之怨,親親也;親親,仁也。固哉,夫高叟之為詩也!」曰:「《凱風》何以不怨?」曰:「《凱風》,親之過小者也;《小弁》,親之過大者也。親之過大而不怨,是愈疏也;親之過小而怨,是不可磯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磯,亦不孝也。」孟子雖然能提出「以意逆志」的好方法,但以自己是「講道德,說仁義」的哲學家,而不是文學家,由是其意是道德仁義之意;以道德仁義之意,刺探詩人之志,由是詩人及其詩,皆是道德仁義了。以怨不怨解釋《小弁》、《凱風》,是否真合詩人之志不可知,但確是站在情感的觀點,以刺探詩人的情感,我們可以無異議。而最後說到孝不孝的問題,便離開情感的觀點,塗上儒家的色彩了。

對《小弁》、《凱風》的解釋,還是很客氣的「以意逆志」;對其他各詩的解釋,則完全走到「斷章取義」的道上;假使硬說是「以意逆志」,那我們只有說是太不客氣的「以意逆志」了。齊宣王說:「寡人有疾,寡人好貨。」孟子便舉《詩》雲「乃積乃倉,乃裹餱糧,於橐於囊,思戢用光,弓矢斯張,干戈戚揚,爰方啟行」為證,說:「昔者公劉好貨。」並且說:「故居者有積倉,行者有裹糧也,然後可以爰方啟行。王如好貨,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齊宣王又說:「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孟子便舉《詩》雲「古公亶父,來朝走馬,率西水滸,至於岐下;爰及姜女,聿來胥宇」為證,說:「昔者大王好色,愛厥妃。」並且說:「當是時也,內無怨女,外無曠夫。王如好色,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梁惠王》篇)假設這不是「斷章取義」,而是「以意逆志」,則其所逆之志,去詩人之志,恐怕有十萬八千里呢!

孟子提出的另一方法是「知人論世」。《萬章》篇云:以友天下之善士為未足,又尚論古之人。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這是對作品探求其個人的、歷史的、社會的諸種關係,我們也是無異議的;但此說的目的是在尚友,不是對文學的欣賞與批評,所以仍是功用為出發點。不過,無論如何,孟子提出「以意逆志」與「知人論世」的兩種方法,確是文學批評上的一大進步;而且在後來的批評界也有很大的影響。

六 荀子所謂「詩言志」 編輯

《虞書》所謂「詩言志」是很含混的;承其說者,則有「聖道之志」與「性情之志」的水火不同。如創立性靈說的袁枚,也常說到「詩言志」;其所謂志當然是「性情之志」。儒家的荀子也說「詩言是其志也」;其所謂志則是「聖道之志」。《儒效》篇云:聖人也者,道之管也。天下之道管是矣,百王之道一是矣,故《詩》、《書》、《禮》、《樂》之歸是矣。《詩》言是其志也。……故「風」之所以為不逐者,取是以節之也;《小雅》之所以為《小雅》者,取是而文之也;《大雅》之所以為《大雅》者,取是而光之也;「頌」之所以為至者,取是而通之也。這不惟是「文以載道」,簡直是「詩以載道」了。

七 墨子的用詩 編輯

墨家尚質不尚文,其對於詩,只是「斷章取義」,以為自己立說的一種幫助而已。如《墨子·天志》中引《皇矣》道之曰:帝謂文王,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不長夏以革,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說這是:「聖王……書於竹帛,鏤之金石,琢之架盂,傳遺後世子孫,……將以識夫愛人利人順天之意得天之賞者也。」我們細味詩意,說是「順天之意」還可;在「順天之意」上又加以「愛人利人」的冠詞,這是墨家之義,詩中並無這種意思。其餘引詩的地方還很多(詳《古史辨》第四冊拙撰《由墨子引經推測儒墨兩家與經書之關係》),差不多都是如此。這雖不足以窺探其對詩的見解如何,但可以窺探其對詩的態度亦只是一種利用而已。

八 詩與樂 編輯

兩周詩樂未分,《詩經》所載之詩,都是樂歌。因此,詩與樂的關係,說詩者亦兼說之,我們的文學批評史上也不能不兼述之。

本來《虞書》說「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就是站在音樂的觀點以說詩的。此後,《論語·泰伯》篇載[孔]子曰: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子罕》篇又載[孔]子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荀子·儒效》篇亦云:詩者,中聲之所止也。更顯明的是站在音樂的觀點以論樂歌,非站在徒詩的觀點以論徒詩。至於批評,則以吳季札的論樂最為精詳。《左傳》襄公二十九年載:吳公子季札來聘,……請觀於周樂,使工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矣。」

為之歌《邶》、《鄘》、《衛》。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衛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衛風乎?」

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

為之歌《鄭》。曰:「美哉!其細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

為之歌《齊》。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東海者其大公乎!國未可量也!」

為之歌《豳》。曰:「美哉!盪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

為之歌《秦》。曰:「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

為之歌《魏》。曰:「美哉!渢渢乎!大而婉,險而易行,以德輔此,則明主也。」

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陶唐氏之遺民乎?不然,何憂之遠也?非令德之後,誰能若是?」

為之歌《陳》。曰:「國無主,其能久乎?」

自《鄶》以下,無譏焉。

為之歌《小雅》。曰:「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焉。」

為之歌《大雅》。曰:「廣哉!熙熙乎!曲而有直體,其文王之德乎?」

為之歌《頌》。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邇而不逼,遠而不攜,遷而不淫,復而不厭,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而不費,取而不貪,處而不底,行而不流,五聲和,八風平,節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

見舞《象箾南龠》者,曰:「美哉!猶有憾。」

見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

見舞《韶濩》者,曰:「聖人之宏也,而猶有慚德,聖人之難也。」

見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誰能修之?」

見舞《韶》、《箭》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幬也,如地之無不載也,雖甚盛德,其蔑以加於此矣!觀止矣,若有他樂,吾不敢請矣!」這當然是詩、聲、容三方面的綜合的批評,而三方面的相互關係,也於此可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