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奉大夫江西右布政使致仕雍里顧公權厝誌
中奉大夫江西右布政使致仕雍裏顧公權厝誌 作者:歸有光 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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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諱夢圭,字武祥,世居崑山之雍里,故以為號。高祖諱良曾,祖諱恂,皆以文康公貴,贈光祿大夫、柱國、少保、兼太子太傅、禮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祖諱宜之,封山西道監察御史,文康公之兄也。父諱潛,監察御史、馬瑚府知府,進封中憲大夫。顧氏自中憲始登進士,文康公位至台輔,而公父子仍世登科,貴顯於時。公始入仕,年尚少,授刑部浙江司主事,改南京吏部稽勳司主事,遷驗封司郎中。會詔下求言,公上疏言六事,皆時政之要,而罷去中官鎮守,當世施行焉。高陵呂仲木、吉水鄒謙之,皆海內名流,同在郎署。一日會飲,呂公擷梅花謂公曰:「武祥如此花矣。」其見推重如此。嘗與呂公泛舟清溪,公亦忻然自以為得焉。
擢廣東布政司參議,行部至遂溪。道暍,縣令跪獻茶瓜。公知令貪,不受,竟劾去之。海北有平江、青鶯、楊梅、樂民四珠池,詔書督採甚急。公上疏言:「海面珠池,先朝率十五六年,或十年一採,始得美珠。邇者三年再採,珠已耗。竭蓋珠蚌之生息甚難,採愈數,得珠愈少,非積久不能美碩繁夥也。每採,當用舟筏兵夫萬計,往來海中,因以為盜。近年劇賊黃山秀,蓋起於珠池也。蜑戶觸犯瘴霧腥氣輒死,尤可憫念。海北頃罹饑荒,雕瘁尤甚,勞役不止,將有他虞,非國家之福也。乞敕停罷,養寶源以寬民力。」疏入,文康公見之,愕曰:「奈何為此驚人事耶!」下部,寢不覆奏。而二郡卒買珠以充貢。
陶都御史諧議剿西山猺,空其地填以新民,引韓襄毅公故事為比。公力言猺不宜盡殺,且新民畏其吞噬,而土兵厭猺山之荒落,必不可居。韓公於廉州流賊殘破之餘,召新民填其空,而廉地皆平原,非今比也。陶公卒從公言。尋遷江西左參議,丁外艱。
服除,升山東按察司副使,改提學河南。訓士先以行義,作《諭高才生文》,汴人稱之。會郊廟覃恩,進階中憲大夫。是年,天子駕之安陸,道河南,一省官盡出迎,而公處守。有詔,宗室惟親王朝行在所。公榜詔旨於省門,宗王以下,視常加斂戢焉。
升福建布政司左參政。閩多連山峻嶺,公觸冒炎霧,行部千餘里。寇掠連江,自浙入壽寧。壽寧萬山起伏如波濤,官兵至,賊散藏人家,然無跡,兵去復出。公至,譏得所匿,盡捕之。其冬,復有浙賊自車嶺入松溪,劫崇安、建陽。公至建寧,又得土賊,賊於是始平。大率閩人以為囊橐賊,以故縱,公蓋得其要,非徒兵力所能竟云。擢本省按察使,升江西右布政使。行至建寧,病作,上疏懇乞致仕。得俞旨。公在閩持憲無所撓,而高御史刻深,州縣官被按問無免者,朝論罪之。高知公已去,遂欲劾公以自解。奏寢不報,而高竟坐貶。
公為人敦重,言不能出口,所至闔戶讀書,絕無他好,而自奉如寒素。孝友恭遜,鄉人稱其厚德。公在汴,文康公方柄用,人皆擬其峻擢。及閩藩之命,莫不歎息,謂公不扳家勢以升也。然以年少登科,愛嗜文學,宜在清華之地,而久滯外省,非其所樂。嘗語所親曰:「北河棹船者邪許之聲,曰腰彎折,此今人以喻兩司官者也。」其不能無望如此。雖位崇嶽牧,以強年解組,優遊林麓,有子又皆才俊,能紹其業,人望之以為不可及,然竟默默不自得以亡。
嗚呼,世之能成其志者蓋少矣!其所遭際,何可一概而論也。如公者,豈不悲哉!公卒於嘉靖三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年五十有九。配皇甫氏,封恭人。子男二,允默、允燾。女一,許聘李延實。孫男女四。以歲之不利,權厝於中憲公之域,在縣北之巴城,嘉靖三十九年九月三日也。銘曰:
巴湖灝灝,東奠高原。蕭森古木,哲人藏焉。爰卜山龍,穿中有戾。聿來從之,金井浮竁。考事撰詞,識其日月。悲則有餘,匪言能發。俟於再卜,惟龜墨食。徵文列位,昭垂穹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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