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衍義 (四庫全書本)/卷03

卷二 中庸衍義 卷三 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衍義卷三     明 夏良勝 撰脩道之教之義立教之本 敷教之則垂教之典章教之風 尊教之制異教之流
  泰象曰天地交泰後以財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
  程頥曰民之生必賴君為之法制以教率輔翼之乃得遂其養是左右之也
  臣良勝曰天以資始覆物也地以資生載物也天地交而後生人與物其生生而不息者即天地之所以泰也然生人而不能使人人各得其願生物而不能使物物各得其所故又生聖后為人物之主創為法制過者抑之不及者引之極財成之道得輔相之宜教之大行而人遂其生養禮義之正物全其形色變化之常天地之泰於是乎有成矣是則惟天地之泰而後有聖后之生有聖后之教而後成天地之泰天地有常生而聖后不世出此雍熈泰和之世必千載而後有竒逢也
  觀彖曰觀天之神道而四時不忒聖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矣
  程頥曰天道至神故運行四時化育萬物無有差忒至神之道莫可名言惟聖人黙契體其妙用設為政教故天下之人涵泳其德而不知其功鼓舞其化而莫測其用自然仰觀而戴服故曰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矣
  泰誓曰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
  蔡沉曰天助下民為之君以長之為之師以教之君師者惟其能左右上帝以寵安天下也
  顧命曰昔君文王武王宣重光奠麗陳教則肄肄不違用克達殷集大命
  蔡沈曰武王宣布重明之德定民所依陳列教條則民皆服習而不違天下化之用能達於殷邦而集大命於周也
  臣良勝曰人君萬化之本也本正而天下從之武王陳列教條天下服之而化者以能宣重光之徳而又以奠民所依則凡所以為教者無非一順乎人心也民猶水也善布令者有若流水順則行爾管仲持此猶足以治齊也使有逆民之令若壅水而決之者所傷不既多乎
  洪範曰皇建其有極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
  蔡沉曰極猶北極之極至極之義標準之名中立而四方之所取正焉者也言人君當盡人倫之至語父子則極其親而天下之為父子者於此取則焉語夫婦則極其別而天下之為夫婦者於此取則焉語兄弟則極其愛而天下之為兄弟者於此取則焉以至一事一物之接一言一動之發無不極其義理之當然而無一毫過不及之差則極建矣極者福之本福者極之效極之所建福之所集也人君集福於上非厚其身而已用敷其福以與庶民使人人觀感而化所謂敷錫也當時之民亦皆拱君之極與之保守不敢失墜所謂錫保也言皇極君民所以相與者如此也
  臣良勝曰帝王之教所以立人極也本諸身徵諸庶民必若箕子陳於武王之極所謂自建其極也武王所以宣重光之德重民五教以成垂拱之治得於箕子者深矣
  王制曰無曠土無遊民食節事時民咸安其居樂事勸功尊君親上然後興學
  劉安世曰富而後教理勢當然若救死恐不贍則必疾視其上而欲與偕亡矣雖欲興學其可得乎
  子適衛冉有僕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朱熹曰庶而不富則民生不遂故必制田裡薄賦斂以富之富而不教則近於禽獸故必立學校明禮義以教之
  臣良勝曰帝王施為氣象自有次第必庶而後能富必富而後能教不可襲取而強為不能倒行而逆施也若漢武兵戈土木神仙逸遊耗費無紀則刻民算商無所不至天下喪其樂生之志顧曰欲效唐虞之治不亦末乎
  孔子閒居曰天有四時春夏秋冬風雨霜露無非教也地載神氣神氣風霆風霆流形庶物露生無非教也陳澔曰春夏之啓秋冬之閉風雨之發生霜露之肅殺無非天道至公之教也載猶承也由神氣之變化至風霆之顯設順承天施故能發育羣品形猶跡也流行所以運造化之跡而庶物因之以生此地道至公之教也聖人之至徳與天道之至教均一無私而已
  坊記子曰上酌民言則下天上施上不酌民言則犯也下不天上施則亂也
  陳澔曰上酌民言謂人君將施政教必酌斟㕘挹乎輿論之可否如此則政教所施民尊戴之如天所降下者矣否則民必違犯也民不天上之所施則悖慢之亂作矣
  臣良勝曰天地生斯民立君以為司牧者正欲其有以教之也天地至公也民心亦至公也人君立教有若天地之公而合民心之公如此而有教化不行者無是理也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
  朱熹曰王者謂聖人受命而興三十年為一世仁謂教化浹也
  或問三年必世遲速不同何也程頥曰三年有成謂法度紀綱有成而化行也漸民以仁摩民以義使之浹於肌膚淪於骨髓而後禮樂可興此非積久何以能致
  孟子曰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愛之善政得民財善教得民心
  朱熹曰政謂法制禁令有以制其外教謂道徳齊禮所以格其心得民財者百姓足君孰與不足也得民心者不遺其親不後其君也
  董仲舒曰夫萬民之趨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隄防之不能止也古之王者明於此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為大務
  臣良勝曰古之言教者盡吾所當然也至孟子則將責效於得民矣古之成教將以納民於大道也至董子則徒以防止其趨利矣世道日下人心日偷立教惇古深有望於聖明之治者劉向曰聖人不易民而治也臣何敢厚誣於斯世哉
  丙午歲三月聖祖語太史令劉基起居注王禕曰喪亂之後法度縱弛當在更張使綱紀正而條目舉其要在明義理正人心厚風俗以為之本禕對曰昔湯正桀之亂而脩人紀武王正紂之亂而敘彛倫主上之言誠脗合於前古也
  臣良勝曰古之教者一也後之教者二也一則本而二則末也古之教者義也後之教者利也義以立身利以干祿也古之教者行也今之教者文也行以厚倫理文以工詞章也議者恆謂後之人不及古之人者其所以學者異由其所以教者異也聖祖洞視徃古以淑來今一以明義理正人心厚風俗為教之本眞與成湯之脩人紀武王之敘彛倫者同一揆也商之教行遂衍七王之澤深入人心周厯三世人猶思商君子謂在周目之以叛民在商不失為義士周之教行深仁厚澤厯五霸七雄而一假尊周尚足以召號天下卒延八百年之祚由是觀之則聖祖之所以垂休有本延澤無疆葢肇基於此矣
  右衍立教之本
  舜典曰契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寛
  蔡沈曰五者之理出於人心之本然非有強而後能者自其拘於氣稟之偏溺於物慾之蔽始有昧於其理而不相親愛不相遜順者舜因禹之讓而又申命契為司徒使其敬以敷教而寛裕以待之使其優游浸漬以漸而入則其天性之眞自然呈露不能自已而無無恥之患矣
  臣良勝曰唐虞之時人人有君子之風比屋有可封之俗何以有不親不遜者葢民性雖善而未有所教則固不能盡協於中故百姓容有不親睦者非有暴戻爭奪之習也五品容有不遜順者非有叛倫背逆之事也然而聖人慾不使一人不歸於善也故設典教之官又示之以施教之則必敬一以啓其衷寛裕以責其成民日遷善而不自知矣
  帝曰夔命汝典樂教胄子直而溫寛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
  臣良勝曰教百姓而屬之司徒欲其遜於五品之倫本之於養也教胄子而屬之典樂欲其和於九徳之行成之於樂也胄子者自天子以至公卿大夫之嫡子其養無累其教有素不若百姓有不親遜於人倫者但養成中和之徳使異日施之天下國家者有具爾
  孟子曰人之有道也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聖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㓜有序朋友有信放勲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徳之
  朱熹曰人之有道言其皆有秉彛之性也然無教則亦放逸怠惰而失之故聖人設官而教以人倫亦因其固有者而導之爾書曰天敘有典自我五典五惇哉此之謂也放勲本史臣贊堯之詞孟子因以為堯號也德猶惠也堯言勞者勞之來者來之邪者正之枉者直之輔以立之翼以行之使自得其性矣又從而提撕警覺以加惠焉不使其放逸怠惰而或失之葢命契之詞也
  孟子曰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庠者養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
  朱熹曰庠以養老為義序以習射為義校以教民為義皆鄉學也學國學也共之無異名也倫序也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㓜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倫也庠序學校皆以明此而已
  祭義曰立愛自親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長始教民順也教以慈睦而民貴有親教以敬長而民貴用命孝以事親順以聽命錯諸天下無所不行
  陳澔曰君自愛其親以教民睦則民皆貴於有親自敬其長以教民順則民皆貴於用上命愛敬盡於事親敬長而徳教加於百姓舉而措之而已
  王制曰樂正崇四術立四教順先王詩書禮樂以造士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
  陳澔曰此言國學教國子民俊及取賢才之法樂正掌其教司馬則掌選法也術者道路之名詩書禮樂四者之教乃入徳之路故言術也古人之教雖曰四時各有所習其實亦未必截然棄彼而習此恐亦互言耳非春秋不可教詩書冬夏不可教禮樂也
  周禮大司徒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賓興之一曰六徳知仁聖義中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婣任恤三曰六藝禮樂射御書數
  臣良勝曰二帝三王所以教者敘五品和九德立愛敬皆以敦本善俗而已至王制周禮而列四術三物之教且將以為造士賓興之典後世之教日趨於末也有由然哉
  晉侯始入而教其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義未安其居於是乎出定襄王入務利民民懐生矣將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信未宣其用於是乎伐原以示之信民易資者不求豐焉明徵其詞公曰可以乎子犯曰民未知禮未生其共於是乎大蒐以示之禮作執秩以正其官民聽不惑而後用之出谷戍釋宋圍一戰而霸文之教也
  眞德秀曰晉文之譎視齊桓之正又不逮焉本無義也而假一事示之義本無信也而假一事示之信本無禮也而假一事示之禮曰示雲者表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以誇衆也
  臣良勝曰王霸之所以異者義利之謂也事必求其所當然無所為而為之者義也雖所當然而有心利之者亦利也晉文之教固亦有當然者非特有所利葢因利而後為之者又何以言教乎齊桓公初任管仲作內政興鹽筴固亦有利但其休養民力二十年未嘗輕動大衆出征伐積三十年而後有葵丘之盛文公則擇利而為為而必期於效不數年而用救宋釋齊侵曹伐衛勝楚之威而召天子一朝而受策請盟皆在一歲之中其不及齊桓又遠甚矣至於伐原一事實俘天子近郊之民此悖亂之甚而雲示之信左氏亦以教許之先儒謂左傳祗論小巧識見而不識大體若此類是也
  鄭人游於鄉校以論執政然明謂子産曰毀鄉校如何子産曰何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議執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則行之其所惡者吾則改之是吾師也若之何毀之我聞忠善以損怨不聞作威以防怨豈不遽止然猶防川大決所犯傷人必多吾不取也不如小決使道不如吾聞而藥之也然明曰今而後知吾子信可事也若果行此其鄭國實賴之豈惟二三臣仲尼聞之曰人謂子産不仁吾不信也
  韓愈頌曰我思古人伊鄭之僑以禮相國人未安其教遊於鄉之校衆口囂囂或謂子産毀鄉校則止曰何患焉可以成美夫豈多言亦各其志善也吾行不善吾避維善維否我於此視川不可防言不可弭下塞上聾邦其傾矣既鄉校不毀而鄭國以理在周之興養老乞言及其已衰謗者使監成敗之跡昭然可觀維是子産執政之式惟其不遇化止一國誠率是道相天下君交暢旁達施及無垠於乎四海所以不理有君無臣誰其嗣之我思古人
  臣良勝曰春秋諸國未聞興教者而子産之賢亦止於不毀鄉校藉其自檢而已韓愈恨其不能達於天下而以有君無臣自況則教之不行也久矣
  漢文帝詔曰孝弟天下之大順也力田為生之本也三老衆民之師也亷吏民之表也朕甚嘉此二三大夫之行今萬家之縣雲無應令豈實人情是吏舉賢之道未備也其遣謁者勞賜三老孝者帛人五匹弟者力田二匹亷吏三百石以上率百石者三匹及問民所不便安而以戶口率置三老孝弟力田常員俾各率其意以道民焉
  臣良勝曰漢文此詔以三老力田孝弟亷吏為訓且有勸賞之賜率教之員庶幾彷古敦本之教然當時萬家之邑無應令者世教之衰可知矣
  武帝詔曰葢聞道民以禮風之以樂婚姻者居室之大倫也今禮壊樂崩朕甚閔焉故詳延天下方聞之士咸薦諸朝其令禮官勸學講議洽聞舉遺興禮以為天下先太常其議予博士弟子崇鄉黨之化以勵賢才焉臣良勝曰漢武雄才大畧舉賢勸學文雅足稱若此詔以禮樂之道鄉黨之化為先蔚然大義然究其本則多背戾是以教化無成焉夫禮者序也樂者和也自居室始朝廷者鄉黨之化之原也衛後以謳者進李夫人以倡優進鈎弋以堯母名門而奸邪有危皇后太子之心遂成巫蠱之禍所謂序和者果何有哉重征厚斂以耗海內至民欲殺子以避賦欲望鄉黨之化得乎
  明帝御明堂朝羣後登靈臺以望雲物饗郊禮畢正坐自講諸儒執經問難於前冠帶縉紳之人圜橋門而觀聽葢億萬計其後復為功臣子孫別立學舎搜選高能以授其業自期門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經章句匃奴亦遣子入學焉
  唐太宗大徵天下名儒為學官數幸國子監使之講論學生能明一經者皆得補官築學舍增廣生員自屯營飛騎亦給博士使授以經能通經者聽得貢舉於是四方學者雲集京師乃至高麗百濟新羅高昌土番酋長亦遣子弟入國學升講筵者至八千餘人
  胡安國曰明帝尊師重傅臨雍拜老宗戚子弟莫不受學唐太宗大召名儒增廣生員教亦至矣然而未知所以教也三代之教天子公卿躬行於上言行政事皆可師法彼二君者其能然乎
  臣良勝曰三代之後每稱明帝太宗能為興學率教君子但責其無躬行之實恕之過矣佛教之興自明帝始故先臣丘濬謂開闢以來異端之禍中國未有甚於此者以其敗彛倫壊風教為萬千世無窮之禍視之猾夏干紀於一時者為烈也太宗閨門慙德先儒程頥謂其有禽獸之風以其三綱不正子弟皆不可使𤣥宗纔使永王璘便反陵夷有五代之變是傷教失道無若驅天下於禽獸者乃欲自擬三代之隆何不思之甚也
  宋神宗頒學令大學置八十齋齋容三十人外舎生二千內舎生三百上舎生一百總二千四百月一私試歲一公試補內舎生間歲一㑹試補上舎生如貢舉法上舎之試學官不與考校其上等命以官中等免禮部試下等免解試三年定國子生取清要官額二百人蘇軾議曰得人之道在於知人知人之法在於責實使君相有知人之才朝廷有責實之政則胥史皂𨽻未嘗無人而況於學校貢舉乎雖因今之法臣以為有餘使君相無知人之才朝廷無責實之政則公卿侍從常患無人況學校貢舉乎雖復古之制臣以為不足矣
  臣良勝曰軾之議允矣然引而不發之意欲救其弊而誅其心也神宗鋭意興教而安石率假以濟其私其頒學令非復古教也安石著新經欲行於世故假學令頒之而貢舉率以取士矣其廣生徒額取清要官非存古制也安石變法而攻擊辨覈率制科中人故欲㧞取其下以為私人而制使之矣是神宗本有崇教之志而安石誤之其後奸邪若賈似道舞茲故智廣貢舉額增太學餐錢以為取媚羣小掩塞騰口之具而已尚何以雲教典哉
  元葉李為尚書令奏曰善政不可以徒行人才不可以驟進必訓以徳義摩以詩書使知古聖賢行事方畧然後賢良輩出膏澤下流唐虞三代咸有胄學漢唐明主數幸辟雍匪為美觀也乃薦周砥等十人為祭酒等官及凡廟學規制條具以聞世祖皆從之乃大起學舎始立國子監官而增廣弟子員
  臣良勝曰元起朔漠滅金與宋本戰勝攻取以有天下冝若於教化之道之不講矣其實不然天下可以兵力取能以兵力治乎當是時中外既已混一顧不為子孫建至治垂為不拔之統乎李在宋時貶官漳州歸至洛陽橋遇似道贈以詞曰雷州戶崖州戶人生㑹有相逢處其人固亦淺夫也世祖嘗命程文海搜賢江南曰此行須致葉李來李至而禮遇殊優至此乃用其言以興學立教可見有為之君能知時務之所急也若聖賢相際成萬世有道之模其為興教化進人才者又豈特如是而已哉
  聖祖以戊申歲開國明年即詔天下府州縣立學其太學之立乃在未登極之前三年歲乙巳也方其初立學也擢許存仁為博士以專學事四年陞學為四品始設祭酒即拜存仁為之
  臣丘濬曰竊觀自古學制其規範皆自有司看詳惟我朝學規出自聖祖所定凡師友之義分與所當為及不當為一切禁令無不委曲詳盡聖祖之心眞如日月之照臨無處不到雨露之沾沛無一或遺也
  禮部奏增國子生聖祖曰須先擇國子學官師得其人則教養有效非其人增廣徒多何益葢瞽者不能辨色聾者不能辨聲學者而無師授亦如聾瞽之於聲色朕觀前代學者出為世用雖由其質美實亦得師以造就之後來師不知所以教弟子不知所以學一以記誦為能故卒無實用今民間俊秀子弟可以充選者雖衆茍無端人正士為之模範求其成材難矣故曰務學不如務求師今祭酒乏人卿等宜為朕詢采天下名士通今博古才徳兼備宜為人師者以名聞
  洪武二年聖祖諭中書省臣學校之教至元其弊極矣使先王衣冠禮樂之教溷於異端上下之間波頺風靡故學校之教名存實亡況兵變以來人習於戰鬬惟知干戈莫識爼豆朕嘗謂治國之要教化為先教化之道學校為本京師雖有太學而天下學校未興宜令郡縣皆立學禮延師儒教授生徒以講論聖道使人日漸月化以復先王之舊以革汚染之習此最急務當速行之臣良勝曰前代創業之主多任武勇以集大勲於文教之脩恆亦後時漢高祖聽陸賈陳説多稱其善而與之言曰乃公以馬上得之安事詩書宋太祖雖在軍中手不釋卷而對武臣未嘗文談劉安世以為英雄駕馭之術方用其力無失其心故也若我聖祖開國之初既立國學又命擇師又命天下興學且曰講論聖道使人日漸月化與帝舜敷教在寛之典同一軌轍又豈投兵講藝息馬問道如光武者可同日語哉
  洪武八年命御史臺官選國子生分教北方聖祖諭曰致治在於善俗善俗本乎教化教化行雖閭閻可使為君子教化廢雖中材或墜為小人近北方喪亂之餘人鮮知學欲求方聞之士甚不易得今太學諸生中有年長學優者卿宜選取俾徃北方各郡分教庶使人知務學人才可興於是選國子生林伯雲等三百六十六人給廩食賜衣服而遣之
  臣良勝曰大哉聖祖天地之心也覆幬之下凡有形氣孰非生意之仁而豐沛故人南陽故鄉雖哲後猶有所庇至如元祖欲盡屠江南以為牧地南人不得為守長不足言也從古創造區夏皆自北以南惟我聖祖自南而北視之一體無復町畦故遣教北方諄切如此大抵南渡以後北方風教淪入於遼遼而金金而元中華政教不聞久矣而人心理義無不可教而入於善者先臣楊士竒侍宣廟論科舉之弊曰北方學問不逮南人士竒曰長才大器多出北方如取百人南六十北四十南北人才皆就用矣士竒此言似能體聖祖之意於遣教北方之效有足徵焉
  洪武三年詔徵江南諸郡縣凡稱大家者悉赴闕既集闕下則造之於庭而親訓諭之凡天地隂陽性命仁義古今治亂興衰紀綱法度賦稅供給政治得失之故諄諄焉累數千言又恐其或遺忘而不能詳也則刻而為書以摹本分賜之
  洪武八年詔立社學諭中書省臣曰昔成周之世家有塾黨有庠故民無不知學是以教化行而風俗美今京師及郡縣皆有學而鄉社未覩教化宜令有司更置社學延師儒以教民間子弟庶可導民善俗也木鐸老人詞曰孝順父母尊敬長上和睦鄉里教訓子孫各安生理毋作非為大誥曰鄉飲酒禮不過申明古先哲王教令所以鄉飲酒禮敘長㓜論賢良別奸頑異罪人其坐席年高有徳者居於上高年淳篤者次之序齒而列其有曾違條犯法之人列於外坐同類者成席不許干於良善之席
  臣良勝曰古之教也先於民後之教者先於士其歸一也當聖祖初訓江南大家時王禕有言曰自古帝王皆身兼君師之任君以治民師以教民三代而下為人主者知為治而不知為教陛下主天下為治之道已備又集凡民而訓諭之耳提面命不啻嚴師之於弟子此正古昔帝王教民之意也嗚呼治教一也禕言三代而下知為治而不知為教臣謂不知為教正不知所以為治而我聖祖所以為教者正所以為治也不然何以曰周公既沒百世無善治也我聖祖親制學規親教於士也面諭大家親教於民也而社學之立有黨庠術序之義木鐸之詞有遒人狥道之義大誥之訓有飲射讀法之義是宜禮讓之風德教之意有比隆於三代者其或未然是必有司奉行之未至爾
  右衍敷教之則
  易繫辭曰天生神物聖人則之天地變化聖人效之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朱熹曰此四者聖人作易之所由也
  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
  王昭素曰與地之間諸本多有天字俯仰遠近所取不一然不過以驗隂陽消息兩端而已神明之徳如健順動止之性萬物之情如雷風山澤之象
  易有聖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辭以動者尚其變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
  朱熹曰四者皆變化之道神之所為也
  廣大配天地變通配四時隂陽之義配日月易簡之善配至德
  朱熹曰易之廣大變通與其所言隂陽之説簡易之德配之天道人事者如此
  臣良勝曰易之道廣矣大矣臣舉繫辭之四叚一言天地示聖人所以作易之理二言聖人體天地所以作易之事三言作易之用四言作易之妙嗚呼盡之矣易非聖人不能作亦非聖人不能言歐陽脩嘗謂繫辭非聖人作韓琦與之同政府終日相聚無事不言獨不及此劉安世雲文忠公論繫辭有失若與之同則又是一文忠若議論不同或至忿爭故魏公存之不論前輩於談經愼重若此臣何敢易言哉
  書經集註序
  蔡沈曰二帝三王之治本於道二帝三王之道本於心得其心則道與治固可得而言矣何者精一執中堯舜禹相授之心法也建中建極商湯周武相傳之心法也二帝三王存此心者也夏桀商紂亡此心者也太甲成王困而存此心者也存則治亡則亂治亂之分顧其心之存不存何如耳後世人主有志於二帝三王之治不可不求其道有志於二帝三王之道不可不求其心求心之要舎是書何以哉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羣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朱熹曰學詩之法此章盡之讀是經者所宜盡心也詩序曰詩者人心之感物而形於言之餘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聖人在上則其所感無不正而其言皆足以為教其感之雜而所發不能無可擇者則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勸懲之是亦所以為教也昔周盛時上自郊廟朝廷而下達於鄉黨閭巷其言粹然無不出於正者聖人固已協之聲律而用之鄉人用之邦國以化天下至於列國之詩則天子廵狩亦必陳而觀之以行黜陟之典自昭穆而下寖以陵夷至於東遷而遂廢不講矣
  孟子曰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胡安國曰仲尼作春秋以寓王法厚典庸禮命徳討罪其大要皆天子之事也知孔子者謂此書之作遏人慾於橫流存天理於既滅為後世慮至深遠也罪孔子者謂無其位而託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權使亂臣賊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則戚矣
  程頥傳序曰春秋大義數言其義雖大炳如日星為易見也惟其微詞奧義時措從宜者為難知也或抑或縱或予或奪或進或退或微或顯而得乎禮義之安文質之中寛猛之宜是非之公乃制事之權衡揆道之模範也
  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徵之矣
  朱熹曰言二代之禮我能言之而二國不足取以為證以其文獻不足故也文獻若足則我能取之以證吾言矣
  子曰周監於二代鬱郁乎文哉吾從周
  尹惇曰三代之禮至周大備夫子美其文而從之陳澔集説序曰前聖繼天立極之道莫大於禮後聖垂世立教之書亦莫先於禮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孰非精神心術之所寓故能與天地同其節四代損益世遠經殘其詳不可得聞矣儀禮十七篇戴記四十九篇先儒表章庸學遂為千萬世道徳之淵源其四十九篇之文雖純駁不同然義之淺深同異誠未易言也
  經解曰入其國其教可知也其為人也溫柔敦厚詩教也疏通知遠書教也廣博易良樂教也潔靜精微易教也恭儉莊敬禮教也屬詞比事春秋教也故詩之失愚書之失誣樂之失奢易之失賊禮之失煩春秋之失亂其為人也溫柔敦厚而不愚則深於詩者也疏通知遠而不誣則深於書者也廣博易良而不奢則深於樂者也潔靜精微而不賊則深於易者也恭儉莊敬而不煩則深於禮者也屬詞比事而不亂則深於春秋者也方慤曰六經之教善矣然務溫柔敦厚而溺其志則失於自用矣故詩之失愚務疏通知遠而趨於事則失於無實矣故書之失誣務廣博易良而狥其情則失於好大矣故樂之失奢務潔靜精微而蔽於道則失於毀則矣故易之失賊務恭儉莊敬而忘其體則失於過當矣故禮之失煩務屬詞比事而作其法則失於犯上矣故春秋之失亂夫六經之教先王所以載道也其教豈有失哉由其所得者淺深之異耳
  緇衣曰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人以行故言必慮其所終而行必稽其所敝則民謹於言而慎於行
  眞德秀曰空言不可以禁人惟實行乃足以禁人也夫言出於口至易也然不慮其所終則一言之禍貽患於不勝救行出於身亦至易也然不稽其所敝則一行之差流禍或至於無窮不善者固不足言善矣而慮之不深稽之不遠未有不反而為不善者矣老莊非善言乎其終為浮虛之害夷𠅤非善行乎其敝有隘不恭之失況尊居人上言行所關安危自出故必謹之審而不茍則民亦從其化而不茍於言行矣臣良勝曰六經以言教人聖人之不得已也學之不善乃亦有愚有誣有奢有賊有煩有亂之失是亦誦言之不慮其終致行遂有所敝也學者其自愼之無以累聖人之教典已乎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臣良勝曰朱熹以大學之書乃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法然則教之之法盡於此而已矣其淵源所自則在堯典曰明徳者即所謂克明峻德則致知格物誠意正心而脩身矣曰親民即所謂親九族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則家齊國治而天下平矣明德親民有若帝堯斯止於至善矣
  程頥曰論語之書成於有子曾子之門人故其書獨二子以子稱又曰今人不會讀書如讀論語未讀時是此等人讀了後又只是此等人便是不曾讀
  史記列傳曰秦用商鞅楚魏用吳起齊用孫子田忌天下方務於合縱連衡以攻伐為賢而孟軻乃述唐虞三代之徳是以所如不合退而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
  楊時曰孟子一書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養性收其放心至論仁義禮智則以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心為之端論邪説之害則曰生於其心害於其政論事君則曰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國定千變萬化只説從心上來人能正心則事無足為者矣
  或問曰述而不作𤣥何以作曰其事則述其書則作宋咸曰揚子作太𤣥經所謂𤣥者一也天地隂陽㕘比一生三取其三數故有三方三生九故有九州九生二十七故有二十七部二十七生八十一故有八十一家遂為八十一首故有三百四十三表七百二十九贊每二贊一日七百二十九贊而當周天之度一歲之紀節候鐘律星斗五行咸著焉
  吳祕曰揚子以經莫大於易故作太𤣥自子辰申子冠之以甲分二十七章為一㑹八十一章為一統從子至辰自辰至申自申至子凡四千六百一十七歲為一元與泰初厯相應亦有顓頊厯焉此其事則述也作二百四十三表七百二十九贊十一篇此其書則作也
  司馬光曰仁義先王之事也方州部家揚子所作也言揚子雖作太𤣥之書其所述者亦先聖之道爾蘇洵曰太𤣥者雄之所以自附於夫子而無得於心者也使雄有得於心吾知太𤣥之不作君子之為書猶工人之作器也見其形以知其用有鼎而加柄焉是無問其工之材不材與其金之良苦而其不可以為鼎也固已明矣況乎加踦與羸而不合二十八宿之度是柄而不任操吾無取也已
  宋咸進廣註法言表曰惟彼法言準夫論語文高而絶義秘而淵雖李郁亭解之於前栁宗元裁之於後然多疎畧猶或誤遺凡坦然易別之條則五行俱下而詮釋洎卓爾難明之意則一詞不指而闕亡遂使十三篇之㫖趣未融數百年之駕説猶昧
  司馬光曰孟子之文直而顯荀子之文富而麗揚子之文簡而奧惟其簡而奧也故難知學者多以為諸子而忽之
  蘇洵曰聖人之言得之天而不以人㕘焉故夫後之學者可以天遇而不可以人得也方其為書也猶其為言也方其為言也猶其為心也書有以加乎其言言有以加乎其心聖人以為自欺後之不得乎其心而為言不得乎言而為書吾於揚雄見之矣疑而問問而辨問辨之道也揚雄之法言辨乎其不足問也問乎其不足疑也求聞於後世而不待其有得君子無取焉爾
  王通曰漢之詔冊則幾乎典誥矣又曰五帝之典三王之誥兩漢之制燦然可見矣
  朱熹曰三代之訓誥誓命皆根源學問敷陳義理燦然可為後世法秦漢以下詔令何所發明惟高帝之詔差愈然已不純如曰肯從我遊者吾能尊顯之此豈所以待天下士耶
  眞徳秀曰以二帝三王律之則誠如文公之説自後世言之則兩漢詔令猶有惻怛憂民之意而詞氣靄然深厚爾雅葢有古之風烈故去其可去者録其所可録者以為代言之法
  臣良勝曰嘗考通之言曰志以成道言以宣志詔其見王者之志乎其恤人也周其志用也悉一言而天下應一令而不可易非仁智博達則天明命其孰能詔天下乎然則通謂漢之詔冊幾於典誥幾之一字自有分限後世縁朱熹之言遂有僭經之議與揚雄等夫詔制非通作也而文義純雜與時升降正自不免商周之書方之典謨已覺不倫且如誓師禹之徵苗止曰爾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至啓則曰用命賞於祖不用命戮於社予則孥戮汝至湯則益以朕不食言罔有攸赦然其詞裕而恭至武王泰誓則詞廹以傲矣以此觀世之變正孔子序書大意至如呂刑一篇乃穆王廵遊無度財匱民勞無以為計為一切權宜之術以斂民財此何足為世法君子謂其哀矜惻怛猶可想見三代忠厚之遺意焉耳秦誓又霸者之餘智亦在收録取其悔過於此乃見聖人天地之心無棄人也無棄言也眞德秀取兩漢詔冊為代言法葢亦有取於通其於熹有師門之分不敢盡異之也且熹嘗雲古今之詩凡有三變欲抄取經史諸書所載韻語及文選古詩以盡乎郭景純陶淵明之作自為一編附於三百篇楚詞之後以為詩之根本準則是亦續詩猶通續書志也若其綱目之作則盡取春秋義例而出入眞作經也不特續之而已愚臣淺陋何敢妄議哉
  漢司馬遷父談為太史公卒遷為太史令十年遭李陵之禍乃述陶唐以來迄於麟趾變春秋編年為本紀為八書為世家為列傳自黃帝始遷死後其書始出宣帝時乃宣布焉
  班固曰自古書契之作而有史書其載籍久矣故司馬遷據左氏國語采世本戰國策楚漢春秋接其後事訖於大漢言秦漢詳矣至於探經摭傳分散數家之事甚多疏畧或有牴牾亦有涉獵者廣博貫穿經傳馳騁古今上下數千載間斯已勤矣又其是非頗謬於聖人論道德則先黃老而後六經敘游俠則退處士而進奸雄道貨殖則崇勢利而羞貧賤此其所蔽也然則劉向揚雄博極羣書皆稱有良史之才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華質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惡故謂之實録嗚呼以遷之博物洽聞而不能以智自全既陷極刑幽而發憤書亦信矣跡其所自傷悼小雅巷伯之倫夫惟大雅既明且哲以保其身難矣哉
  班固以竇氏賓客收捕固嘗著漢書尚未就固女弟曹壽妻昭踵而成之
  華嶠論曰固之敘事不激詭不抑抗贍而不穢詳而有體使讀之者亹亹而不厭信哉其能成名也固議司馬遷是非頗謬於聖人然其論議常排死節否正直而不敘殺身成仁之美則輕仁義賤守節甚矣臣良勝曰漢書班固未成之書成之者女弟昭也嶠所論者昭之書也非固之書也夫死節正直殺身成仁此有血氣者之所共予也固於漢號為通儒獨非人心而好惡乃大謬若是哉意者固不擇所因以竇憲賓客而遭禍大為正直之玷徒殺其身而於節於仁甚有愧焉昭之意葢欲掩其兄之醜耳司馬光謂太史公欲私張湯並杜周而貸之與子産欲安伯有而並後子孔皆是一類識見然萬世人心公論豈私意所能奪哉
  孫盛作晉春秋直書時事大司馬桓溫見之怒謂盛子曰枋頭誠為失利何至乃如尊君所言若此史遂行自是關君門戶事其子遂請謝改之時盛年老家居性方嚴有軌度至是諸子乃共號泣稽顙請為百口計盛大怒不許諸子遂私改之
  臣良勝曰君之賞罰一世之大公也史之褒貶萬世之大公也故臣之於君有不得而私之也子之於父有不得而私之也若其有所竄易雖君有不行於臣也雖父有不行於子也桓溫以門戶之禍挾盛子私易其史小人威權至是無所不行矣夫史之作所以憂小人也故楚史曰檮杌四㓙名之也春秋之作以懼亂臣賊子也小人肆惡並史而可易則亦復何所憚而不為然其威脅之由亦並得存於史而不冺小人又何以為策哉
  唐太宗謂監國史房𤣥齡曰前世史官所記皆不令人主見之何也對曰史官不虛美不隱惡若人主見必怒故不敢獻也上曰朕之為心異於前世帝王欲自觀國史知前日之惡為後來之戒公可撰次以聞𤣥齡與給事中許敬宗等刪為高祖今上實録書成上之上見書六月四日事語多微隱謂𤣥齡曰昔周公誅管蔡以安周季友鴆叔牙以存魯朕之所為亦類是矣史官何諱焉即命削浮詞直書其事
  臣良勝曰此人君奪史職之始事也太宗之所歉於心者正以六月四日事也先是嘗語起居注禇遂良欲觀其史不得曰朕有不善卿亦記之邪對曰臣職當載筆不敢不記黃門侍郎劉洎曰借使遂良不記天下亦皆記之二人皆正對故已至是以諭𤣥齡𤣥齡首謀與事者也豈惟欲為君諱於己亦欲諱之也乃反其詞而附之周公季友之例雖太宗之心不能自欺矣又何以欺萬世乎自後文宗復欲踵此而魏謩以為前代人君得觀其史皆史官之失職故也謩不失為魏徵之後𤣥齡何所逃其罪哉
  范祖禹初從司馬光脩資治通鑑在洛十五年著唐鑑程頥曰吾晩年几案間置唐鑑一部葢三代以後無此議論
  臣良勝曰唐史自太宗文宗欲自觀之史官失守預防取視所記多從諱婉自祖禹論著有隱而彰有直而寛有簡而明有微而切事詞本遷固而義理是非粹然一出於正而唐史之弊殆一洗之故朱熹詩曰侃侃范太史受説伊川翁春秋二三策萬古開羣䝉葢定論也
  紹聖元年蔡京請重脩神宗實録從之成安置元祐史臣范祖禹趙彥若黃庭堅於永澧黔州
  隆祐太后生辰置酒宮中後謂帝曰宣仁太后之賢古今母后未有其比者皆奸臣肆為謗誣雖嘗下詔明辨而國史尚未刪定豈足傳信吾意在天之靈不無望於帝也帝竦然乃詔范沖重脩沖乃為神宗考異明示去取舊文以墨書刪去者以黃書新脩者以朱書世號朱墨史又為哲宗辨誣録由是二史得其正而奸臣情狀益著矣
  臣良勝曰宋史之變至是極矣方紹聖羣奸秘謀鬼測豈徒專當時之利又欲全當世之名至實録史冊任意改竄無非欲誣人之善掩己之惡孰意發脩正之端者乃其所廢之孟後秉脩正之筆者又其所逐祖禹之子脩纂有法邪正並存有目者所共見有人心者所自明使奸邪復生何所容喙是唐史之正賴於祖禹宋史之正賴於沖視司馬談遷為有光矣其後秦檜監於惇卞而益深其術自當史舘以養子熺孫塤並列實録院既禁野史又罪李光小史自謂國史可徵而天下無復敢立私議者孰意李燾起䨇流作百官表檜遣人諭意欲一通問而不可得李心傳又脩高孝光寧實録於理宗朝故今所書檜惡如許必非當時三世所作史矣嗚呼公論之在天下不能一日廢也不在史亦在人心奸邪得能為哉
  右衍垂教之典
  漢惠帝四年除挾書律
  陳李雅曰秦人重禁文學不得挾書無道極矣高祖入關約法三章悉除苛法而挾書之律獨承秦弊至惠帝始除是高祖惡聞詩書之習不減於秦也使入闗之初天下既平之後能弛此禁則遺書散沒徃徃復出孔壁雖壊而全書不亡然則高帝不事詩書其害乃甚於秦之焚書也
  漢武帝建元五年置五經博士
  臣丘濬曰秦焚詩書惟存博士官漢初仍其舊置五經博士始見於此嗚呼五經自秦火之後為世大禁漢興稍稍復出然皆私相傳習於其家至是官始置五經博士然後天下之人靡然向風公相受授以為業武帝有功於儒學豈小小哉
  漢宣帝詔諸儒講五經同異於石渠閣親制臨決臣良勝曰帝初立時嘗詔曰朕不明六藝鬱於大道博舉厥身脩正通文學明於先王之術者至臨崩之歲乃詔諸儒講經同異而親決焉葢將自謂浚明而通於道矣但其語太子謂德教不可任周政不可用而所尚者多申韓之學故用恭顯而啓元帝之信宦者貴許史而啓成帝之任外戚殺趙葢韓楊而啓哀帝之戮大臣雖有中興之功卒為基禍之主明於經而通於道與諸儒之所講議果若是哉
  漢光武初起太學車駕還宮幸太學稽式古典脩明禮樂煥然文物可觀矣後命桓榮為議郎授太子經車駕幸太學會諸博士論難於前榮論明辨儒者莫之及朱黼曰帝方披甲躍馬以平冦亂乃首建學校以復三代之盛可謂得致治之本矣終漢之衰學校脩設儒士半天下獨以清議扶持王室姦夫大盜環視九鼎而不敢動者葢權輿於此矣
  臣良勝曰光武早為儒生晩益好學雖朝㑹輙令桓榮敷奏經義又令以授太子尊寵既極雖榮亦自侈以示諸生曰今日所䝉稽古之力也惜乎榮所稽者章句而已使有得於孔孟之傳必行其格心之學則光武安得有廢后易樹子之過為盛德之累哉
  漢明帝自製五經要説令桓郁校定於宣明殿其後臨辟雍自講所制已復令郁説一篇謂郁曰我為孔子卿為子夏起予者商也
  臣良勝曰明帝十歲通春秋為光武所竒其天資絶出而肆力羣經制説論難可謂大成矣然以孔子自任君子未之許也孔子之學率性為道脩道為教爾帝之學亦若是乎則史稱帝褊察以耳目隱察為明公卿數被詆毀尚書亦見提曳所謂性道實大有戾則帝所學者文義自矜辨博崇飾虛文而已乃欲自方孔子可乎
  漢章帝永平四年校書郎楊終言宣帝博徵羣儒論定五經於石渠閣方今天下少事學者得成其業而章句之徒破壊大體宜如石渠故事為後世則從之詔太常博士郎官及諸儒㑹白虎觀議五經同異帝親制臨決作白虎奏議
  臣良勝曰嘗考章帝之詔曰三代道人教學為本而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其後更選高才生受學而詔之曰五經剖判去聖彌遠章句遺詞乖疑難正恐先聖微言將遂廢絶非所以重稽古求道眞也若斯詞令漢世所無而其意欲以求仁求道眞聖門之遺教也惜當時帝所師如張酺者本章句之習議經者班固賈逵之流所謂求仁與道之學未之聞焉不然何以章帝之好學尊師見之治者一無所就史稱其優柔不斷之故也匡衡曰治性之道必審其所有餘而強其所不足寡聞少見者戒於壅蔽慈愛溫良者戒於無斷沈靜安舒者戒於後時若帝有如匡衡者與居當必有以變化氣質而成就有可觀者雖然司馬光謂孝和以後可謂亂矣而緜緜不至於亡者上則有公卿大夫如李杜輩公義以扶其危下則有布衣之士如郭范輩私論以救其敗至觸冒斧鉞僵仆於前忠義奮發繼起於後隨踵就戮視死如歸夫豈特數子之賢亦光武明章之遺化也臣於是益知教化為大務也故敢備載司馬之言為聖世獻
  唐太宗於𢎞文殿聚四部書二十餘萬卷置𢎞文館於殿側精選天下文學之士虞世南禇亮姚思亷歐陽詢蔡允恭蕭德言等以本官兼學士令更日宿直聽朝之隙引入內殿講論前言徃行商確政事或至夜分乃罷唐𤣥宗謂宰相曰朕每讀書有所疑滯無從質問可選儒學之士使入內侍讀盧懐愼薦太常卿馬懐素與禇無量更日侍讀
  臣良勝曰好學聚書前古人君葢多有之至於殿側置館更宿內侍則自太宗始也𤣥宗踵而行之葢未逮已太宗嘗有言曰人主惟有一心而攻之者甚衆或以勇力或以口辨或以諂諛或以奸詐或以嗜欲輻輳攻之各求自售人主少懈而受其一則危亡隨之惟其知攻心之有害故思治心之有術而從事於學學不止於晝訪而兼之以夜直太宗亦自量其聰明才識他不足以致惑最所易溺者嗜欲之私也知其易溺故設是以防之葢大廷廣論朝紳肅然其守也易深宮靜夜盛麗紛華其養也難能知事此亦省察克治者矣然而太宗慙徳正在閨門武才人之惑卒基移鼎之禍𤣥宗太眞之嬖遂䝉播遷之辱譬則守隄者然所防在此所決亦在此則夫不知所防者其潰決之患又何以為之所哉
  宋太祖徵處士王昭素為國子博士昭素有學行著易論三十三篇太祖召見便殿令講乾卦至九五飛龍在天斂容對曰此爻正當陛下今日之事引援證據因示諷諫微㫖太祖大悅問以治世養身之術對曰治世莫若愛民養身莫若寡慾太祖愛其言書於屏幾
  臣良勝曰君子常言五代無士亦無學即如桑維翰必穿鐡硯苦志於學及其謀國則割地臣遼為從古中夏之大恥馮道稽古宏才而事五朝八姓朝仇暮主為從古君臣之大罪此誠不足以言士亦不足以言學故歐陽脩作五代史志節之人十有五皆武夫也宋祖既興乃有深明易理如昭素者出若愛民寡慾二言宋廷諸臣所未及葢其憤世厭亂獨學自脩應時一出足表五代之儒陳摶後見於太宗朝中書宋琪等從容問曰先生𤣥黙脩養之道可以教人乎摶曰假令白日沖天亦無益於世君臣協心同德興化致治之秋勤行脩煉無出於此种放又見於眞宗朝幅巾命坐曰明王之治愛民而已惟徐而化之若此均為有道之士不為濁世所用孰曰五代眞無學乎太祖創業之主表章若此此宋世所以多學士也有益教化無踰於此
  宋太宗謂侍臣曰教化之本治亂之原茍無書籍何以取法今三館所貯遺逸尚多乃詔募中外有以書來上及三百卷當議甄録酬奬餘第卷帙之數等給優賜不願送官者借其本寫之嘗幸太學命直講孫奭講尚書至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説攸聞帝曰此至言也高宗得賢相如此博士李覺講周易之泰卦覺述天地感通君臣相應之理帝大悅
  宋眞宗幸國子監召學官崔偓佺講尚書大禹謨後賜六經於州縣學校及聚徒講誦之所
  臣良勝曰太宗眞宗視學講經或購遺書貯於禁中或頒經書布於天下皆盛事也其源流所自則太祖垂統之善政可繼也太祖最好讀書每夜於寢殿中看厯代史但心知口亦不言在周世宗時平淮甸載書數車有譖之者世宗曰何用書為對曰臣無竒謀上贊聖德所以聚書廣見聞增智慮也故在軍中手不釋卷聞人間有竒書不吝千金購之君子謂宋朝家法最正此其本也
  宋仁宗慶厯四年詔天下州縣立學遂更定科舉法詔曰夫儒者通天地人之理明古今治亂之原可謂博矣然學者不得騁其説有司務先章句聲病以拘之則吾豪巂竒偉之士何以預焉士有純明朴茂之美而無教學養成之法其飭身勵節者使與不肖之人雜而並進則懿德敏行之人何以見焉
  臣良勝曰天下設學既久而州縣無不設學則自仁宗著為令也故今天下之學考載志典尚多慶厯時立者儒者記文若李泰伯於袁州學舉為臣死忠為子死孝以訓為古今冠矣仁宗深厚之澤流布海宇其餘波尚及後世無若此者且當時有孫明復起泰山胡瑗起蘇湖石介起徂徠相並為師又濟一時之盛有君如此有師如此故元祐人才之盛皆仁宗時所成就者也劉安世曰祖宗時於人才長養成就之意甚勤但在愛惜保全之爾譬如富家養山林不旦旦伐之乃可以為棟梁之具若非理摧折之及至造屋無材可用也是愛惜人才乃人主自為社稷計也臣觀安世此言殆為仁宗而發亦所以告後世之為人君者
  宋神宗時司馬光上資治通鑑帝諭輔臣曰前代未嘗有此書過荀悅漢紀遠矣歐陽修卒於潁詔求其所作五代史以進
  臣劉定之曰神宗置司馬光於散地而俾其脩資治通鑑自為之序棄歐陽脩於未老之年及其卒也乃求其所作五代史其意以脩與光但能譔述經國實用非其所能吾自有安石也何其量人之薄哉厥後光起而究其用於元祐之初脩之不究其用君子葢惜之然所尤惜者脩亦有以取之也何也惟恐其不究於用而有意於究是乃用之所以不究濮議是也豈非脩久㕘大政當補相位畧萌覬覦之心稍為迎合之計以致此乎功名富貴之念一動而用以之不究美之不全是以君子無慕乎其外者懼累乎其內無冀乎其所未得者懼喪乎其已能也乃若光則免乎此矣所以免者光之學以誠為主自不妄語入故也
  宋理宗嘉熈元年詔經筵進講朱熹綱目
  臣劉定之曰宋時諸帝之不廢講學葢唐所未能及者故其時悖徳虐政不若漢唐叔季之尤甚漢唐有簒弒之臣而宋無之有賊民崛起幾危社稷如張角黃巢者而宋無之皆由於上之人未嘗悖虐尤甚以激之也講學之效豈可誣哉或者謂治鑑綱目雖厯涉司馬溫公朱文公兩大賢之筆削而成然賢而已爾非出於聖也史而已爾難侔於經也人主亦留心於聖人所作之經而足矣於賢人所述之史未之及焉似未有害也是不然尚書紀傳史之出於聖筆者也春秋編年史之出於聖筆者也治鑑綱目尚書春秋之子孫而尚書春秋治鑑綱目之祖父也祖父子孫一氣之相傳聖經賢史一理之相續孰雲其未之及焉似未為害也哉
  元順帝二十六年聖祖求遺書
  臣丘濬曰創造之初其所以建制者多矣皆不之書而獨書求遺書者何也曰記聖祖所以為天下萬世慮者也夫豈為一時建一事者之可倫哉秦之所以無道以其專尚法律而焚詩書漢之所以雜霸以其徒收圖籍而棄墳典我聖祖於庶事草創日不暇給之際已留神及此嗚呼所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繼徃聖開絶學為萬世開太平端在此歟
  洪武十四年頒五經四書於北方學校聖祖謂廷臣曰道之不明由教之不行也夫五經載聖人之道者也譬之菽粟布帛家不可無人非菽粟布帛則無以為衣食非五經四書則無由知道理北方自䘮亂以來經籍殘缺學者雖美質而無講明何由知道今以五經四書頒賜之使其講習夫君子而知學則道興小人而知學則俗美他日收效亦本於此也
  永樂十五年頒五經四書性理大全書於六部並兩京國子監及天下郡縣學文皇謂禮部臣曰此書學者之根本而聖賢精義悉具矣自書成朕旦夕宮中批閲不倦所益多矣古人有志於學者苦難得書籍如今之學者得此書而不勉力是自棄也爾禮部其以朕意曉諭天下學者令盡心講明無徒視為虛文也
  臣良勝曰書契以來載籍代益不可勝紀臣所録顓顓於經史者嘗聞眞德秀曰書籍雖多其切於君德治道者六經而已爾論孟而已爾六經大義人主皆所當聞然一日萬幾無徧讀博通之理茍專精於一二而兼致力於論孟大學中庸之書間命儒臣敷陳厯代之得失則其開聰明而發智識者亦豈少哉徳秀此言誘掖奬勸足成人君之美者臣亦敢竊取焉右衍章教之風
  漢高祖過魯以大牢祀孔子詔諸侯王卿相至郡先謁孔子廟而後從政
  尹起莘曰自堯舜禹湯文武既沒天生孔子為萬代仁義禮樂之宗主生民之類不致糜爛滅絶聖賢扶持之功用也自秦焚詩書坑學士天下大亂至於陳項極矣漢高之興以馬上得天下不事詩書嫚罵溺冠其視儒道不啻枘鑿之不相入然過魯祀孔子乃見於兵戈倥傯之日故綱目特筆予及之以見天理之在人心自有不可得而冺滅者漢世四百年基業其精神命脈葢在於此
  臣良勝曰自古論者皆以高帝為不事詩書之主也臣察其微恐亦未然其初破楚時魯獨不下至其城猶聞絃誦聲謂其守禮義之國今其過魯而祀孔子之隆比於天子且令侯王以下必謁而後從政葢將以孔子為政教之宗也夫豈不事詩書者所為哉惟其對陸賈之言則曰安事詩書及賈陳説每奏一篇未嘗不稱善夫豈眞不事詩書者然則何為有是言也昔劉安世謂宋太祖最好讀書對羣臣未嘗文談葢欲激勵將士之氣若自文談則將士以武健為恥不肯用命此高祖溺儒冠意也高帝心事千古無人道破安世及此與司馬光看曹操遺令相類皆以誠也臣故表而出之以列崇教之首
  漢元帝徵高密相孔霸為師霸上書求奉孔子祭祀下詔曰其令師褒成君闗內侯以所食邑八百戶祀孔子焉
  臣按此孔子之後列侯奉祀之始
  漢明帝東廵過魯幸孔子宅祀孔子及七十二弟子臣按此祀孔子而並祀弟子之始
  漢章帝東廵幸闕里以太牢祀孔子及七十二弟子作六代之樂蘭臺令史孔僖因自陳謝帝曰今日之㑹寧於卿家有光榮乎對曰臣聞明王聖主莫不尊師貴道今陛下親屈萬乘辱臨敝里此乃崇禮先師增輝聖德至於光榮非所敢承帝大笑曰非聖者子孫焉有此言遂拜僖郎中褒成侯及賜孔氏男女錢帛
  臣按此祀而用樂及優賜孔氏之始
  後魏孝文帝幸魯城親祀孔子廟拜孔氏四人顔氏二人為官詔兗州為孔子起園脩飾墳壟更建碑銘臣按此孔子起園並官顔子之後之始
  唐太宗詔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穀梁赤伏勝高堂生戴聖毛萇孔安國劉向鄭衆杜子春馬融盧植鄭康成服子愼何休王肅王輔嗣杜元凱范𡩋等二十有一人並用其書垂於國胄既行其道理合崇褒自今有事於太學可並配享廟堂
  臣按此諸儒從祀之始
  唐𤣥宗諡孔子為文宣王衣袞冕二京及州縣學孔子皆南面十哲七十二賢及從祀諸儒皆贈爵有差又從司業李元瓘之言詔顔子以下為坐像
  臣按此以王禮祀孔子之始
  宋太祖詔增葺祠宇塑繪先聖先師之像自為贊書於孔顔之座端令文臣分撰餘贊屢臨幸焉
  宋眞宗封泰山次兗州曲阜縣謁文宣王廟近臣分奠七十二弟子遂幸孔林加諡孔子曰至聖文宣王臣按此孔子加諡之始
  宋理宗詔曰朕惟孔子之道自孟軻不得其傳至我朝周惇頥張載程顥程頥眞見實踐深探聖域千載絶學始有指歸中興以來又得朱熹精思明辨表裏混融使中庸大學語孟之書本末洞徹孔子之道益以大明於世朕每觀五臣論著啓沃良多今視學有日其令學官列之從祀以示崇奬之意王安石謂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為萬世罪人豈宜從祀孔子其黜之臣良勝曰褒崇道祀屢有渙頒臣獨詳具理宗之詔者洙泗道源尚表章於異代而濓洛儒雅乃儀範於本朝主張道教莫盛於斯且自韓侂胄之奸邪得志偽學名禁賢者無以自容道教否塞從古所無今有竒逢增輝爼豆安石誤國惇卞輔邪初祀孔庭已為優人所笑崇斥兼行勸懲益遠理宗之諡信有徵矣
  遼義宗㓜聰敏好學為太子時太祖問侍臣曰受命之君當事天敬神其有大功徳者朕欲祀之何先皆以佛對太祖曰佛非中國教帝曰孔子大聖萬世所尊宜先太祖大悅即建孔子廟詔皇太子春秋釋奠
  臣按此孔廟行春秋祭祀之始
  金熈宗方興禮樂立孔子廟於上京求孔子後得四十九代孫承奉郎孔璠襲封衍聖公
  臣按此孔氏之後端友以奉聖公改封衍聖公避師南去金復封璠仍宋名爵以至於今焉
  元武宗詔曰先孔子而聖者非孔子無以明後孔子而聖者非孔子無以法所謂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儀範百王師表萬世者也朕纂承丕緒敬仰休風循紹古之良規舉追封之盛典加號大成至聖文宣王嗚呼父子之親君臣之義仰惟聖教之尊天地之大日月之明莫罄名言之妙尚資神化祐我皇元
  臣良勝曰遼也金也元也皆非起於諸夏深有得於聖賢之教者也然於孔道之尊有加無已至元之詔詞美號至矣盡矣無復有加矣嘗玩易之剝復方其陽明盛長萬物繁鮮所謂生氣皆天地之常至於五隂剝盡陽氣已微而碩果未食尚啓一陽之後進而三陽為泰故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道教至遼金元之主而尊禮猶然臣亦曰復其見聖人之道乎
  國朝洪武三年詔畧曰厯代史臣烈士皆當時初封以為實號後世諡美之稱皆與革去其孔子善明先王之要道為天下師以濟後世非有功於一方一時者可比所有封爵宜仍其舊是年十一月更定孔子釋奠祭器禮物正位犢一羊一豕一籩豆各十豋一鉶一簠簋各二酒尊三爵三初孔子之祀像設高座而器物陳於座下弗稱其像其來已久至是定擬各為高案其豆籩簠簋悉代以磁器
  文皇將視學勅禮部臣曰朕惟孔子帝王之師帝王為生民之主孔子立生民之道三綱五常之禮治天下之大經大法皆孔子明之以教萬世朕皇考太祖皇帝膺君師億兆之任正中夏文明之綂復衣冠禮樂之舊渡江之初首建學校親祀孔子御筵講書守帝王之心法繼聖賢之道學集其大成以臻至治朕承鴻業惟成憲是遵今當躬詣大學釋奠先師以稱崇儒重道之意其合行禮儀禮部詳議以聞禮部尚書鄭賜言宋制謁孔子服靴袍再拜文皇曰見先師禮不可簡必服皮弁行四拜禮
  臣良勝曰尊道謁聖至敬也至敬則無文而聖祖之心必循先代之制而成其尊文皇之心又體聖祖之心而臻於極亙古所無者也鄭賜舉宋制為對是始仁宗初有司亦議上肅揖仁宗特再拜然拜禮之行亦久宋有司未之考而以肅揖議也周太祖祀曲阜將致敬左右曰仲尼人臣也無致敬之文太祖曰文宣百代帝王師也得無敬乎拜奠祠下是拜始於周太祖再拜始於宋仁宗四拜始於文皇而尊道之禮為至我仁皇而賜第京師以禮其後純皇又以禮官周洪謨之言加八佾而天子之禮樂備矣臣嘗謂聖道在元猶剝之復恭遇列聖其當泰運之極乎右衍崇教之制
  梁武帝幸同泰寺設四部無遮大㑹釋御服持法衣行清淨大捨身素牀瓦器親為四衆講湼槃經其後侯景百道攻城晝夜不絶梁武聞城已陷歎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復何恨俄而景入見於太極中堂以甲士五百人自衛所求多不遂志飲膳亦為裁製憂憤成疾口苦索蜜不得再曰荷荷遂殂
  朱熹曰佛行有五要捨其一也梁武為帝王享大地內蓄姬妾外列官師富貴之崇子孫之衆宮室城池守衛之密猶以為未足又命將出師爭奪於外惟恐失之安在其能捨乎不惟君子非之為佛之道如達摩者亦不取也或曰然則達摩之言亦可取與曰為佛之道淺深精粗所得不同要其極致歸於殄滅倫理以之為己則逆而不祥以之為人則偏而不公以之為天下國家無所處而得其當儒者棄而絶之可也
  尹起莘曰甚哉梁武之愚也人生天地間有此生則有此身生不可滅則身不可捨亦不知梁武所謂捨者以何為捨爾若以屏富貴棄妻子為捨耶則是為捨物而非曰捨身也若以委其身於佛氏為捨耶則為佛者當取其身而用之可也今既曰捨而其身猶在則是初未嘗捨也身未嘗捨而強名曰捨則固已昧其心於不誠矣他時諸臣又以金而贖其身不知當其捨之之時孰從而受之而贖之之時又孰從而歸之也梁武身非賣僮而可捨可贖此不惟愚誑其民愚誑其身且愚誑其所謂佛者末年荷荷之時又復戀戀而不能捨何哉
  宋徽宗諷道籙院曰朕乃上帝元子為大霄帝君憫中夏被金人之教遂懇上帝願為人主令天下歸於正道卿等可上表章冊朕為教主道君皇帝於是羣臣及道籙院上表冊之
  金斡哩雅布自汴遷道君太上皇帝及太上皇后如金與親王皇孫駙馬公主妃嬪及康王母韋賢妃康王夫人邢氏等北去張邦昌率百官遙辭於南重門外衆慟哭有僕絶者既渡河謂曹勲曰我夢四日並出此中原爭立之象不知中原之民尚肯推戴康王否因出御衣絹半臂書其領中曰便可即眞來救父母後金遷置五國城自離汴與淵聖及后妃族屬極被窘辱臨崩遺言欲歸塟內地金主不許
  臣劉定之曰佛本西夷之人而其徒謂佛之身體面貌皆若金色徽宗所謂中華被金人之教者指佛教而言也然其言可謂妖矣未幾完顔起自長白建號大金蕩覆中華斯言若為之先兆也唐僖宗紀年為廣明時黃巢初起曰唐去君而存黃此黃當代唐之徵後之論者謂天啓民主以告亡於世徽宗之言豈不類此徽宗者下愚之主也經籙齋醮之是務設幄座於林靈素之側聽其嘲詼媱笑之言而自號為教主道君皇帝此何異於沭猴而冠者哉謂之教而不言何教以見此教之外無他教謂之道而不言何道以見此道之外無他道人能主此教君此道而天下之能事畢矣昔日為神霄玉清主長生大帝君於天今日為教主道君皇帝於宋何其尊也以此欺愚暗衆不自知他日將為昏徳公於金而不勝卑屈矣可勝歎哉
  臣丘濬曰嗚呼人君受命於天以為天子踐祖宗之位繼先君之體以為臣民中外之主稱之曰皇帝葢無以加矣徽宗承神宗之遺體而自謂上帝之元子為中國之帝王而自謂大霄之帝君不知徽宗夙生而㓜悟此歟或得之夢寐也抑亦方士輩之言乎堂堂萬乘之主巍巍九重之尊乃受方士之冊不為儒學之主而主異端之教不為萬乘之君而為道士之君本欲自尊自大而不知適以自卑自小也但其所謂中華被金人之言遂成完顔氏之讖豈非神鑒昏濁鬼或使之以儆天下後世歟
  元成宗元貞二年授嗣漢三十八代天師張與才為太素凝神廣道眞人領江南諸路道教
  臣丘濬曰漢張道陵之後世守其法前此未有賜以號也賜以號始於宋真宗凡嗣世者皆賜以先生號然無階品至乎元乃封為眞人以銀印視三品始有階品矣
  元順帝時樊軌敬擢授經郎嘗見帝師不拜或諗之曰帝師天子素重王公大人見必俯伏作禮公獨不拜何也軌敬曰吾孔氏之徒知尊孔氏而已何拜異教乎臣良勝曰異端之教亦多矣臣獨詳於佛老者天下方將以釋道配儒為三教則病儒教者莫甚於佛老其他支餘流裔不足道也古之帝王崇異教者多矣臣獨詳於梁武帝宋徽宗者崇佛而至於捨其身崇道而至於易其號古所無者其身死國亡之獨異亦古所無者足以解惑也然徽宗所論者老之教也至元成宗並老之徒亦加以眞人之號矣武帝所言者佛之教也至元順帝並佛之徒亦加以帝師之號百官尊禮之矣彼皆闇主也已不足責而成宗絶英宗明宗遇弒英宗絶泰定繼統又絶順帝又奔沙漠以亡是皆足以為戒矣
  右衍異教之流

  中庸衍義卷三
<子部,儒家類,中庸衍義>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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