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中說
卷九
作者:王通 隋朝
卷十

文中子曰:「命之立也,其稱人事乎?故君子畏之。無遠近高深而不應也,無洪纖曲直而不當也。故歸之於天。《》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

魏徵曰:「《》雲:惠迪吉,從逆兇,惟影響。《》雲:不戢不難,受福不那。彼交匪傲,萬福來求。其是之謂乎?」子曰:「徵其能自取矣。」董常曰:「自取者其稱人邪?」子曰:「誠哉!惟人所召。」

賈瓊進曰:「敢問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何謂也?」子曰:「召之在前,命之在後,斯自取也。庸非命乎?噫!吾未如之何也已矣。」瓊拜而出,謂程元曰:「吾今而後知元命可作,多福可求矣。」程元曰:「敬佩玉音,服之無斁。」

文中子曰:「度德而師,易子而教,今亡矣。」

子曰:「不以伊尹、周公之道康其國,非大臣也。不以霍光、諸葛亮之心事其君者,皆具臣也。」

董常嘆曰:「善乎,顏子之心也!三月不違仁矣。」子聞之曰:「仁亦不遠,姑慮而行之,爾無茍羨焉。惟精惟一,誕先登於岸。」常出曰:「慮不及精,思不及睿,焉能無咎?焉能不違?」

繁師玄聞董常賢,問賈瓊以齒。瓊曰:「始冠矣。」師玄曰:「籲!其幼達也。」瓊曰:「夫子十五為人師焉。陳留王孝逸,先達之傲者也,然白首北面,豈以年乎?瓊聞之:德不在年,道不在位。」

門人有問姚義:「孔庭之法,曰《》曰《》,不及四經,何也?」姚義曰:「嘗聞諸夫子矣:《春秋》斷物,誌定而後及也;《》以和,德全而後及也;《》以製法,從事而後及也;《》以窮理,知命而後及也。故不學《春秋》,無以主斷;不學《》,無以知和;不學《》,無以議制;不學《》,無以通理。四者非具體不能及,故聖人後之,豈養蒙之具邪?」或曰:「然則《》《》何為而先也?」義曰:「夫教之以《》,則出辭氣,斯遠暴慢矣;約之以《》,則動容貌,斯立威嚴矣。度其言,察其誌,考其行,辯其德。誌定則發之以《春秋》,於是乎斷而能變;德全則導之以樂,於是乎和而知節;可從事,則達之以《》,於是乎可以立制;知命則申之以《》,於是乎可與盡性。若驟而語《春秋》,則蕩誌輕義;驟而語《》,則喧德敗度;驟而語《》,則狎法;驟而語《》,則玩神。是以聖人知其必然,故立之以宗,列之以次。先成諸己,然後備諸物;先濟乎近,然後形乎遠。亶其深乎!亶其深乎!」子聞之曰:「姚子得之矣。」

子曰:「識寡於亮,德輕於才,斯過也已。」

子曰:「治亂,運也,有乘之者,有革之者。窮達,時也,有行之者,有遇之者。吉兇,命也,有作之者,有偶之者。一來一往,各以數至,豈徒雲哉?」

遼東之役,天下治船。子曰:「林麓盡矣。帝省其山,其將何辭以對?」

或問《續經》。薛收、姚義告於子。曰:「使賢者非邪,吾將飾誠以請對;愚者非邪,吾獨奈之何?」因賦《黍離》之卒章,入謂門人曰:「五交三釁,劉峻亦知言哉!」

房玄齡問:「善則稱君,過則稱己,可謂忠乎?」子曰:「讓矣。」

杜如晦問政。子曰:「推爾誠,舉爾類;賞一以勸百,罰一以懲眾。夫為政而何有?」如晦出,謂竇威曰:「讜人容其訐,佞人杜其漸,賞罰在其中。吾知乎為政矣。」

文中子曰:「制命不及黃初,誌事不及太熙,褒貶不及仁壽。」叔恬曰:「何謂也?」子泫然曰:「仁壽、大業之際,其事忍容言邪?」

賈瓊問:「富而教之,何謂也?」子曰:「仁生於歉,義生於豐。故富而教之,斯易也。古者聖王在上,田裏相距,雞犬相聞,人至老死不相往來,蓋自足也。是以至治之代,五典潛,五禮措,五服不章。人知飲食,不知蓋藏;人知群居,不知愛敬。上如標枝,下如野鹿。何哉?蓋上無為,下自足故也。」賈瓊曰:「淳漓樸散,其可歸乎?」子曰:「人能弘道,茍得其行,如反掌爾。昔舜、禹繼軌而天下樸,夏桀承之而天下詐,成湯放桀而天下平,殷紂承之而天下陂,文、武治而幽、厲散,文、景寧而桓、靈失。斯則治亂相易,澆淳有由。興衰資乎人,得失在乎教。其曰太古不可復,是未知先王之有化也。《》《》《》《》,復何為哉?」董常聞之,謂賈瓊曰:「孔、孟雲亡,夫子之道行,則所謂綏之斯來,動之斯和乎?孰雲淳樸不可歸哉?」

子曰:「以性制情者鮮矣。我未見處歧路而不遲回者。《》曰:直方大,不習,無不利。則不疑其所行也。」

竇威曰:「大哉,《》之盡性也!門人孰至焉?」子曰:「董常近之。」或問:「威與常也,何如?」子曰:「不知。」

子曰:「《大雅》或幾於道,蓋隱者也。默而成之,不言而信。」

或問陶元亮。子曰:「放人也。《歸去來》有避地之心焉。《五柳先生傳》,則幾於閉關矣。」

子曰:「和大怨者必有餘怨,忘大樂者必有餘樂,天之道也。」

子曰:「氣為上,形為下,識都其中,而三才備矣。氣為鬼,其天乎?識為神,其人乎?吾得之理性焉。」

薛收曰:「敢問天神人鬼,何謂也?周公其達乎?」子曰:「大哉,周公!遠則冥諸心也。心者非他也,窮理者也。故悉本於天。推神於天,蓋尊而遠之也。故以祀禮接焉。近則求諸己也。己者非他也,盡性者也。卒歸之人。推鬼於人,蓋引而敬之也。故以饗禮接焉。古者觀盥而不薦,思過半矣。」薛收曰:「敢問地祇。」子曰:「至哉!百物生焉,萬類形焉。示之以民,斯其義也。形也者,非他也,骨肉之謂也。故以祭禮接焉。」收曰:「三者何先?」子曰:「三才不相離也。措之事業,則有主焉。圜丘尚祀,觀神道也;方澤貴祭,察物類也;宗廟用饗,懷精氣也。」收曰:「敢問三才之蘊。」子曰:「至哉乎問!夫天者,統元氣焉,非止蕩蕩蒼蒼之謂也;地者,統元形焉,非止山川丘陵之謂也;人者,統元識焉,非止圓首方足之謂也。乾坤之蘊,汝思之乎?」於是收退而學《》。

子曰:「射以觀德,今亡矣。古人貴仁義,賤勇力。」

子曰:「棄德背義,而患人之不已親;好疑尚詐,而患人之不已信;則有之矣。」

子曰:「君子服人之心,不服人之言;服人之言,不服人之身。服人之身,力加之也。君子以義,小人以力。難矣夫!」

子曰:「太熙之後,天子所存者號爾。烏乎!索化列之以政,則蕃君比之矣。《元經》何以不興乎?」

房玄齡謂薛收曰:「道之不行也必矣,夫子何營營乎?」薛收曰:「子非夫子之徒歟?天子失道,則諸侯修之;諸侯失道,則大夫修之;大夫失道,則士修之;士失道,則庶人修之。修之之道,從師無常,誨而不倦,窮而不濫,死而後已。得時則行,失時則蟠。此先王之道所以續而不墜也,古者謂之繼時。《》不雲乎: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如之何以不行而廢也?」玄齡惕然謝曰:「其行也如是之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