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中說
卷五
作者:王通 隋朝
卷六

劉炫問《》。子曰:「聖人於《》,沒身而已,況吾儕乎?」炫曰:「吾談之於朝,無我敵者。」子不答。退謂門人曰:「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

魏徵曰:「聖人有憂乎?」子曰:「天下皆憂,吾獨得不憂乎?」問疑。子曰:「天下皆疑,吾獨得不疑乎?」徵退,子謂董常曰:「樂天知命,吾何憂?窮理盡性,吾何疑?」常曰:「非告徵也,子亦二言乎?」子曰:「徵所問者跡也,吾告汝者心也。心跡之判久矣,吾獨得不二言乎?」常曰:「心跡固殊乎?」子曰:「自汝觀之則殊也,而適造者不知其殊也,各雲當而已矣。則夫二未違一也。」李播聞而嘆曰:「大哉乎一也!天下皆歸焉,而不覺也。」

程元問叔恬曰:「《續書》之有誌有詔,何謂也?」叔恬以告文中子。子曰:「誌以成道,言以宣誌。詔其見王者之誌乎?其恤人也周,其致用也悉。一言而天下應,一令而不可易。非仁智博達,則天明命,其孰能詔天下乎?」叔恬曰:「敢問策何謂也?」子曰:「其言也典,其致也博,憫而不私,勞而不倦,其惟策乎?」子曰:「《續書》之有命邃矣:其有君臣經略,當其地乎?其有成敗於其間,天下懸之,不得已而臨之乎?進退消息,不失其幾乎?道甚大,物不廢,高逝獨往,中權契化,自作天命乎?」

文中子曰:「事者,其取諸仁義而有謀乎?雖天子必有師,然亦何常師之有?唯道所存,以天下之身,受天下之訓,得天下之道,成天下之務,民不知其由也,其惟明主乎?」

文中子曰:「廣仁益智,莫善於問;乘事演道,莫善於對。非明君孰能廣問?非達臣孰能專對乎?其因宜取類,無不經乎?洋洋乎,晁、董、公孫之對!」

文中子曰:「有美不揚,天下何觀?君子之於君,贊其美而匡其失也。所以進善不暇,天下有不安哉?」

文中子曰:「議,其盡天下之心乎?昔黃帝有合宮之聽,堯有衢室之問,舜有總章之訪,皆議之謂也。大哉乎!並天下之謀,兼天下之智,而理得矣,我何為哉?恭己南面而已。」

子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言道之難進也。故君子思過而預防之,所以有誡也。切而不指,勤而不怨,曲而不諂,直而有禮,其惟誡乎?」

子曰:「改過不吝,無咎者善補過也。古之明王,詎能無過?從諫而已矣。故忠臣之事君也,盡忠補過。君失於上,則臣補於下;臣諫於下,則君從於上。此王道所以不跌也。取泰於否,易昏以明。非諫孰能臻乎?」

文中子曰:「晉而下,何其紛紛多主也?吾視惠、懷傷之,舍三國將安取誌乎?三國何其孜孜多虞乎?吾視桓、靈傷之,舍兩漢將安取制乎?」

子謂「太和之政近雅矣,一明中國之有法。惜也,不得行穆公之道。」

程元曰:「三教何如?」子曰:「政惡多門久矣。」曰:「廢之何如?」子曰:「非爾所及也。真君、建德之事,適足推波助瀾,縱風止燎爾。」

子讀《洪範讜議》。曰:「三教於是乎可一矣。」程元、魏徵進曰:「何謂也?」子曰:「使民不倦。」

賈瓊習《》,至郅惲之事,問於子曰:「敢問事、命、誌、制之別。」子曰:「制、命,吾著其道焉,誌、事吾著其節焉。」賈瓊以告叔恬。叔恬曰:「《》其無遺乎?《》曰: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其道之謂乎?《》曰:采葑采菲,無以下體。其節之謂乎?」子聞之曰:「凝其知《》矣。」

子曰:「事之於命也,猶誌之有制乎?非仁義發中,不能濟也。」

子曰:「達制、命之道,其知王公之所為乎?其得變化之心乎?達誌、事之道,其知君臣之所難乎?其得仁義之幾乎?」

子曰:「處貧賤而不懾,可以富貴矣;僮僕稱其恩,可以從政矣;交遊稱其信,可以立功矣。」

子曰:「愛名尚利,小人哉!未見仁者而好名利者也。」

賈瓊問君子之道。子曰:「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子見縗絰而哭不輟者,遂吊之。問喪期,曰:「五載矣。」子泫然曰:「先王之制不可越也。」

楚公問用師之道。子曰:「行之以仁義。」曰:「若之何決勝?」子曰:「莫如仁義。過此,敗之招也。」

子見耕者必勞之,見王人必俯之。鄉裏不騎,雞初鳴,則盥漱具服。銅川夫人有病,子不交睫者三月。人問者送迎之,必泣以拜。

子曰:「史傳興而經道廢矣,記註興而史道誣矣。是故惡夫異端者。」

薛收曰:「何為命也?」子曰:「稽之於天,合之於人,謂其有定於此而應於彼。吉兇曲折,無所逃乎?非君子,孰能知而畏之乎?非聖人,孰能至之哉?」薛收曰:「古人作《元命》,其能至乎?」子曰:「至矣。」

賈瓊曰:「《》無制而有命,何也?」子曰:「天下其無王而有臣乎?」曰:「兩漢有制、誌,何也?」子曰:「制,其盡美於恤人乎?誌,其慚德於備物乎?」薛收曰:「帝制其出王道乎?」子曰:「不能出也。後之帝者,非昔之帝也。其雜百王之道,而取帝名乎?其心正,其跡譎。其乘秦之弊,不得已而稱之乎?政則茍簡,豈若唐、虞三代之純懿乎?是以富人則可,典禮則未。」薛收曰:「純懿遂亡乎?」子曰:「人能弘道,焉知來者之不如昔也?」

子謂李靖智勝仁,程元仁勝智。子謂董常幾於道,可使變理。

賈瓊問:「何以息謗?」子曰:「無辯。」曰:「何以止怨?」曰:「無爭。」

子謂諸葛、王猛,功近而德遠矣。

子在蒲,聞遼東之敗。謂薛收曰:「城復於隍矣。」賦《兔爰》之卒章。歸而善《六經》之本,日以俟能者。

子曰:「好動者多難。小不忍,致大災。」

子曰:「《》,聖人之動也,於是乎用以乘時矣。故夫卦者,智之鄉也,動之序也。」薛生曰:「智可獨行乎?」子曰:「仁以守之,不能仁則智息矣,安所行乎哉?」

子曰:「元亨利貞。運行不匱者,智之功也。」

子曰:「佞以承上,殘以禦下,誘之以義不動也。」

董常死,子哭之,終日不絕。門人曰:「何悲之深也?」曰:「吾悲夫天之不相道也。之子歿,吾亦將逝矣。明王雖興,無以定禮樂矣。」

子贊《》,至《序卦》,曰:「大哉,時之相生也!達者可與幾矣。」至《雜卦》,曰:「旁行而不流,守者可與存義矣。」

子曰:「名實相生,利用相成,是非相明,去就相安也。」

賈瓊問:「太平可致乎?」子曰:「五常之典,三王之誥,兩漢之制,粲然可見矣。」

文中子曰:「王澤竭而諸侯仗義矣,帝制衰而天下言利矣。」

文中子曰:「強國戰兵,霸國戰智,王國戰義,帝國戰德,皇國戰無為。天子而戰兵,則王霸之道不抗矣,又焉取帝名乎?故帝制沒而名實散矣。」

子曰:「多言,德之賊也;多事,生之仇也。」薛方士曰:「逢惡斥之,遇邪正之,何如?」子曰:「其有不得其死乎?必也言之無罪,聞之以誡。」

或問韋孝寬。子曰:「幹矣。」問楊愔。子曰:「輔矣。」

宇文化及問天道人事如何。子曰:「順陰陽仁義,如斯而已。」

賈瓊為吏,以事楚公。將行,子餞之。瓊曰:「願聞事人之道。」子曰:「遠而無介,就而無諂。泛乎利而諷之,無鬥其捷。」瓊曰:「終身誦之。」子曰:「終身行之可也。」

子曰:「《元經》其正名乎?皇始之帝,征天以授之也。晉、宋之王,近於正體,於是乎未忘中國,穆公之誌也。齊、梁、陳之德,斥之於四夷也,以明中國之有代,太和之力也。」

子曰:「改元立號,非古也,其於彼心自作之乎?」

或問:「誌意修,驕富貴,道義重,輕王侯,如何?」子曰:「彼有以自守也。」

薛生曰:「殤之後,帝制絕矣,《元經》何以不興乎?」子曰:「君子之於帝制,並心一氣以待也。傾耳以聽,拭目而視,故假之以歲時。桓、靈之際,帝制遂亡矣。文、明之際,魏制其未成乎?太康之始,書同文,車同軌。君子曰:帝制可作矣,而不克振。故永熙之後,君子息心焉。」曰:「謂之何哉?《元經》於是不得已而作也?」文中子曰:「《春秋》作而典、誥絕矣,《元經》興而帝制亡矣。」

文中子曰:「諸侯不貢詩,天子不採風,樂官不達雅,國史不明變。嗚呼!斯則久矣。《》可以不續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