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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谿家傳彙稿卷九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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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表
少師太保華蓋殿大學士吏部尙書文襄楊公墓表
戶部左給事中弘山先生墓表
參議石溪潘公墓表
大明奉直大夫知四川潼川州事張公墓表
墓銘
正奉大夫正治卿南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雪屏趙公墓誌銘
勅封文林郎南京廣東道監察御史邵公墓誌銘
承德郎刑部主事賈公墓誌銘
高密令白江楊公墓誌銘缺

中谿家傳彙稿卷之九

雲南叢書集部之六

大理李元陽仁甫著
男李、李䊗輯錄
門生李東、何文極校正
後學淸平孔宗海董梓
騰越後學李根源重校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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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師太保華蓋殿大學士吏部尙書文襄楊公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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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初,閹人劉瑾有寵於上,竊弄政柄。公時總制三邊,條例修,邊事宣,極有端緒,朝寧翕然稱之。瑾惡公不先白已,內批罷公,遂引疾去位。瑾怒不已,逮公詔獄。首相長沙公力救,得釋。瑾權日益重,威震中外,鼻息所向,無敢違者。六卿一言不合,輒辱以荷校。敢有乞骸骨去者,中以死禍。列卿逢瑾禁中,跪伏不敢仰視。國事惟其意指而已,危亂之機,已在旦夕。京師恐恐,道路以目,偶語者死。時公家食,不忍見此大難,日夜籌度,不遑寢處。

五年,安化王反甯夏,命太監張永討賊,永奏須文臣有智謀者同行。召公仍總制陜西、延綏、甯夏、甘、涼各處軍務,協同討賊。謂永曰:「藩室之亂易除,國家內變不可測,奈何?」永曰:何謂?公曰:「甯夏事不足平,非久當有捷報。內變事,非公無能爲。」永佯若不知,纔入陜界,果聞仇鉞已擒賊。永服公料事有神,促席問公「內變事」,公手畫「瑾」字。永曰:「渠日夜在上傍不輕離。上一時不見渠不樂。今其本幹枝葉,連結已成。上前皆其耳目,安從得間,敢入一言乎?言出而禍不旋踵矣,奈何?請策之。」公曰:「此有間可乘,不用疑慮。觀討賊不付他人付公,上意可知。況公受累朝知遇,宜繼呂強、張承業,照耀靑史,此其幾也。」言已,出二奏與之。一言甯夏事,一言內變事。囑永曰:「公班師入京,見上先進甯夏奏。上必就問,公詭言:『請屏人語。』乃進內變奏。」永曰:「卽不濟,奈何?」公曰:「他人言濟不濟,未可知,公必濟。萬一不信,公頓首:『請上卽時召瑾,抄其兵器。請上登城驗之,如無反狀,殺臣餒狗。』又頓首涕泣。」永勃然作曰:「老奴何惜餘年,不以報主乎?」

已而,永入京請見。如公策。上覽奏至「瑾、劉二漢方面大耳,已謀不軌」,遂頓足,卽召瑾入侍。瑾不知,已有旨差永抄沒其家。上命縳瑾下獄,尙未深知。上登城閱所抄兵器,繩繩不絕。上吐舌,竟誅瑾等。一時,公卿士庶方能吐氣。歡聲震天,摘瑾肉而嚼者甚衆。永乃備言於首相長沙李公,同薦公才望,上益喜公。

公諱一淸,字應甯,號邃菴,諡文襄,雲南安甯州右淙人。七歳能屬文,聰明絕世,讀書過目成誦。人慾試其心計,戲取市家日暦鱗、雜、米、鹽之數,令目一過,輒無遺脫。故六經、百氏,無所不窺。官制兵衞、本朝故事,厯厯詳曉。人遂以奇童,薦入翰林爲秀才,中順天鄉試。成化八年進士,爲中書舍人。結交海內名士。文章日益有名,從學者日衆。如丹徒靳公貴同公在內閣,大原喬公宇爲冡宰。公以師道自重,二公執弟子禮,終身不衰。公薨,喬公自山西至丹徒持服奔喪,其師弟子之義何如也!

初自中書,出爲提學,厯山西、陜西僉事、副使,謂都人曰:「得三士:康海、呂柟、馬理。」果爲聞人。陞提督、四夷館太常少卿。弘治十五年,劉忠宣公言馬政廢壞,陞副都御史,督馬,召詣闕,面授勅行。明年,拜理茶馬、鹽馬。陜西人素喜公。公官益高,才益展布。條上茶、鹽、監、牧事宜,及易置馬吏,奏請輒允。牧事有成,益開水草、善地、城堡、廬舍。河、湟、涼、固間,雲錦成羣。十七年,虜入花馬池塞。十八年,勅公經畧邊務,兼巡撫陜西御虜。虜素畏公威名,聞公至,虜遁去。改總制三邊,兼理馬政。

是年,陞右都御史。公上疏曰:「陜西各邊,延綏城堡據險,甯夏、甘肅,河山阻隔,賊雖侵犯,爲患猶淺。惟花馬池至靈州一帶,地里寛漫,城堡稀疎,兵力單弱,一或失守,虜衆折牆而入,犯我環慶,寇我固原,深入我平、鳳、臨、鞏。其間漢土雜處,倘兵連禍結,內變或因之而作。根本動搖,誠非細故。此所謂膏盲之疾,腹心之患也。成化初年,北虜在套,彼時未有邊牆,恣肆出入。已而,得巡撫都御史余子俊修溝完固,北虜知不能犯,不復入套者二十餘年。世平人玩,邊備稍疎,牆旣日薄,溝又日淺。弘治十四年,大虜由花馬池折牆而入,𢦤破內郡。虜人得志,始蔑我邊牆,爲不足畏。連年擁衆折入,我軍動輒失利。甯夏鎭巡屢奏乞築牆濬塹。提督軍務都御史史琳又乞於花馬池、韋州設立營衞。兵部奏下總制尙書秦紘,紘只添修四五小堡,及於靖虜至環慶地,方挑穵邊塹一道七百里,自謂可無虜患。弘治十七、十八年冬,虜復大舉,仍自花馬池淸水營折牆深入。紘所修邊塹營堡不能捍禦阻遏,致陷淸水營、花馬池。上厪宸慮,勅臣經理。臣闇劣,厯官陜西有年,虜情邊事頗嘗究心。但腹裏頻年荒旱,倉廩空虛,饋餉不繼。虜賊動號數萬,倏聚忽散。未至而廣徵士馬,則徒費糧。旣至而調兵應援,則緩不及事。縱使大兵旣集,務速則彼或不來,持久則我師先老,恐終無以伐其深入之謀,沮其方張之勢。嘗聞防邊之計,莫危於戰,莫安於守。臣恐坐談不如親見,自慶陽、環縣、延綏、定邊、甯夏、花馬池、興武、淸水營,直抵甯州一帶,邊牆、城堡、墩臺,躬親閱視,廣集衆思,兼收羣策,參酌損益,始有定論。其大要有曰:修濬牆堡,以固邊防;增設衞所,以壯邊兵;經理甯夏,以安內附;整飭韋州,以遏外侵。當務之急,莫先於此。但陜西財匱民勞,修邊之役人多異議。然利害有輕重,關係有大小。大事可成,則小費不足計;遠效可圖,則近怨不足恤。此臣犬馬一寸之忠也。今之河套卽周之朔方、漢之定襄,赫連勃勃,統萬城也。唐張仁願築三受降城,置烽堠千八百所,自是突厥不敢踰山牧馬,朔方無寇,歳省費億計。減鎭兵數萬,受降遠在河外。古之舉大事者,勞而後逸,類如此。受降據三面之險,當千里之蔽。正統以來,寖失其險,舍受降而衞東勝,已失一面之險。又輟東勝,以就延綏,則以一面之地,遮千餘里之衝,遂使河套沃壤爲虜巢穴,深山大河勢乃在彼,而甯夏外險,反南備河。此陜西北虜之患,所以相尋而莫之能解也。茲欲復守東勝,因河爲固,東接大同,西接甯夏,使河套方千里之地,歸我耕牧。開屯田數百萬畝,用省內運。不然,則陜西用兵殆無虛日,八郡之人疲於奔命。民窮盜起,禍將何極?及今將延綏、甯夏一帶邊防,設法整飭,賊來有以待之。雖非上計,猶愈於無策。醜虜聞知,或數十年未敢輕犯,我得休養生息。東勝之議,未必終不可復也。世之論邊事者,或專主於戰伐。臣亦非敢忘戰者。方將蒐選官軍,策勵將士,修軍馬,備器械,儲糗糧,明斥堠。今冬虜賊若復侵犯,謹當督李諸將,恭行天罰。成功在天,臣不敢必,凡所當爲,臣不敢避。今首以築牆、挑塹爲言,宜必憎茲多口。但受恩深重,自當爲國遠圖。今年,套內無賊,腹裏有秋,人民稍安,正有可爲之日,應合經理邊防事宜條奏,伏望聖明俯垂省覽。」

下兵部議,勅公經理二年。公言:「臣卽兼巡撫,已不能專力馬政。今冒總制,事益廢閣,乞仍遣巡茶御史兼馬政。」瑾惡公,公遂去位。兵部疏言:「邊防甚急。修邊防虜,舍一淸無可代者。」不報。乃議上文。責張鼐、曹元乞簡,用批修邊銀,鎔大鏹解京。由是,朔方復套之議中止。人謂瑾虜交通,欲亂以濟已私,或然也。

瑾誅,召公入戸部尚書,尋加太子太保。六年,改吏部尚書。時中原盜起,公上《平賊十一策》,賊果平,加少保兼太子太保。十年,入內閣,加少傅、太子太傅、武英殿大學士。公直道自信、不屑曲謹,以故被劾去。

嘉靖初,遣使存問,大禮議起,公見永嘉疏曰:「張生此論,聖人復起,不能易也。」張、桂向用,力薦公。嘉靖四年,虜大入塞,擾關隴。起公兵部尚書,兼憲職,提督軍務陜西。五年五月,召入內閣。公首薦起餘姚謝、鉛山費,二公至京,遂請老。公亦請老,不允,加少師,改華蓋殿。上憐公老,令朝朔望。公復銳意修邊及選將練兵、屯田防虜,上益喜公言。武定侯勛手握重兵而驕橫,公諷御史趙鏜劾勛。奪勛後府及團營,莫不稱快。

時張、桂報復私怨,爲時論所短。八年秋,公計去之。霍韜曰:「議大禮者,吾輩三四人。張、桂去,且及我。」上疏列公二十四罪。上立召永嘉還內閣。俄,朱繼宗獄起,坐公受張容金錢,爲永誌墓,又輒與容指揮世錦衣。上知公,不問。永嘉諷言官劾,削籍。

明年,公卒。孫元援詔,請得復公官。公生而隱宮,無嗣。學博才雄,應變濟務,幹旋事勢,調停機宜,人所不及。尤曉暢邊事,熟諳軍旅,總制度久,得士卒懽。虜聞公至,相謂曰:「公已回矣,今去復來,得無僞乎?」公召虜人來見,果非僞,又相率遁去。其威信所著,自有國以來未之前聞。羽檄旁午,頃刻應上十餘疏,列書吏十餘人,各執筆聽受,甲乙爲次,口拈輒書。一疏成則諸疏皆成,文事各殊,畧無錯亂。古今才敏如公者,百代不一二數也。好汲引正人,一時才俊,無問識不識,皆使之通達。人或訾已,顧薦揚之。在吏部時,給事中王昻劾吏部謫官,公疏救。在內閣時,御史孟洋劾內閣謫官,公疏救。陜西、雲南鎭守夫監誣奏巡按御史張璞、劉天和、王廷相逮下獄,公又一一疏救。其存心行已,光明俊偉類如此。處羣小橫流之中,而有陰扶善類之意;當大權倒置之際,而有密制兇逆之謀。堂堂乎大臣哉!

陽之少也,以庶吉士考藝,辱知於公,游公之門雖僅二年,蓋庶乎知公之心者。況嘗與史館中常侍間語,頗究顚末。而公之冡孫宗植來知鄰郡,不鄙以公之墓表見屬。義不得辭,故爲序其梗槩,俾刻之石,後之君子其尚有考於斯。

戶部左給事中弘山先生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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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蒼五臺峯之麓,有隱君子曰弘山先生,以嘉靖甲寅秋九月八日卒,年七十有八。是冬十二月二十四日,葬於弘圭山先塋之次。越五年,先生之子準率諸孫來謁,曰:「吾考之葬,門人楊鶴齡旣爲誌於玄堂,而未有以表諸封隧,懼久人無得而稱焉,敢惟子也請。」

陽少時望見先生,古貌秀爽,談論亹亹,喜汲引來學,心甚慕之。後於京邸得奉周旋,先生每折行輩相下。里居以來,雖不得日侍談麈,而先生之一言一行,無非教鄉閭、風後進之懿矩。陽中心服而佩藏之。先生屬纊前三日,陽夢先生來爲別。旣葬後一年,陽夢先生來屬碑。興懷疇昔,鏤骨不忘,竊願以一言自託。於先生不可得,而陽亦老矣,況重以準之請乎?

先生少力學,工於文辭,督學使小試,大奇之。弘治辛酉,以《詩經》薦雲貴鄉試第一,上春官。失意,乃游太學。同捨生曾確爲白沙門人,述其師之說。一言孚契,深悔舊業之非,因研究性理,淸修愼獨。楊公宗堯舊同筆硯,相與講明此學,輟意進取亦旣有年。鄉之老宿以父母之命強之。先生知不可以口舌爭,雖勉強應試,屢蹶場屋,終不變其學,以狥時好。

正德丁丑,登舒芬榜進士,以文望改翰林院庶吉士,由是名動公卿。一時同館如崔如玉,以博洽自負,獨推先生,以爲莫及。已卯冬,授工科給事中,奉詔查盤湖貴糧儲。事訖,取道省親。比入鄉國,千里外輒弛導從,不欲以使節陵鄉人。惟單車疋馬,逡巡而趨。會丁外艱,哀毀骨立,輿疾復命,往返燕、黔,不受驛廩,苫塊飦粥,如在喪次。萬里長途,寒暑載變,守禮畏法,有如一日。服除之後,親識勸駕,先生曰:「太孺人在堂,何忍去離?且萬無奉以俱往理。」遂決意不出。坐臥一小樓,左右圖史,非親族慶弔,不踰戶。樓甚囂隘,貴官憫焉,欲拓其居。先生曰:「先人容焉,於某侈矣。」風雨燥溼,人不堪其陋,先生曾無蹙容。

嘉靖己丑,太孺人寢疾,先生衣不解帶,目不交睫。比歿,悲慟垂絕,復甦。旣葬,欲廬墓,嫌於沽名。遙望松楸,朝不間夕,閉戶讀書,一坐十年。吏於土者欲一見而不可得。先生之居去城二舍,兵憲安公每造其廬,信宿而後去,謂人曰:「弘山淸氣逼人,可敬可畏。」督學孫公把手晤語,嘖嘖嘆賞,謂「當斯時鮮有其儷」。時,雲南撫按、部院、科道論薦章疏,交出疊至,不謀而同。

嘉靖丁酉,吏部薦起光祿卿馬公理及先生等若干人,有司勸促日至。不得已就道。至京,補兵科給事中,尋轉戶科給事中。先生見俗尚迥別,當途非數候不得見,閽人非重賂弗爲通,遂閉關不出,以病報。有頃,吏部遣人至,曰:「補提學。」先生曰:「老弗能也。」又曰:「補司業。」先生曰:「提學且弗勝,況司業乎?」乃擬改尚寶卿,先生亟辭天官,曰:「尚寶僚屬,膏粱族也,固非貧士所堪任,而疾病餘年,非可久於京師者。」乃上疏乞骸骨。會內閣議選宮僚,先生預焉。輔臣見疏,因除名,甚惜之。命下,允還家調治,痊日赴部。

先生旣得歸,仍坐小樓,探討六籍,爲士者,往往聞其緒言而有所開悟。康節《皇極》、《甘石星經》,枕籍弗去,各爲詠贊以明其所得。巡按御史劉公、郝公、林公,巡撫都御史應公,論薦相續,皆謂先生負士林之重望,爲一方之鉅儒,不宜老於牖下。有司勸駕懇懇,先生不應,以是終老。

先生平生淸介,凡交際有餽遺,輒面赤若將浼焉。居鄉與物無忤。人有盜其弟室豚羝者,弟偵知,先生輒止之曰:「豚羝細物,烏可以盜名加人也。」有監司饋金,使武吏致之,竟爲武吏懷去,亦不復問。其敦行古道,類如此。身爲言官垂四十年,子孫無羨布餘粟,僅能力耕以食。視世之盱睢以取容,壟斷以足欲,其賢不肖何如哉!

先生諱士雲,字從龍,別號弘山,一號九龍眞逸,名其居曰「乾乾齋」。生於成化丁酉六月十日,世爲太和喜洲人,姓本董氏。其先有諱昇寶者,仕元爲鄧川州同知。寶生高祖諱俊,爲大理宣慰、儒學學錄。俊生曾祖文道,文道生祖鋐,鋐生考玹。考之幼也,祖姑董氏愛其頴敏,遂抱爲已子。祖鋐弗難也,許之,因姓楊氏,今贈兵科給事中。母陽氏,同邑賦女,鄉稱其賢,贈太孺人。妻陽氏,同鄉鐸女,封孺人,族歸其善。子男二人:準、模,模早世;女一,適周吾爲;孫四人:應柳、應胄、應虛、應井;女孫三人:楊東鬯、杜承勳、王萬春,其壻也。

先生先踐履而後著述,嘗分錄《春秋》正文以證胡《傳》之誤,又訂《尚書》蔡《傳》之得失,皆未及脫藁。所著有《黑水集證》一卷、《郡大記》一卷。先生究心《皇極經世書》、天文厯誌、律呂、諸史、《韓詩外傳》、老莊列三子、《說苑》、《太乙》,皆有詠詩可證。其門人方彙次,未行。

參議石溪潘公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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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雲南布政司參議普定潘公,將葬於祖塋之次。貴州提學憲副謝公東山爲之銘,其從子曲靖府同知君徵余表其墓,且曰:「諸父參議公往司訓成都,大武實從之。公鞠我覺我,無異已子,大武之有今日,皆公力也。生前旣不及報,身後其奈何?願惠一言將爲豐碑,以泄吾思。」言已泣下。予曰:「愚聞之,仁者必有後,謂其有才,子孫以濟其美也。予昔已見君趙州之政之仁矣,今移所以仁趙州者仁曲靖,則推諸父仁從子之心以仁百姓。參議公之仁廣且遠矣,君之報諸父亦廣且遠矣!何碑之足雲?」

雖然,予於參議公有深敬焉,又有深惜焉。公之在工曹董工大內也,時總督爲武定侯郭勳,氣燄薰灼,炙手可熱。同事之人爲勳黨者皆邀厚貨,蒙重賞,得內補,不三四年皆紆金曳玉,中坐而輿行。其次者,猶得以中丞而巡撫外藩。公獨持廉秉正,方詆阿附之徒,卒爲所忌,僅補四川僉事而去。夫僉事之服,帶不金而蓋皂,於監司爲末品,仰視巡撫若子弟之於先師焉。人孰不爲公跼蹐,而公獨軒然喜曰:「吾甯奔走於外藩,不樂一日磬折於權佞之側也。」夫由內而補外者,舍逸就勞,去尊居卑,皆俗尚之所不樂,而求以免焉。公獨反之者,何與?吾自有尊焉,官爵不與也;自有逸焉,奉養不與也。自士之失其常也,惟營營以求身之利害爲急,而不知此心在人爲至寶也;甯奴役其心以求身之尊,而不知望塵乞哀之爲卑且辱也;窘困其心以求身之逸,而不知掩護羞阻之爲餒且勞也。嗚呼!若公者,可謂不失士之常,而有其至寶者,與顧卒止晉一級,而不得大究其藴,此余之所以敬之而又惜之也。

公自筮仕爲師儒,爲令宰,至爲泉爲藩,其政其教可書者眾矣。余獨表其一節以世俗之所難,而銘之所未竟,又余同時在朝親見其事,不可不傳者也。然則同守君必徵墓表於予,以爲公身後報者,無亦有見於是與?於是乎書。

大明奉直大夫知四川潼川州事張公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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穴蒼山中峯者,張大夫新阡也。張大夫掛冠來歸,耳目步履,矍矍強健,登高眺遠,與少年同作止,然其心,以爲盡歸計矣。一日,遊山至中峯,謂其子曰:斯山堆吾骨。子異而不應,曰:乘生氣,據王相,陽來陰受,支就阡合,冀發其子孫,斯何異於弗耕而餒?曰:天也,豈不悖哉!顧余有取焉,汝但識之。其子於是芟之柞之,樹之以松柏。後數年,勃勃焉且成林矣。大夫見而喜。無何,大夫疾,其子召醫藥曰:汝猶望吾起耶?汝不識吾平居之語,汝母不識耶?吾少時力學,謂汝母曰:三十不第,不再試;四十不仕,不趨名;五十不歸,貪夫徇財;六十不休,眾庶馮生。昔吾之爲是言也,詎敢必哉?乃所望則如斯之足焉爾已矣。顧幸三十第矣,四十仕矣,五十歸矣,今六十踰三年矣,尚不可休耶?夫夀命者,數也;休咎者,心也;醫藥者,可以已病,不可以革,數也。子第穴向者之山,毋翦伐其樹,斯我之志也。言畢,命峩冠拖紳,遷正寢,召賓友而卒。初,大夫之少也,倜儻自負,重然諾,讀春秋。以弘治戊午舉於鄉,再舉進士不第,授蜀之酆都教諭。酆都士人貧不能葬娶者,曰:於我給。酆濱江,觀音灘險,往往覆舟,大夫分俸募篙師,多所救活。歳饑,以粥糜濟人於道路,酆人德之。繼遷敘州爲教授,以外艱去。復補順慶,三任爲學職,其施與如一日,上下稱賢。甲戌,遷資陽縣令,勤勞明敏,爲諸縣先。當路以其事布之儔輩,俾無諳者取則,由是他縣淹獄者,皆願訴於大夫矣。茂州張遊擊死土蕃之變,其副芮參將、熊指揮未之援也,乃詭詞於兵備者曰:張墜馬死。軍眾潰奔,聽者不查,遂以爲然。其母上疏辯寃,經數官不能決,逮獄者千人。至是乃於大夫而檄之決,大夫果得其情,無所避忌。由是張之忠始得白,逮獄者得甯業,而大夫之名益起矣。庚辰擢守潼川,甫至任,以疾致其仕。上官勉留,人士泣留,大夫不顧也。曰:五十吾歸矣。歸休十年,流連宴樂爲事。卒之日,命其子以田分族人之士者,拯人之命,不伐其功,史氏嘉焉。乃若孝弟事未著也。大夫初刻志舉進士,以妣王密輩不逮祿養爲恨,故欲迎其父節齋先生,乃俛首就酆教祿養,喜色者數年。使其不以俯仰限引之,安知其不以文第顯著也。大夫生於成化某年,葬中峯之阡。配朱氏,懿德淑行,無忝內助。子男三人:長治道,郡庠生;次治德,以庠生例聽典膳,皆朱出;季治策,側室余氏出。女一,適庠生王尚賢,先卒。治道曰:我先世淮安山陽人,諱興者,洪武初從征滇,始徙大理。興生勝,勝生裕,裕生璽,是爲節齋先生。大夫名鳳羽,字拱辰,自號王山先生。嘉靖乙未三月朔日刻中谿李子之文。

墓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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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奉大夫正治卿南京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雪屏趙公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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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諱汝濂,字敦夫,姓趙氏。其先南京上元人也。永牙公於元末遊滇,得地於太和之龍尾關,因居焉。高大父陽,曾大父均,咸有隱德,爲鄉評所推。大父平,贈推官。考儀,號春汀,治禮汸,領雲貴鄉薦。禮魁初授涪州學正,厯應天府推官、瀘州知州,有惠政,累贈中憲大夫。妣段氏,同郡通判曉山段公子澄之女,累贈恭人。以弘治乙卯正月三十日生公。

公七歳時,步趨舉止不類凡兒,能屬對,曉山公每奇之。恭人嘗語人曰:此兒言動如有教之者。十二歳,在涪從林先生學易,同門十許人,惟公與夏公邦謨穎敏出羣。其師曰:若二子者,不必師矣。後夏爲冡宰,公爲中丞,人以師爲有識雲。十五歳,浮涪水,偶見鄰舟乘𢌞漩將覆,公喚舟子急移已舟救之。舟人曰:灘漩如此,往救恐亦不免。公曰:彼生吾亦生,彼死吾亦死,坐視其溺,豈人心乎?卒之兩舟皆濟,所活二十餘人。春汀公聞之,喜曰:吾有子矣。公自是益勵學問。

嘉靖改元,壬午,中雲貴鄉試,易魁。壬辰,中林大欽榜進士,釋褐觀政都察院。是年冬十月,選改翰林院庶吉士。乙未,授吏部考功司主事。丙申,調文選司主事,轉驗封司員外郎。已亥,轉稽勳司署郎中,調考功司。庚子,實擾考功司郎中,次應補文選。公白冡宰曰:頃者考察一任,積怨已深,若轉銓司,謗毀且至,願得南京尚寶足矣。冡宰曰:此對品耳,非所以處賢也。人皆譁然,勸公以爲銓司乃美品之地。公曰:銓郎雖好,然伺候兩府,趦趄風旨,此豈迂拙之所能耶?明日,詣內閣辭,皆曰:宜晉四品。公曰:四品之例,在銓郎則可,在某則不可。與其爲人所忌,不若爲人所忘。諸老皆喜,竟取南尚寶卿,一時輿論多之。甲辰,由尚寶轉太常寺少卿,轉右通政。丁未,轉太僕寺卿,尋轉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協管院事,俱南京。辛亥,同南京吏部考察京官,以公舊厯斯任,每事咨焉,多所推服。是年,公自陳,奉旨對品調外任。公歸里旣二載,甲寅,吏部咨聽調官員如有疾自甘休致者,聽具奏以原職致仕。公如例乞休,奉旨准以右副都御史致仕。隆慶改元,例進正奉大夫、正治卿。己已三月十一日丑時卒於家,時年七十有五。

公爲人簡默,平居言吶吶若不出口,及廷中有大議論,謇謇不少阿屈,聞者悚然。初爲考功郎,主考察事,人謂公曰:兩閣下私人,須先請問,否則匪直損官而已。公艴然曰:若此,何用考察爲哉?竟入部。明日,立堂上簿唱官名,都察院王左都曰:御史某某應改調。公曰:此數官者,未聞有過。王曰:雖無過,然乏風力。公曰:不宜。御史猶宜別官,本院改題可也。考察所以摘過,豈宜斥無過之官耶?王默然久之,首肯曰:是,是。部屬魏某者,端人也,本堂周尚書欲黜之,公爭之不已,周怒而詈,公亦詈。諸老解曰:考功雖無所聞,本堂必有所見,姑從之勿爭。遂削其籍。堂事旣畢,部院欲散,公申言曰:今年考察不虧人,只虧一魏郎中耳。頃之,科道捨遺奏,上獨留之。後魏官至兩淮巡撫。公相見未嘗及之。其器量宏毅有如此。

考察疏名將上,時冡宰謂公曰:黜中有某某者,內閣之姻黨;某某,內閣之門人;某某,內閣之愛幸。此疏一上,恐爲衙門累也。公曰:決不累衙門,惟郎中不自顧惜,斯無患矣。冡宰又曰:趙某者,內閣倚信,決不可黜。公曰:趙某不黜,則無可黜之官矣。竟持疏入朝。方納所奏本,旋步間,有喚趙考功回來者,其聲甚厲,乃閽寺二人還所奏本,曰:爾何苟旦如此,吾輩不敢進,須速易來。視之,本面漫漶,公少悸,知爲權門意也,因毅然曰:此本決不可易,但進之,生死吾自當之,諒不至貽患諸君也。閽寺語塞。明日旨下,果留趙某輩三人,無他患也。後時趙某與嚴氏聲勢相倚,總制淮浙,威震中外,遇公於途,曰:昔時會殺人,今能否?公應之曰:殺人而人不死,恨刀不銛耳。彼怒目而去。其於利害之際,深沈不撓有如此。

初爲通政時,狀至輒審,誕詞必刑。頃之,部院皆喜訟簡,旣而乃知舊通政無不准之狀,至公始判其虛實,故無情之訟自止也。公兼操江時,各司解賊犯,但閱其申文,卽付之有司。傳刑曹問公曰:不杖賊犯,何也?公曰:五城拿官、御史問官、理問司獄獄官,皆以笞捶從事,吾三法司堂上如律定罪而已。識者然之。其知法意每如此。

在太僕時,堂例費千餘金,僚佐亦皆霑及,公一無所私。僚佐以爲矯激,公乃集眾量分,已獨無取。眾謂公亦宜受,公曰:諸君有出巡之費,吾塊居於此,受之無名。竟不受。其爲馬政,革相沿之習,相馬給直,價不大費,而馬數易盈,民皆稱便。太僕至今以公爲則也。

公自離考功,日日圖歸,蓋見讎家顯盛,自顧不能久於其位,卒之公論在人。徧厯淸銜,官至右副都御史。時有讎家嗾李給舍論公,給舍公奮然曰:吾豈爲人報讎者?旁人聞之以告,公曰:荷李公知已,然吾官至此,已出望外矣。

歸里以來,不治宅第,曰與田夫野老拄杖遊行,就山麓營一草菴,有暇輒往歌嘯其中,名其菴曰覺眞。謂人曰:平生涉厯畏途,殊無眞意,乃今覺眞,惜乎晚矣。公敦內行,祖之居宅,父之宦囊,一毫不取,皆推與弟姪爲之嫁娶。公爲人長者,人或犯之,付之一笑,不與較曲直,使久自悔。貸錢不取息,貧則還其劵以周之。作詩文信手應人,不爲雕蟲之技。

先娶兆氏,早卒。繼娶王氏,同知玉溪王公仲仁之女,皆同郡,贈封皆恭人。側室馬氏、游氏。子男二,曰松,曰棟,皆庠生,幼而能學,可以不墜家聲者。女四,長適李文璧,次適兆鏜,次適生員段謙,次適金石。

隆慶壬申孟春,公之二子將以閏二月十六日葬公於祖塋之南,乞余銘公墓。余與公同領壬午鄉薦,公長子又爲余壻,里居無日不相聞知,公蓋莫余若也。余何敢辭,遂誌其履厯,而系之以銘曰:

近代取人,憐華厭樸。巧僞爭衡,非國之福。
公爲考功,秉德惟中。不爲勢屈,不以利瞢。
時多險慝,宰臣之側。公力黜之,善類以植。
平居雍雍,無所不容。及當大事,莫攖其鋒。
投閑置散,行身坦坦。不有已長,不知人短。
長者之名,久在鄉評。夀考令終,曰惟德貞。
蒼山皎皎,洱河淼淼。我銘其阡,德人之表。

勅封文林郎南京廣東道監察御史邵公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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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士有抱濟世之具,而時不我用,則退而淑其鄉人,以教其子若孫,此其志未爲不得也。矧其所淑所教,又能利益斯世而觀其成,是亦爲政,奚必身有之而後爲見用哉?永昌對山邵公,弱冠游鄉校,從師授壁經,穎悟特達,督學使試之,輒居高等。戸侍梅國劉公,夙負文望,初以監司入棘院,得公文大驚,擬首薦,因襲藏之。臨榜,偶忘其所,比得卷,已無及矣,悵悵鬱鬱,且歎且讀,因不能釋,始拆糊名,召公而語之,顧公曰:命已夫!由是隱居不復出,日以教授生徒爲樂,鄰壤之士負笈以從者,不遠數百里,以文故顯者,半出公門焉。公配史孺人,生一子惟中,是爲纓泉憲副。憲副之幼也,公指以語孺人曰:此兒必能發吾之志,顧養之何如耳。遂不令就外傅。家法甚嚴,憲副方弱冠,駸駸如老儒。嘉靖丁酉,領鄉薦,丁未,登進士,授行人,選廣東道御史,晉常州知府、廣東按察司副使,所至聲名藉藉,人謂公之積徵於憲副君雲。嘉靖戊午,憲副君以御史上績於朝,得封公如其官,贈史太孺人。憲副君在外旣久,乃以將父在告,承歡繞膝,與交親鄉黨侍公宴樂,凡可以娛親而致其喜者,無弗具焉。蓋踰年而公卒,人謂公躬行忠孝以率人,故屬纊之際,有子在側,竟無遺憾,此錫類之報也。公卒之冬,憲副君將奉葬事,預持四川憲副定泉吳君所爲狀,馳使徵陽以銘,陽不能辭。按狀,公諱節,字信夫,對山其別號也。邵之先世爲浙之紹興人,後徙汴,徙高郵,徙剡,代有聞人。始祖諱亢,仕宋,累官至大冡宰,諡安簡。再傳諱彰,爲敷文閣學士。又再傳諱欽,爲大中丞。鑑,爲大司農。鎔,爲大司馬。我朝洪武初,有諱伯正者,領鄉貢,爲金部郎。傳至諱玉,以被逮戍雲南之金齒,未至而卒。諱經,補役。經於公爲祖考,著籍金齒,遂爲永昌人。經生昻,昻於公爲考,別號靜齋居士。靜齋配某氏,生三子,公其長也。次曰箴,曰簋。二弟未成立,遭家不造,而母見背。公治葬能備禮,又婚二弟,鄉里多之。公心計過人,業儒之外,兼通堪輿、藝射、百家之藝。選山葬母,涉厯辛勤,果得吉地於鴨子塘之靈原。葬不踰年,門祚鼎盛,人益服其識鑒雲。晚歳築茅保山之麓,與士大夫結龍門詩社。閒居未嘗一日廢書,尤刻意於詩,作字有法。憲副君欲梓其詩,輒止之曰:吾詩遣興而已,何以殃木爲哉。公體幹魁梧,坐立如山。卒之夕,語憲副君曰:吾見一老人與一星如鵝狀,自西隕,枕邊有鼓樂聲,吾逝矣。遂歿。人謂公行孚神明,臨終不亂,致此善應,豈偶然哉。公生於弘治戊申,卒於嘉靖癸亥,享年七十有六。史孺人及二弟皆先公卒。孺人有婦行,李修撰石鹿先生銘其藏已。女三人,長適曹鯨,次適馮桓,季適張佩,三壻皆庠生也。孫男二人:長象賢,庠生;次繼賢。孫女三人:馬必健、閔存仁、馮昭文,其壻皆庠生也。曾孫男應祈。曾孫女一人。憲副君以是歳仲冬日甲子葬公於靈原,從先兆也。銘曰:力耕不穡,其子必食。積善不望,其後將昌。於乎!應揚而遯,人則不逢。旣誾而章,已乃不窮。我銘公墓,曰惟德風。

承德郎刑部主事賈公墓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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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余爲童子時,擇所與游得五人,而賈公與焉。公方弱冠,已殷殷有博雅名。其學邃於詩,其文長於舉子業,其爲人意度介直而溫克也。嘉靖改元壬午,余與同薦於鄉。是冬上春官,萬里追從,天涯聯榻,曾不見公喜慍色。余叨第先公而仕,然知公之不墜學也。壬辰,公果登林大卿榜進士,觀工部政。明年,授四川華陽縣。余弗獲從之游,然聞其及民之心勇,而內顧之念微,固知其必有獲也。歳丙申,果擢刑部四川司主事。公在華陽日,縣號善訟,公以明聽而訟息;民號難治,公以慈祥而民淳。有李自明者,以負稅錢三世死於獄,公廉得其寔,遂理境上無稅之地以業之,又出已俸以償所負,由是官稅不缺,而李氏甯其生。鄰邑饑民各竊富人斗粟,厥令捕之,咸治以死。中丞檄公覆按其事,公曰:竊粟迫於甚饑,執炬緣於昏黑,得斗粟而卽散,但求活而無他。其令乞仍舊案,公對使者曰:殺十三人,以媚上司,以懽僚友,將謂天無知乎?吾豈敢!吾豈敢!中丞悟,竟如公擬。嗚呼!世道日圯,士大夫以苟得爲賢,權門勢途,有一罅可乘,雖殺人媚人,亦所不卹。觀君所守如此,可不謂賢已乎!已亥歸里,每以集善課子爲事,鳴琴詠詩,一室晏如。歳辛亥十月七日卒,距其生弘治壬子四月二十七日,享年六秩。余與公林、邱同居者,又十年矣。入出周旋,月無虛日,又安忍銘公墓哉!忍不銘公墓哉!銘曰:世不知命,逐逐惟利。彼美君子,流坎視義。克全天眞,允矣無媿。我銘其藏,式示來裔。

中谿家傳彙稿卷之九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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