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鉛餘錄 (四庫全書本)/卷05

卷四 丹鉛餘錄 卷五 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丹鉛餘録卷五      明 楊慎 撰
  魏明帝問黃權三國孰為正統權對曰以天文則魏為正然考之史黃初四年三月癸卯月犯大心星曰心為天王王者惡之四月癸巳蜀先主殂於永安宮而二國自如天道豈易言哉晉天文志雲二石雖僣號其強弱常占昴宿不闗紫宮太㣲然以載記考之流星入紫宮而劉聰殞彗尾掃太㣲而苻堅敗熒惑守帝座而呂隆破抑又何哉梁武帝時星變占曰熒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武帝被髪跣足下殿以禳之未幾北朝有孝靜帝之變武帝曰彼亦應天象耶晉庾翼與兄氷書曰歳星犯天闗江東無故而季龍頻年閉關此復是天公憒憒無皁白之證也噫人之責天亦太詳矣為天者不亦難哉世說雲月犯少㣲隠士當之戴顒自以為憂既而無恙當時戲謂顒求死不得此尤可笑也
  蘇子由雲商人之書簡㓗而明肅其詩奮發而嚴厲非深扵文者不能為此言
  東坡扵戰國之士取魯仲連顔蠋而皆惜其未聞道亦名言也
  孫之翰唐論中宗景龍四年睿宗即位未踰年而改元景雲之翰書去其元字而書景雲年慎謂前若書景龍四年正月至五月自五月後止書景雲六月至十二月庻得其實而貶亦在其中矣之翰之論曰古之人君即位必踰年而改元者先君之年不可不終也後君繼位不可無始也一年不可二君也不終則忘孝矣不始則無本矣一年二君則民聴惑矣故書景雲年戒無禮而正不典也噫凜凜乎春秋之筆也之翰名甫吾蜀人所著唐論筆力在范祖禹之上與青神王當所編春秋名臣傳皆有史遷之風今罕傳於世惜哉
  張唐英論王威高君雅在晉陽謀誅李淵為隋之忠臣胡安國論五代宋令珣死事之跡歐陽公遺之予觀郭忠恕初事湘隂公贇為郭威所殺忠恕佯狂遁去亦清節之士也史皆不能表章之噫若此者亦不幸矣李德裕雲自古得伐國之女以為妃後未嘗不致危亡之患何也亡國之餘焉能無怨氣其開基之先皆一時之傑其瀆鬼嶽祗受其血食忿其滅亡故能為厲必生妖美之色以蠱惑其君而危亡之晉之驪姬楚之夏姬息媯苻堅之清河公主侯景之溧陽公主隋文帝之陳夫人皆是物也史蘇所謂我以男戎勝彼彼必以女戎勝我隋書曰興門之男衰門之女信矣杜牧集載陳希烈桂娘事尤異
  武后時明堂災姚璹雲成周宣榭火卜世愈隆漢武建章災盛德彌永其諂而曲如此史乃以之與狄仁傑王方慶同傳異哉張唐英雲求璹其侶乃與洛水進赤石者可為同等豈可汚狄王二公之傳哉按唐語林武后時爭獻祥瑞洛濵居民有得石而剖之中赤者獻於後曰是石有赤心後欲賞之李日知曰此石固有赤心其餘豈皆謀反耶唐英所引蓋此事語林罕傳人亦鮮知此語所出誠可為史中笑柄耳
  宋汪彥章為張邦昌雪罪表雲孔子従佛肸之召本為尊周紀信乗漢王之車蓋將誑楚其顛倒是非助佑姦逆與姚璹對武后正相類其能免斧鉞之誅於君子之論哉
  柳玭稱李泌佐肅宗兩京之復謀居其多其功大扵魯連范蠡而取范陽之謀其首也史多逸其事惟鄴侯家傳為詳司馬公通鑑多載之至朱子綱目乃以家傳出其子孫門生疑非實録善乎眉山史炤之言曰家傳誠不可盡信亦豈得盡不信哉
  洛陽布衣韋月將上言武三思濁亂椒房浙西布衣崔善正上言李錡謀為不軌身死而無益於事史且㣲其名噫亦可憐矣易曰壯於趾往不勝為咎二子之謂乎韓文公汴州亂詩白樂天哀二良文為宣武軍司馬陸長源作也及考他史籍則長源酷刑以威驕兵御之已失其道矣又裁軍中厚賞髙在官鹽直曰不同河北賊以錢物買健兒旌節所委任従事楊儀孟叔度浮薄不檢常戲入軍營調弄婦女自稱孟郎三軍怨怒遂執長源並楊孟殺之由是論之是長源有以取之何異扵雲南之張乾陀揚州之呂用之哉大雅先人福之所聚小智自私藏怨之府長源之謂乎
  諺曰慈不掌兵義不主財君子曰惟慈掌兵惟義主財論語曰仁者必有勇非慈何以掌兵易曰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非義何以主財不慈掌兵賊也不義主財盜也
  孟子之言性善興起人之善也其蔽也或使人驕荀子之言性惡懲創人之惡其蔽也或使人阻孔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惟上智與下愚不移又曰有教無類又曰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未嘗曰善以驕人之志也未嘗曰惡以阻人之進也此所以為聖人之言非賢人之所及也曰若是則混與三品之說是乎曰又非也知孔子之言性異乎孟荀揚韓四子始可與言性也已
  空室觙之精思不可謂之㣲司馬徽之坐忘祇可謂之馳
  莊子曰各有儀則之謂性此即詩烝民之㫖也後人未易可到賈誼曰少成若天性又曰性者神氣之所㑹性立則神氣曉曉然發而通行扵外矣與外物之感相應故曰潤厚而膠謂之性其所謂潤厚而膠者今人名物之堅者曰有性不堅者曰無性之謂也王輔嗣曰不性其情何以久行其正禮運記曰六情所以扶成五性也孝經緯曰魂者芸也情以除穢魄者白也性以治內趙臺卿曰性情相與表裏啖助曰情本性中物韓嬰曰卵之性為雛不粥不孚則不成為雛繭之性為絲不㵸不練則不成為絲陳摶曰情者性之影凡此言性皆先於伊洛其理無異而辭㫖尤淵宋人乃謂漢唐人說道理如說夢誣矣
  青史子載古禮男子生而射天地四方其文雲東方之弧以梧梧者東方之草春木也南方之弧以柳柳者南方之草夏木也中央之弧以桑桑者中央之木也西方之弧以棘棘者西方之草秋木也北方之弧以𬃷𬃷者北方之草冬木也是木亦可稱草也青史子漢志五十三篇今存者胎教一篇而已其首曰古者胎教之道王后有身瑞七月而就蔞室太師持銅而御戶左太宰持升而御戶右此三月者王后所求聲音非禮樂則太師撫樂緼瑟而稱不習所求滋味非正味則太宰荷斗倚升而不敢煎調云云其文義古雅嗚呼古書之不傳者何限惜哉
  說苑子賤為單父宰初入境見有冠蓋來迎者子賤曰車驅之所謂陽喬者至矣陽喬魚名不釣而來喻士之不招而至者也其魚之形則未詳按荀子曰䱁者浮陽之魚也唐文粹宓子賤廟碑雲豈意陽鱎化而為魴喬従魚為鱎字義乃全
  左傳曰楚辟我衷奈何效辟又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劉更生曰既不善胡足效哉宋人曰既是不是不可學他不是理則一也載事者曷文其辭乎是街談巷議也非史也
  鄒穆公引周諺雲囊漏貯中今語則雲船裏不漏針也大字古音戴音垜而無一駕切者惟今音有之今之韻書二十二禡亦不收大字豈以為非古音乎予考淮南子宋康王世有雀生鸇占曰小而生大必霸天下以大葉下古亦有一駕切之音矣惜乎作韻書者之不考也予作古音略古音餘二書扵字之形聲多所發明而刋補前人者有一得之愚必有後世子雲知之耳
  王弼易略例雲隆墀永歎逺壑必盈此藝圃俊語也曰投戈散地六親不能相保同舟而濟胡越何患乎異心又曰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猶蹄者所以得兎得兎而忘蹄筌者所以得魚得魚而忘筌然則言者象之蹄也象者意之筌也此理窟妙解也自宋人傳義行科舉宗之此書殆將廢矣














  丹鉛餘録卷五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丹鉛餘錄>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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