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史補 (四庫全書本)/全覽

五代史補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史部五
  五代史補       雜史𩔖
  提要
  等謹案五代史補五卷宋陶岳撰岳字介立潯陽人宋初薛居正等五代史成岳嫌其尚多闕略因取諸國竊據累朝創業事跡編次成書以補所未及自序雲時皇宋祀汾隂之後嵗在壬子蓋真宗之祥符五年也晁公武讀書志載此書作五代補録然考岳自序實稱五代史補則公武所記為誤公武又雲共一百七事今是書所載梁二十一事後唐二十事晉二十事漢二十事周二十三事共一百四事較公武所云尚少三事未知為此書闕佚或公武誤記王明清揮麈録載母昭裔貧賤時借文選於交逰間有難色發憤異日若貴當板鏤之遺學者後仕蜀為宰相遂踐其言刋之印行書籍剏見於此事載陶岳五代史補云云今本無此條殆𫝊冩有遺漏矣此書雖小説家言然敘事首尾詳具率得其實故歐陽修新史司馬先通鑑多採用之其間如莊宗獵中牟為縣令所諫一條雲忘其姓名據通鑑則縣令乃何澤又楊行宻詐盲一條雲首尾僅三年攷行宻詐盲至殺朱三郎實不及三年之久又王氏據福建一條雲王審知卒弟延鈞嗣據薛史通鑑延鈞乃審知之子又梁震禆贊一條雲莊宗遣髙季興歸行已浹旬莊宗易慮遽以詔命襄州節度使劉訓伺便囚之季興行至襄州心動遂棄輜重南走至鳯林闗已昏黒於是斬闗而去是夜三更向之急遞果至通鑑考異辨莊宗當時並無詔命遣急遞之事岳所據乃𫝊聞之誤凡此之𩔖雖亦不免疎失然當薛史既出之後能網羅散失禆益缺遺於史學要不為無助也乾隆四十五年正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五代史補原序
  五代之相承也其闢土則不廣享祚則不永干戈尚被於原野聲教未浹於華夏雖唐室名儒或有存者然俎豆軍旅勢不兩立故其史書漏落尤甚近年以來議者以國家誕膺寶命廓清區宇萬邦輻輳以入貢九流風動而觀政五代之書必然改作岳自惟淺漏乆居冗散一札詔下恐非秉筆之數因思自㓜及長侍長者之座接通人之談至於諸國竊據累朝創業其間事跡頗曽尋究因書其所聞得百餘條均其年代為之次序勒成五卷命曰五代史補雖同小説頗資大猷聊以備於闕遺故不拘於𩔖例幸將來秉筆者覽之而已時皇宋祀汾隂之後嵗在壬子陶岳介立序





  欽定四庫全書
  五代史補卷一
  宋 陶岳 撰
  二十一條
  太祖應䜟
  太祖朱全忠黃巢之先鋒巢入長安以刺史王鐸圍同州太祖遂降鐸承制拜同州刺史黃巢滅淮蔡間秦宗權復盛朝廷以淮蔡與汴州相接太祖汴人必究其能否遂移授宣武軍節度使以討宗權未㡬滅之自是威福由已朝廷不能制遂有天下先民間傳䜟曰五公符又謂之李淳風轉天歌其字有八牛之年議者以八牛乃朱字則太祖革命之應焉
  太祖文健兒靣
  太祖之用兵也法令嚴峻每戰逐隊主帥或有歿而不返者其餘皆斬之謂之拔隊斬自是戰無不勝然健兒且多竄匿州郡疲於追捕因下令文靣健兒文靣自此始也
  景翔禆贊本犯敬字廟諱
  景翔應三傳數舉不第發憤投太祖願備行陣太祖問曰足下通春秋乆矣令吾主盟其為戰欲效春秋時可乎翔曰不可夫禮樂猶不相沿襲況兵者詭道其變化無窮若復如春秋時則所謂務虛名而喪其實效大王之事去矣太祖大恱以為知兵遽延之幕府委以軍事竟至作相
  王彥章入軍
  王彥章之應募也同時有數百人而彥章營求為長衆皆怒曰彥章何人一旦自草野中出便欲居我軰之上是不自量之甚也彥章聞之乃對主將指數百人曰我天與壯氣自度汝等不及故求作長耳汝等咄咄得非勝負將分之際邪且大凢健兒開口便言死死則未暇且共汝軰赤腳入棘針地走三五遭汝等能乎衆初以為戱既而彥章果然衆皆失色無敢效之者太祖聞之以為神人遽擢用之
  楊凝式佯狂
  楊凝式父渉為唐宰相太祖之簒唐祚也渉當送傳國璽時凝式方冠諫曰大人為宰相而國家至此不可謂之無過而更手持天子印綬以付他人保富貴其如千載之後云云何其宜辭免之時太祖恐唐室大臣不利於已往往隂使人來採訪羣議縉紳之士及禍甚衆渉常不自保忽聞凝式言大駭曰汝滅吾族於是神色沮喪者數日凝式恐事泄即日遂佯狂時人謂之楊風子也
  楊行宻錢塘侵掠
  楊行宻常命宣州刺史田頵領兵圍錢塘錢鏐危急遣其子元璙修好於行宻元璙風神俊邁行宻見之甚喜因以其女妻之遽命頵罷兵初頵之圍城也嘗遣使候錢鏐起居鏐厚待之將行復與之小飲時羅𨼆皮日休在坐意以頵之使無能為也且欲譏之於是日休為令取一字四靣被圍而不失其本音因取其字上加草為萁菜下加石為碁子左加玉為琪玉右加月為期會羅𨼆取於字上加雨為舞𩁹下加皿為盤盂左加玉為玗玉右加邑為邘地使者取亡字譏錢鏐必亡亡上加草為芒下加心為忘右加邑為邙左加心為忙其令不通合坐皆嘻笑之使大慚而去未㡬頵果班師先是行宻與鏐勢力相敵其為憤怒雖水火之不若也行宻嘗命以大索為錢貫號曰穿錢眼鏐聞之每嵗命以大斧科柳謂之斫楊頭至是以元璙通婚二境漸睦穿眼斫頭之論始止
  楊行宻詐盲
  楊行宻據淮南以妻弟朱氏衆謂之朱三郎者行宻署為泗州防禦使泗州素屯軍朱氏驍勇到任恃衆自負行宻雖悔度力未能制但姑息之時議以為行宻事勢去矣居無何行宻得目疾雖愈且詐稱失明其出入皆以人扶䇿不爾則觸墻抵柱至於流血姬妾僕𨽻以為實然往往無禮首尾僅三年朱氏聞之信而少懈弛行宻度其計中謂妻曰吾不幸臨老兩目如此男女卑㓜茍不諱則國家為他人所有今晝夜思忖不如泗三舅來使管勾軍府事則吾雖死無恨妻以為然遽發使述其意而召之朱氏大喜倍道而至及入謁行宻恐其覺坐於中堂以家人禮見朱氏頗有徳色方設拜行宻奮袖中鐡槌以擊之正中其首然猶宛轉號叫乆而方斃行宻內外不測即時升㕔召將吏等謂之曰吾所以兩目失明者蓋為朱三此賊今已擊殺兩目無事矣諸公知之否於是軍府大駭其僕妾嘗所無禮者皆自殺初行宻之在民間也嘗為合肥縣手力有過縣令將鞭之行宻懼且拜會有客自外入見行宻每拜則㕔之前簷皆叩地而令不之覺客知其非常乃遽升㕔揖令於他處告以所見令驚遂恕之且勸事郡以自奮行宻度本郡不足依乃投髙駢駢死秦彥孫儒等作亂行宻連誅之遂有淮南之地
  朱瑾得戰馬
  瑾之奔淮南也時行宻方圖霸其為禮待加於諸將數等瑾感行宻見知欲立竒功為報但恨無入陣馬忽忽不樂一日晝寢夢老叟眉髮皓然謂瑾曰君常恨無入陣馬今馬生矣乃廐𨽻報適退槽馬生一駒見臥未能起瑾驚曰何應之速也行宻視之見骨目皆非常馬大喜曰事辦矣其後破杜洪取鍾傅未嘗不得力焉初瑾之來也徐溫覩其英烈深忌之故瑾不敢預政及行宻死子溥嗣位溫與張鎬爭權襲殺鎬自是事無大小皆決於溫既而溫復為自安之計乃以子知訓自代然後引兵出居金陵實欲控制中外知訓尤恣橫瑾居常嫉之一旦知訓欲得瑾所乗馬瑾怒遂擊殺知訓提其首詣溥起兵誅溫溥素怯懦見之掩靣而走瑾曰老婢兒不足為計亦自殺中外大駭且懼溫至遽以瑾屍暴之市中時盛暑肌肉累日不壞至青蠅無敢輙泊人有病者或於暴屍處取土煎而服之無不愈
  錢鏐弭謗
  錢鏐封呉越國王後大興府署版築斤斧之聲晝夜不絶士卒怨嗟或有中夜潛用白土大書於門曰沒了期侵早起抵暮歸鏐一見欣然遽命書吏亦以白土書數字於其側曰沒了期春衣纔罷又冬衣時人以為神降自是怨嗟頓息矣
  王建犯徒
  王建在許下時尤不逞嘗坐事遭徒但無杖痕爾及據蜀馬涓為從事涓好詆訐建恐為所譏因問曰竊聞外議以吾曽遭徒刑有之乎涓對曰有之建恃無杖痕且欲對衆因袒背以示涓曰請足下試㸔有遭杖責而肌肉如是耶涓知其詐乃撫背而歎曰大竒當時何處得此好膏藥來賔佐皆失色而涓晏然
  王建禮待翰林學士
  王建之僭號也惟翰林學士最承恩顧侍臣或諌其禮過建曰蓋汝軰未之見也吾昔在神䇿軍時主內門魚鑰見唐朝諸帝待翰林學士雖交友不若也今我恩顧比當時才有百分之一爾何謂之過當耶論者多之
  鍾傅重士
  鍾傅雖起於商販尤好學重士時江西士流有名第者多因傅薦四逺騰聲謂之曰英明諸葛浩素有詞學嘗為泗州館驛廵官仰傅之風因擇其所行之事赫赫可稱者十條列於啓事以投之十啟凢五千字皆文理典贍傅覽之驚嘆謂賔佐曰此啓事每一字可以千錢酬之遂以五千貫贈乃辟在幕下其激賞也如此
  羅隱東歸
  羅隱在科塲恃才傲物尤為公卿所惡故六舉不第時長安有羅尊師者深於相術隱以貌陋恐為相術所棄每於尊師接談常自大以沮之及其累遭黜落不得已始往問焉尊師笑曰貧道知之乆矣但以吾子決在一第未可與語今日之事貧道敢有所隱乎且吾子之於一第也貧道觀之雖首冠羣英亦不過簿尉爾若能罷舉東歸霸國以求用則必富且貴矣兩途吾子宜自擇之𨼆懵然不知所措者數日隣居有賣飯媼見隱驚曰何辭色之沮喪如此莫有不決之事否𨼆謂知之因盡以尊師之言告之媼歎曰秀才何自迷甚焉且天下皆知羅隱何須一第然後為得哉不如急取富貴則老㜑之願也隠聞之釋然遂歸錢塘時錢鏐方得兩浙置之幕府使典軍中書檄其後官給事中初𨼆之除中書之日費窘因抵魏謁鄴王羅紹威將入其境先貽書敘其家世鄴王為姪幕府僚吏見其書皆怒曰羅𨼆一布衣爾而姪視大王其可手紹威素重士且曰羅𨼆名振天下王公大人多為所薄今惠然肯顧其何以勝得在姪行為幸多矣敢不致恭諸公慎勿言於是擁斾郊迎一見即拜𨼆亦不讓及將行紹威贈以百萬他物稱是仍致書於鏐謂叔父鏐首用之
  鄭凖作歸姓表
  鄭凖不知何許人性諒直能為文長於箋奏成汭鎮荊南辟為推官汭嘗讐殺人懼為吏所捕改姓郭氏及為荊南節度使命凖為表乞歸本姓凖援筆而成其略雲臣門非冠蓋家本軍戎親朋之內盱睢為人報怨昆弟之間㸃染無處求生背故國以狐疑望隣封而鼠竄名非霸越乗舟難效於陶朱志切投秦出境遂稱於張祿又雲成為本姓郭乃冒稱避本犯禁之辜敢歸司㓂別族受封之典誠愧諸侯伏乞聖慈許歸本姓云云其表甚為朝廷所重後因汭生辰淮南楊行宻遣使致禮幣之外仍貺初學記一部凖忿然以為不可謂汭曰夫初學記蓋訓童之書爾今敵國交聘以此書為貺得非相輕之甚耶宜致書責讓汭不納凖自歎曰若然則非敵國足彰幕府之無人也參佐無狀安可乆處請解職汭怒其去潛使人於途中殺之
  曹唐死
  曹唐栁州人少好道為大小遊仙詩各百篇又著紫府𤣥珠一卷皆敘三清十極紀勝之事其遊仙之句則有漢武帝宴西王母詩云花影暗回三殿月樹聲深鎖九門霜又雲樹底有天春寂寂人間無路月茫茫皆為士林所稱其後遊信州館於開元寺三學院一旦臥疾衆僧忽見二青衣緩步而至且四向顧視相謂曰只此便是樹底有天春寂寂人間無路月茫茫言訖直入唐之臥室衆僧驚異亦隨之而入踰閾而青衣不復見但見唐已殂矣先是唐與羅隱相遇𨼆有題牡丹詩云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亦動人唐因戱隠曰此非賦牡丹乃題女子障耳南人以歌姫為女子隠應聲曰猶勝足下鬼詩唐曰其詞安在隠曰只樹底有天春寂寂人間無路月茫茫得非鬼詩唐無言以對至是青衣亦援引此句而唐尋卒則𨼆雲豈偶然哉
  杜光庭入道
  杜光庭長安人應九經舉不第時長安有潘尊師者道術甚髙為僖宗所重光庭素所希慕數遊其門當僖宗之幸蜀也觀蜀中道門牢落思得名士以主張之駕回詔潘尊師使於兩街求其可者尊師奏曰臣觀兩街之衆道聽塗説一時之俊即有之至於掌教之士恐未合應聖㫖臣於科塲中識九經杜光庭其人性簡而氣清量寛而識逺且困於風塵思欲脫屣名利乆矣以臣愚思之非光庭不可僖宗召而問之一見大悅遂令披戴仍賜紫衣號曰廣成先生即日馳驛遣之及王建據蜀待之愈厚又號為天師光庭嘗以道德二經注者雖多皆未能演暢其㫖因著廣成義八十卷他述稱是識者多之
  爾朱先生上昇
  爾朱先生忘其名蜀人功行甚至遇異人與藥一丸先生欲服異人曰今若服必死未若見浮石而後服之則仙道成矣先生如其教自是每一石必投之水欲其浮如此者殆一紀人皆以為狂或聚而笑之而先生之心愈堅居無何因遊峽上將渡江有叟艤舟相待先生異之且問曰如何姓氏對曰石氏此地何所答曰涪州先生豁然悟曰異人浮石之言斯其應乎遂服其藥即輕舉矣
  上藍遺鍾傅偈
  上藍和尚失其名居於洪州上藍院精究術數大為鍾傅所禮一旦疾篤往省之且曰老夫於和尚可謂無間矣和尚或不諱得無一言相付耶上藍強起索筆作偈以授其末雲但㸔來年二三月栁條堪作打鍾槌偈終而卒傅得之不能測洎明年春淮帥引兵奄至洪州陷江南遂為楊氏有打鍾之偈人始悟焉
  僧貫休入蜀
  僧貫休婺州蘭溪人才長於歌詩嘗遊荊南時成汭為荊南節度使生日有獻歌詩頌德者僅百餘人而貫休在焉汭不能親覽命幕史鄭凖定其高下凖害其能輙以貫休為第三貫休怒曰藻鑑如此其可乆乎遂入蜀及至值王建稱藩因獻之詩云一瓶一鉢垂垂老千水千山得得來建大悅遽加禮待洎僭大號以國師賜號曰禪月
  貫休與光庭嘲戱
  貫休有機辯臨事制變衆人未有出其右者杜光庭欲挫其鋒每相見必伺其舉措以戱調之一旦因並轡於通衢而貫休馬忽墜糞光庭連呼大師大師數珠落地貫休曰非數珠蓋大還丹耳光庭大慚貫休有文集四十卷呉融為之序號巨岳集行於世
  陳黯善對
  陳黯東甌人才思敏速時年十三袖卷謁本郡牧時靣上有斑瘡新愈其痕炳然郡牧戱之曰藻才而花貌何不詠歌黯應聲曰玳瑁寧堪比斑犀詎可加天嫌未端正敷靣與裝花



  五代史補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五代史補卷二
  宗 陶岳 撰
  後唐二十條
  太祖號獨眼龍
  太祖武皇本朱耶赤心之後沙陀部人也其先生於雕窠中酋長以其異命諸族傳養之遂以諸爺為氏言非一父所養也其後言訛以諸為朱以爺為耶至太祖生眇一目長而驍勇善騎射所向無敵時謂之獨眼龍大為部落所疾太祖恐禍及遂舉族歸唐授雲州刺史賜姓李名克用黃巢犯長安自北引兵赴難功成遂拜太原節度使封晉王
  淮南寫太祖真
  武皇之有河東也威聲大振淮南楊行宻常恨不識其狀貌因使畫工詐為商賈往河東寫之畫工到未㡬人有知其謀者擒之武皇初甚怒既而親謂曰且吾素眇一目試召亟使寫之觀其所為如何及武皇按膝厲聲曰淮南使汝來寫吾真必畫工之尤也寫吾不及十分即階下便是死汝之所畫工再拜下筆時方盛暑武皇執八角扇因寫扇角半遮其靣武皇曰汝諂吾也遽使別寫之又應聲下筆畫其背弓撚箭之狀仍微合一目以觀箭之曲直武皇大喜因厚賂金帛遣之
  莊宗能訓練兵士
  莊宗之嗣位也志在渡河但恨河東地狹兵少思欲百練其衆以取必勝於天下乃下令曰凢出師騎軍不見賊不許騎馬或步騎前後已定不得越軍分以避險惡其分路並進期會有處不得違晷刻並在路敢言病者皆斬之故三軍懼法而戮力皆一當百故朱梁舉天下而不能禦卒為所戮良有以夫初莊宗公子時雅好音律又能自撰曲子詞其後凢用軍前後隊伍皆以所撰詞授之使揚聲而唱謂之御製至於入陣不論勝負馬頭纔轉則衆樂齊作故凢所鬬戰人忘其死斯亦用軍之一法也
  莊宗為縣令所諫
  莊宗好獵每出未有不蹂踐苗稼一旦至中牟圍合忽有縣令忘其姓名犯圍諫曰大凡有國家者當視民如赤子性命所繫陛下以一時之娯恣其蹂踐使比屋囂然動溝壑之慮為民父母豈若是耶莊宗大怒以為遭縣令所辱遂叱退將斬之伶官鏡新磨者知其不可乃與羣伶齊進挽住令佯為詬責曰汝為縣可錯呼百姓為兒既天子好獵即合多留閒地安得縱百姓耕鋤皆徧妨天子鷹犬飛走耶而又不能自責更敢咄咄吾知汝當死罪伶人皆嘻笑繼和於是莊宗黙然其怒少霽頃之恕縣令罪
  明宗入倉場
  明宗之在位也一旦幸倉塲觀納時主者以車駕親臨懼其得罪較量甚輕明宗因謂之曰且朕自省事以來倉塲給散動經一二十年未畢今較量如此其後銷折將何以償之對曰竭盡家産不足則繼之以身命明宗愴然曰只聞百姓養一家未聞一家養百姓今後每石加二斗耗以備鼠雀侵蠧謂之鼠雀耗倉糧加耗自此始也
  秦王掇禍
  秦王從榮明宗之愛子好為詩判河南府辟高輦為推官輦尤能為詩賓主相遇甚歡自是出入門下者當時名士有若張杭高文蔚何仲舉之徒莫不分廷抗禮更唱迭和時干戈之後武夫用事睹從榮所為皆不悅於是康知訓等竊議曰秦王好文交遊者多詞客此子若一旦南靣則我等轉死溝壑不如早圖之高輦知其謀因勸秦王託疾此輩以所就之間須來問𠉀請大王伏壯士出其不意皆斬之庶㡬免禍矣從榮曰至尊在上一旦如此得無危乎輦曰子弄父兵罪當笞爾不然則悔無及矣從榮猶豫不決未㡬及禍高輦棄市初從榮之敗也高輦竄於民家且落髪為僧既檢獲知訓以其毀形難認復使巾幘著緋驗其真偽然後用刑輦神色自若猶厲聲曰朱衣纔脫白刃難逃觀者壯之
  高季興據荊州
  高季興本陵州陜右人為太祖禆將出為郢州防禦使時荊南成汭征鄂州不利而卒太祖命季興為荊南留後到未㡬會武陵土豪雷彥恭作亂季興破之遂以功授荊南節鉞莊宗定天下季興首入覲因拜中書令封南平王初季興嘗從梁太祖出徵引軍早發至逆旅未曉有嫗秉燭迎門具禮甚厚季興疑而問之對曰妾適夢有人叩闗呼曰速起速起有裂土王來及起盥潄畢秉燭開門而君子奄至得非所謂王者耶所以不敢䙝慢爾季興喜及來荊南竟至封王
  王氏據福建
  王潮之來福建也值連帥陳巖卒子壻范暉自稱留後潮攻拔之盡有其地遂為福建觀察使至其子審知立雖天下多事猶能修其職貢朝廷嘉之封閩王審知卒弟延均嗣無識輒改審知制度僭稱大閩改元龍啓其後為子㫤殺㫤多行不道閩人殺之立從父延羲改元永隆延羲不恤政事國亂為其將連重遇所殺王氏之族遂滅先是梁朝有王霸者即王氏之逺祖為道士居於福州之怡山時愛二皂筴樹因其下築壇為朝禮之所其後丹成沖虛而去霸嘗雲吾之子孫當有王於此方者乃自為䜟藏之於地唐光啓中爛柯道士徐景𤣥因於壇東北隅取土獲其詞曰樹枯不用伐壇壞不須結不滿一千年自有系孫列又曰後來是三王潮水蕩禍殃巖逢二乍間未免有銷亡子孫依吾道代代封閩疆議者以為潮蕩禍殃謂王潮除其禍患以開基業也巖逢二乍間謂陳巖逢王潮未㡬而亡土地為其所有也代代封閩疆謂潮與審知也代代蓋兩世之稱明封崇不過潮與審知兩世耳初王潮嘗假道於洪州時鍾傅為洪州節度使以王潮若得福建境土相接必為已患隂欲誅之有僧上藍者通於術數動皆先知大為鍾所重因入謁察傅詞氣驚曰令公何故起惡意是欲殺王潮否傅不敢隱盡以告之上藍曰老僧觀王潮與福建有縁必變彼時作一好世界令公宜加禮厚待若必殺之令公之福去矣於是傅加以援送及審知之嗣位也楊行宻方盛常有吞東南之志氣審知居常憂之因其先人常與上藍相知乃使人賫金帛往遺號曰送供且問國之休咎使囘上藍以十字為報其詞曰不怕羊入屋只怕錢入腹審知得之歎曰羊者楊也腹者福也得非福州之患不在楊行宻而在錢氏乎今將吏內無姓錢者必為子孫後世之憂矣至延羲為連重遇所殺諸將爭立江南乗其時命查文徽領兵代之經年不能下會兩浙救兵至文徽腹背受敵遂大敗自是福州果為錢氏所有入腹之䜟始應矣非國之興衰皆㝠數先定乎
  孟知祥兩代䜟
  孟知祥之入蜀視其險固隂有割據之志洎抵成都值晚且憩於郊外有推小車子過者其物皆以袋盛知祥見問曰汝車所勝㡬袋答曰盡力不過兩袋知祥惡之其後果兩世而國滅
  孟知祥搬家
  初知祥將據蜀也且上表乞搬家屬時樞宻使安重誨用事拒其請知祥曰吾知之矣因使宻以金百両為賂重誨喜而為敷奏詔許之及家屬至知祥對僚吏笑曰天下聞安樞宻將謂天地間未有比誰知其只銷此百両金耶亦不足畏也遂守險拒命
  孟知祥平董璋
  孟知祥與董璋有隙舉兵討之璋素勇悍聞知祥之來也以為送死諸將兩端季鎬為知祥判官深憂之及將戰知祥欲示閒暇自書一字以遺董璋無何舉筆輒誤書董為重字不恱乆之鎬在側大喜且引諸將賀於馬前知祥不測曰事未可測何賀耶鎬曰其董字草下施重今大王去草書重是董已無頭此必勝之兆也於是三軍欣然一戰而董璋敗
  錢鏐患目
  錢鏐末年患雙目有醫人不知所從來自雲累世醫內外障眼其術在於用針無不效者鏐聞召而使觀之醫人曰可治然大王非常人患殆天與之若醫是違天理也恐無益於壽幸思之鏐曰吾起自行伍跨有方靣富貴足矣但得兩眼見物為鬼不亦快乎既而下手莫不應手豁然鏐喜所賜動以萬計醫人皆辭不受明年鏐卒
  房知溫從事入㝠
  房知溫為青州節度封東平王所為不法百姓苦之一旦有從事張澤者素好嗜鱉忽暴卒但心頭㣲暖家人未即殮經宿而活自云為泰山所追行未㡬過一公宇門庭甚壯既入見有人衣紫據案而坐自謂之府君叱澤曰何故食鱉過差耶言訖有執筆挾簿引羣鬼皆怪狀㩦以鼎鑊刀鋸之具至擒澤投於沸鼎中移時復用鐡義撥出以刀支解去骨肉然後烹飪大抵亦如治鱉之狀既熟諸鬼分噉凡出自鼎鑊至於支解又至於分啖其於慘毒苦痛之狀皆名狀所不及如此者近數十度府君始恕之且問曰汝受諸苦如何爾其敢再犯乎答曰不敢於是遣去將行府君又於案上取一物封之甚固授澤曰為吾將是物與房知溫不法之事宜休矣澤領而寘於懷遂覺知溫聞知澤復活遽使人肩舁入府而問之澤備以所受之苦對仍於懐中探取封物付溫即錦被角也知溫大駭曰吾昨覺體寒如中瘧遂擁被就火忽聞足下無疾而卒遂驚起不虞一角之被為火所燒此其是乎遽取被視之不差毫釐知溫顫慄不知所措謂澤曰足下之過小可耳尚如此老夫不知如何也自是知溫稍稍斂戢
  宋齊丘投姚洞天
  宋齊丘豫章人父嘗在鍾傅幕下齊丘素落魄父卒家計蕩盡已在窮悴朝夕不能度時姚洞天為淮南騎將素好士齊丘欲謁之且囊空無備紙筆之費計無所出但於逆旅杜門而坐如此殆數日隣房有散樂女尚㓜問齊丘曰秀才何以數日不出齊丘以實告女歎曰此甚小事秀才何吝一言相示耶乃惠以數緍齊丘用市紙墨為詩詠以投洞天其畧曰某學武無成攻書失志嵗華蹭蹬身事蹉跎胸中之萬仭青山壓低氣宇頭上之一輪紅日燒盡風雲加以天步凌遲皇綱廢絶四海淵黒中原血紅抱飛蒼走黃之辯有出鬼沒神之機洞天怒其言大不即接見齊丘窘急乃更其啓翌日復至其畧曰有生不如無生為人不若為鬼又雲其為誠懇萬端只為饑寒兩字洞天始憫之漸加以拯救徐溫聞其名召至門下及昪之有江南也齊丘以佐命功遂至將相乃上表以散樂女為妻以報宿惠許之
  黃損不調
  黃損連州人少有大志其為學務於該通嘗上三書號曰三要大約𩔖隂符鬼谷同光初應進士以此書投於公卿間議者以為有王佐才洎登第歸會王潮南稱霸損因獻十䇿求入幕府其言多指切權要由是衆疾之然以其掇朝廷名第不可坐廢踰年始授永州團練判官未㡬又得足疾遂退居於永州北滄塘湖上以詩酒自娯先是損嘗學於廬山與桑維翰宋齊丘相遇每論天下之務皆出損下損亦自負居無何同遊五老峯路遇磐石因憩歇頃之有叟長嘯而至亦憩於側損等皆不悅既而叟指桑維翰宋齊丘曰公等皆至將相各不得其死次指損曰此子有道氣可以𨼆居若求名宦不過一方從事爾宜思之損甚怒叟曰休戚之數定矣吾先知者何怒耶三人始異之將再問其事此叟不顧而去其後皆然
  何仲舉及第
  何仲舉營道人美姿容年十三俊邁絶倫時家貧輸稅不及限李臯為營道令怒之乃荷項繫獄將檟楚焉或有言於臯曰此子雖非能為詩往往可立成希明府一察之臯聞遽召而問曰知汝有文且速敏今日之事若能文不加㸃為一篇以自述吾當貸汝仲舉援筆而成曰似玉來投獄拋家去就枷可憐兩片木夾卻一枝花臯大驚自為脫枷延上㕔與之抗禮自是仲舉始銳意就學天成中入洛時秦王為河南尹尤重士仲舉與張杭江文蔚俱遊其門及其東薦也公舉數百人獨以仲舉為擅塲仲舉因獻詩曰碧雲章句才離手紫府神仙盡㸃頭秦王大悅稱賞不已故一舉上第及歸遇文昭馬氏承制依唐太宗故事於天策府置十八學士臯以為學士之首且執政柄而仲舉自以出於臯之門下雖䇿名中朝事臯未嘗暫懈臯感恱遂加引用未㡬與之同列及出又為全衡二州刺史先是湖廣尤多詩人其最顯者有沈彬廖凝劉昭禹尚顔齊已虛中之徒而仲舉在諸公間尤為輕淺惟李臯獨推許之往往對衆吟秋日晚望詩曰樹迎高鳥歸深野雲傍斜陽過逺山以足扣地嘆曰何仲舉乃詩家之高逸者也諸公幸見取其餘諸家乃閏氣爾故仲舉感臯之見知卒能自奮至於名節亦終始無玷論者多臯有知人之鑒
  徐寅擯棄
  徐寅登第歸閩中途經大梁因獻太祖遊大梁賦時梁祖與太原武皇為讎敵武皇眇一目而又出自沙陀部落寅欲曲媚梁祖故詞及之雲一眼胡奴望英威而膽落未㡬有人得其本示太原者武皇見而大怒及莊宗之滅梁也四方諸侯以為唐室復興奉琛為慶者相繼王審知在閩中亦遣使至遽召其使問曰徐寅在否使不敢𨼆以無恙對莊宗因𢡖然曰汝歸語王審知父母之讐不可同天徐寅指斥先帝今聞在彼中何以容之使囬具以吿審知曰如此則主上欲殺徐寅爾今殺則未敢奉詔但不可用矣即日戒閽者不得引接徐寅坐是終身止於秘書正字
  黃滔命徐寅代筆
  黃滔在閩中為王審知推官一旦饋之魚時滔方與徐寅對談遂請為代謝牋寅援筆而成其略曰銜諸㫁索才從羊續懸來列在琱盤便到馮驩食處時人大稱之
  敬新磨狎侮
  敬新磨河東人為伶官大為莊宗所寵惜莊宗出自沙陀部落既得天下多用蕃部子弟為左右侍衛高鼻深目者甚衆加以恃勢凌辱衣冠新磨居常嫉之往往揚言曰此輩雖硬弓長箭今天下已定無所施矣惟有一般勝於人者鼻孔大眼睛深耳他不足數也衆皆切齒相與訴於莊宗其間亦有言發而泣下者莊宗不悅召新磨責之曰吾軍出自蕃部天下孰不知汝未嘗為我避諱更欲罵之使各垂泣告朕何也新磨正色對曰陛下妄矣此輩涙便用桔橰子打亦不出豈能見之也莊宗素好俳不覺大笑時殿上常有惡犬及新磨退一犬奮起似欲肆噬新磨意莊宗使之遽倚柱大呼曰陛下勿縱男女咬人莊宗色變索弓箭新磨遽抗聲曰臣雖賤與陛下一體殺之不祥問其故對曰陛下改元以同光為紀年天下謂之同光帝且同者銅也不得敬新磨銅光何以見耶莊宗又欣然其謔浪狎侮應機而發皆此𩔖也
  僧昭説踏錢
  僧昭者通於術數居兩浙大為錢塘錢鏐所禮謂之國師一旦謁鏐有宮中小兒嬉於側墜下錢數十文鏐見謂之曰速収慮人恐踏破汝錢昭師笑曰汝錢欲踏破須是牛即可鏐喜以為社稷堅牢之義後至曾孫俶舉族入朝因而國除俶年是丒為牛可謂牛踏錢而破矣






  五代史補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五代史補卷三
  宗 陶岳 撰
  二十條
  高祖先兆
  高祖尚明宗女宮中謂之石郎及將起兵於太原京師夜間狼皆羣遊往往入宮中𢚓帝患之命諸班能射者分投捕逐謂之射狼未㡬高祖至蓋射亦石也
  少主不召桑維翰
  少主之嗣位也契丹以不俟命而擅立又景延廣辱其使契丹怒舉國南侵以駙馬都尉杜重威等領駕下精兵甲禦之於中流河橋既而契丹之衆已深入而重威等奏報未到朝廷時桑維翰罷相為開封府尹謂僚佐曰事急矣非大臣鉗口之時乃叩內閣求見欲請車駕親征以固將士之心而少主方在後苑調鷹至暮竟不召維翰退而歎曰國家阽危如此草澤逋客亦且下問況大臣求見而不召耶事亦可知矣未㡬杜重威之徒降於契丹少主遂北遷
  桑維翰責張彥澤
  桑維翰形貌甚怪往往見之者失次張彥澤素以驍勇稱每謁候雖冬月未嘗不雨汗及中渡變生彥澤引蕃部至欲逞其威乃領衆突入開封府弓矢亂發且問桑維翰安在維翰聞之乃厲聲曰吾為大臣使國家如此其死宜矣張彥澤安得無禮乃升㕔安坐謂之曰汝有何功帶使相已臨方靣當國家危急不能盡犬馬之力以為報効一旦背叛助讐敵作威為賊汝心安乎彥澤覩其詞氣慨然股慄不敢仰視退曰吾不知桑維翰何人今日之事威稜猶如此其再可見耶是夜令壯士就府縊殺之當維翰之縊也猶瞋目直視噓其氣再三每一噓皆有火出其光赫然三噓之外火盡滅就視則奄然矣
  李濤納命
  李濤常忿張彥澤殺邠州幕吏張式而取其妻濤率同列上䟽請誅彥澤以謝西土高祖方姑息武夫不從未㡬契丹南侵至中渡橋彥澤首降戎主喜命以本軍統蕃部控弦之士先入京師彥澤自以功不世出乃挾宿憾殺開封尹桑維翰濤聞之謂親知曰吾曽上䟽請誅彥澤今國家失守彥澤所為如此吾之首領庸可保乎然事可奈何誰能伏藏溝瀆而取辱耶於是自冩門狀求見彥澤其狀雲上䟽請殺太尉人李濤謹隨狀納命彥澤覽之欣然降階迎之然濤猶未安復曰太尉果然相恕乎彥澤曰覽入門狀見納命二字使人怒氣頓息又何憂哉濤素滑稽知其必免又戱為伶人詞曰太尉既相恕何不將壓驚絹來彥澤大笑卒善待之
  馬希範奢侈
  馬希範武穆之嫡子性奢侈嗣位未㡬乞依故事置天策府僚屬於是擢從事有才行者有若都統判官李鐸靜江府節度判官潘玘武安軍節度判官拓跋恆都統掌書記李臯鎮南節度判官李莊昭順軍節度判官徐牧澧州觀察判官彭繼英江南觀察判官廖圗昭順軍觀察判官徐仲雅靜江府掌書記鄧懿文武平軍節度掌書記李松年鎮南軍節度掌書記衞曮昭順軍觀察推官彭繼勲武平軍節度推官蕭銖桂管觀察推官何仲舉武安軍節度廵官孟𤣥暉容管節度推官劉昭禹等十八人並為學士其餘列校自袁友恭張少敵等各以次授任莫不大興土木以建置府庭其最為壯麗即有九龍金華等殿府殿之成也用丹砂塗其壁凡用數十萬斤石每僚吏謁見將升殿但覺丹砂之氣藹然襲人其費用也皆此𩔖初教令既下主者以丹砂非卒致之物相顧有憂色居無何東境山崩湧出丹砂委積如丘陵於是収而用之契丹南侵聞其事以為希範非當人遽使冊為尚父希範得冊以為敵人推奉欣然當之矣
  丁思僅謂馬希範起義兵
  丁思僅素有才畧為馬氏騎將以希範受契丹冊命深恥之因謂希範曰今朝廷失守正忠臣義士奮發之時使馳檄四方引軍直趨京師誅犬戎天子反正然後凱還如此則齊桓晉文不足數矣時不可失願大王急圗之希範本無逺略加以興作府署未畢不忍棄去遂寢思僅之謀思僅不勝其憤謂所親曰古人疾沒世而名不稱今遭逢擾攘不能立功於天下反顧戀數間屋子乎誠可痛也自是思僅常怏怏
  馬希範殺髙郁
  高郁為武穆王謀臣莊宗素聞其名及有天下且欲離間之會武穆王使其子希範入覲莊宗以希範年少易激發因其敷奏敏速乃撫其背曰國人皆言馬家社稷必為髙郁所取今有子如此髙郁安得取之耶希範居常嫉郁忽聞莊宗言深以為然及歸吿武穆請誅之武穆笑曰主上戰爭得天下能用機數以郁資吾霸業故欲間之耳若梁朝罷王彥章兵權也蓋遭此計必至破滅今汝誅郁正落其彀中慎勿言也希範以武穆不決禍在朝夕因使誣告郁謀反而族滅之自是軍中之政往往失序識者痛之初郁與武穆俱起行陣郁貪且僭常以所居之井不甚清澈思所以澄汰之乃用銀葉䕶其四方自內至外皆然謂之拓裏其奉養過差皆此𩔖也故莊宗得以媒櫱自後隂晦中見郁後竟為患
  李昪得江南
  李昪本為徐溫所養溫殺張鎬權出於己自稱大丞相中書令都統及出居金陵以嫡子知訓為丞相昪為潤州節度昪始為宣州忽得潤州甚怏怏將白溫辭之宋齊丘素與昪善因謂昪曰知訓驕倨不可大用殆必有損足焚巢之患宣州去江都逺難為應潤州才隔一水爾有急則可以立功慎勿辭也昪聞之釋然遂行至潤州未㡬知訓果為朱瑾所殺是夜江都亂火光亘天昪望之曰宋公之言中矣遂引軍渡江盡誅朱瑾之黨然後解甲去備以待徐溫之至且喜且怒謂昪曰猶幸汝在潤州不然吾家大事將去矣汝於兄弟中有大功者也即日用昪為左僕射知政事以代知訓昪善於撫禦內外之心翕然而歸之故徐溫卒未㡬而江南遂為昪所有先是江南童謠雲東海鯉魚飛上天東海即徐之望也李者鯉也蓋言李昪一旦自溫家起而為君爾初昪既畜異志且欲諷動僚屬雪天大㑹酒酣出一令須借雪取古人名仍詞理通貫時齊丘徐融在坐昪舉杯為令曰雪下紛紛便是白起齊丘曰着屐過街必須雍齒融意欲挫昪等遽曰來朝日出爭奈蕭何昪大怒是夜収融投於江自是與謀者惟齊丘而已
  李瀚作錢鏐碑
  李瀚有逸才每作文則筆不停綴而性嗜酒楊凝式嘗受詔撰錢鏐碑自以作不逮瀚於是多市美酒召瀚飲俟其酣且使代筆經宿而成凡一萬五千字莫不詞理典贍凝式歎服乆之少主入蕃也宰相馮道等至鎮州戎主皆放還瀚時為翰林院學士北主以其才特留之竟卒於蕃中其後人有得其文集者號曰丁年集葢取蘇武丁年奉使之義
  馮道修夫子廟
  馮道之鎮同州也有酒務吏乞以家財修夫子廟道以狀付判官叅詳其事判官素滑稽因以一絶書之判後雲荊棘森森遶杏壇儒官髙貴盡偷安若教酒務修夫子覺我羞慚也大難道覽之有愧色因出俸重創之
  歐陽彬入蜀
  歐陽彬衡山人世為縣吏至彬特好學工於詞賦馬氏之有湖南也彬將希其用㩦所著詣府求見之禮必先通名紙有掌客吏衆謂樊知客好賄隂使人謂彬曰足下之來非徒然也實欲顯族致身而不以一物為貺其可乎彬恥以賄進竟不與既而樊氏怒擲名紙於地曰豈吏人之子欲干謁王侯耶彬深恨之因退而為詩曰無錢將乞樊知客名紙生毛不為通因而落魄街市歌姬酒徒無所不狎有歌人瑞卿者慕其才遂延於家瑞卿能歌每嵗武穆王生辰必歌於筵上時湖南自舊管七郡外又加武陵岳陽是九州彬作九州歌以授瑞至時使歌之實欲感動武穆既而竟不問彬嘆曰天下分裂之際廝徒負養皆能自奮我何負而至此耶計無所出思竄入鄰道但未有所向居無何聞西蜀圗綱將發彬遂謀入蜀且私謂瑞卿曰吾以干謁不遂居於汝家未嘗有倦色其可輕棄乎然士以功名為不朽不於此時圖之恐貽後悔今吾他適庶㡬有成勿以為念瑞卿曰君於妾不可謂之無情然一旦不以妾自滯割愛而去得非功名之將至耶妾誠異之家財約數緍雖不豐願分為半以資路途彬亦不讓因以瑞卿所贈盡賂綱吏求為駕船僕夫綱吏許之既至蜀遂獻獨鯉朝天賦蜀主大悅擢居清要其後官至尚書左丞相出為䕫州節度使既領䕫州武穆王已薨其子希範繼立因致書於希範敘疇昔入蜀之由仍以衡山宗族為託希範得書大慚彬之親友悉免其賦役下令搜訪草澤由是士無賢不肖叅謁皆延客之因彬所致也彬雅有風儀其為文辭近而理真聞之者雖不知書亦釋然曉之竟以此遇
  戴偃擯棄
  戴偃金陵人能為詩尤好規諷唐末罹亂遊湘中值馬氏有國至文昭王以公子得位尤好奢侈起天策府構九龍金華等殿土木之工斧斤之聲晝夜不絶偃非之自稱𤣥黃子著漁父詩百篇以獻欲譏諷之故其句有總把咽喉吞世界盡因奢侈致危亡又曰若須拋卻便拋卻莫待風髙更水深文昭覽之怒一旦謂賓佐曰戴偃何如人時賓佐不測以偃為文昭所重或對曰偃詩人章句深為流輩所推許方今在貧悴大王哀之置之髯參短簿之間足矣文昭曰數日前獻吾詩想其為人大抵務以魚釣自娯爾宜賜碧湘湖便以遂其性亦優賢之道也即日使遷居湖上乃潛戒公私不得與之往還自是偃窮餓日至無以為計乃謂妻曰與汝結髮已生一男一女今度不惟擠於溝壑亦恐首領不得完全宜分兒遁去庻㡬可免不然旦夕死矣於是舉骰子與妻子約曰彩多得兒彩少得女既擲偃彩少乃㩦女相與慟哭而別偃將奔嶺南至永州會文昭薨乃止其後不知所終
  安重榮叛
  安重榮出鎮常懷不軌之計乆矣但未發居無何廏中産朱鬃白馬有鴉生五色雛以為鳳乃欣然謂天命在已遂以兵反指揮令取宗嶺路以向闕父老聞之往往竊議曰事不諧矣且王姓安氏曰鞍得背而穩何不取路貝州若由宗嶺是鞍及於鬃得無危乎未㡬與王師先鋒遇一戰而敗
  楊光逺叛
  楊光逺㓕范延先之後朝廷以其功髙授青州節度封東平王奄有登萊沂宻數郡既而自負強盛舉兵反朝廷以宗州節度李守正常與光逺有隙乃命李討之李受詔欣然志在必取莫不身先矢石光逺見而懼之度不能禦遂降初光逺反書至中外大震時百官起居次忽有朝士揚言於衆曰楊光逺欲謀大事吾不信也光逺素患禿瘡其妻又跛自古豈有禿頭天子跛腳皇后耶於是人心頓安未㡬光逺果降
  彭夫人怒報恩長老
  文昭王夫人彭氏封秦國夫人常往城北報恩寺燒香時僧魁謂之長老者問曰夫人誰家婦女彭氏大怒索檐子疾驅而歸文昭驚曰何歸之速也夫人曰今日好沒興被箇老禿兵問妾是誰家婦女且大凡婦女皆不善之辭安得對妾而發文昭笑曰此所謂禪機也夫人可答弟子是彭家女馬家婦然則通其理矣何怒之有乎夫人素負才智恥不能對乃曰如此則妾所謂無見性也於是慚赧數日
  羅鄴王戱判
  羅鄴王紹威俊邁有詞學尤好戱判常有人向官街中鞴驢置鞍於地值牛車過急行碾破其鞍驢主怒毆駕車者為廂司所擒紹威更不按問遂判其狀雲鄴城大道甚寛何故駕車碾鞍領鞴驢漢子科決待駕車漢子喜歡詞雖俳諧理甚切當論者許之
  石文德獻輓歌
  石文德連州人形質矬陋好學尤攻詩霸國時屢獻詩求用文昭以其寢陋未曽禮待文德由是窮悴有南宅王子者素重士延於門下其後文昭知之亦兼怒王宅欲庭辱文德而逐之居無何秦國夫人彭氏薨文昭傷悼乃命有文學者各撰挽詞文德乃獻十餘篇其一聨雲月沉湘浦冷花謝漢宮秋文昭覽之大驚曰文德有此作用吾但以寢陋而輕之乃不如南宮小兒卻能知賢耶於是始召文德而媿謝之未㡬承制授水部員外郎充融州刺史文德晚尤好著述乃撰大唐新纂十三卷多名人遺事詞雖不工事或可采時以多聞許之
  趙在禮拔釘錢
  趙在禮之在宋州也所為不法百姓苦之一旦下制移鎮永興百姓忻然相賀曰此人若去可謂眼中拔釘子何快哉在禮聞之怒欲報拔釘之謗遽上表更求宋州一年時朝廷姑息勲臣詔許之在禮於是命吏籍管內戶口不論主客每嵗率錢一千納之於家號曰拔釘錢莫不公行督責有不如約則加之鞭朴雖租賦之不若也是嵗獲錢百萬
  僧洪道
  僧洪道不知何許人通內外學道行尤髙大為時人所重天福中居於衡州石羊鎮山谷中馬氏文昭王之嗣位也聞其名召入府使於報恩寺住持洪道不應命文昭堅欲致之督責州縣憂懼計無所出率五七十人拱擁入州洪道知之乃引徒弟數輩轉徙入深山中得一巖遂且止息然雖舊居抵於山巖下則衆鳥千萬和鳴而隨之州縣雖失其蹤或有相謂曰且深山之中衆鳥何故而鳴又聲韻優逸得非和尚在彼耶試尋果得之於巖所父老再拜曰和尚佛之徒也佛不遺衆生顧今大王企竚要與和尚相見輙不應召竄入山林於是和尚即得計矣而州縣與鄉村得無勞擾而和尚忍不為之開慈憫耶洪道於是始㸃頭曰如此則吾為汝行矣及至府文昭以國師待之未㡬堅乞歸山文昭知不可留乃許焉其後竟不知所終初洪道之入巖也見一虎在穴乳二子徒弟大駭洪道呪曰無懼彼當移去言訖虎銜二子趨出穴至行之所感也如此
  僧齊已
  僧齊已長沙人長沙有大溈同度寺僧多而地廣佃戶僅千餘家齊已則佃戶胡氏之子也七嵗與諸童子為寺司牧牛然天性頴悟於風雅之道日有所得往往以竹枝畫牛背為篇什衆僧竒之且欲壯其山門遂勸令出家時鄭谷在袁州齊已因㩦所撰詩往謁焉有早梅詩曰前村深雪裏昨夜數枝開谷笑謂曰數枝非早不若一枝則佳齊已矍然不覺兼三衣叩地膜拜自是士林以谷為齊已一字之師其後居於長沙道林寺時湖南幕府中能詩者有如徐東野寥凝劉昭禹之徒莫不聲名藉甚而徐東野尤好輕忽雖王公不避也毎見齊已必悚然不敢以衆人待之常謂同列曰我輩所作皆拘於一途非所謂通方之士若齊已才髙思逺無所不通殆難及矣論者以徐東野為知言東野亦嘗贈之詩曰我唐有僧號齊己未出家時宰相器爰見夢中逢武丁毀形自學無生理骨瘦神清風一襟松老霜天鶴病深一言悟得生死海芙蓉吐出琉璃心悶見聖唐風雅缺敲破晴天飛白雪清塞清江卻有𤫊遺魂泣對荒郊月格何古天工未生誰知主混沌鑿開鷄子黃散作純風如膽苦意何新織女星機挑白雲真宰夜來調暖律聲聲吹出嫩青春調何雅澗底孤松秋雨灑嫦娥月裏學步虛桂風吹落玉山下語何竒血潑乾坤龍戰時祖龍跨海看日出一鞭風雨萬山飛已公已公道如此浩浩寰中如獨自一簟松風冷如水長伴巢由伸腳睡其為名士推重如此及將遊蜀至江陵髙從誨慕其名遮留之命為管內僧正齊已不獲已而受自是常怏怏故其友虛中示之詩云老負峨眉月閒看雲水心蓋傷其不得志也竟卒於江陵有詩八百首孫光憲序之號曰白蓮集行於世










  五代史補卷三
<史部,雜史類,五代史補>



  欽定四庫全書
  五代史補卷四
  宋 陶岳 撰
  二十條
  上藍寺石榴䜟
  髙祖嘗在晉祖麾下晉祖既起太原後髙祖遂有天下先是豫章有僧號上藍者精於術數自唐末著䜟雲石榴花發石榴開議者以石榴則晉漢之謂也再言石榴者明享祚俱不過二世矣
  蘇逢吉際會
  髙祖在河東幕府闕書記朝廷除前進士丘廷敏為之以髙祖有異志恐為所累辭疾不赴遂改蘇逢吉未㡬契丹南侵髙祖仗順而起兵不血刃而天下定逢吉以佐命功自掌書記拜中書侍郎平章事逾年廷敏始選授鳯翔麟逰縣令過堂之日逢吉戱之且撫所坐椅子曰合是長官坐何故讓與鄙夫耶廷敏遂慚悚而退
  樞宻使擅替留守
  周髙祖為樞宻鳯翔永興河中三鎮反髙祖帶職出討之𮞉戈路由京洛時王守思為留守以使相自專乗檐子迎髙祖於郊外髙祖遙見大怒且疾驅入於公館乆之始令人傳㫖托以方浴守思不知其怒但安坐俟乆時白文珂在髙祖麾下召而謂曰王守思乗檐子俟吾誠無禮也安可乆為留守汝宜亟去代之文珂不敢違於是即時禮上頃之吏驟去報守思曰白侍中受樞宻命為留守訖留守大驚奔馬而歸但見家屬數百口皆被逐於通衢中百姓莫不聚觀其亦有乗便號叫索取貸錢物者髙祖使吏籍其數立命償之家財為之一空朝廷悚然不甚為理
  武行德察寃獄
  武行德之守洛京也國家方設鹽法有能捉獲一斤以上者必加厚賞時不逞之徒往往以私鹽中人者嘗有村童負菜入城途中值一尼自河陽來與之偕行去城近尼輒先入既而門司搜閱於菜籃中獲鹽數斤遂繫之以詣府行德取其鹽視之裹以白綃手帕子而龍麝之香襲人驚曰吾視村童𡚁衣百結蓋窶之甚者也豈有薫香帕子必是奸人為之爾因問之曰汝離家以來與何人同途村童以實對行德聞之喜曰吾知之矣此必天女寺尼與門司啓倖以求賞也遽問其狀命親信捕之乃即日而獲其事果連門司而村童獲免自是官吏畏服而不敢欺京邑肅然先是行德以採薪為業氣雄力壯一谷之薪可以盡負鄉里謂之武一谷髙祖在河東見之驚異因召置麾下攀鱗附翼遂至富貴然聽訟甚非所長至是明辨如此論者異之
  馬希範見髙郁為祟
  馬希範常重一僧號報慈長老能入定觀人休咎希範因問之曰吾於富貴固無遺憾但不知者壽爾吾師以為如何報慈曰大王無憂當與佛齊年希範喜以為享壽無窮及薨也止於四十九先是希範常嫉髙郁之為人因莊宗言而殺之至是方臨江觀競渡置酒未及飲而希範忽驚起顧弟而曰髙郁來希廣亦驚曰髙郁死乆矣大王勿妄言而希範血自鼻出是夜遂卒
  張少敵抗議嫡庶
  馬希範卒判官李臯以希範同母弟希廣為天策府都尉撫御尤非所長大校張少敵憂之建議請立希廣庶兄武陵帥希萼且曰希萼處長負氣觀其所為必不為都尉之下加之在武陵九溪蠻通好往來甚歡若不得立必引蠻軍為亂幸為思之李臯忽怒曰汝輩何知且先大王為都尉俱為嫡嗣不立之卻用老婢兒可乎少敵曰國家大事不可拘以一途變而能通所以國長乆也何嫡庶之云乎若明公必立都尉當妙設方略以制武陵使帖然不動乃可不然則社稷去矣臯愈怒竟不從少敵之謀少敵度無可奈何遂辭不出未㡬希萼果以武陵反引九洞溪蠻數路齊進遂之長沙縊希廣於郊外而支解李臯自是湖南大亂未逾年而國㓕一如少敵之言初希萼之來也希廣以全軍付親校許可瓊使逆擊之可瓊覩希萼衆盛恐懼夜送旗鼓乞降希萼大喜於是兼可瓊之衆長驅而至希廣素奉佛聞之計無所出乃被緇衣引羣僧念寶勝如來謂之禳災頃之府廨火起人忽紛擾猶念誦之聲未輟其戅如此少敵憂之良有以也先是城中街道尚種槐其栁即無十一二至是內外一變皆種栁無復槐矣又居人夜間好織草鞋其槌芒之聲聞於郊野俄有童謠雲湖南城郭好長街竟栽栁樹不栽槐百姓奔竄無一事只是槌芒織草鞋人無少長皆誦之未㡬國亂百姓奔竄死於溝壑者十有八九至是議者始悟蓋長街者通內外之路也槐者為言懐也不栽蓋兄弟不睦以至國亡失孔懷之義也草鞋者逺行所用葢百姓逺行奔竄之義也
  馬希萼囚於衡陽
  馬希萼既立不治國事數與寮吏縱酒為樂有小吏謝廷擇者本帳下廝養有容貌希萼素寵嬖之每燕會皆命廷擇預坐諸官甚有在下者於是衆怒往往耦語曰此輩舊制有燕會惟用兵門守以防他虞今與我等齊列何辱之甚也其弟希崇因衆怒咄咄與其黨竊發擒希萼囚之於衡陽又自立未數日江南遣袁州刺史邉鎬乗其亂領兵來伐希崇度不能敵遂降先是長沙童謠雲鞭打馬走不暇未㡬果為邉鎬所滅初鎬嘗為僧以覘湖南尤能弄鈸行乞遇城郭往往擲起鈸以度門之髙下及乗湖南士庶頗有識之者
  髙從誨母夢
  髙從誨季興之庶子而處長為性寛厚雖丈夫不如也天成中季興叛從誨力諌之不從及季興卒朝廷以從誨忠使嗣亦封南平王初季興之事梁也每行軍嘗以愛姬張氏自隨一旦軍敗攜之而竄遇夜悞入深澗中時張氏方姙從誨季興恐為所累俟其寢酣以劍刺岸崩而壓殺之然後馳去既而岸欲崩張氏且驚起呼季興曰妾適夢太山崩而壓妾身有神人披金甲執戈以手托之遂免季興聞之謂必生貴子遂挈之行後生從誨
  慕容彥超擒盜
  慕容彥超素有鉤距兗州有盜者詐為大官從人跨驢於通衢中市羅十餘疋價直既定引物主詣一宅門以驢付之曰此本宅與汝且在此吾為汝入白本主以請直物主許之既而聲跡悄然物主怒其不出叩門呼之則空宅也於是連叫賊廵司至疑其詐兼以驢収之詣府彥超憫之且曰勿憂吾為汝擒此賊乃留物主府中復戒廏卒髙擊其驢通宵不與水草然後宻召親信者牽於通衢中放之且曰此盜者之驢耳自昨日不與水草其饑渴甚矣放之必奔歸家但可躡蹤而觀之盜無不獲也親信者如其言隨之其驢果入一巷轉數曲忽有兒戱於門側視其驢連呼曰驢歸驢歸盜者聞之欣然出視遂擒之
  安審琦惡釋氏
  安審琦素惡釋氏凡居方鎮僧凡有過不問輕重殺之及鎮青州也一旦方大宴忽有紫衣僧持錫直上㕔事審琦赫怒連叱是僧安然不顧縱步已從閫至中門審琦仗劍逐之將及而滅但聞錫杖聲鏗然入在臥所審琦驚懼之際有小蒼頭報曰國夫人生子矣得非紫衣錫杖者乎因命之曰僧哥即安守忠也自是審琦稍稍信重
  梁震禆贊
  梁震蜀郡人有才略登第後寓江陵髙季興素聞其名欲任為判官震恥之然難於拒恐禍及因謂季興曰本山野鄙夫非有意於爵祿若公不以孤陋令陪軍中末議但白衣從事可矣季興竒而許之自是震出入門下稱前進士而已同光中莊宗得天下季興懼而入覲時幕客皆贊成震獨以為不可謂季興曰大王本梁朝與今上世稱讐敵血戰二十年卒為今上所滅神器大寶雖歸其手恐餘怒未息觀其舊將得無加害之心宜深慮焉季興不從及至莊宗果欲留之樞宻郭崇韜切諫以為不可天下既定四方諸侯雖相繼稱慶然不過子弟與將吏耳惟髙季興躬自入覲可謂尊奬王室者也禮待非聞加等反欲留縻之何以來逺臣恐此事一行則天下解體矣莊宗遂令季興歸行已浹旬莊宗易慮遽以詔命襄州節度劉訓伺便囚之而季興至襄州就館心動謂吏曰吾方寸擾亂得非朝廷使人追而殺吾耶梁先輩之言中矣與其住而生不若去而死遂棄輜重與部曲趫健者數百人南走至鳯林闗已昏黒於是斬關而去既而是夜三更向之急逓果至襄州劉訓料其去逺不可追而止自是季興怨憤以兵襲取復州之監利玉沙二縣命震草奏請以江為界震又曰不可若然則師必至矣非大王之利也季興怒卒使為之既而奏發未㡬朝廷遣夏魯竒房知溫等領兵來伐季興登城望之見其兵少喜欲開城出戰震復諫曰大王何不思之甚耶且朝廷禮樂征伐之所自出兵雖少而勢甚大加以四方諸侯各以相吞噬為志但恨未得其便爾若大王不幸或得一戰勝則朝廷徴兵於四方其誰不欲仗順而起以取大王之土地耶如此則社稷休矣為大王計者莫若致書於主帥且以牛酒為獻然後上表自劾如此則庶㡬可保矣不然則非僕之所知也季興從之果班師震之禆贊皆此𩔖也洎季興卒子從誨繼立震以從誨生於富貴恐相知不深遂辭居於龍山別業自號處士從誨見召皆跨黃牛直抵㕔事前下呼從誨不以官閥但郎君而已末年尤好篇詠與僧齊已友善貽之詩曰陳琳筆硯甘前席角里煙霞憶共眠蓋以其髙尚之趣也
  趙惟則廉介
  趙惟則官至正郎以廉介自處乾祐中於京師賃一故宅居之有叟叩門見之自言嘗為此宅閽吏契丹犯闕時故主與之深夜掘地藏金銀㡬甕兵火之後故主去世人未有知者今識其處公取之以少許見賜用救朝夕惟則初聞愕然欲詬責既乆之佯喜曰甚善甚善寶物豈可容易而得汝慎勿言俟吾擇一吉日召汝取之可也叟以為然既出惟則謂家人曰平生不以貨財自汚今日一旦為是叟䙝瀆辱莫甚焉此宅不可復居翌日遂遷去
  廖氏世胄
  廖氏䖍州贛縣人有子三人伯曰圖仲曰偃季曰凝圗凝皆有詩名偃蹻勇絶倫由是豪橫遂為鄉里所憚江南命功臣鍾章為䖍州刺史深嫉之於是圗與凝議曰觀章所為但欲滅吾族矣若戀土不去禍且及矣於是領其族暨部等三千餘人具鎧仗號令而後行章不敢逐遂奔江南時穆王在位見其衆盛恐難制欲盡誅之或謂之曰大王姓馬而廖來歸寥者料也馬得料其勢必肥實國家大興之兆其可殺之乎穆王喜遂善待仍下制以凝為永州刺史圗為行軍司馬偃為天策府列校仍賜莊宅於衡山自稱逸人偃能於馬上挺身而立取濕衣振奮而服之以示輕捷荊南髙季興次子忘其名管親軍雲猛都謂之雲猛郎君聞偃名因兩境交兵請與偃鬭偃欣然而往雲猛能用鎗見偃瘦小心輕之馳騎而刺偃垂及之偃佯落馬雲猛勢未及止偃自後奮戈一擊墮地因生擒之自是其名愈振故武穆王終世不為隣境所輕者偃之力焉至其子希範嗣位九溪蠻叛命偃率兵討之為流矢所傷死於蠻中㐫訃至希範使人報其母張氏張氏不哭謂其使曰為妾謝大王舉家三百餘口受王分食解衣之賜雖盡死未足以上報況一子乎望大王勿以為念希範聞而嘆曰廖氏有此母欲不興其可得乎於是厚加存恤仍遣使召凝任為從事至希範薨國亂為江南所滅遂遷金陵偽主授以水部員外郎為洪州建昌縣令未㡬又遷江州團練使凝為人不羈好恢諧嘗覽裴說經杜工部墓詩曰擬作狐狸破一本作擬鑿孤墳破重教大雅生因曰如此裴說乃刼墳賊耳聞者皆笑及在江州盛暑常患體燥乃以一大桶盛冷水坐於其間其簡率如此先是凝常夢人持一印授之拜捧之際其印缺其一角凝不能測及授江州之命始悟曰印缺一角蓋偏禆之象也團練副使不亦宜乎時人異之
  李臯草謝馬表
  李臯與弟節俱在湖南幕下節亦有文學同光初馬氏武穆王授江南諸道都統詔賜戰馬數百疋臯為謝表百餘字後思意艱澁時節在側臯顧謂之曰嘗聞馬有旋風之隊如何得一事為對節曰馬既有旋風隊軍亦有偃月營何患耶臯欣然下筆雲尋當偃月之營擺作旋風之隊表遂成論者以此對最為親切
  沈彬石槨
  沈彬宜春人能為歌詩格髙逸應進士不第遂逰長沙會武穆方霸彬獻頌德詩云金趐動身摩日月銀河轉浪洗乾坤武穆覽而壯之欲辟之在幕府以其有足疾遂止彬由是往來衡湘間自稱進士邉鎬之下湖南也後主聞其名召歸金陵令為縣宰彬辭不就遂授金部郎中致仕年八十九初彬既致仕營別業於鍾山庭有古柏可百餘尺一旦為迅雷所擊仆於地自成四片彬視之欣然謂子庭瑞曰此天所以賜吾也汝宜成之庭瑞曰雷擊之木恐非祥不宜為棺彬怒曰吾命汝安敢違之耶庭瑞懼遂如教卒竟用此棺及葬掘地未及丈餘又得石槨上有篆文四字雲沈彬之槨其制度大小與棺正相稱遂葬之時人異之
  李中令好戱
  李□岐王之子昆仲間第六官至中書令世謂之六令公情性好戱為鳯翔節度因生辰鄰道持禮使畢至有魏博使少年如婦人秦鳯使矬陋且多髯二人坐又相接而魏使在下□因曰二使車一姸一醜何不相嘲以為樂事魏博使恃少俊先起曰今日不幸與水草大王接席秦鳯使徐起應曰水草大王不敢承命然吾子容貌如此又坐次相接得非水草大王夫人耶在坐皆笑
  李知損輕薄
  李知損官至諫議大夫好輕薄時人謂之李羅隠至於朋間往還簡牘往往引里巷常談為之偶對常有朝使奉使囘以土物為贈其意猶望卻囘知損覺之且貽書謝之曰在小子一時間卻擬送去恐大官兩羅裏更不將來乾祐中奉使鄭州時宋彥筠為節度彥筠小字忙兒因宴會彥筠酒酣輒問曰衆人何為號足下為羅隱對曰下官平素好為詩其格致大抵如羅𨼆故人為號彥筠曰不然葢為足下輕薄如羅𨼆爾知損大怒厲聲曰只如令公人皆謂之宋忙兒未便能放牛滿坐皆笑
  王仁裕賊頭
  王尚書仁裕乾祐初放一榜二百一十四人乃自為詩云二百一十四門生春風初動羽毛輕擲金換卻天邉桂鑿壁偷將榜上名陶榖為尚書素好諧見詩徉聲曰大竒大竒不意王仁裕今日做賊頭也聞者皆大笑
  馮玉為馬承翰所議
  馮玉嘗為樞宻使有朝使馬承翰素有口辯一旦持刺來謁玉玉覽刺輒戱曰馬既有汗宜䣃下鞍承翰應聲曰明公姓馮可謂死囚逢獄玉自以言失遽延而謝之
  裴長官捕蝗對
  乾祐中有裴長官為新鄭縣令時蝗蟲為災新鄭尤甚本州有令使令躬行率村農掩撲無令散入別縣居無何蝗蟲飛散觸處皆是州牧怒下符劾之長官素滑稽因具對狀曰伏以前件蝗蟲背上有翅肚底無糧來時而不自招呼去日而固難留止聞者皆笑






  五代史補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五代史補卷五
  宋 陶岳 撰
  二十三條
  髙祖徴異
  髙祖之為樞宻使也每出入常恍然覩人前𨗳狀若臺省人吏其服色一緋一緑髙祖以為不祥深憂之及河中鳯翔永興等處反詔命髙祖征之一舉而三鎮瓦解自是權傾天下論者以為功髙不賞郭氏其危乎髙祖聞而恐懼居無何忽覩前𨗳者服色緑者改緋髙祖心始安曰彼二人者但見其升不見其降吉兆也未㡬遂為三軍所推戴
  髙祖征李守貞
  髙祖征李守貞軍次河上髙祖慮其爭濟臨岸而諭之未及坐忽有羣鴉噪於上髙祖退十餘步引弓將射之矢未發而岸崩其分裂之勢在髙祖足下髙祖棄弓顧羣鴉而笑曰得非天使汝驚動吾耶如此則李守貞不足破矣於是三軍欣然各懷鬭志矣
  髙祖以䜟殺趙子童
  髙祖之入京師也三軍紛擾殺人爭物者不可勝數時有趙子童者知書善射至防禦使覩其紛擾竊憤之乃大呼於衆中曰樞宻太尉志在除君側以安國所謂兵以義舉鼠輩敢爾乃賊也豈太尉意耶於是持弓矢於所居巷口據牀坐凡軍人之來侵犯者皆殺之由是居人賴以保全者數千家其間亦有致金帛於門下用為報答至堆集如丘陵焉子童見而笑曰吾豈求利者耶於是盡歸其主髙祖聞而異之隂謂世宗曰吾聞人間䜟雲趙氏合當為天子觀此人才略度量近之矣不早除去吾與汝其可保乎使人誣告收付御史府劾而誅之洎髙祖厭世未十年而皇宋有天下趙氏之䜟其應於斯王者不死信矣哉
  髙祖圍兗州夢文宣王
  髙祖登極改乾祐為廣順是年兗州慕容彥超反髙祖親征城將破忽夜夢一人狀貌甚偉異被王者之服謂髙祖曰陛下明日當得城及覺天猶未曉髙祖私謂徴兆如此可不預備乎於是躬督將士戮力急攻至午而城陷車駕將入有司請由生方鳴鞘而進遂取別巷轉數曲見一處門牆甚髙大問之雲夫子廟髙祖意豁然謂近臣曰寡人所夢得非夫子乎不然何取路於此也因下馬觀之方升堂覩其聖像一如夢中所見者於是大喜叩首再拜近臣或諌以為天子不合拜異世陪臣髙祖曰夫子聖人也百王取則而又夢吿寡人得非夫子幽贊所及耶安得不拜仍以廟側數十家為灑掃戶命孔氏襲文宣王者長為本縣令
  慕容彥超鐡胎銀
  慕容彥超之被圍也乗城而望見髙祖親臨矢石其勢不可當退而憂之因勉其麾下曰汝等宜為吾盡命吾庫中金銀如山積若全此城吾盡以為賜汝等勿患富貴頃之有卒私言曰我知侍中銀皆鐡胎得之何用於是諸軍聞之稍稍解體未㡬城陷及髙祖之入也有司閱其庫藏其間銀鐡胎者果十有七八初彥超常令人開質庫有以鐡胎銀質錢者經年後庫吏始覺遂言之於彥超初甚怒頃之謂吏曰此易致耳汝宜偽□庫牆凡金銀器用暨縑等速皆藏匿仍亂撤其餘以為賊蹤然後申明吾當擒此輩矣庫吏如其教於是彥超下令曰吾為使長典百姓而又不謹遭賊□去其過甚矣今恐百姓疑彥超𨼆其物宜令三日內各投狀明言質物色自當陪償之不爾者有過百姓以為然於是投狀相繼翌日鐡胎銀主果出於是擒之置之深屋中使教部曲輩晝夜造用廣府庫此銀是也
  世宗問卜
  世宗在民間嘗與鄴中大商頡跌往江陵販賣茶貨至江陵見有卜者王處士其術如神世宗因頡跌氏同往問焉方布卦忽有一蓍躍出卓然而立卜者大驚曰吾家筮法十餘世矣常記曽祖以來遺言凡卜筮自躍而出者其人貴不可言況又卓立不倒得非為天下之主乎遽起再拜世宗雖徉為詰責而私心甚喜於逆旅中夜置酒與頡跌飲半酣戱曰王處士以我當為天子若一旦到此足下要何官請言之頡跌氏曰某三十年為商賈未有不由京洛者毎見稅官坐而獲利一日之輸足以敵商賈數月私心羨之若大官為天子某願為京洛稅院足矣世宗笑曰何望之卑爾及承郭氏之後踐阼頡跌猶在召見竟如初言與之
  世宗誅髙平敗將
  世宗之徵東也駐蹕於髙平劉崇兼契丹之衆來迎戰時帥多持兩端而王師不利親軍帥樊愛能等各退衂世宗赫怒躍馬入陣引五十人直衝崇之牙帳崇方張樂飲酒以示閒暇及其奄至莫不驚駭失次世宗因以奮擊遂敗之追奔於城下凱旋駐蹕潞州且欲出其不意以誅退衂者乃置酒髙會指樊愛能等數人責之曰汝等皆累朝宿將非不能用兵者也然退䘐者無他誠欲將寡人之物貨賣與劉崇爾不然何寡人親信將帥而致是耶如此則卿等雖萬死不足以謝天下矣請諸將引頸以待斧誅言訖命壯士擒出皆斬之其有功之士亦於是日行賞自行伍拔出為將校者甚衆其恩威並著皆此類也初劉崇求援於契丹遣騎數千及覩世宗兵少悔之曰吾觀周師易與爾契丹之衆宜勿用但以本軍攻戰自當萬全如此則不惟破敵亦足使契丹見而心服一舉而有兩利兵之機也諸將以為然乃使人謂契丹主將曰柴氏與吾主客之勢不煩足下餘刃敢請勒兵登髙觀之可也契丹不知其謀從之洎世宗之入陣也三軍皆賈勇爭進無不一當百契丹望而畏之故不救而崇敗論者謂世宗患諸侯之難制也乆矣思欲誅之未有其釁髙平之役可謂天假故其斬決而無貸焉自是姑息之政不行朝廷始尊大自非英主其孰能如此哉
  世宗靣諭江南使
  世宗既下江北駐蹕於建安以書諭江南國主主命鍾謨李悳明為使以見世宗德明等既見推陳利害説世宗使罷兵世宗具知之乃盛輿衛多列旗幟戈㦸為鹿頂道以湊御然後引謨徳明入見世宗謂之曰汝江南自以為唐之後衣冠禮樂世無比何故與寡人隔一帶水更不發一使奉書相問惟泛海以通契丹舎華事夷禮將安在今又聞汝以詞説寡人罷兵是將寡人比六國時一羣痴漢何不知人之甚也汝審勿言當速歸報汝主令徑來跪寡人兩拜則無事矣不然則寡人須看金陵城借府庫以犒軍汝等得無悔乎於是徳明等戰懼不能措一辭即日告歸及見偽主具言世宗英烈之狀恐非四方所能敵偽主計無所出遂上表服罪且乞以江南之地以奉宗廟修職貢其詞甚哀世宗許之因曰叛則征服則懷寡人之心也於是遣使者齎書安之然後凱還論者謂世宗加兵於江南不獨臨之以威兼能諭之以禮可謂得大君之體矣
  世宗詔陳摶
  陳摶陜西人能為詩數舉不第慨然有塵外之趣𨼆居華山自是其名大振世宗之在位也以四方未服思欲牢籠英傑且以摶曽踐塲屋不得志而𨼆必有竒才逺畧於是召到闕下拜左拾遺摶不就堅乞歸山世宗許之未㡬賜之書曰勅陳摶朕以汝髙謝人寰棲心物外養太浩自然之氣應少㣲處士之星既不屈於王侯遂𨼆居於巖壑樂我中和之化慶乎下武之期而能逺渉山塗暫來城闕浹旬延遇宏益居多白雲莫駐於帝鄉好爵難縻於達士昔唐堯之至聖有巢許為外臣朕雖寡薄庶遵前鑒恐山中所闕已令華州刺史毎事須供乍返故山履茲春序𬗟懷髙尚當適所宜故茲撫問想宜知悉即陶榖之詞也初摶之被召嘗為詩一章雲草澤吾皇詔圗南摶姓陳三峰十年客四海一閒人世態從來薄詩情自得真超然居物外何必使為臣好事者欣然謂之答詔詩
  世宗問相於張昭逺
  世宗以張昭逺好古直甚重之因問曰朕欲一賢相卿試為言朝廷誰可昭逺對曰以臣所見莫若李濤世宗嘗薄濤之為人聞昭逺之舉甚驚曰李濤本非重厚朕以為無大臣體卿首舉此何也昭逺曰陛下所問止名行曽不問才略如何耳且濤事晉髙祖曽上疏論邠州節度使張彥澤蓄無君心宜早圖之不然則為國患晉主不納其後契丹南侵彥澤果有中渡之變晉社殱焉先帝潛龍時亦上疏請解其兵權以備非常之變少主不納未㡬先帝遂有天下以國家安危未兆間濤已先見非賢而何臣所首舉此者正為此也世宗曰今卿言甚公然此人終不可與中書安置居無何濤亦卒濤為人不拘禮法其弟瀚娶禮部尚書竇寧固之女年甲稍髙成結之夕竇氏出叅濤輒望塵下拜瀚驚曰大哥風狂耶新婦叅阿伯豈有答拜儀濤應曰我不風只將謂是親家母瀚且慙且怒既坐竇氏復拜濤又叉手當胸作歇後語曰慙無竇建繆作梁山喏喏喏時聞者莫不絶倒凡濤於閨門之內不存禮法也如此故世宗以為無大臣體不復任用宜哉
  世宗問王朴運祚
  世宗志在四方常恐運祚速而功業不就以王朴精究術數一旦從容問之曰朕當得㡬年對曰陛下用心以蒼生為念天髙聽卑自當䝉福臣固陋輒以所學推之三十年後非所知也世宗喜曰若如卿言寡人當以十年開拓天下十年養百姓十年致太平足矣其後自瓦橋闗回戈未到闗而晏駕計在位止及五年餘六箇月五六乃三十之數葢朴婉而言之
  世宗上病龍臺
  世宗末年大舉以取幽州契丹聞其親征君臣恐懼沿邉城壘皆望風而下凡蕃部之在幽州者亦連宵遁去車駕至瓦橋關探邏得實甚喜以為大勲必集因登髙阜以觀六師頃之有父老百餘輩持牛酒以獻世宗問曰此地何名對曰歴世相傳謂之病龍臺黙然遽上馬馳去是夜聖體不豫翌日病亟有詔囘戈未到闗而晏駕先是世宗之在民間也嘗夢神人以大傘見遺色如鬱金加道經一卷其後遂有天下及瓦橋不豫之際復夢向之神人來索傘與經夢中還之而驚起謂近侍曰吾夢不祥豈非天命將去耶遂召大臣戒以後事初幽州聞車駕將至父老或有竊議曰此不足憂且天子姓柴幽州為燕燕者亦煙火之謂也此柴入火不利之兆安得成功卒如其言
  符皇后志操
  世宗皇后符氏即魏王彥卿之女時有相工視之大驚宻告魏王曰此女貴不可言李守貞素有異志因與子宗訓娶之禮畢守貞甚有喜色其後據河中叛髙祖為樞宻使受命出征後知髙祖與其父有舊城破之際據堂門而坐叱諸軍曰我符魏王女也魏王與樞宻太尉弟兄之不若汝等慎勿無禮於是諸軍聳然引退頃之髙祖至喜曰此女能於紛拏之際保全可謂非常人也乃歸之魏王至世宗即位納為皇后既免河中之難其母欲使出家資其福壽後不恱曰死生有命誰能髠首跣足以求茍活也母度不可逼遂止世宗素以後賢又聞命不以出家為念愈賢之所以為天下母也
  郭忠恕責馮道
  郭忠恕七嵗童子及第富有文學尤工篆𨽻嘗有人於龍山得鳥跡篆忠恕一見輒誦如宿習乾祐中湘隂公鎮徐州辟為推官周主之入京師也少主崩於北崗周祖命宰相馮道迎湘隂公將立之至宋州髙祖已為三軍推戴忠恕知事變乃正色責道曰令公累朝大臣誠信著於天下四方談士無賢不肖皆以為長者今一旦反作脫空漢前功業並棄令公之心安乎道無言以對忠恕因勸湘隂公殺道以奔河東公猶豫未決遂及於禍忠恕竄跡乆之晚年尤好輕忽卒以此敗坐除名配流焉
  舉子與馮道同名
  馮瀛王道之在中書也有舉子李導投䞇所業馮相見之戱謂曰老夫名道其來乆矣加以累居相府秀才不可謂不知然亦名道於禮可乎李抗聲對曰相公是無寸底道字小子有寸底道字何為不可也公笑曰老夫不惟名無寸諸事亦無寸吾子可謂知人矣了無怒色
  李穀修陳州夫子廟
  李相穀嘗為陳州防禦使一日謁夫子廟但見破屋數間中有一像巍然而已穀歎息乆之俄而伶人中有李花開趨進而前獻口號雲破落三間屋蕭條一旅人不知負何事生死厄於陳穀驚以為伶人之詞趨向有如此者遽出俸以修之
  江為臨刑賦詩
  江為建州人工於詩乾祐中福州王氏國亂有故人任福州官屬恐禍及一旦亡去將奔江南乃間道謁為經數日為且與草投江南表其人未出境遭邉吏所擒仍於囊中得所撰表章於是収為與奔者俱械而送為臨刑詞色不撓且曰稽康之將死也顧日影而彈琴吾今琴則不暇彈賦一篇可矣乃索筆賦詩曰衙鼓侵人急西傾日欲斜黃泉無旅店今夜宿誰家聞者莫不傷之
  張昭逺疑太𤣥經
  張昭逺特好學積書數萬卷以樓載之時謂之書樓張公家嘗謂所親太𤣥經見黃鐘不在戊巳之位使律本從何而生乎揚子雲本通厯象嘗著是書嚴君平為之下星緯行度凡二十八宿於參觜牛頗差其次未知君平之學止於是耶後人傳之誤也未可知矣其探討如此
  馮吉好琵琶
  馮吉瀛王道之子能彈琵琶以皮為弦世宗嘗令彈於御前深欣善之因號其琵琶曰遶殿雷也道以其惰業毎加譴責而吉攻之愈精道益怒凡與客飲必使庭立而彈之曲罷或賜以束帛命背負之然後致謝道自以為戒朂極矣吉未能悛改既而益自若道度無可奈何歎曰百藝之可工而身賤理使然也此子不過太常少卿耳其後果終於此
  韓熈載帷箔不修
  韓熈載任江南官至侍郎性毎脫略不覊女僕百人毎延賓客請謁先令女僕與之相見或調戱或毆擊或加以爭奪靴笏無不曲盡然後熈載自始緩步而出習以為常復有醫人及燒煉僧數輩毎來無不升堂入室與女僕等雜處偽主知之雖怒以其大臣不欲直指其過因命待詔畫為圖以賜之使其自愧而熈載視之安然
  何承裕詼諧
  何承裕韶州曲江人父澤嘗為嶺南劉𨼆從事承裕小有才為小詞尤工倡樓酒肆往往流布與翰林陶穀素不葉世宗之徵河東也書詔填委陶獨當之時何以通籍亦預扈從之數世宗欲擢之問陶曰何承裕可以知制誥否奏曰承裕好俳發揮潤色恐非所長世宗遂已何知之及陶之判銓一旦方偃息何自外抗聲唱輓歌而入陶甚驚駭承裕曰尚書豈長生不死者耶幸其無恙聞某一兩曲又何妨陶無以抗及知商州有舉人投卷初甚欣慰及覽其詩有日暮猿啼旅思悽之句遽曰足下此句甚佳但上句對屬未切奉為改之何不雲曉來犬吠張三婦日暮猿啼旅思悽舉人大慙而去其放蕩不羈動以滑稽為務也如此
  僧賦牡丹詩
  僧謙光金陵人也素有才辯江南國主師禮之然無羈檢飲酒如常國主無以禁制而又於諸肉中尤啫鱉國主常與從容語及釋氏果報且問曰吾師莫有志願否寡人固欲聞之謙光對曰老僧無他願但得鵝生四隻腿鱉長兩重裙足矣國主大笑顯德中政亂國主猶晏然不以介意一旦因賞花命謙光賦詩因為所諷詩云擁衲對芳叢由來事不同鬢從今日白花妬去年紅艶冶隨朝露馨香逐曉風何須對零落然後始知空
  契盈屬對
  僧契盈閩中人通內外學性尤敏速廣順初逰戱錢塘一旦陪呉越王遊碧波亭時潮水初滿舟楫輻輳望之不見其首尾王喜曰呉越國地去京師三千里餘而誰知一水之利有如此耶可謂三千里外一條水十二時中兩度潮時人謂之佳對時江南未通兩浙貢賦自海路而至青州故云三千里也







  五代史補卷五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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