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燈會元/卷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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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佛古佛應世,綿歷無窮,不可以周知而悉數也。近故譚賢劫有千如來。暨於釋迦,但紀七佛。按長阿含經雲:「七佛精進力,放光滅暗冥。各各坐樹下,於中成正覺。」又曼殊室利為七佛祖師,金華善慧大士登松山頂行道,感七佛引前,維摩接後。今之撰述,斷自七佛而下。

毗婆屍佛毗婆屍佛。(過去莊嚴劫,第九百九十八尊。)偈曰:「身從無相中受生,猶如幻出諸形象。幻人心識本來無,罪福皆空無所住。」長阿含經雲:

「人壽八萬歲時,此佛出世。種剎利,姓拘利若。父槃頭,母槃頭婆提。居般頭婆提城。坐波波羅樹下,說法三會,度人三十四萬八千。」神足二:一名騫茶,二名提舍。侍者無憂子方膺。

屍棄佛屍棄佛。(莊嚴劫,第九百九十九尊。)偈曰:「起諸善法本是幻,造諸惡業亦是幻。身如聚沫心如風,幻出無根無實性。」長阿含經雲:「人壽七萬歲時,此佛出世。」種剎利,姓拘利若。父明相,母光耀。居光相城。坐分陀利樹下,說法三會,度人二十五萬。神足二:一名阿毗浮,二名婆婆。侍者忍行子無量。

毗舍浮佛毗舍浮佛。(莊嚴劫,第一千尊。)偈曰:「假借四大以為身,心本無生因境有。前境若無心亦無,罪福如幻起亦滅。」長阿含經雲:「人壽六萬歲時,此佛出世。」種剎利,姓拘利若。父善燈,母稱戒。居無喻城。坐婆羅樹下,說法二會,度人一十三萬。神足二:一扶遊,二郁多摩。侍者寂滅子妙覺。

拘留孫佛拘留孫佛。(見在賢劫,第一尊。)偈曰:「見身無實是佛身,了心如幻是佛幻。了得身心本性空,斯人與佛何殊別?」長阿含經雲:「人壽四萬歲時,此佛出世。」種婆羅門,姓迦葉。父禮得,母善枝。居安和城。坐屍利沙樹下,說法一會。度人四萬。神足二:一薩尼,二毗樓。侍者善覺子上勝。

拘那含牟尼佛拘那含牟尼佛。(賢劫,第二尊。)偈曰:「佛不見身知是佛,若實有知別無佛。智者能知罪性空,坦然不怖於生死。」長阿含經雲:「人壽三萬歲時,此佛出世。」種婆羅門,姓迦葉。父大德,母善勝。居清凈城。坐烏暫婆羅門樹下,說法一會,度人三萬。神足二:一舒槃那,二郁多樓。侍者安和子導師。

迦葉佛迦葉佛。(賢劫,第三尊。)偈曰:「一切眾生性清凈,從本無生無可滅。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無罪福。」長阿含經雲:「人壽二萬歲時,此佛出世。」種婆羅門,姓迦葉。父梵德,母財主。居波羅奈城。坐尼拘律樹下,說法一會,度人二萬。神足二:一提舍,二婆羅婆。侍者善友子集軍。

釋迦牟尼佛釋迦牟尼佛。(賢劫,第四尊。)姓剎利,父凈飯天,母大清凈妙位。登補處,生兜率天上,名曰勝善天人,亦名護明大士。度諸天眾,說補處行,於十方界中,現身說法。普曜經雲:「佛初生剎利王家,放大智光明,照十方世界。地湧金蓮華,自然捧雙足。東西及南北,各行於七步。分手指天地,作師子吼聲。上下及四維,無能尊我者。」即周昭王二十四年甲寅歲四月八日也。

至四十二年二月八日,年十九,欲求出家而自念言:「當復何遇?」

即於四門遊觀,見四等事,心有悲喜而作思維,此老、病、死,終可厭離。

於是夜子時,有一天人名曰凈居,於窗牖中叉手白言:「出家時至,可去矣。」

太子聞已,心生歡喜,即逾城而去,於檀特山中修道。始於阿藍迦藍處三年,學不用處定,知非便舍。復至郁頭藍弗處三年,學非非想定,知非亦舍。又至象頭山,同諸外道日食麻麥,經於六年。故經雲:「以無心意、無受行,而悉摧伏諸外道。」先歷試邪法,示諸方便,發諸異見,令至菩提。故普集經雲:「菩薩於二月八日,明星出時成道,號天人師,時年三十矣。」即穆王三年癸未歲也。既而於鹿野苑中為憍陳如等五人轉四諦法輪而證道果。說法住世四十九年,後告弟子摩訶迦葉:「吾以清凈法眼、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正法,將付於汝,汝當護持。」並敕阿難:「副貳傳化,無令斷絕。」而說偈曰:「法本法無法,無法法亦法。今付無法時,法法何曾法?」爾時世尊說此偈已,復告迦葉:「吾將金縷僧伽梨衣傳付於汝,轉授補處,至慈氏佛出世,勿令朽壞。」迦葉聞偈,頭面禮足曰:「善哉!善哉!我當依敕,恭順佛故。」爾時世尊至拘屍那城,告諸大眾:「吾今背痛,欲入涅槃。」即往熙連河側,娑羅雙樹下,右股累足,泊然宴寂。復從棺起,為母說法。特示雙足化婆耆,並說無常偈曰:「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時諸弟子即以香薪競茶毗之,燼後金棺如故。

爾時大眾即於佛前,以偈贊曰:「凡俗諸猛熾,何能致火爇,請尊三昧火,闍維金色身。」爾時全棺座而舉,高七多羅樹,往返空中,化火三昧。須臾灰生,得舍利八斛四斗。即穆王五十二年壬申歲二月十五日也。自世尊滅後一千一十七年,教至中夏,即後漢永平十年戊辰歲也。

世尊才生下,乃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顧四方曰:「天上天下,唯吾獨尊。」世尊一日升座,大眾集定。文殊白椎曰:「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世尊便下座。世尊一日升座,默然而坐。阿難白椎曰:「請世尊說法。」

世尊雲:「會中有二比丘犯律行,我故不說法。」阿難以他心通觀是比丘,遂乃遣出。世尊還復默然。阿難又曰:「適來為二比丘犯律,是二比丘已遣出,世尊何不說法?」世尊曰:「吾誓不為二乘聲聞人說法。」便下座。世尊一日升座,大眾集定。迦葉白椎曰:「世尊說法竟。」世尊便下座。世尊九十日在忉利天,為母說法,及辭天界而下,時四眾八部,俱往空界奉迎。有蓮花色比丘尼作念雲:

「我是尼身,必居大僧後見佛。不如用神力變作轉輪聖王,千子圍繞,最初見佛。」果滿其願。世尊才見,乃訶雲:「蓮花色比丘尼,汝何得越大僧見吾?汝雖見吾色身,且不見吾法身。須菩提巖中宴坐,卻見吾法身。」

世尊昔因文殊至諸佛集處,值諸佛各還本處,唯有一女人近彼佛坐,入於三昧。文殊乃白佛雲:「何此人得近佛坐,而我不得?」佛告文殊:「汝但覺此女令從三昧起,汝自問之。」文殊繞女人三匝,鳴指一下,乃托至梵天,盡其神力而不能出。世尊曰:「假使百千萬文殊,出此女人定不得。下方經過四十二恆河沙國土,有罔明菩薩出此女人定。」須臾,罔明大士從地湧出,作禮世尊。世尊敕罔明出,罔明卻至女子前,鳴指一下,女子於是從定而出。世尊因波斯匿王問:

「勝義諦中有世俗諦否?若言無,智不應二。若言有,智不應一。一二之義,其義雲何?」佛言:「大王!汝於過去龍光佛法中曾問此義,我今無說,汝今無聽。

無說無聽,是名為一義二義。」世尊一日見文殊在門外立,乃曰:「文殊!文殊!

何不入門來?」文殊曰:「我不見一法在門外,何以教我入門。」世尊一日坐次,見二人升豬過,乃問:「這個是甚麼?」曰:「佛具一切智,豬子也不識!」世尊曰:「也須問過。」世尊因有異學問:「諸法是常邪?」世尊不對。又問:

「諸法是無常邪?」亦不對。異學曰:「世尊具一切智,何不對我?」世尊曰:

「汝之所問,皆為戲論。」世尊一日示隨色摩尼珠,問五方天王:「此珠而作何色?」時五方天王互說異色。世尊復藏珠入袖,卻擡手曰:「此珠作何色?」天王曰:「佛手中無珠,何處有色?」世尊嘆曰:「汝何迷倒之甚!

吾將世珠示之,便各強說有青、黃、赤、白色;吾將真珠示之,便總不知。」

時五方天王悉皆悟通。世尊因乾闥婆王獻樂,其時山河大地盡作琴聲。迦葉起作舞,王問:「迦葉豈不是阿羅漢,諸漏已盡,何更有餘習?」佛曰:「實無余習,莫謗法也。」王又撫琴三遍,迦葉亦三度作舞。王曰:「迦葉作舞,豈不是?」

佛曰:「實不曾作舞!」王曰:「世尊何得妄語?」佛曰:「不妄語。汝撫琴,山河大地木石盡作琴聲,豈不是?」王曰:「是。」佛曰:「迦葉亦復如是。所以實不曾作舞。」王乃信受。

世尊因外道問:「昨日說何法?」曰:「說定法。」外道曰:「今日說何法?」曰:「不定法。」外道曰:「昨日說定法,今日何說不定法?」世尊曰:

「昨日定,今日不定。」世尊因五通仙人問:「世尊有六通,我有五通。如何是那一通?」佛召五通仙人,五通應諾。佛曰:「那一通,你問我。」世尊因普眼菩薩欲見普賢,不可得見,乃至三度入定,遍觀三千大千世界,覓普賢不可得見,而來白佛。佛曰:「汝但於靜三昧中起一念,便見普賢。」普眼於是才起一念,便見普賢,向空中乘六牙白象。世尊因自恣日文殊三處過夏。迦葉欲白椎擯出,才拈椎,乃見百千萬億文殊。迦葉盡其神力,椎不能舉。世尊遂問迦葉:「汝擬擯那個文殊?」迦葉無對。世尊因長爪梵誌索論義,預約曰:「我義若墮,我自斬首。」世尊曰:「汝義以何為宗?」誌曰:「我以一切不受為宗。」世尊曰:

「是見受否?」誌拂袖而去。行至中路,乃省。謂弟子曰:「我當回去,斬首以謝世尊。」弟子曰:「人天眾前,幸當得勝,何以斬首?」誌曰:「我寧於有智人前斬首,不於無智人前得勝。」乃嘆曰:「我義兩處負墮,是見若受,負門處粗,是見不受,負門處細。一切人天二乘,皆不知我義墮處,唯有世尊諸大菩薩知我義墮。」回至世尊前曰:「我義兩處負墮,故當斬首以謝。」世尊曰:「我法中無如是事,汝當回心向道。」於是同五百徒眾一時投佛出家,證阿羅漢。

世尊昔欲將諸聖眾,往第六天說大集經,敕他方此土、人間天上、一切獰惡鬼神,悉皆輯會,受佛付囑,擁護正法。設有不赴者,四天門王飛熱鐵輪追之令集。既集會已,無有不順佛敕者,各發弘誓,擁護正法。唯有一魔王謂世尊曰:

「瞿曇!我待一切眾生成佛盡,眾生界空,無有眾生名字,我乃發菩提心。」世尊嘗與阿難行次,見一古佛塔。世尊便作禮。阿難曰:「此是甚麼人塔?」世尊曰:「此是過去諸佛塔。」阿難曰:「過去諸佛是甚麼人弟子?」世尊曰:「是吾弟子。」阿難曰:「應當如是。」世尊因有外道問:「不問有言,不問無言。」

世尊良久。外道贊嘆曰:「世尊大慈大悲,開我迷雲,令我得入。」乃作禮而去。

阿難白佛:「外道得何道理,稱贊而去?」世尊曰:「如世良馬,見鞭影而行。」

世尊一日敕阿難:「食時將至,汝當入城持缽。」阿難應諾。世尊曰:「汝既持缽,須依過去七佛儀式。」阿難便問:「如何是過去七佛儀式?」世尊召阿難,阿難應諾。世尊曰:「持缽去!」世尊因有比丘問:「我於世尊法中見處即有,證處未是。世尊當何所示?」世尊曰:「比丘某甲,當何所示,是汝此問?」世尊成道後,在逝多林中一樹下跏趺而坐。有二商人以五百乘車經過林畔,有二車牛不肯前進。商人乃訝,見之山神。報言:「林中有聖人成道,經逾四十九日未食,汝當供養。」商人入林,果見一人端然不動。乃問曰:「為是梵王邪?帝釋邪?山神邪?河神邪?」世尊微笑,舉袈裟角示之。商人頂禮,遂陳供養。世尊因耆婆善別音響,至一冢間,見五髑髏,乃敲一髑髏問耆婆:「此生何處?」曰:

「此生人道。」世尊又敲一曰:「此生何處?」曰:「此生天道。」世尊又別敲一問:「此生何處?」耆婆罔知生處。世尊因黑氏梵誌運神力,以左右手擎合歡、梧桐花兩株,來供養佛。佛召仙人,梵誌應諾。佛曰:「於下著。」梵誌遂放下左手一株花。佛又召仙人:「放下著。」梵誌又放下右手一株花。佛又召仙人:

「於下著。」梵誌曰:「世尊,我今兩手皆空,更教放下個甚麼?」佛曰:「吾非教汝放舍其花,汝當放舍外六塵、內六根、中六識。一時舍卻,無可舍處,是汝免生死處。」梵誌於言下悟無生忍。

世尊因靈山會上五百比丘得四禪定,具五神通,未得法忍,以宿命智通,各各自見過去殺父害母,及諸重罪,於自心內各各懷疑,於甚深法不能證入。於是文殊承佛神力,遂手握利劍,持逼如來。世尊乃謂文殊曰:「住!住!不應作逆,勿得害吾。吾必被害,為善被害。文殊師利!爾從本已來無有我人,但以內心見有我人。內心起時,我必被害,即名為害,」於是五百比丘自悟本心,如夢如幻,於夢幻中無有我人,乃至能生所生父母。於是五百比丘同贊嘆曰:「文殊大智士,深達法源底。自手握利劍,持逼如來身。如劍佛亦爾,一相無有二。無相無所生,是中雲何殺?」世尊因地布發掩泥,獻花於然燈。然燈見布發處,遂約退眾,乃指地曰:「此一方地,宜建一梵剎。」

時眾中有一賢於長者,持標於指處插曰:「建梵剎竟。」時諸天散花,贊曰:

「庶子有大智矣!」世尊因七賢女遊屍陀林,一女指屍曰:「屍在這裏,人向甚處去?」一女曰:「作麼?作麼?」諸姊諦觀,各各契悟,感帝釋散花曰:「惟願聖姊有何所須,我當終身供給。」女曰:「我家四事七珍,悉皆具足,唯要三般物:一要無根樹子一株,二要無陰陽地一片,三要叫不響山谷一所。」帝釋曰:

「一切所須,我悉有之。若三般物,我實無得。」女曰:「汝若無此,爭解濟人?」帝釋罔措,遂同往白佛。佛言:「憍屍迦,我諸弟子大阿羅漢不解此義,唯有諸大菩薩乃解此義。」世尊因調達諦佛,生身入地獄,遂令阿難問:「你在地獄中安否?」曰:「我雖在地獄,如三禪天樂。」佛又令問:「你還求出否?」

曰:「我待世尊來便出。」阿難曰:「佛是三界大師,豈有入地獄分?」曰:

「佛既無入地獄分,我豈有出地獄分?」世尊因文殊忽起佛見、法見,被世尊威神攝向二鐵圍山,城東有一老母,與佛同生而不欲見佛。每見佛來,即便迴避。

雖然如此,回顧東西,總皆是佛。遂以手掩面,於十指掌中亦總是佛。殃崛摩羅因持缽至一長者門,其家婦人正值產難,子母未分。長者曰:「瞿曇弟子,汝為至聖,當有何法能免難?」殃崛語長者曰:「我乍入道,未知此法。待我回問世尊,卻來相報。」及返,具事白佛。佛告殃崛:「汝速去報,言我自從賢聖法來,未曾殺生。」殃崛奉佛語疾往告之。其婦得聞,當時分免。世尊嘗在尼俱律樹下坐次,因二商人問:「世尊還見車過否?」曰:「不見。」商人曰:「還聞否?」

曰:「不聞。」商人曰:「莫禪定否?」曰:「不禪定。」曰:「莫睡眠否?」

曰:「不睡眠。」商人乃嘆曰:「善哉!善哉!世尊覺而不見。」遂厭白兩段。

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是時眾皆默然,唯迦葉尊者破顏微笑。世尊曰:

「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世尊至多子塔前,命摩訶迦葉分座令坐,以僧伽梨圍之。遂告曰:

「吾以正法眼藏密付於汝,汝當護持,傳付將來。」世尊臨入涅槃,文殊大士請佛再轉法輪。世尊咄曰:「文殊!

吾四十九年住世,未曾說一字,汝請吾再轉法輪,是吾曾轉法輪邪?」世尊於涅槃會上,以手摩胸,告眾曰:「汝等善觀吾紫磨金色之身,瞻仰取足,勿令後悔。若謂吾滅度,非吾弟子。若謂吾不滅度,亦非吾弟子。」時百萬億眾,悉皆契悟。

西天祖師一祖摩訶迦葉尊者一祖摩訶迦葉尊者,摩竭陀國人也。姓婆羅門,父飲澤,母香誌。昔為鍛金師,善明金性,使其柔伏。付法傳雲:嘗於久遠劫中,毗婆屍佛入涅槃後,四眾起塔,塔中像面金色有缺壞。時有貧女,將金珠往金師所,請飾佛面。既而因共發願:願我二人為無姻夫妻。由是因緣,九十一劫身皆金色,後生梵天。天壽盡,生中天摩竭陀國婆羅門家,名曰迦葉波,此雲飲光勝尊,蓋以金色為號也。繇是誌求出家,冀度諸有。佛言:「善來,比丘!」須發自除,袈裟著體,常於眾中稱嘆第一。復言:「吾以清凈法眼,將付於汝。汝可流布,無令斷絕。」涅槃經雲:爾時世尊欲涅槃時,迦葉不在眾會,佛告諸大弟子,迦葉來時,可令宣揚正法眼藏。爾時迦葉在耆闍崛山畢缽羅窟睹勝光明,即入三昧,以凈天眼,觀見世尊於熙連河側,入般涅槃。乃告其徒曰:「如來涅槃也,何其駛哉!」即至雙樹間,悲戀號泣。佛於金棺出示雙足。爾時迦葉告諸比丘:「佛已茶毗,金剛舍利,非我等事。我等宜當結集法眼,無令斷絕。」乃說偈曰:「如來弟子,且莫涅槃,得神通者,當赴結集。」於是得神通者悉集王舍耆闍崛山畢缽羅窟。時阿難為漏未盡,不得入會,後證阿羅漢果,由是得人。迦葉乃白眾言:「此阿難比丘多聞總持,有大智慧,常隨如來,梵行清凈。所聞佛法,如水傳器,無有遺余。佛所贊嘆,聰敏第一。宜可請彼集修多羅藏。」大眾默然。迦葉告阿難曰:「汝今宜宣法眼。」阿難聞語信受,觀察眾心而宣偈言:「比丘諸眷屬,離佛不莊嚴。猶如虛空中,眾星之無月。」說是偈已,禮眾僧足,升法座而宣是言:「如是我聞。

一時佛住某處說某經教,乃至人天等作禮奉行。」時迦葉問諸比丘:「阿難所言,不錯謬乎?」皆曰:「不異世尊所說。」迦葉乃告阿難言:「我今年不久留,今將正法付囑於汝。汝善守護,聽吾偈言。法法本來法,無法無非法。何於一法中,有法有不法」?」說偈已,乃持僧伽梨衣入雞足山,俟慈氏下生。即周孝王五年丙辰歲也。尊者因外道問:「如何是我我?」者曰:「覓我者是汝我。」外道曰:

「這個是我我,師我何在?」者曰:「汝問我覓。」尊者一日踏泥次,有一沙彌見,乃問尊者:「何得自為?」者曰:「我若不為,誰為我為?」

二祖阿難尊者二祖阿難尊者,王舍城人也。姓剎利帝,父斛飯王,實佛之從弟也。梵語阿難陀,此雲慶喜,亦雲歡喜。如來成道夜生,因為之名。多聞博達,智慧無礙。

世尊以為總持第一,嘗所贊嘆。加以宿世有大功德,受持法藏,如水傳器,佛乃命為侍者。尊者一日白佛言:「今日入城,見一奇特事。」佛曰:「見何奇特事?」者曰:「入城時見一攢樂人作舞,出城總見無常。」佛曰:「我昨日入城,亦見一奇特事。」者曰:「未審見何奇特事?」佛曰:「我入城時見一攢樂人作舞,出城時亦見樂人作舞。」一日問迦葉曰:「師兄!世尊傳金襴袈裟外,別傳個甚麼?」迦葉召阿難,阿難應諾。迦葉曰:「倒卻門前剎竿著!」後阿闍世王白言:「仁者!如來、迦葉尊勝二師,皆已涅槃,而我多故,悉不能睹。尊者般涅槃時,願垂告別。」尊者許之。後自念言:「我身危脆,猶如聚沫,況復衰老,豈堪久長?阿闍世王與吾有約。」乃詣王宮,告之曰:「吾欲入涅槃,來辭耳。」

門者曰:「王寢,不可以聞。」者曰:「俟王覺時,當為我說。」

時阿闍世王夢中見一寶蓋,七寶嚴飾,千萬億眾圍繞瞻仰;俄而風雨暴至,吹折其柄,珍寶瓔珞,悉墜於地,心甚驚異。既寤,門者具白上事。王聞,失聲號慟,哀感天地。即至毗舍離城,見尊者在恆河中流,跏趺而坐。王乃作禮,而說偈曰:「稽首三界尊,棄我而至此,暫憑悲願力,且莫般涅槃。」時毗舍離王亦在河側,說偈言:「尊者一何速,而歸寂滅場;願住須臾間,而受於供養。」

尊者見二國王鹹來勸請,乃說偈言:「二王善嚴住,勿為苦悲戀。涅槃當我靜,而無諸有故。」尊者復念:我若偏向一國,諸國爭競,無有是處,應以平等度諸有情。遂於恆河中流,將入寂滅。是時山河大地,六種震動,雪山有五百仙人,睹茲瑞應,飛空而至,禮尊者足,胡跪白言:「我於長老,當證佛法,願垂大慈,度脫我等。」尊者默然受請,即變殑伽河悉為金地,為其仙眾說諸大法。尊者復念:先所度脫弟子應當來集。須臾,五百羅漢從空而下,為諸仙人出家授具。其仙眾中有二羅漢:一名商那和修,二名末田底迦。尊者知是法器,乃告之曰:

「昔如來以大法眼付大迦葉,迦葉入定而付於我;我今將滅,用傳於汝。汝受吾教,當聽偈言:本來付有法,付了言無法。各各須自悟,悟了無無法。」

尊者付法眼藏竟,踴身虛空,現十八變入風奮迅三昧。分身四分:一分奉忉利天,一分奉娑竭羅龍宮,一分奉毗舍離王,一分奉阿闍世王。各造寶塔而供養之。乃厲王十二年癸巳歲也。

三祖商那和修尊者三祖商那和修尊者,摩突羅國人也。亦名舍那婆斯。

姓毗舍多,父林勝,母憍奢耶,在胎六年而生。梵語商諾迦,此雲自然服,即西域九枝秀草名也。若聖人降生,則此草生於凈潔之地。和修生時,瑞草斯應。

昔如來行化至摩突羅國,見一青林,枝葉茂盛,語阿難曰:「此林地名優留荼,吾滅度後一百年,有比丘商那和修,於此轉妙法輪。」後百歲,果誕和修,出家證道,受慶喜尊者法眼,化導有情。及止此林,降二火龍,歸順佛教。龍因施其地,以建梵宮。尊者化緣既久,思付正法。尋於咤利國,得優波鞠多以為給侍。

因問鞠多曰:「汝年幾邪?」答曰:「我年十七。」者曰:「汝身十七,性十七邪?」答曰:「師發已白,為發白邪?心白邪?」者曰:「我但發白,非心白耳。」鞠多曰:「我身十七,非性十七也。」尊者知是法器。後三載,遂為落發授具。乃告曰:「昔如來以無上法眼付囑迦葉。展轉相授,而至於我;我今付汝,勿令斷絕。汝受吾教,聽吾偈言:非法亦非心,無心亦無法。說是心法時,是法非心法。」」說偈已,即隱於罽賓國南象白山中。後於三昧中,見弟子鞠多有五百徒眾,常多懈慢。尊者乃往彼,現龍奮迅三昧以調伏之。而說偈曰:「通達非彼此,至聖無長短。汝除輕慢意,疾得阿羅漢。」五百比丘聞偈已,依教奉行,皆獲無漏。尊者乃現十八變火光三昧,用焚其身。鞠多收舍利,葬於梵迦羅山。

五百比丘各持一幡,迎導至彼,建塔供養。乃宣王二十二年乙未歲也。

四祖優波鞠多尊者四祖優波鞠多尊者,咤利國人也。亦名優波崛多。又名鄔波鞠多。姓首陀,父善意。十七出家,二十證果。隨方行化,至摩突羅國,得度者甚眾。由是魔宮震動,波旬愁怖,遂竭其魔力,以害正法。尊者即入三昧,觀其所由。波旬復伺便,密持瓔珞縻之於頸。

及尊者出定,乃取人狗蛇三屍,化為華鬘,言慰諭波旬曰:「汝與我瓔珞,甚是珍妙。吾有華鬘,以相酬奉。」波旬大喜,引頸受之,即變為三種臭屍,蟲蛆壞爛。波旬厭惡,大生憂惱。盡己神力,不能移動。乃升六欲天,告諸天主。

又詣梵王,求其解免。彼各告言:「十力弟子,所作神變,我輩凡陋,何能去之?」波旬曰:「然則奈何?」梵王曰:「汝可歸心尊者,即能除斷。」乃為說偈,令其回向曰:「若因地倒,還因地起;離地求起,終無其理。」波旬受教已,即下天宮,禮尊者足,哀露懺悔。尊者告曰:「汝自今去,於如來正法,更不作嬈害否?」波旬曰:「我誓回向佛道,永斷不善。」尊者曰:「若然者,汝可口自唱言:皈依三寶。」魔王合掌三唱,華鬘悉除。乃歡喜踴躍,作禮尊者而說偈曰:「稽首三昧尊,十力聖弟子。我今願回向,勿令有劣弱。」尊者在世化導,證果最多。每度一人,以一籌置於石室。其室縱十八肘,廣十二肘,充滿其間。

最後有一長者子,名曰香眾,來禮尊者,誌求出家。尊者問曰:「汝身出家,心出家?」答曰:「我來出家,非為身心。」尊者曰:「不為身心,復誰出家?」

答曰:「夫出家者,無我我故。無我我故,即心不生滅;心不生滅,即是常道。

諸佛亦常心無形相,其體亦然。」尊者曰:「汝當大悟,心自通達。宜依佛法僧,紹隆聖種。」即為剃度,授具足戒。仍告之曰:「汝父嘗夢金日而生汝,可名提多迦。」復謂曰:「如來以大法眼藏,次第傳授,以至於我。今復付汝,聽吾偈言:心自本來心,本心非有法。有法有本心,非心非本法。」」付法已,乃踴身虛空,呈十八變,卻復本座,跏趺而逝。提多迦以室內籌用焚師軀,收舍利,建塔供養。即平王三十年庚子歲也。

五祖提多迦尊者五祖提多迦尊者,摩伽陀國人也。梵語提多迦,此雲通真量。初生之時,父夢金日自屋而出,照耀天地。前有大山,諸寶嚴飾。山頂泉湧,滂沱四流。後遇鞠多尊者,為解之曰:「寶山者,吾身也。泉湧者,法無盡也。日從屋出者,汝今入道之相也。照耀天地者,汝智慧超越也。」尊者聞師說已,歡喜踴躍,而唱偈言:「巍巍七寶山,常出智慧泉。回為真法味,能度諸有緣。」鞠多尊者亦說偈曰:「我法傳於汝,當現大智慧。金日從屋出,照耀於天地。」提多迦聞師妙偈,設禮奉持。後至中印度,彼國有八千大仙,彌遮迦為首。聞尊者至,率眾瞻禮。謂尊者曰:「昔與師同生梵天,我遇阿私陀仙授我仙法,師逢十力弟子,修習禪那,自此報分殊塗,已經六劫。」者曰:「支離累劫,誠哉不虛。今可舍邪歸正,以入佛乘。」彌遮迦曰:「昔阿私陀仙人授我記雲:汝卻後六劫,當遇同學,獲無漏果。」今也相遇,非宿緣邪?願師慈悲,令我解脫。」者即度出家,命諸聖授戒。其餘仙眾,始生我慢。尊者示大神通,於是俱發菩提心,一時出家。

者乃告彌遮迦曰:「昔如來以大法眼藏密付迦葉,展轉相授,而至於我。我今付汝,當護念之。」乃說偈曰:「通達本法心,無法無非法。悟了同未悟,無心亦無法。」說偈已,踴身虛空作十八變,火光三昧,自焚其軀。彌遮迦與八千比丘同收舍利,於班荼山中起塔供養。即莊王五年己丑歲也。

六祖彌遮迦尊者六祖彌遮迦尊者,中印度人也。既傳法已,遊化至北天竺國,見雉堞之上有金色祥雲,嘆曰:「斯道人氣也,必有大士為吾嗣。」乃入城,於闤闠間有一人手持酒器,逆而問曰:「師何方來?欲往何所?」祖曰:「從自心來,欲往無處。」曰:「識我手中物否?」祖曰:「此是觸器而負凈者。」曰:「師識我否?」祖曰:「我即不識,識即非我。」復謂之曰:「汝試自稱名氏,吾當後示本因。」彼說偈答曰:「我從無量劫,至於生此國,本姓頗羅墮,名字婆須蜜。」

祖曰:「我師提多迦說,世尊昔遊北印度,語阿難言:「此國中吾滅後三百年,有一聖人姓頗羅墮,名婆須蜜,而於禪祖,當獲第七。」世尊記汝,汝應出家。」

彼乃置器禮師。側立而言曰:「我思往劫,嘗作檀那,獻一如來寶座,彼佛記我曰:汝於賢劫釋迦法中,宣傳至教。」今符師說,願加度脫。」祖即與披剃,復圓戒相,乃告之曰:「正法眼藏,今付於汝,勿令斷絕。」乃說偈曰:「無心無可得,說得不名法。若了心非心,始解心心法。」

祖說偈已,入師子奮迅三昧,踴身虛空,高七多羅樹,卻復本座,化火自焚。

婆須蜜收靈骨,貯七寶函,建浮圖置於上級。即襄王十五年甲申歲也。

七祖婆須蜜尊者七祖婆須蜜者,北天竺國人也。姓頗羅墮,常服凈衣,執酒器,遊行裏閈,或吟或嘯,人謂之狂。及遇彌遮迦尊者,宣如來往誌,自省前緣,投器出家,受法行化。至迦摩羅國,廣與佛事。於法座前,忽有智者自稱:「我名佛陀難提,今與師論義。」祖曰:「仁者論即不義,義即不論。若擬論義,終非義論。」難提知師義勝,心即欽服。曰:「我願求道,沾甘露味。」祖遂與剃度,而授具戒。

復告之曰:「如來正法眼藏,我今付汝,汝當護持。」乃說偈曰:「心同虛空界,示等虛空法。證得虛空時,無是無非法。」即入慈心三昧。時梵王帝釋及諸天眾俱來作禮,而說偈言:「賢劫眾聖祖,而當第七位。尊者哀念我,請為宣佛地。」

尊者從三昧起,示眾曰:「我所得法,而非有故,若識佛地,離有無故。」語已,還入三昧,示涅槃相。難提即於本座起七寶塔,以葬全身。即定王十七年辛未歲也。

八祖佛陀難提尊者八祖佛陀難提尊者,迦摩羅國人也。姓瞿曇氏,頂有肉髻,辯捷無礙。初遇婆須蜜,出家受教。既而領徒行化,至提伽國毗舍羅家,見舍上有白光上勝,謂其徒曰:「此家有聖人,口無言說,真大乘器。不行四衢,知觸穢耳。」言訖,長者出致禮,問:「何所須?」祖曰:「我求侍者。」長者曰:「我有一子,名伏馱蜜多,年已五十,口未曾言,足未曾履。」祖曰:「如汝所說,真吾弟子。」

伏馱聞之,遽起禮拜,而說偈曰:「父母非我親,誰是最親者?諸佛非我道,誰為最道者?」祖以偈答曰:「汝言與心親,父母非可比;汝行與道合,諸佛心即是。外求有相佛,與汝不相似。欲識汝本心,非合亦非離。」伏馱聞偈已,便行七步。祖曰:「此子昔曾值佛,悲願廣大,慮父母受情難舍,故不言不履耳。」

長者遂舍令出家。祖尋授具戒,復告之曰:「我今以如來正法眼藏付囑於汝,勿令斷絕。」乃說偈曰:「虛空無內外,心法亦如此。若了虛空故,是達真如理。」

伏馱承師付囑,以偈贊曰:「我師禪祖中,當得為第八。法化眾無量,悉獲阿羅漢。」爾時佛陀難提即現神變,卻復本座,儼然寂滅。眾與寶塔,葬其全身。即景王十年寅歲也。

九祖伏馱蜜尊者九祖伏馱蜜多尊者,提伽國人也。姓毗舍羅。既受八祖付囑,後至中印度行化。時有長者香蓋,攜一子而來,瞻禮祖曰:「此子處胎六十歲,因號難生。嘗會一仙者,謂此兒非凡,當為法器。今遇尊者,可令出家。」祖即與落發授戒,羯磨之際,祥光燭座,仍感舍利三七粒現前,自此精進忘疲。既而祖告之曰:

「如來大法眼藏,今付於汝。汝護念之。」乃說偈曰:「真理本無名,因名顯真理。受得真實法,非真亦非偽。」祖付法已,即入盡三昧而般涅槃。眾以香油旃檀闍維,收舍利,建塔於那爛陀寺。即敬王三十三年甲寅歲也。

十祖脅尊者十祖脅尊者,中印度人也。本名難生。

初將誕時,父夢一白象,背有寶座,座上安一明珠,從門而入,光照四眾,既覺遂生。從值九祖,執侍左右,未嘗睡眠,謂其脅不至席,遂號脅尊者焉。初至華氏國,憩一樹下。右手指地而告眾曰:「此地變金色,當有聖人入會。」言訖,即變金色。時有長者子富那夜奢,合掌前立。祖問曰:「汝從何來?」答曰:

「我心非往。」祖曰:「汝何處住?」答曰:「我心非止。」祖曰:「汝不定邪?」曰:「諸佛亦然。」祖曰:「汝非諸佛。」曰:「諸佛亦非。」祖因說偈曰:「此地變金色,預知有聖至。當坐菩提樹,覺華而成已。」夜奢復說偈曰:

「師坐金色地,常說真實義。回光而照我,令入三摩諦。」祖知其意,即度出家,復具戒品,乃告之曰:「如來大法藏,今付於汝,汝護念之。」乃說偈曰:「真體自然真,因真說有理。領得真真法,無行亦無止。」祖付法已,即現神變而入涅槃,化火自焚。四眾各以衣祴盛舍利,隨處與塔而供養之。即貞王二十七年己亥歲也。

十一祖富那夜奢尊者十一祖富那夜奢尊者,華氏國人也。姓瞿曇氏,父寶身。既得法於脅尊者,尋詣波羅奈國,有馬鳴大士迎而作禮。問曰:「我欲識佛,何者即是?」祖曰:

「汝欲識佛,不識者是。」曰:「佛既不識,焉知是乎?」祖曰:「既不識佛,焉知不是?」曰:「此是鋸義。」祖曰:「彼是木義。」祖問:「鋸義者何?」

曰:「與師平出。」馬鳴卻問:「木義者何?」祖曰:「汝被我解。」馬鳴豁然省悟,稽首皈依,遂求剃度。祖謂眾曰:「此大士者,昔為毗舍利國王。其國,有一類人如馬裸露,王運神力分身為蠶,彼乃得衣。王後復生中印度,馬人感戀悲鳴,因號馬鳴焉。如來記雲:吾滅度後六百年,當有賢者馬鳴於波羅奈國,摧伏異道,度人無量,繼吾傳化。」今正是時。」即告之曰:「如來大法眼藏,今付於汝。」即說偈曰:「迷悟如隱顯,明暗不相離。今付隱顯法,非一亦非二。」

尊者付法已,即現神變,湛然圓寂。眾興寶塔,以閟全身。即安王十九年戊戌歲也。

十二祖馬鳴尊者十二祖馬鳴大士者,波羅奈國人也。亦名功勝,以有作無作諸功德最為殊勝,故名焉。既受法於夜奢尊者,後於華氏國轉妙法輪。忽有老人,座前仆地,祖謂眾曰:「此非庸流,當有異相。」言訖不見。俄從地湧出一金色人,復化為女子,右手指祖而說偈曰:「稽首長老尊,當受如來記。今於此地上,宣通第一義。」

說偈已,瞥然不見。祖曰:「將有魔來,與吾較(音角)力。」有頃,風雨暴至,天地晦冥。祖曰:「魔之來信矣,吾當除之。」即指空中,現一大金龍,奮發威神,震動山嶽。祖儼然於座,魔事隨滅。經七日,有一小蟲,大若蟭螟,潛形座下。祖以手取之,示眾曰:「斯乃魔之所變,盜聽吾法耳。」乃放之令去,魔不能動。祖告之曰:「汝但歸依三寶,即得神通。」遂復本形,作禮懺悔。祖問曰:

「汝名誰邪?眷屬多少?」曰:「我名迦毗摩羅,有三千眷屬。」祖曰:「盡汝神力,變化若何?」曰:「我化巨海極為小事。」祖曰:「汝化性海得否?」曰:

「何謂性海,我未嘗知。」祖即為說性海曰:「山河大地,皆依建立。三昧六通,由茲發現。」迦毗摩羅聞言,遂發信心,與徒眾三千,俱求剃度。祖乃召五百羅漢,與授具戒。復告之曰:「如來大法眼藏,今當付汝。汝聽偈言:隱顯即本法,明暗元不二。今付悟了法,非取亦非離。」」付囑已,即入龍奮迅三昧,挺身空中,如日輪相,然後示滅。四眾以真體藏之龍龕。即顯王四十二年甲午歲也。

十三祖迦毗摩羅尊者十三祖迦毗摩羅尊者,華氏國人也。初為外道,有徒三千,通諸異論。後於馬鳴尊者得法,領徒至西印度。彼有太子,名雲自在。仰尊者名,請於宮中供養。

祖曰:「如來有教,沙門不得親近國王、大臣權勢之家。」太子曰:「今我國城之北,有大山焉。山有一石窟,可禪寂於此否?」祖曰:「諾。」即入彼山。行數裏,逢一大蟒,祖直前不顧,盤繞祖身,祖因與授三皈依,蟒聽訖而去。祖將至石窟,復有一老人素服而出,合掌問訊。祖曰:「汝何所止?」答曰:「我昔嘗為比丘,多樂寂靜,有初學比丘數來請益,而我煩於應答,起嗔恨想,命終墮為蟒身,住是窟中,今已千載。適遇尊者,獲聞戒法,故來謝爾。」祖問曰:

「此山更有何人居止?」曰:「北去十里,有大樹蔭覆五百大龍,其樹王名龍樹,常為龍眾說法,我亦聽受耳。」祖遂與徒眾詣彼,龍樹出迎曰:「深山孤寂,龍蟒所居。大德至尊,何枉神足?」祖曰:「吾非至尊,來訪賢者。」龍樹默念曰:

「此師得決定性明道眼否?是大聖繼真乘否?」祖曰:「汝雖心語,我已意知。

但辦出家,何慮吾之不聖?」龍樹聞已,悔謝。祖即與度脫,及五百龍眾俱授具戒。復告之曰:「今以如來大法眼藏,付囑於汝。諦聽偈言:非隱非顯法,說是真實際。悟此隱顯法,非愚亦非智」」付法已,即現神變,化火焚身。龍樹收五色舍利,建塔焉。即赧王四十六年壬辰歲也。

十四祖龍樹尊者十四祖龍樹尊者,西天竺國人也,亦名龍勝。始於摩羅尊者得法,後至南印度。彼國之人,多信福業。祖為說法,遞相謂曰:「人有福業,世間第一。徒言佛性,誰能睹之?」祖曰:「汝欲見佛性,先須除我慢。」彼人曰:「佛性大小?」祖曰:「非大非小,非廣非狹。無福無報,不死不生。」彼聞理勝,悉回初心。祖復於座上,現自在身,如滿月輪。一切眾唯聞法音,不睹祖相。

彼眾中有長者子,名迦那提婆,謂眾曰:「識此相否?」眾曰:「目所未睹,安能辯識?」提婆曰:「此是尊者現佛性體相,以示我等。何以知之?蓋以無相三昧,形如滿月。佛性之義,廓然虛明。」言訖,輪相即隱,復居本座,而說偈言:「身現圓月相,以表諸佛體。說法無其形,用辯非聲色。」彼眾聞偈,頓悟無生,鹹願出家,以求解脫。祖即為剃發,命諸聖授具。其國先有外道五千餘眾,作大幻術,眾皆宗仰。祖悉為化之,令歸三寶。復造大智度論、中論、十二門論,垂之於世。後告上首弟子迦那提婆曰:「如來大法眼藏今當付汝。聽吾偈言:為明隱顯法,方說解脫理。於法心不證,無瞋亦無喜。」」付法訖,入月輪三昧,廣現神變,復就本座,凝然禪寂。迦那提婆與諸四眾,共建寶塔以葬焉。即秦始皇三十五年己丑歲也。

十五祖迦那提婆尊者十五祖迦那提婆尊者,南天竺國人也,姓毗舍羅。初求福業,兼樂辯論。後謁龍樹大士。將及門,龍樹知是智人,先遣侍者以滿缽水置於座前。尊者睹之,即以一針投之而進,欣然契會。龍樹即為說法,不起於座,現月輪相,唯聞其聲,不見其形。祖語眾曰:「今此瑞者,師現佛性。表說法非聲色也。」祖既得法,後至迦毗羅國。彼有長者,曰梵摩凈德一日,園樹生耳如菌,味甚美。唯長者與第二子羅睺羅多取而食之。取已隨長,盡而復生。自余親屬,皆不能見。祖知其宿因,遂至其家。長者乃問其故。祖曰:「汝家昔曾供養一比丘,然此比丘道眼未明,以虛沾信施,故報為木菌。唯汝與子精誠供養,得以享之,余即否矣。」

又問長者:「年多少?」答曰:「七十有九。」祖乃說偈曰:「入道不通理,復身還信施。汝年八十一,此樹不生耳。」長者聞偈已,彌加嘆伏。且曰:「弟子衰老,不能事師,願舍次子,隨師出家。」祖曰:「昔如來記此子,當第二五百年為大教主。今之相遇,蓋符宿因。」即與剃發執侍。至巴連弗城,聞諸外道慾障佛法。計之既久,祖乃執長旛入彼眾中。彼問祖曰:「汝何不前?」祖曰:

「汝何不後?」彼曰:「汝似賤人。」祖曰:「汝似良人。」彼曰:「汝解何法?」祖曰:「汝百不解。」彼曰:「我欲得佛。」祖曰:「我灼然得佛。」彼曰:「汝不合得。」祖曰:「元道我得,汝實不得。」彼曰:「汝既不得,雲何言得?」祖曰:「汝有我故,所以不得。我無我我,故自當得。」彼辭既屈,乃問祖曰:「汝名何等?」祖曰「我名迦那提婆。」彼既夙聞祖名,乃悔過致謝。

時眾中猶互興問難,祖折以無礙之辯,由是歸伏。乃告上足羅睺羅多而付法眼。

偈曰:「本對傳法人,為說解脫理。於法實無證,無終亦無始。」祖說偈已,入奮迅定,身放八光,而歸寂滅。學眾興塔而供養之。即前漢文帝十九年庚辰歲也。

十六祖羅睺羅多尊者十六祖羅睺羅多尊者,迦毗羅國人也。

行化至室羅筏城,有河名曰金水,其味殊美,中流復現五佛影。祖告眾曰:

「此河之源,凡五百里,有聖者僧伽難提居於彼處。佛誌:一千年後,當紹聖位。」」語已,領諸學眾,溯流而上。至彼,見僧伽難提安坐入定。祖與眾伺之。

經三七日,方從定起。祖問曰:「汝身定邪,心定邪?」提曰:「身心俱定。」

祖曰:「身心俱定,何有出入?」提曰:「雖有出入,不失定相。如金在井,金體常寂。」祖曰:「若金在井,若金出井,金無動靜,何物出入?」提曰:「言金動靜,何物出入?言金出入,金非動靜。」祖曰:「若金在井,出者何金?若金出井,在者何物?」提曰:「金若出井,在者非金。金若在井,出者非物。」

祖曰:「此義不然。」提曰:「彼義非著。」祖曰:「此義當墮。」提曰:「彼義不成。」祖曰:「彼義不成,我義成矣。」提曰:「我義雖成,法非我故。」

祖曰:「我義已成,我無我故。」提曰:「我無我故,復成何義?」祖曰:「我無我故,故成汝義。」提曰:「仁者師誰,得是無我?」祖曰:「我師迦那提婆,證是無我。」難提以偈贊曰:「稽首提婆師,而出於仁者。仁者無我故,我欲師仁者。」祖以偈答曰:「我已無我故,汝須見我我。汝若師我故,知我非我我。」

難提心意豁然,即求度脫。祖曰:「汝心自在,非我所系。」語已,即以右手擎金缽,舉至梵宮,取彼香飯,將齋大眾,而大眾忽生厭惡之心。祖曰:「非我之咎,汝等自業。」即命難提分座同食,眾復訝之。祖曰:「汝不得食,皆由此故。

當知與吾分座者,即過去娑羅樹王如來也。湣物降跡,汝輩亦莊嚴劫中已至三果而未證無漏者也。」眾曰:「我師神力,斯可信矣。彼雲過去佛者,即竊疑焉。」

難提知眾生慢,乃曰:「世尊在日,世界平正,無有丘陵,江河溝洫,水悉甘美,草木滋茂,國土豐盈。無八苦、行十善,自雙樹示滅八百餘年,世界丘墟,樹木枯悴,人無至信,正念輕微,不信真如,唯愛神力。」言訖,以右手漸展入地,至金剛輪際,取甘露水,以琉璃器持至會所。大眾見之,即時欽慕,悔過作禮。

於是,祖命僧伽難提而付法眼。偈曰:「於法實無證,不取亦不離。法非有無相,內外雲何起?」祖付法已,安坐歸寂。四眾建塔。當前漢武帝二十八年戊辰歲也。

十七祖僧伽難提尊者十七祖僧伽難提尊者,室羅筏城寶莊嚴王之子也。生而能言,常贊佛事。七歲即厭世樂,以偈告其父母曰:「稽首大慈父,和南骨血母。我今欲出家,幸願哀湣故。」父母固止之,遂終日不食。乃許其在家出家,號僧伽難提。復命沙門禪利多為之師。積十九載,末嘗退倦。每自念言:「身居王宮,胡為出家?」一夕,天光下屬,見一路坦平,不覺徐行。約十里許,至大巖前,有石窟焉,乃燕寂於中。父既失子,即擯禪利多出國,訪尋其子,不知所在。

經十年,祖得法受記已,行化至摩提國,忽有涼風襲眾,身心悅適非常,而不知其然。祖曰:「此道德之風也。當有聖者出世,嗣續祖燈乎?」言訖,以神力攝諸大眾,遊歷山谷。食頃,至一峰下,謂眾曰:「此峰頂有紫雲如蓋,聖人居此矣。」即與大眾徘徊久之。見山舍一童子,持圓鑒直造祖前。祖問:「汝幾歲邪?」曰:「百歲。」祖曰:「汝年尚幼,何言百歲?」童曰:「我不會理,正百歲耳。」祖曰:「汝善機邪?」童曰:「佛言:若人生百歲,不會諸佛機,未若生一日,而得決了之。」祖曰:「汝手中者,當何所表?」童曰:「諸佛大圓鑒,內外無瑕翳。兩人同得見,心眼皆相似。」彼父母聞子語,即舍令出家。

祖攜至本處,授具戒訖,名伽耶舍多。他時聞風吹殿鈴聲,祖問曰:「鈴鳴邪?

風鳴邪?」舍多曰:「非風鈴鳴,我心鳴耳。」祖曰:「心復誰乎?」舍多曰:

「俱寂靜故。」祖曰:「善哉!善哉!繼吾道者,非子而誰?」即付法眼。偈曰:

「心地本無生,因地從緣起。緣種不相妨,華果亦復爾。」祖付法已,右手攀樹而化。大眾議曰:「尊者樹下歸寂,其垂蔭後裔乎!」將奉全身於高原建塔,眾力不能舉,即就樹下起塔。當前漢昭帝十三年丁未歲也。

十八祖伽耶舍多尊者十八祖伽耶舍多尊者,摩提國人也。姓郁頭藍,父天蓋,母方聖。嘗夢大神持鑒,因而有娠。凡七日而誕,肌體瑩如琉璃,未嘗洗沐,自然香潔。幼好閑靜,語非常童。持鑒出遊,遇難提尊者。得度後,領徒至大月氏國。見一婆羅門舍有異氣,祖將入彼舍,舍主鳩摩羅多問曰:「是何徒眾?」祖曰:「是佛弟子。」

彼聞佛號,心神竦然,即時閉戶。祖良久扣其門,羅多曰:「此舍無人。」祖曰:

「答無者誰?」羅多聞語,知是異人,遽開關延接。祖曰:「昔世尊記曰:吾滅後一千年,有大士出現於月氏國,紹隆玄化。」今汝值吾,應斯嘉運。」於是鳩摩羅多發宿命智,投誠出家。授具訖,付法偈曰:「有種有心地,因緣能發萌。

於緣不相礙,當生生不生。」祖付法已,踴身虛空,現十八種神變,化火光三昧,自焚其身。眾以舍利起塔。當前漢成帝二十年戊申歲也。

十九祖鳩摩羅多尊者十九祖鳩摩羅多尊者,大月氏國婆羅門之子也。昔為自在天人。(欲界第六天。)見菩薩瓔珞,忽起愛心,墮生忉利。(欲界第二天。)聞憍屍迦說般若波羅蜜多,以法勝故,升於梵天色界。以根利故,善說法要,諸天尊為導師。以繼祖時至,遂降月氏。後至中天竺國,有大士名闍夜多,問曰:「我家父母素信三寶,而常縈疾瘵,凡所營作,皆不如意;而我鄰家久為旃陀羅行,而身常勇健,所作和合。彼何幸,而我何辜?」祖曰:「何足疑乎!且善惡之報有三時焉:凡人但見仁夭暴壽、逆吉義兇,便謂亡因果、虛罪福,殊不知影響相隨,毫釐靡忒。

縱經百千萬劫,亦不磨滅。」時闍夜多聞是語已,頓釋所疑。祖曰:「汝雖已信三業,而未明業從惑生,惑因識有,識依不覺,不覺依心。

心本清凈,無生滅,無造作,無報應,無勝負,寂寂然,靈靈然。汝若入此法門,可與諸佛同矣。一切善惡、有為無為,皆如夢幻。」闍夜多承言領旨,即發宿慧,懇求出家。既受具,祖告曰:「吾今寂滅時至,汝當紹行化跡。」乃付法眼,偈曰:「性上本無生,為對求人說。於法既無得,何懷決不決。」又雲:

「此是妙音如來見性清凈之句,汝宜傳布後學。」言訖,即於座上,以指爪剺面,如紅蓮開出,大光明照耀四眾,而入寂滅。闍夜多起塔。當新室十四年壬午歲也。

二十祖闍夜多尊者二十祖闍夜多尊者,北天竺國人也。智慧淵沖,化導無量。後至羅閱城,敷揚頓教。彼有學眾,唯尚辯論。為之首者,名婆修盤頭。(此雲遍行。)常一食不臥,六時禮佛,清凈無欲,為眾所歸。祖將欲度之,先問彼眾曰:「此遍行頭陀,能修梵行,可得佛道乎?」眾曰:「我師精進,何故不可。」祖曰:「汝師與道遠矣。設苦行歷於塵劫,皆虛妄之本也。」眾曰:「尊者蘊何德行而譏我師?」祖曰:「我不求道,亦不顛倒。我不禮佛,亦不輕慢。我不長坐,亦不懈怠。我不一食,亦不雜食。我不知足,亦不貪欲。心無所希,名之曰道。」時遍行聞已,發無漏智,歡喜贊嘆。祖又語彼眾曰:「會吾語否?吾所以然者,為其求道心切。夫弦急即斷,故吾不贊。令其住安樂地,入諸佛智。」復告遍行曰:

「吾適對眾,抑挫仁者,得無惱於衷乎?」遍行曰:「我憶念七劫前,生常安樂國,師於智者月凈,記我非久當證斯陀含果。時有大光明菩薩出世,我以老故,策杖禮謁。師叱我曰:「重子輕父,一何鄙哉!」時我自謂無過,請師示之。師曰:「汝禮大光明菩薩,以杖倚壁畫佛面,以此過慢,遂失二果。」

我責躬悔過以來,聞諸惡言,如風如響,況今獲飲無上甘露,而反生熱惱邪?

惟願大慈,以妙道垂誨。」祖曰:「汝久植眾德,當繼吾宗。聽吾偈曰:言不合無生,同於法界性。若能如是解,通達事理竟。」」祖付法已,不起於座,奄然歸寂。闍維,收舍利建塔,當後漢明帝十七年甲戌歲也。

二十一祖婆修盤頭尊者二十一祖婆修盤頭尊者,羅閱城人也。姓毗舍佉,父光蓋,母嚴一。家富而無子,父母禱於佛塔而求嗣焉。一夕,母夢吞明暗二珠,覺而有孕。經七日,有一羅漢名賢眾至其家,光蓋設禮,賢眾端坐受之。嚴一出拜,賢眾避席,雲:

「回禮法身大士。」光蓋罔測其由,遂取一寶珠跪獻,試其真偽。賢眾即受之,殊無遜謝。光蓋不能忍,問曰:「我是丈夫,致禮不顧;我妻何德,尊者避之。」

賢眾曰:「我受禮納珠,貴福汝耳。汝婦懷聖子,生當為世燈慧日,故吾避之,非重女人也。」賢眾又曰:「汝婦當生二子,一名婆修盤頭,則吾所尊者也。二名芻尼。(此雲野鵲子)。昔如來在雪山修道,芻尼巢於頂上,佛既成道,芻尼受報為那提國王。佛記雲:汝至第二五百年,生羅閱城毗舍佉家,與聖同胞。」

今無爽矣。」後一月,果產二子。尊者婆修盤頭年至十五,禮光度羅漢出家,感毗婆訶菩薩與之授戒。行化至那提國,彼王名常自在,有二子:一名摩訶羅,次名摩拏羅。王問祖日:「羅閱城土風,與此何異?」祖曰:「彼土曾三佛出世,今王國有二師化導。」王曰:「二師者誰?」祖曰:「佛記第二五百年,有二神力大士出家繼聖,即王之次子摩拏羅,是其一也。吾雖德薄,敢當其一。」王曰:

「誠如尊者所言,當舍此子作沙門。」祖曰:「善哉!大王能遵佛旨。」即與授具,付法。偈曰:「泡幻同無礙,如何不了悟,達法在其中,非今亦非古。」祖付法已,踴身高半由旬,屹然而住。四眾仰瞻虔請,復坐跏趺而逝。荼毗得舍利,建塔。當後漢殤帝十二年丁巳歲也。

二十二祖摩拏羅尊者二十二祖摩拏羅尊者,那提國常自在王之子也。年三十,遇婆修祖師出家傳法至西印度。彼國王名得度,即瞿曇種族,歸依佛乘,勤行精進。一日,於行道處,現一小塔,欲取供養,眾莫能舉。王即大會梵行、禪觀、咒術等三眾,欲問所疑。時祖亦赴此會,是三眾皆莫能辯。祖即為王廣說塔之所因,(塔,阿育王造者,此不繁錄。)今之出現,王福力之所致也。王聞是說,乃曰:「至聖難逢,世樂非久。」即傳位太子,投祖出家,七日而證四果。祖深加慰誨曰:「汝居此國,善自度人。今異域有大法器,吾當往化。」得度曰:「師應跡十方,動念當至,寧勞往邪?」祖曰:「然。」於是焚香,遙語月氏國鶴勒那比丘曰:「汝在彼國,教導鶴眾,道果將證,宜自知之。」

時鶴勒那為彼國王寶印說修多羅偈,忽睹異香成穗,王曰:「是何祥也?」

曰:「此是西印土傳佛心印祖師摩拏羅將至,先降信香耳。」曰:「此師神力何如?」曰:「此師遠承佛記,當於此土廣宣玄化。」時王與鶴勒那俱遙作禮。

祖知已,即辭得度比丘,往月氏國,受王與鶴勒那供養。後鶴勒那問祖曰:

「我止林間,已經九白。(印度以一年為一白。)有弟子龍子者,幼而聰慧,我於三世推窮,莫知其本。」祖曰:「此子於第五劫中,生妙喜國婆羅門家,曾以旃檀施於佛宇,作槌撞鐘,受報聰敏,為眾欽仰。」又問:「我有何緣而感鶴眾?」祖曰:「汝第四劫中,嘗為比丘,當赴會龍宮。汝諸弟子鹹欲隨從,汝觀五百眾中,無有一人堪任妙供。時諸弟子曰:「師常說法,於食等者,於法亦等。

今既不然,何聖之有!」汝即令赴會。自汝捨生、趣生、轉化諸國,其五百弟子以福微德薄,生於羽族。今感汝之惠,故為鶴眾相隨。」鶴勒那問曰:「以何方便,令彼解脫?」祖曰:「我有無上法寶,汝當聽受,化未來際。」而說偈曰:

「心隨萬境轉,轉處實能幽。隨流認得性,無喜復無憂。」時鶴眾聞偈,飛鳴而去。祖跏趺,寂然奄化。鶴勒那與寶印王起塔。當後漢桓帝十九年乙巳歲也。

二十三祖鶴勒那尊者二十三祖鶴勒那尊者,(勒那梵語,鶴即華言,以常感群鶴戀慕故名耳。)月氏國人也。姓婆羅門,父千勝,母金光。以無子故,禱於七佛金幢。即夢須彌山頂一神童,持金環雲:「我來也。」覺而有孕。年七歲,遊行聚落,睹民間淫祀,乃入廟叱之曰:「汝妄興禍福,幻惑於人,歲費牲牢,傷害斯甚。」言訖,廟忽然而壞。由是鄉黨謂之聖子。年二十二出家。三十遇摩拏羅尊者,付法眼藏。

行化至中印度。彼國王名無畏海,崇信佛道。祖為說正法次,王忽見二人緋素服拜祖。王問曰:「此何人也?」祖曰:「此是日月天子,吾昔曾為說法,故來禮拜。」良久不見,唯聞異香。王曰:「日月國土,總有多少?」祖曰:「千釋迦佛所化世界,各有百億迷盧日月,我若廣說,即不能盡。」王聞忻然。時祖演無上道,度有緣眾,以上足龍子早夭,有兄師子,博通強記,事婆羅門。厥師既逝,弟復雲亡,乃歸依尊者而問曰:「我欲求道,當何用心?」祖曰:「汝欲求道,無所用心。」曰:「既無用心,誰作佛事?」祖曰:「汝若有用,即非功德。汝若無作,即是佛事。經雲:我所作功德,而無我所故。」」師子聞是語已,即入佛慧。時祖忽指東北問曰:「是何氣象?」師子曰:「我見氣如白虹,貫乎天地。

復有黑氣五道,橫亙其中。」祖曰:「其兆雲何?」曰:「莫可知矣。」祖曰:

「吾滅後五十年,北天竺國當有難起,嬰在汝身。吾將滅矣,今以法眼付囑於汝,善自護持。」乃說偈曰:「認得心性時,可說不思議。了了無可得,得時不說知。」

師子比丘聞偈欣愜,然未曉將罹何難,祖乃密示之。言訖,現十八變,面歸寂。闍維畢,分舍利,各欲興塔。祖復現空中而說偈曰:「一法一切法,一切一法攝。吾身非有無,何分一切塔?」大眾聞偈,遂不復分,就馱都場而建塔焉。

即後漢獻帝二十年己丑歲也。

二十四祖師子尊者二十四祖師子比丘者,中印度人也。姓婆羅門。得法遊方,至罽賓國。有波利迦者,本習禪觀,故有禪定、知見、執相、舍相、不語之五眾。祖詰而化之,四眾皆默然心服。唯禪定師達磨達者,聞四眾被責,憤悱而來。祖曰:「仁者習定,何當來此?既至於此,胡雲習定?」彼曰:「我雖來此,心亦不亂。定隨人習,豈在處所?」祖曰:「仁者既來,其習亦至。既無處所,豈在人習?」彼曰:

「定習人故,非人習定。我當來此,其定常習。」祖曰:「人非習定,定習人故。

當自來時,其定誰習?」彼曰:「如凈明珠,內外無翳。定若通達,必當如此。」

祖曰:「定若通達,一似明珠。今見仁者,非珠之徒。」彼曰:「其珠明徹,內外悉定。我心不亂,猶若此凈。」祖曰:「其珠無內外,仁者何能定?穢物非動搖,此定不是凈。」達磨達蒙祖開悟,心地朗然。祖既攝五眾,名聞遐邇。方求法嗣,遇一長者,引其子問祖曰:「此子名斯多,當生便拳左手,今既長矣,終未能舒,願尊者示其宿因。」祖睹之,即以手接曰:「可還我珠!」童子遽開手奉珠,眾皆驚異。祖曰:「吾前報為僧,有童子名婆舍,吾嘗赴西海齋,受嚫珠付之,今還吾珠,理固然矣。」長者遂舍其子出家,祖即與授具。以前緣故名婆舍斯多。祖即謂之曰:「吾師密有懸記,罹難非久,如來正法眼藏今轉付汝,汝應保護,普潤來際。」偈曰:「正說知見時,知見俱是心。當心即知見,知見即於今。」祖說偈已,以僧伽梨密付斯多,俾之他國,隨機演化。斯多受教,直抵南天。祖謂難不可以茍免,獨留罽賓。時本國有外道二人:一名摩目多,二名都落遮,學諸幻法,欲共謀亂。乃盜為釋子形象,潛入王宮。且曰:「不成即罪歸佛子。」妖既自作,禍亦旋踵。王果怒曰:「吾素歸心三寶,何乃構害,一至於斯!」即命破毀伽藍,袪除釋眾。又自秉劍,至尊者所,問曰:「師得蘊空否?」

祖曰:「已得蘊空。」王曰:「離生死否?」祖曰:「已離生死。」王曰:「既離生死,可施我頭。」祖曰:「身非我有,何吝於頭!」王即揮刃,斷尊者首。

白乳湧高數尺,王之右臂旋亦墮地,七日而終。太子光首嘆曰:「我父何故自取其禍?」時有象白山仙人者,深明因果,即為光首廣宣宿因,解其疑網。(事具聖胄集及寶林傳。)遂以師子尊者報體而建塔焉。當魏齊王二十年己卯歲也。

二十五祖婆舍斯多尊者二十五祖婆舍斯多尊者,罽賓國人也。姓婆羅門,父寂行,母常安樂。初,母夢得神劍,因而有孕既誕,拳左手。遇師子尊者顯發宿因,密授心印。後適南天,至中印度。彼國王名迦勝,設禮供養。時有外道,號無我尊。先為王禮重,嫉祖之至,欲與論義,幸而勝之,以固其事。乃於王前謂祖曰:「我解默論,不假言說。」祖曰:「孰知勝負?」彼曰:「不爭勝負,但取其義。」祖曰:「汝以何為義?」彼曰:「無心為義。」祖曰:「汝既無心,豈得義乎?」彼曰:

「我說無心,當名非義。」祖曰:「汝說無心,當名非義。我說非心,當義非名。」彼曰:「當義非名,誰能辯義?」祖曰:「汝名非義,此名何名?」彼曰:

「為辯非義,是名無名。」祖曰:「名既非名,義亦非義,辯者是誰,當辯何物?」如是往返五十九番,外道杜口信伏。於時祖忽面北,合掌長籲曰:「我師師子尊者,今日遇難,斯可焉。」即辭王南邁,達於南天,潛隱山谷。時彼國王名天德,迎請供養。王有二子:一名德勝,兇暴而色力充盛。一名不如密多,和柔而長嬰疾苦。祖乃為陳因果,王即頓釋所疑。

又有咒術師,忌祖之道,乃潛置毒藥於飲食中,祖知而食之,彼返受禍,遂投祖出家。祖即與授具。後六十載,德勝即位,復信外道,致難於祖。不如密多以進諫被囚。王遽問祖曰:「予國素絕妖訛,師所傳者當是何宗?」祖曰:「王國昔來,實無邪法。我所得者,即是佛宗。」王曰:「佛滅已千二百載,師從誰得邪?」祖曰:「飲光大士,親受佛印,展轉至二十四世師子尊者,我從彼得。」

王曰:「予聞師子比丘不能免於刑戮,何能傳法後人?」祖曰:「我師難未起時,密授我信衣法偈,以顯師承。」王曰:「其衣何在?」祖即於囊中出衣示王。王命焚之,五色相鮮,薪盡如故。王即追悔致禮。師子真嗣既明,乃赦密多。密多遂求出家。祖問曰:「汝欲出家,當為何事?」密多曰:「我若出家,不為其事。」祖曰:「不為何事?」密多曰:「不為俗事。」祖曰:「當為何事?」密多曰:「當為佛事。」祖曰:「太子智慧天至,必諸聖降跡。」即許出家。六年侍奉,後於王宮受具。羯磨之際,大地震動,頗多靈異。祖乃命之曰:「吾已衰朽,安可久留?汝當善護正法眼藏,普濟群有。聽吾偈曰:聖人說知見,當境無是非。我今悟真性,無道亦無理。」」不如密多聞偈,再啟祖曰:「法衣宜可傳授。」祖曰:「此衣為難故,假以證明;汝身無難,何假其衣?化被十方,人自信向。」不如密多聞語,作禮而退。祖現於神變,化三昧火自焚,平地舍利可高一尺。德勝王創浮圖而秘之。當東晉明帝太寧三年乙酉歲也。

二十六祖不如密多尊者二十六祖不如密多尊者,南印度天德王之次子也。既受度得法,至東印度。

彼王名堅固,奉外道師長爪梵誌。暨尊者將至,王與梵誌同睹白氣貫於上下。王曰:「斯何瑞也?」梵誌預知祖入境,恐王遷善,乃曰:「此是魔來之兆耳,何瑞之有!」即鳩諸徒眾議曰:「不如密多將入都城,誰能挫之?」弟子曰:「我等各有咒術,可以動天地、入水火,何患哉?」祖至,先見宮墻有黑氣,乃曰:

「小難耳。」直詣王所。王曰:「師來何為?」祖曰:「將度眾生。」王曰:

「以何法度?」祖曰:「各以其類度之。」時梵誌聞言,不勝其怒,即以幻法,化大山於祖頂上。祖指之,忽在彼眾頭上。梵誌等怖懼投祖,祖湣其愚惑,再指之,化山隨滅。乃為王演說法要,俾趣真乘。謂王曰:「此國當有聖人而繼於我。」是時有婆羅門子,年二十許,幼失父母,不知名氏。或自言纓絡,故人謂之纓絡童子。遊行閭裏,丐求度日,若常不輕之類。人問:「汝行何急?」即答曰:「汝行何緩?」或曰:「何姓?」乃曰:「與汝同姓。」莫知其故。後,王與尊者同車而出,見纓絡童子稽首於前,祖曰:「汝憶往事否?」童曰:「我念遠劫中,與師同居。師演摩訶般若,我轉甚深修多羅,今日之事,蓋契昔因。」

祖又謂王曰:「此童子非他,即大勢至菩薩是也。此聖之後,復出二人:一人化南印度,一人緣在震旦。四五年內,卻返此方。」遂以昔因,故名般若多羅。付法眼藏,偈曰:「真性心地藏,無頭亦無尾。應緣而化物,方便呼為智。」祖付法已,即辭王曰:「吾化緣已終,當歸寂滅。願王於最上乘,無忘外護。」即還本座,跏趺而逝,化火自焚。收舍利塔而瘞之。當東晉孝武帝太元十三年戊子歲也。

二十七祖般若多羅尊者二十七祖般若多羅尊者,東印度人也。既得法已,行化至南印度。彼王名香至,崇奉佛乘,尊重供養,度越倫等,又施無價寶珠。時王有三子:曰月凈多羅,曰功德多羅,曰菩提多羅。其季開士也。祖欲試其所得,乃以所施珠問三王子曰:

「此珠圓明,有能及否?」第一王子、第二王子皆曰:「此珠七寶中尊,固無踰也。非尊者道力,孰能受之?」第三王子曰:「此是世寶,未足為上。於諸寶中,法寶為上。此是世光,未足為上。於諸光中,智光為上。此是世明,未足為上。

於諸明中,心明為上。此珠光明,不能自照,要假智光。光辯於此,既辯此已,即知是珠。既知是珠,即明其寶。若明其寶,寶不自寶。若辯其珠,珠不自珠。

珠不自珠者,要假智珠而辯世珠。寶不自寶者,要假智寶以明法寶。然則師有其道,其寶即現。眾生有道,心寶亦然。」祖嘆其辯慧,乃復問曰:「於諸物中,何物無相?」曰:「於諸物中,不起無相。」又問:「於諸物中,何物最高?」

曰:「於諸物中,人我最高。」又問:「於諸物中,何物最大?」曰:「於諸物中,法性最大。」祖知是法嗣,以時尚未至,且默而混之。及香至王厭世,眾皆號絕。唯第三子菩提多羅於柩前入定。經七日而出,乃求出家。既受具戒,祖告曰:「如來以正法眼付大迦葉,如是展轉,乃至於我。我今囑汝,聽吾偈曰:心地生諸種,因事復生理。果滿菩提圓,華開世界起。」」尊者付法已,即於座上起立,舒左右手,各放光明二十七道,五色光耀。又踴身虛空,高七多羅樹,化火自焚。空中舍利如雨,收以建塔,當宋孝武帝大明元年丁酉歲。祖因東印度國王請,祖齋次,王乃問:「諸人盡轉經,唯師為甚不轉?」祖曰:「貧道出息不隨眾緣,入息不居蘊界,常轉如是經百千萬億卷,非但一卷兩卷。」

東土祖師

初祖菩提達磨大師初祖菩提達磨大師者,南天竺國香至王第三子也。姓剎帝利,本名菩提多羅,後遇二十七祖般若多羅至本國受王供養,知師密跡,因試令與二兄辯所施寶珠,發明心要。既而尊者謂曰:「汝於諸法,已得通量。夫達磨者,通大之義也。宜名達磨。」因改號菩提達磨。祖乃告尊者曰:「我既得法,當往何國而作佛事?

願垂開示。」者曰:「汝雖得法,未可遠遊,且止南天。待吾滅後六十七載,當往震旦,設大法藥,直接上根。慎勿速行,衰於日下。」祖又曰:「彼有大士,堪為法器否?禾載之下有留難否?」者曰:「汝所化之方,獲菩提者不可勝數。

吾滅後六十餘年,彼國有難,水中文布,自善降之。汝至時,南方勿住。彼唯好有為功業,不見佛理,汝縱到彼,亦不可久留。聽吾偈曰:路行跨水復逢羊,獨自棲棲暗渡江。日下可憐雙象馬,二株嫩桂久昌昌。」」又問曰:「此後更有何事?」者曰:「從是已去,一百五十年,而有小難。聽吾讖曰:心中雖吉外頭兇,川下僧房名不中。為遇毒龍生武子,忽逢小鼠寂無窮。」」又問:「此後如何?」

者曰:「卻後二百二十年,林下見一人,當得道果。聽吾讖曰:震旦雖闊無別路,要假兒孫腳下行。金雞解禦一粒粟,供養十方羅漢僧。」」復演諸偈,皆預讖佛教隆替。(事具寶林傳及聖胄集。)祖恭稟教義,服勤左右垂四十年,未嘗廢闕。

迨尊者順世,遂演化本國。時有二師:一名佛大先,二名佛大勝多,本與祖同學佛陀跋陀小乘禪觀。佛大先既遇般若多羅尊者,舍小趣大,與祖並化,時號二甘露門矣。而佛大勝多更分徒而為六宗:第一有相宗,第二無相宗,第三定慧宗,第四戒行宗,第五無得宗,第六寂靜宗。各封己解,別展化源,聚落崢嶸,徒眾甚盛。祖喟然嘆曰:「彼之一師已陷牛跡,況復支離繁盛而分六宗?我若不除,永纏邪見。」言已,微現神力,至有相宗所,問曰:「一切諸法何名實相?」彼眾中有一尊長薩婆羅答曰:「於諸相中不互諸相,是名實相。」祖曰:「一切諸相而不互者,若名實相,當何定邪?」彼曰:「於諸相中實無有定,若定諸相,何名為實?」祖曰:「諸相不定,便名實相。汝今不定,當何得之?」彼曰:

「我言不定,不說諸相。當說諸相,其義亦然。」祖曰:「汝言不定,當為實相。

定不定故,即非實相。」彼曰:「定既不定,即非實相。知我非故,不定不變。」

祖曰:「汝今不變,何名實相?已變已往,其義亦然。」彼曰:「不變當在,在不在故,故變實相,以定其義。」祖曰:「實相不變,變即非實。於有無中,何名實相?」薩婆羅心知聖師懸解潛達,即以手指虛空曰:「此是世間有相,亦能空故,當我此身,得似此否?」祖曰:「若解實相,即見非相。若了非相,其色亦然。當於色中,不失色體。於非相中,不礙有故。若能是解,此名實相。」彼眾聞已,心意朗然,欽禮信受。祖瞥然匿跡。至無相宗所,問曰:「汝言無相,當何證之?」彼眾中有波羅提答曰:「我明無相,心不現故。」祖曰:「汝心不現,當何明之?」彼曰:「我明無相,心不取捨。當於明時,亦無當者。」祖曰:

「於諸有無,心不取捨。又無當者,諸明無故。」彼曰:「入佛三昧,尚無所得,何況無相,而欲知之?」祖曰:「相既不知,誰雲有無?尚無所得,何名三昧?」

彼曰:「我說不證,證無所證。非三昧故,我說三昧。」祖曰:「非三昧者,何當名之?汝既不證,非證何證?」波羅提聞祖辯析,即悟本心,禮謝於祖,懺悔往謬。祖記曰:「汝當得果,不久證之。此國有魔,非久降之。」言已,忽然不現。至定慧宗所,問曰:「汝學定慧,為一為二?」彼眾中有婆蘭陀者答曰:

「我此定慧,非一非二。」祖曰:「既非一二,何名定慧?」彼曰:「在定非定,處慧非慧。一即非一,二亦不二。」祖曰:「當一不一,當二不二。既非定慧,約何定慧?」彼曰:「不一不二,定慧能知。非定非慧,亦復然矣。」祖曰:

「慧非定故,然何知哉?不一不二,誰定誰慧?」婆蘭陀聞之,疑心冰釋。至第四戒行宗所,問曰:「何者名戒?雲何名行?當此戒行,為一為二?」彼眾中有一賢者答曰:「一二二一,皆彼所生。依教無染,此名戒行。」祖曰:「汝言依教,即是有染。一二俱破,何言依教。此二違背,不及於行。內外非明,何名為戒?」彼曰:「我有內外,彼已知竟。既得通達,便是戒行。若說違背,俱是俱非。言及清凈,即戒即行。」祖曰:「俱是俱非,何言清凈?既得通故,何談內外?」賢者聞之,即自慚伏。至無得宗所,問曰:「汝雲無得,無得何得?既無所得,亦無得得。」彼眾中有寶靜者答曰:「我說無得,非無得得。當說得得,無得是得。」祖曰:「得既不得。得亦非得。既雲得得,得得何得?」彼曰:

「見得非得。非得是得。若見不得,名為得得。」祖曰:「得既非得,得得無得。

既無所得,當何得得?」寶靜聞之,頓除疑網。至寂靜宗所,問曰:「何名寂靜,於此法中,誰靜誰寂?」彼眾中有尊者答曰:「此心不動,是名為寂。於法無染,名之為靜。」祖曰:「本心不寂,要假寂靜。本來寂故,何用寂靜?」彼曰:

「諸法本空,以空空故。於彼空空,故名寂靜。」祖曰:「空空已空,諸法亦爾。

寂靜無相,何靜何寂?」彼尊者聞師指誨,豁然開悟。既而六眾,鹹誓歸依。由是化被南天,聲馳五印。經六十載,度無量眾。

後值異見王輕毀三寶,每雲:「我之祖宗,皆信佛道,陷於邪見,壽年不永,運祚亦促。且我身是佛,何更外求?善惡報應,皆因多智之者妄構其說。至於國內耆舊,為前王所奉者,悉從廢黜。」祖知已,嘆彼德薄。當何救之?即念無相宗中二首領:其一波羅提者,與王有緣,將證其果。其二宗勝者,非不博辯,而無宿因。時六宗徒眾,亦各念言:佛法有難,師何自安?祖遙知眾意,即彈指應之。六眾聞雲:「此是我師達磨信響,我等宜速行,以副慈命。」即至祖所,禮拜問訊。祖曰:「一葉翳空,孰能剪拂?」宗勝曰:「我雖淺薄,敢憚其行?」

祖曰:「汝雖辯慧,道力未全。」宗勝自念:「我師恐我見王大作佛事,名譽顯達,映奪尊威。縱彼福慧為王,我是沙門受佛教旨,豈難敵也。」言訖潛去。至王所廣說法要及世界苦樂、人天善惡等事。王與之往返徵詰,無不詣理。王曰:

「汝今所解,其法何在?」宗勝曰:「如王治化,當合其道。王所有道,其道何在?」王曰:「我所有道,將除邪法。汝所有法,將伏何人?」祖不起於座,懸知宗勝義墮,遽告波羅提曰:「宗勝不稟吾教,潛化於王,須臾理屈。汝可速救。」波羅提恭稟祖旨,雲:「願假神力。」言已,雲生足下。至大王前,默然而住。時王正問宗勝,忽見波羅提乘雲而至,愕然忘其問答。曰:「乘空之者,是正是邪?」提曰:「我非邪正,而來正邪。王心若正,我無邪正。」王雖驚異,而驕慢方熾,即擯宗勝令出。波羅提曰:「王既有道,何擯沙門?我雖無解,願王致問。」,王怒而問曰:「何者是佛?」提曰:「見性是佛。」王曰:「師見性否?」提曰:「我見佛性。」王曰:「性在何處?」提曰:「性在作用。」王曰:「是何作用?我今不見。」提曰:「今現作用,王自不見。」王曰:「於我有否?」提曰:「王若作用,無有不是。王若不用,體亦難見。」王曰:「若當用時,幾處出現?」提曰:「若出現時,當有其八。」王曰:「其八出現,當為我說。」波羅提即說偈曰:「在胎為身,處世為人。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辯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遍現俱該沙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王聞偈已,心即開悟,悔謝前非,咨詢法要,朝夕忘倦,迄於九旬。時宗勝既被斥逐,退藏深山。念曰:「我今百歲,八十為非。二十年來,方歸佛道。性雖愚昧,行絕瑕疵。不能禦難,生何如死?」言訖,即自投崖。俄有神人以手捧承,置於巖上,安然無損。宗勝曰:「我忝沙門,當與正法為主,不能抑絕王非,是以損身自責,何神佑助,一至於斯!願垂一語,以保餘年。」於是神人乃說偈曰:「師壽於百歲,八十而造非。為近至尊故,熏修而入道。雖具少智慧,而多有彼我。所見諸賢等,未嘗生珍敬。二十年功德,其心未恬靜。聰明輕慢故,而獲至於此。得王不敬者,當感果如是。自今不疏怠,不久成奇智。諸聖悉存心,如來亦復爾。」宗勝聞偈欣然,即於巖間宴坐。時王復問波羅提曰:「仁者智辯,當師何人?」提曰:「我所出家,即娑羅寺烏沙婆三藏為受業師。其出世師者,即大王叔菩提達磨是也。」王聞祖名,驚駭久之。曰:

「鄙簿忝嗣王位,而趣邪背正,忘我尊叔。」遽敕近臣,特加迎請。祖即隨使而至,為王懺悔往非。王聞規誡,泣謝於祖。又詔宗勝歸國。大臣奏曰:「宗勝被謫投崖,今已亡矣。」王告祖曰:「宗勝之死,皆自於吾。如何大慈,令免斯罪。」祖曰:「宗勝今在巖間宴息,但遣使召,當即至矣。」王即遣使人山,果見宗勝端居禪寂。宗勝蒙召,乃曰:「深愧王意,貧道誓處巖泉。且王國賢德如林,達磨是王之叔,六眾所師,波羅提法中龍象,願王崇仰二聖,以福皇基。」

使者復命。未至,祖謂王曰:「知取得宗勝否?」王曰:「未知。」祖曰:「一請未至,再命必來。」良久使還,果如祖語。祖遂辭王曰:「當善修德,不久疾作,吾且去矣。」經七日,王乃得疾。國醫診治,有加無瘳。貴戚近臣憶師前記,急發使告祖曰:「王疾殆至彌留,願叔慈悲,違來診救。」祖即至慰問。時宗勝再承王召,即別巖間。波羅提亦來問疾。謂祖曰:「當何施為,令王免苦?」祖即令太子為王宥罪施恩,崇奉三寶,復為懺悔,願罪消滅。如是者三,王疾有間。

師念震旦緣熟,行化時至,乃先辭祖塔,次別同學,後至王所,慰而勉之曰:

「當勤修白業,護持三寶。吾去非晚,一九即回。」王聞師言,涕淚交集曰:

「此國何罪,彼土何祥?叔既有緣,非吾所止。惟願不忘父母之國,事畢早回。」

王即具大舟,實以眾寶,躬率臣寮,送至海壖。祖泛重溟,凡三周寒暑,達於南海,實梁普通七年丙午歲九月二十一日也。廣州刺史蕭昂具主禮迎接,表聞武帝。

帝覽奏,遣使賫詔迎請,當大通元年丁未歲也。(普通八年三月改元。)十月一日至金陵。帝問曰:「朕即位已來,造寺寫經,度僧不可勝紀,有何功德?」祖曰:「並無功德。」帝曰:「何以無功德?」祖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非實。」帝曰:「如何是真功德?」祖曰:「凈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帝又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祖曰:「廓然無聖。」帝曰:「對朕者誰?」祖曰:「不識。」帝不領悟。祖知機不契,是月十九日。潛回江北。十一月二十三日,屆於洛陽。

當魏孝明帝孝昌三年也,寓止於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終日默然。人莫之測,謂之壁觀婆羅門。時有僧神光者,曠達之士也。久居伊洛,博覽群書,善談玄理。每嘆曰:「孔老之教,禮術風規,莊易之書,未盡妙理。近聞達磨大士住止少林,至人不遙,當造玄境。」乃往彼,晨夕參承。祖常端坐面壁,莫聞誨勵。

光自惟曰:「昔人求道,敲骨取髓,刺血濟饑,布發掩泥,投崖飼虎,古尚若此,我又何人?」其年十二月九日夜,天大雨雪。光堅立不動,遲明積雪過膝。祖憫而問曰:「汝久立雪中,當求何事?」光悲淚曰:「惟願和尚慈悲,開甘露門,廣度群品。」祖曰:「諸佛無上妙道,曠劫精勤,難行能行,非忍而忍。豈以小德小智,輕心慢心,欲冀真乘,徒勞勤苦。」光聞祖誨勵,潛取利刀,自斷左臂,置於祖前。祖知是法器,乃曰:「諸佛最初求道,為法忘形,汝今斷臂吾前,求亦可在。」祖遂因與易名曰慧可。可曰:「諸佛法印,可得聞乎?」祖曰:「諸佛法印,匪從人得。」可曰:「我心未寧,乞師與安。」祖曰:「將心來,與汝安。」可良久曰:「覓心了不可得。」祖曰:「我與汝安心竟。」越九年,欲返天竺,命門人曰:「時將至矣,汝等盍各言所得乎?」時有道副對曰:「如我所見,不執文字,不離文字,而為道用。」祖曰:「汝得吾皮。」尼持曰:「我今所解,如慶喜見阿佛國,一見更不再見。」祖曰:「汝得吾肉。」道育曰:「四大本空,五陰非有,而我見處,無一法可得。」祖曰:「汝得吾骨。」最後慧可禮拜,依位而立。祖曰:「汝得吾髓。」乃顧慧可而告之曰:「昔如來以正法眼付迦葉大士,展轉囑累,而至於我。我今付汝,汝當護持。並授汝袈裟,以為法信。各有所表,宜可知矣。」可曰:「請師指陳。」祖曰:「內傳法印,以契證心,外付袈裟,以定宗旨。後代澆薄,疑慮競生,雲吾西天之人,言汝此方之子,憑何得法?以何證之?汝今受此衣法,卻後難生,但出此衣並吾法偈,用以表明其化無礙。至吾滅後二百年,衣止不傳,法周沙界。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說理者多,通理者少。潛符密證,千萬有餘。汝當闡揚,勿輕未悟。一念回機,便同本得。聽吾偈曰: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祖又曰:「吾有楞伽經四卷,亦用付汝。即是如來心地要門,令諸眾生開示悟入。

吾自到此,凡五度中毒。我嘗自出而試之,置石石裂。緣吾本離南印來此東土,見赤縣神州有大乘氣象,遂踰海越漠,為法求人。際會未諧,如愚若訥。今得汝傳授,吾意已終。」(別記雲:祖初居少林寺九年,為二祖說法,秪教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墻壁,可以入道。慧可種種說心性,曾未契理。祖秪遮其非,不為說無念心體。可忽曰:「我已息諸緣。」祖曰:「莫成斷滅去否?」可曰:

「不成斷滅。」祖曰:「此是諸佛所傳心體,更勿疑也。」)言已,乃與徒眾往禹門千聖寺。止三日,有期城太守楊炫之,早慕佛乘,問祖曰:「西天五印,師承為祖,其道如何?」祖曰:「明佛心宗,行解相應,名之曰祖。」又問:「此外如何?」祖曰:「須明他心,知其今古,不厭有無。於法無取,不賢不愚,無迷無悟。若能是解,故稱為祖。」又曰:「弟子歸心二寶亦有年矣,而智慧昏蒙,尚迷真理。適聽師言,罔知攸措。願師慈悲,開示宗旨。」祖知懇到,即說偈曰:

「亦不睹惡而生嫌,亦不觀善而勤措。亦不舍智而近愚,亦不拋迷而就悟。達大道兮過量,通佛心兮出度。不與凡聖同躔,超然名之曰祖。」炫之聞偈,悲喜交並。曰:「願師久住世間,化導群有」祖曰:「吾即逝矣,不可久留。根性萬差,多逢患難。」炫之曰:「未審何人,弟子為師除得否?」祖曰:「吾以傳佛秘密,利益迷途,害彼自安,必無此理。」炫之曰:「師若不言,何表通變觀照之力?」

祖不獲已,乃為讖曰:「江槎分玉浪,管炬開金鎖。五口相共行,九十無彼我。」

炫之聞語,莫究其端。默記於懷,禮辭而去。祖之所讖,雖當時不測,而後皆符驗。

時魏氏奉釋,禪雋如林,光統律師、流支三藏者,乃僧中之鸞鳳也。

睹師演道,斥相指心,每與師論義,是非蜂起。祖遐振玄風,普施法雨,而偏局之量,自不湛任,競起害心,數加毒藥。至第六度,以化緣已畢,傳法得人,遂不復救之,端居而逝。即魏文帝大統二年丙辰十月五日也。其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葬熊耳山。起塔於定林寺。後三歲,魏宋雲奉使西域回,遇祖於蔥嶺,見手攜只履,翩翩獨逝。雲問:「師何往?」祖曰:「西天去!」雲歸,具說其事,及門人啟壙,唯空棺,一隻革履存焉。舉朝為之驚嘆。奉詔取遺履,於少林寺供養。至唐開元十五年丁卯歲為信道者竊在五臺華嚴寺,今不知所在。初,梁武遇祖,因緣未契。及聞化行魏邦,遂欲自撰師碑而未暇也。後聞宋雲事,乃成之。

代宗謚圓覺大師,塔曰空觀。(年號依紀年通譜)。

(通論曰:傳燈謂魏孝明帝欽祖異跡,三屈詔命,祖竟不下少林。及祖示寂,宋雲自西域還,遇祖於蔥嶺,孝莊帝有旨令啟壙。如南史普通八年,即大通元年也。孝明以是歲四月癸丑殂,祖以十月至梁。蓋祖未至魏時,孝明已去世矣。其子即位未幾,為爾朱榮所弒,乃立孝莊帝,由是魏國大亂。越三年,而孝莊殂,又五年分割為東西魏。然則吾祖在少林時,正值其亂。及宋雲之還,則孝莊去世亦五六年,其國至於分割久矣,烏有孝莊令啟壙之說乎?按唐史雲:後魏末,有僧達磨航海而來,既卒。其年魏使宋雲於蔥嶺回見之,門徒發其墓,但有隻履而已。此乃實錄也。

二祖慧可大祖禪師二祖慧可大師者,武牢人也。姓姬氏。父寂,未有子時,嘗自念言:「我家崇善,豈令無子?」禱之既久,一夕感異光照室,其母因而懷妊。及長,遂以照室之瑞,名之曰光。自幼誌氣不群,博涉詩書,尤精玄理,而不事家產,好遊山水。後覽佛書,超然自得。即抵洛陽龍門香山,依寶靜禪師,出家受具於永穆寺。

浮遊講肆,遍學大小乘義。年三十二,卻返香山,終日宴坐。又經八載,於寂默中倏見一神人謂曰:「將欲受果,何滯此邪?大道匪遙,汝其南矣!」祖知神助,因改名神光。翌日,覺頭痛如刺,其師欲治之。空中有聲曰:「此乃換骨,非常痛也。」祖遂以見神事白於師,師視其頂骨,即如五峰秀出矣。乃曰:「汝相吉祥,當有所證。神令汝南者,斯則少林達磨大士必汝之師也。」祖受教,造於少室。其得法傳衣事跡,達磨章具之矣。自少林托化西歸,大師繼闡玄風,博求法嗣。至北齊天平二年,有一居士,年踰四十,不言名氏,聿來設禮。而問祖曰:

「弟子身纏風恙,請和尚懺罪。」祖曰:「將罪來,與汝懺。」士良久曰:「覓罪不可得。」祖曰:「與汝懺罪竟。宜依佛法僧住。」士曰:「今見和尚,已知是僧。未審何名佛法?」祖曰:「是心是佛,是心是法,法佛無二,僧寶亦然。」

士曰:「今日始知罪性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如其心然,佛法無二也。」

祖深器之,即為剃發,雲:「是吾寶也。宜名僧璨。」其年三月十八日,於光福寺受具,自茲疾漸愈。執侍經二載,祖乃告曰:「菩提達磨遠自竺乾,以正法眼藏並信衣密付於吾,吾今授汝。汝當守護,無令斷絕。聽吾偈曰:本來緣有地,因地種華生。本來無有種,華亦不曾生。」」祖付衣法已,又曰:「汝受吾教,宜處深山,未可行化,當有國難。」璨曰:「師既預知,願垂示誨。」祖曰:

「非吾知也。斯乃達磨傳般若多羅懸記雲心中雖吉外頭兇」是也。吾校年代,正在於汝。汝當諦思前言,勿罹世難。然吾亦有宿累,今要酬之。善去善行,俟時傳付。」祖付囑已,即往鄴都,隨宜說法。一音演暢,四眾皈依。如是積三十四載,遂韜光混跡,變易儀相。

或入諸酒肆,或過於屠門,或習街談,或隨廝(音斯)。役。人間之曰:

「師是道人,何故如是?」祖曰:「我自調心,何關汝事?」又於筦城縣匡救寺三門下,談無上道,聽者林會。時有辯和法師者,於寺中講槃經,學徒聞師闡法,稍稍引去。辯和不勝其憤,與謗於邑宰翟仲侃。翟惑其邪說,加祖以非法,祖怡然委順,識真者謂之償債。時年一百七歲,即隋文帝開皇十三年癸丑歲三月十六日也。葬磁州滏陽縣東北七十里。唐德宗謚大祖禪師。(皓月供奉問長沙岑和尚:

「古德雲:了即業障本來空,未了應須償宿債。只如師子尊者、二祖大師,為甚麼得償債去?」沙曰:「大德不識本來空。」月曰:「如何是本來空?」沙曰:

「業障是。」曰:「如何是業障?」沙曰:「本來空是。」月無語。沙以偈示之曰:「假有元非有,假滅亦非無。槃償債義,一性更無殊。」)

三祖僧璨鑒智禪師三祖僧璨大師者,不知何許人也。初以白衣謁二祖,既受度傳法,隱於舒州之皖公山。屬後周武帝破滅佛法,祖往來太湖縣司空山,居無常處,積十餘載,時人無能知者。至隋開皇十二年壬子歲,有沙彌道信,年始十四,來禮祖曰:

「願和尚慈悲,乞與解脫法門。」祖曰:「誰縛汝?」曰:「無人縛。」祖曰:

「何更求解脫乎?」信於言下大悟。服勞九載,後於吉州受戒,侍奉尤謹。祖屢試以玄微,知其緣熟,乃付衣法。偈曰:「華種雖因地,從地種華生。若無人下種,華地盡無生。」祖又曰:「昔可大師付吾法,後往鄴都行化,三十年方終。

今吾得汝,何滯此乎?」即適羅浮山,優遊二載,卻還舊址。逾月士民奔趨,大設檀供。祖為四眾廣宣心要訖,於法會大樹下合掌立終。即隋煬帝大業二年丙寅十月十五日也。唐玄宗謚鑒智禪師、覺寂之塔。

師信心銘曰:「至道無難,唯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毫釐有差,天地懸隔。欲得現前,莫存順逆。違順相爭,是為心病。不識玄旨,徒勞念靜。圓同太虛,無欠無余。良由取捨,所以不如。莫逐有緣,勿住空忍。一種平懷,泯然自盡。止動歸止,止更彌動。唯滯兩邊,寧知一種。一種不通,兩處失功。遣有沒有,從空背空。多言多慮,轉不相應。絕言絕慮,無處不通。歸根得旨,隨照失宗。須臾返照,勝卻前空。前空轉變,皆由妄見。不用求真,唯須息見。二見不住,慎莫追尋。才有是非,紛然失心。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萬法無咎。無咎無法,不生不心。能由境滅,境逐能沉。境由能境,能由境能。欲知兩段,元是一空。一空同兩,齊含萬象。不見精,寧有偏黨。大道體寬,無易無難。小見狐疑,轉急轉遲。執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體無去住。任性合道,逍遙絕惱。繫念乖真,昏沉不好。不好勞神,何用疏親。欲取一乘,勿惡六塵。六塵不惡,還同正覺。智者無為,愚人自縛。法無異法,妄自愛著。將心用心,豈非大錯?迷生寂亂,悟無好惡,一切二邊,良由斟酌。夢幻空花,何勞把捉。得失是非,一時放卻。眼若不睡,諸夢自除。心若不異,萬法一如。一如體玄,兀爾忘緣。萬法齊觀,歸復自然。泯其所以,不可方比。止動無動,動止無止。兩既不成,一何有爾。究竟窮極,不存軌則。契心平等,所作俱息。狐疑盡凈,正信調直。一切不留,無可記憶。虛明自照,不勞心力。非思量處,識情難測。真如法界,無他無自。要急相應,唯言不二。不二皆同,無不包容。十方智者,皆入此宗。宗非促延,一念萬年。無在不在,十方目前。極小同大,忘絕境界。極大同小,不見邊表。有即是無,無即是有。若不如是,必不須守。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但能如是,何慮不畢。信心不二,不二信心。言語道斷,非去來今。」

四祖道信大醫禪師四祖道信大師者,姓司馬氏。世居河內,後徙於蔪州廣濟縣。生而超異,幼慕空宗諸解脫門,宛如宿習。既嗣祖風,攝心無寐,脅不至席者僅六十年。隋大業十三載領徒眾抵吉州,值群盜圍城,七旬不解,萬眾惶怖。祖湣之,教令念摩訶般若。時賊眾望雉堞間若有神兵,乃相謂曰:「城內必有異人,不可攻矣。」

悄悄引去,唐武德甲申歲師卻返蔪春,住破頭山,學侶雲臻。一日往黃梅縣,路逢一小兒,骨相奇秀,異乎常童。祖問曰:「子何姓?」答曰:「姓即有,不是常姓。」祖曰:「是何姓?」答曰:「是佛性。」祖曰:「汝無姓邪?」答曰:

「性空,故無。」祖默識其法器,即俾侍者至其母所,乞令出家。母以宿緣故,殊無難色,遂舍為弟子,以至付法傳衣。偈曰:「華種有生性,因地華生生。大緣與性合,當生生不生。」遂以學徒委之。一日告眾曰:「吾武德中遊廬山,登絕頂,望破頭山,見紫雲如蓋,下有白氣,橫分六道,汝等會否?」眾皆默然。

忍曰:「莫是和尚他後橫出一枝佛法否?」祖曰:「善。」後貞觀癸卯歲太宗向師道味,欲瞻風彩,詔赴京。祖上表遜謝,前後三返,竟以疾辭。第四度命使曰:

「如果不起,即取首來。」使至山諭旨,祖乃引頸就刃,神色儼然。使異之,回以狀聞。帝彌加欽慕,就賜珍繒,以遂其誌。迄高宗永徽辛亥歲閏九月四日,忽垂誡門人曰:「一切諸法,悉皆解脫。汝等各自護念,流化未來。」言訖安坐而逝。壽七十有二。塔於本山。明年四月八日,塔戶無故自開,儀相如生。爾後,門人不敢復閉。代宗謚大醫禪師、慈雲之塔。

五祖弘忍大滿禪師五祖弘忍大師者,蘄州黃梅人也。先為破頭山中栽松道者。嘗請於四祖曰:

「法道可得聞乎?」祖曰:「汝已老,脫有聞,其能廣化邪?儻若再來,吾尚可遲汝。」乃去,行水邊,見一女子浣衣。揖日:「寄宿得否?」女曰:「我有父兄,可往求之。」曰:「諾我,即敢行。」女首肯之,遂回策而去。女周氏季子也。歸輒孕,父母大惡,逐之。女無所歸,日傭紡裏中,夕止於眾館之下。

已而生一子,以為不祥,因拋濁港中。明日見之,溯流而上,氣體鮮明,大驚,遂舉之。成童,隨母乞食,裏人呼為無姓兒。逢一智者,嘆曰:「此子缺七種相,不逮如來」後遇信大師,得法嗣,化於破頭山。鹹享中有一居士,姓盧名慧能,自新州來參謁。祖問曰:「汝自何來?」盧曰:「嶺南。」祖曰:「欲須何事?」盧曰:「唯求作佛。」祖曰:「嶺南人無佛性,若為得佛?」盧曰:

「人即有南北,佛性豈然?」祖知是異人,乃訶曰:「著槽廠去。」盧禮足而退,便入碓坊,服勞於杵臼之間,晝夜不息。經八月,祖知付授時至,遂告眾曰:

「正法難解,不可徒記吾言,持為己任。汝等各自隨意述一偈,若語意冥符,則衣法皆付。」時會下七百餘僧。上座神秀者,學通內外,眾所宗仰,鹹推稱曰:

「若非尊秀,疇敢當之?」神秀竊聆眾譽,不復思惟,乃於廊壁書一偈曰:「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祖因經行,忽見此偈,知是神秀所述,乃贊嘆曰:「後代依此修行,亦得勝果。」其壁本欲令處士盧珍繪楞伽變相,及見題偈在壁,遂止不畫,各令念誦。盧在碓坊,忽聆誦偈,乃問同學:「是何章句?」同學曰:「汝不知和尚求法嗣,令各述心偈?此則秀上座所述。和尚深加嘆賞,必將付法傳衣也。」盧曰:「其偈雲何?」同學為誦。盧良久曰:「美則美矣,了則未了。」同學訶曰:「庸流何知,勿發狂言!」盧曰:

「子不信邪?願以一偈和之。」同學不答,相視而笑。

盧至夜,密告一童子,引至廊下,盧自秉燭,請別駕張日用於秀偈之側,寫一偈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祖後見此偈曰:「此是誰作,亦未見性。」眾聞師語,遂不之顧。逮夜,祖潛詣碓坊,問曰:

「米白也未?」盧曰:「白也,未有篩。」祖於碓以杖三擊之。盧即以三鼓入室。

祖告曰:「諸佛出世為一大事,故隨機大小而引導之,遂有十地、三乘、頓漸等旨,以為教門。然以無上微妙、秘密圓明、真實正法眼藏付於上首大迦葉尊者,展轉傳授二十八世。至達磨屆於此土,得可大師承襲以至於今,以法寶及所傳袈裟用付於汝。善自保護,無令斷絕。聽吾偈曰: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既無種,無性亦無生。」」盧行者跪受衣法,啟曰:「法則既受,衣付何人?」

祖曰:「昔達磨初至,人未之信,故傳衣以明得法。今信心已熟,衣乃爭端,止於汝身,不復傳也。且當遠隱,俟時行化,所謂受衣之人,命如懸絲也。」盧曰:

「當隱何所?」祖曰:「逢懷即止,遇會且藏。」盧禮足已,捧衣而出。是夜南邁,大眾莫知。五祖自後不復上堂。大眾疑怪,致問。祖曰:「吾道行矣!何更詢之?」復問:「衣法誰得邪?」祖曰:「能者得。」於是眾議盧行者名能,尋訪既失,潛知彼得,即共奔逐。五祖既付衣法,復經四載,至上元二年忽告眾曰:

「吾今事畢,時可行矣。」即入室,安坐而逝。壽七十有四。建塔於黃梅之東山。

代宗謚大滿禪師、法雨之塔。

六祖慧能大鑒禪師六祖慧能大師者,俗姓盧氏,其先范陽人。父行,武德中左官於南海之新州,遂占籍焉。三歲喪父,其母守誌。鞠養及長,家尤貧簍,師樵採以給。

一日負薪至市中,聞客讀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有所感悟,而問客曰:「此何法也?得於何人?」客曰:「此名金剛經,得於黃梅忍大師。」

祖遽告其母以為法尋師之意。直抵韶州,遇高行士劉誌略,結為交友。尼無盡藏者,即誌略之姑也。常讀槃經,師暫聽之,即為解說其義,尼遂執卷問字。祖曰:

「字即不識,義即請問。」尼曰:「字尚不識,曷能會義?」祖曰:「諸佛妙理,非關文字。」尼驚異之,告鄉裏耆艾曰:「能是有道之人,宜請供養。」於是居人競來瞻禮。近有寶林古寺舊地,眾議營緝,俾祖居之。四眾霧集,俄成寶坊。

祖一日忽自念曰:「我求大法,豈可中道而止。」明日遂行,至樂昌縣西山石室間遇智遠禪師。祖遂請益。遠曰:「觀子神姿爽拔,殆非常人。吾聞西域菩提達磨傳心印於黃梅,汝當往彼參決。」祖辭去,直造黃梅之東山,即唐鹹亨二年也。

忍大師一見,默而識之。後傳衣法,令隱於懷集四會之間。

至儀鳳元年丙子正月八日,屆南海,遇印宗法師於法性寺講槃經。祖寓止廊廡間,暮夜,風揚剎幡。聞二僧對論,一曰幡動,一曰風動。往復酬答,曾未契理。祖曰:「可容俗流輒預高論否?直以風幡非動,動自心耳。」印宗竊聆此語,竦然異之。明日,邀祖入室,徵風幡之義。祖具以理告,印宗不覺起立曰:「行者定非常人。師為是誰?」祖更無所隱,直敘得法因由。於是印宗執弟子之禮,請授禪要。乃告四眾曰:「印宗具足凡夫,今遇肉身菩薩。」乃指座下盧居士曰:

「即此是也。」因請出所傳信衣,悉令瞻禮。至正月十五日,會諸名德,為之剃發。二月八日,就法性寺智光律師授滿分戒。其戒壇,即宋朝求那跋陀三歲之所置也。三藏記雲:「後當有肉身菩薩在此壇受戒。」又梁末真諦三藏於壇之側手植二菩提樹,謂眾曰:「卻後一百二十年,有大開士於此樹下演無上乘,度無量眾。」祖具戒已,於此樹下開東山法門,宛如宿契。明年二月八日,忽謂眾曰:

「吾不願此居,欲歸舊隱。」即印宗與緇白千餘人,送祖歸寶林寺。韶州刺史韋據,請於大梵寺轉妙法輪,並受無相心地戒。門人紀錄,目為壇經,盛行於世。

後返曹溪,雨大法雨,學者不下千數。

中宗神龍元年降韶雲:「朕請安秀二師宮中供養,萬機之暇,每究一乘。二師並推讓曰:南方有能禪師,密受忍大師衣法,可就彼問。」今遣內侍薛簡馳詔迎請,願師慈念,速赴上京。」祖上表辭疾,願終林麓。簡曰:「京城禪德皆雲,欲得會道,必須坐禪習定。若不因禪定而得解脫者,未之有也。未審師所說法如何?」祖曰:「道由心悟,豈在坐也。經雲:若見如來,若坐若臥,是行邪道。」

何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若無生滅,是如來清凈禪。諸法空寂,是如來清凈坐。究竟無證,豈況坐邪?」簡曰:「弟子回,主上必問,願和尚慈悲,指示心要。」祖曰:「道無明暗,明暗是代謝之義。明暗無盡,亦是有盡,相待立名。

故經雲:法無有比,無相待故。」」簡曰:「明喻智慧,暗況煩惱。修道之人,儻不以智慧照破煩惱,無始生死,憑何出離?」祖曰:「煩惱即是菩提,無二無別。若以智慧照煩惱者,此是二乘小見,羊鹿等機。大智上根,悉不如是。」簡曰:「如何是大乘見解?」祖曰:「明與無明,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實性。

實性者,處凡愚而不減,在賢聖而不增,住煩惱而不亂,居禪定而不寂,不斷不常,不來不去,不在中間,及其內外,不生不滅,性相如如,常住不遷,名之曰道。」簡曰:「師說不生不滅,何異外道?」祖曰:「外道所說不生不滅者,將滅止生,以生顯滅,滅猶不滅,生說無生。我說不生不滅者,本自無生,今亦無滅,所以不同外道。

汝若欲知心要,但一切善惡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凈心體,湛然常寂,妙用恆沙。」簡蒙指教,豁然大悟。禮辭歸闕,表奏祖語。有詔謝師,並賜磨衲袈裟、絹五百匹、寶缽一口。十二月十九日,改古寶林為中興寺。三年十一月十八日,又韶州刺史重加崇飾,賜額為法泉寺。祖新州舊居為國恩寺。

一日,祖謂眾曰:「諸善知識,汝等各各凈心,聽吾說法。汝等諸人,自心是佛,更莫狐疑。外無一物而能建立,皆是本心生萬種法故。經雲:心生種種法生,心滅種種法滅。」若欲成就種智,須達一相三昧,一行三昧。

若於一切處而不住相,彼相中不生憎愛,亦無取捨,不念利益成壞等事,安閑恬靜,虛融淡泊,此名一相三昧。若於一切處,行住坐臥,純一直心,不動道場,真成凈土,名一行三昧。若人具二三昧,如地有種,能含藏長養,成就其實。

一相一行,亦復如是。我今說法,猶如時雨溥潤大地。汝等佛性,譬諸種子,遇茲沾洽,悉得發生。承吾旨者,決獲菩提。依吾行者,定證妙果。」先天元年告諸四眾曰:「吾忝受忍大師衣法,今為汝等說法,不付其衣。蓋汝等信根淳熟,決定不疑,堪任大事。聽吾偈曰:心地含諸種,普雨悉皆生。頓悟華情已,菩提果自成。」」說偈已,復曰:「其法無二,其心亦然。其道清凈,亦無諸相。汝等慎勿觀凈及空其心。此心本凈,無可取捨。各自努力,隨緣好去。」嘗有僧舉臥輪禪師偈曰:「臥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祖聞之曰:「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系縛。」因示一偈曰:「慧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臥輪非名即住處也。)祖說法利生,經四十載,其年七月六日,命弟子往新州國忠寺,建報恩塔,仍令倍工。又有蜀僧,名方辯,來謁曰:「善捏塑。」祖正色曰:「試塑看。」方辯不領旨,乃塑祖真,可高七尺,曲盡其妙。祖觀之曰:「汝善塑性,不善佛性。」酬以衣物,辯禮謝而去。先天二年七月一日,謂門人曰:「吾欲歸新州,汝速理舟楫。」時大眾哀慕,乞師且住。祖曰:「諸佛出現,猶示槃。有來必去,理亦常然。吾此形骸,歸必有所。」眾曰:「師從此去,早晚卻回。」祖曰:「葉落歸根,來時無口。」又問:「師之法眼,何人傳受?」祖曰:「有道者得,無心者通。」又問:「後莫有難否?」祖曰:「吾滅後五六年,當有一人來取吾首。聽吾記曰:

頭上養親,口裏須,遇滿之難,楊柳為官。」」又曰:「吾去七十年,有二菩薩從東方來,一在家,一出家。同時興化,建立吾宗,締緝伽藍,昌隆法嗣。」言訖,往新州國恩寺,沐浴跏趺而化,異香襲人,白虹屬地。即其年八月三日也。

時韶新兩郡,各修靈塔,道俗莫決所之。兩郡刺史,共焚香祝曰:「香煙引處,即師之欲歸焉。」時爐香騰湧,直貫曹溪。以十一月十三日入塔,壽七十六。時韶州刺史韋據撰碑,門人憶念取首之記,遂先以鐵葉漆布固護師頸。塔中有達磨所傳信衣。(西域屈眴布也,緝木綿華心織成。後人以碧絹為裏。)中宗賜磨衲寶缽,以辯塑真道具等,主塔侍者屍之。

開元十年壬戌八月三日,夜半,忽聞塔中如拽鐵索聲,僧眾驚起,見一孝子從塔中走出,尋見師頸有傷,具以賊事聞於州縣。縣令楊侃、刺史柳無忝得牒,切加擒捉。五月於石角村捕得賊人,送韶州鞠問。雲:「姓張名凈滿,汝州梁縣人,於洪州開元寺受新羅僧金大悲錢二十千,令取六祖大師首,歸海東供養。」

柳守聞狀,未即加刑,乃躬至曹溪,問祖上足令韜曰:「如何處斷?」韜曰:

「若以國法論,理須誅夷;但以佛教慈悲,冤親平等,況彼欲求供養,罪可恕矣。」柳守嘉嘆曰:「始知佛門廣大。」遂赦之。(爾後,甚有名賢贊述,檀施珍異,文繁不錄。)上元元年肅宗遣使就請師衣缽,歸內供養,至永泰元年公元七六五年五月五日,代宗夢六祖大師請衣缽。七日,刺史楊瑊曰:「朕夢感禪師請傳法袈裟卻歸曹溪。今遣鎮國大將軍劉崇景頂戴而送,朕謂之國寶。卿可於本寺如法安置。專令僧眾,親承宗旨者,嚴加守護,勿令遣墜。」後或為人偷竊,皆不遠而獲,如是者數四。憲宗謚大鑒禪師,塔曰元和靈照。皇朝開寶初,王師平南海劉氏,殘兵作梗,祖之塔廟,鞠為煨燼,而真身為守塔僧保護,一無所損。

尋有制興修,功未竟,會太宗皇帝即位,留心禪宗,頗增壯麗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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