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二十七 元史卷一百二十八
列傳第十五
卷一百二十九 

阿朮 阿里海牙 相威 土土哈

阿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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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朮,兀良氏,都帥兀良合台子也。沉幾有智略,臨陣勇決,氣蓋萬人。憲宗時,從其父征西南夷,率精兵為候騎,所向摧陷,莫敢當其鋒。至平大理,克諸部,降交趾,無不在行。事見兀良合台傳。憲宗嘗勞之曰:「阿朮未有名位,挺身奉國,特賜黃金三百兩,以勉將來。」

世祖即位,留典宿衞。中統三年,從諸王拜出、帖哥征李璮有功。九月,自宿衞將軍拜征南都元帥,治兵於汴。復立宿州。至元元年八月,略地兩淮,攻取戰獲,軍聲大振。

四年八月,觀兵襄陽,遂入南郡,取僊人、鐵城等柵,俘生口五萬。軍還,宋兵邀襄、樊間。阿朮乃自安陽灘濟江,留精騎五千陣牛心嶺,復立虛寨,設疑火。夜半,敵果至,斬首萬餘級。初,阿朮過襄陽,駐馬虎頭山,指漢東白河口曰:「若築壘於此,襄陽糧道可斷也。」五年,遂築鹿門、新城等堡,繼又築臺漢水中,與夾江堡相應,自是宋兵援襄者不能進。

六年七月,大霖雨,漢水溢,宋將夏貴、范文虎相繼率兵來援,復分兵出入東岸林谷間。阿朮謂諸將曰:「此張虛形,不可與戰,宜整舟師備新堡。」諸將從之。明日,宋兵果趨新堡,大破之,殺溺生擒五千餘人,獲戰船百餘艘。於是治戰船,教水軍,築圜城,以逼襄陽。文虎復率舟師來救,來興國又以兵百艘侵百丈山,前後邀擊於湍灘,俱敗走之。

九年三月,破樊城外郛,增築重圍以逼之。宋裨將張順、張貴裝軍衣百船,自上流入襄陽,阿朮攻之,順死,貴僅得入城。俄乘輪船順流東走,阿朮與元帥劉整分泊戰船以待,燃薪照江,兩岸如晝,阿朮追戰至櫃門關,擒貴,餘眾盡死。是年九月,加同平章事。先是,襄、樊兩城,漢水出其間,宋兵植木江中,聯以鐵鎖,中造浮梁,以通援兵,樊恃此為固。至是,阿朮以機鋸斷木,以斧斷鎖,焚其橋,襄兵不能援。十二月,遂拔樊城。襄守將呂文煥懼而出降。

十年七月,奉命略淮東。抵揚州城下,宋以千騎出戰,阿朮伏兵道左,佯北,宋兵逐之,伏發,擒其騎將王都統。

十一年正月,入覲,與參政阿里海牙奏請伐宋。帝命相臣議,久不決。阿朮進曰:「臣久在行間,備見宋兵弱於往昔,失今不取,時不再來。」帝即可其奏,詔益兵十萬,與丞相伯顏、參政阿里海牙等同伐宋。三月,進平章政事。

秋九月,師次郢之鹽山,得俘民言:「宋沿江九郡精銳,盡聚郢江東、西兩城,今舟師出其間,騎兵不得護岸,此危道也。不若取黃家灣堡,東有河口,可由其中拖船入湖,轉以下江為便。」從之。遂舍攻郢而去,行大澤中,忽宋騎兵千人突至。時從騎纔數十人,阿朮即奮槊馳擊,所向畏避,追斬五百餘級,生擒其將趙、范二統制。進攻沙洋、新城,拔之。前次復州,守將翟貴迎降。

時夏貴鎖大艦扼江、漢口,兩岸備禦堅嚴。阿朮用軍將馬福計,回舟淪河口,穿湖中,從陽羅堡西沙蕪口入大江。十二月,軍至陽羅堡,攻之不克。阿朮謂伯顏曰:「攻城,下策也。若分軍船之半,循岸西上,對青山磯止泊,伺隙擣虛,可以得志。」從之。明日,阿朮遙見南岸沙洲,即率眾趨之,載馬後隨。宋將程鵬飛來拒,大戰中流,鵬飛敗走。諸軍抵沙洲,急擊,攀岸步鬭,開而復合者數四,敵小卻,出馬於岸,遂力戰破之,追擊至鄂東門而還。夏貴聞阿朮飛渡,大驚,引麾下兵三百艘先遁,餘皆潰走,遂拔陽羅堡,盡得其軍實。

伯顏議師所向,或欲先取蘄、黃,阿朮曰:「若赴下流,退無所據,上取鄂、漢,雖遲旬日,師有所依,可以萬全。」己未,水陸並趨鄂、漢,焚其船三千艘,煙燄漲天,漢陽、鄂州大恐,相繼皆降。

十二年正月,黃、蘄、江州降。阿朮率舟師趨安慶,范文虎迎降。繼下池州。宋丞相賈似道擁重兵拒蕪湖,遣宋京來請和。伯顏謂阿朮曰:「有詔令我軍駐守,何如?」阿朮曰:「若釋似道而不擊,恐已降州郡今夏難守,且宋無信,方遣使請和,而又射我軍船,執我邏騎。今日惟當進兵,事若有失,罪歸於我。」二月辛酉,師次丁家洲,遂與宋前鋒孫虎臣對陣。夏貴以戰艦二千五百艘橫亘江中,似道將兵殿其後。時已遣騎兵夾岸而進,兩岸樹砲,擊其中堅,宋軍陣動,阿朮挺身登舟,手自持柂,突入敵陣,諸軍繼進,宋兵遂大潰。以上詳見伯顏傳。

世祖以宋重兵皆駐揚州,臨安倚之為重,四月,命阿朮分兵圍守揚州。庚申,次真州,敗宋兵於珠金砂,斬首二千餘級。既抵揚州,乃造樓櫓戰具於瓜洲,漕粟於真州,樹柵以斷其糧道。宋都統姜才領步騎二萬來攻柵,敵軍夾河為陣,阿朮麾騎士渡河擊之,戰數合,堅不能卻。眾軍佯北,才逐之,遂奮而回擊,萬矢雨集,才軍不能支,擒其副將張林,斬首萬八千級。

七月庚午,宋兩淮鎮將張志傑、孫虎臣以舟師萬艘駐焦山東,每十船為一舫,聯以鐵鎖,以示必死。阿朮登石公山,望之,舳艫連接,旌旗蔽江,曰:「可燒而走也。」遂選強健善射者千人,載以巨艦,分兩翼夾射,阿朮居中,合勢進擊,繼以火矢燒其蓬檣,煙燄漲天。宋兵既碇舟死戰,至是欲走不能,前軍爭赴水死,後軍散走。追至圌山,獲黃〔鵠〕白鷂船七百餘艘。[1]自是宋人不復能軍矣。

十月,詔拜中書左丞相,仍諭之曰:「淮南重地,李庭芝狡詐,須卿守之。」時諸軍進取臨安,阿朮駐兵瓜洲,以絕揚州之援。伯顏所以兵不血刃而平宋者,阿朮控制之力為多。

十三年二月,夏貴舉淮西諸城來附。阿朮謂諸將曰:「今宋已亡,獨庭芝未下,以外助猶多故也。若絕其聲援,塞彼糧道,尚恐東走通、泰,逃命江海。」乃柵揚之西北丁村,以扼其高郵、寶應之餽運;貯粟灣頭堡,以備捍禦;留屯新城,以逼泰州。又遣千戶伯顏察兒率甲騎三百助灣頭兵勢,且戒之曰:「庭芝水路既絕,必從陸出,宜謹備之。如丁村烽起,當首尾相應,斷其歸路。」六月甲戌,姜才知高郵米運將至,果夜出步騎五千犯丁村柵。至曉,伯顏察兒來援,所將皆阿朮牙下精兵,旗幟畫雙赤月。眾軍望其塵,連呼曰:「丞相來矣!」宋軍識其旗,皆遁,才脫身走,追殺騎兵四百,步卒免者不滿百人。壬辰,李庭芝以朱煥守揚州,挾姜才東走。阿朮率兵追襲,殺步卒千人,庭芝僅入泰州,遂築壘以守之。七月乙巳,朱煥以揚州降。乙卯,泰州守將孫良臣開北門納降,執李庭芝、姜才,奉命戮揚州市。揚、泰既下,阿朮申嚴士卒,禁暴掠。有武衞軍校掠民二馬,即斬以徇。兩淮悉平,得府二、州二十二、軍四、縣六十七。九月辛酉,入見世祖於大明殿,陳宋俘。第功行賞,實封泰興縣二千戶。

二十三年,受命北伐叛王昔剌木等。明年凱旋。繼又西征,至哈剌霍州,以疾卒,年五十四,追封河南王。

阿里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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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海牙,畏吾兒人也。初生,胞中剖而出。其父以為不祥,將棄之,母不忍。比長,果聰辨,有膽略。家貧,嘗躬耕,舍耒嘆曰:「大丈夫當立功朝廷,何至效細民事畎畝乎!」去,求其國書讀之,逾月,又棄去。用薦者得事世祖於潛邸。

世祖即位,漸見擢用,由左右司郎中遷參議中書省事。至元二年,立諸路行中書省,進僉河南行省事。

五年,命與元帥阿朮、劉整取襄陽,又加參知政事。始,帝遣諸將,命毋攻城,但圍之,以俟其自降。乃築長圍,起萬山,包百丈、楚山,盡鹿門,以絕之。宋兵入援者,皆敗去。然城中糧儲多,圍之五年,終不下。九年(二)〔三〕月,破樊城外郛,[2]其將復閉內將守。阿里海牙以為襄陽之有樊城,猶齒之有唇也,宜先攻樊城,樊城下,則襄陽可不攻而得。乃入奏。帝始報可。會有西域人亦思馬因獻新礮法,因以其人來軍中。十年正月,為礮攻樊,破之。先是,宋兵為浮橋以通襄陽之援,阿里海牙發水軍焚其橋,襄援不至,城乃拔。詳具阿朮傳。

阿里海牙既破樊,移其攻具以向襄陽。一礮中其譙樓,聲如雷霆,震城中。城中洶洶,諸將多踰城降者。劉整欲立碎其城,執文煥以快其意。[3]阿里海牙獨不欲攻,乃身至城下,與文煥語曰:「君以孤軍城守者數年,今飛鳥路絕,主上深嘉汝忠。若降,則尊官厚祿可必得,決不殺汝也。」文煥狐疑未決。又折矢與之誓,如是者數四,文煥感而出降。遂與入朝。帝以文煥為昭勇大將軍、侍衞親軍都指揮使、襄漢大都督;阿里海牙行荊湖等路樞密院事,鎮襄陽。

阿里海牙奏曰:「襄陽,自昔用武之地也,今天助順而克之,宜乘勝順流長驅,宋可必平。」平章阿朮亦贊其說。帝命丞相史天澤議之。天澤曰:「朝廷若遣重臣,如丞相安童、同知樞密院事伯顏者一人,都督諸軍,則四海混同,可立待也。」帝曰:「伯顏可。」乃大徵兵,拜伯顏為行中書省左丞相,阿朮為平章。阿里海牙進行省右丞,賞鈔二百錠。

十一年九月,會師襄陽,遂破郢州及沙洋、新城。十二月,師出沙蕪口。宋制置夏貴守諸隘,甚固。阿里海牙麾兵攻武磯堡,貴趨援之。阿朮遂以兵西渡青山磯,宋都統程鵬飛來迎戰,敗之江中。會貴兵亦敗走廬州,宣撫朱禩孫夜遁還江陵,知鄂州張晏然以城降,鵬飛以本軍降。

伯顏與諸將會鄂城下,議曰:「鄂,襟山帶江,江南之要區也,且兵糧皆備。今蜀、江陵、岳、鄂皆未下,[4]不以一大將鎮撫之,上流一動,則鄂非我有也。」乃以兵四萬,遣阿里海牙戍鄂,而與阿朮將大兵以東。

阿里海牙集鄂民,宣上德惠,禁將士毋侵掠。其下恐懼,無敢取民之菜者,民大悅。遣人徇壽昌、信陽、德安諸郡,皆下。進徇江陵。十有二年春三月,與安撫高世傑兵遇巴陵,命張榮實擣其中堅,解汝楫率諸翼兵左右角之。世傑敗走,追降之於桃花灘。遂下岳州。四月,至沙市,城不下,縱火攻之,沙市立破,宣撫朱禩孫、制置高達恐,即以城降。乃入江陵,釋係囚,放戍券軍,除其徭賦及法令之繁細者。傳檄郢、歸、峽、常德、澧、隨、辰、沅、靖、復、均、房、施、荊門及諸洞,無不降者。盡奏官其所降官,以兵守峽,籍其戶口財賦來上。帝喜,大宴三日,語近臣曰:「伯顏兵東,阿里海牙以孤軍戍鄂,朕甚憂之。今荊南定,吾東兵可無後患矣。」乃親作手詔褒之,命右丞廉希憲守江陵,促阿里海牙急還鄂,且以沿江諸城新附者委之。

阿里海牙至鄂,招潭州守臣李芾,不聽。乃移兵長沙,拔湘陰。冬十月,至潭,為書射城中以示芾,曰:「速下,以活州民,否則屠矣。」不答。乃決隍水,部分諸將,以礮攻之,破其木堡。流矢中胸,瘡甚,督戰益急,奪其城。潭人復作月城以相拒。凡攻七十日,大小數十戰。十有三年春正月,芾力屈,及轉運使鍾蜚英、都統陳義皆自殺,其將劉孝忠以城降。諸將欲屠之,阿里海牙曰:「是州生齒數百萬口,若悉殺之,非上諭伯顏以曹彬不殺意也,其屈法生之。」復發倉以食饑者。

遣使徇郴、全、道、桂陽、永、衡、武岡、寶慶、袁、韶、南雄諸郡,其守臣皆率其民來迎,曰:「聞丞相體皇帝好生之德,毋殺虜,所過皆秋毫無犯,民今復見太平,各奉表來降。」丞相,稱阿里海牙也。奏官其降官,皆如江陵。

獨宋經略使馬塈守靜江不下。使總管俞全等招之,皆為所殺。會宋主以國降,降手詔遣湘山僧宗勉諭塈,塈復殺之。阿里海牙又為書,以天命地利人心開塈,許以廣西大都督,反覆千餘言,終不聽。因入朝賀平宋,拜平章政事,使持詔如靜江諭之。十一月,前兵至嚴關,塈守關弗納,破其兵,又敗都統馬應麒於小溶江,遂逼靜江。錄上所賜靜江詔以示塈,塈焚之,斬其使。靜江以水為固,乃築堰斷大陽、小溶二江,以遏上流,決東南埭,以涸其隍,破其城。民聞城破,即縱火焚居室,多赴水死。塈及其總制黃文政、總管張虎以殘兵突圍走,執之。阿里海牙以靜江民易叛,非潭比,不重刑之,則廣西諸州不服,因悉坑之,斬塈於市。分遣萬戶脫溫不花徇賓、融、柳、欽、橫、邕、慶遠,齊榮祖徇鬱林、貴、廉、象,脫鄰徇潯、容、藤、梧,皆下之。特磨王儂士貴、南丹州牧莫大秀皆奉表求內附,奏官其降官如潭州。以兵戍靜江、昭、賀、梧、邕、融,乃還潭。

既而宋二王稱制海中,雷、瓊、全、永與潭屬縣之民文才喻、周隆、張虎、羅飛咸起兵應之,舒、黃、蘄相繼亦起,大者眾數萬,小者不下數千。詔命討之,且略地海外。阿里海牙既定才喻等,至雷州,使人諭瓊州安撫趙與珞降,不聽。遂自航大海五百里,執與珞、冉安國、黃之紀,皆裂殺之,盡定瓊南寧、萬安、吉陽地。降八蕃羅甸蠻,以其總管(文龍皃)〔龍文貌〕入見,[5]置宣慰司。八蕃羅甸、臥龍、羅蕃、大龍、遏蠻、[6](蘆)〔盧〕蕃、[7]小龍、石蕃、方蕃、(珙)〔洪〕蕃、[8]程蕃,並置安撫以鎮之。

十八年,奏請徙省鄂州。所定荊南、淮西、江西、海南、廣西之地,凡得州五十八,峒夷山獠不可勝計。大率以口舌降之,未嘗專事殺戮。又其取民悉定從輕賦,民所在立祠祀之。

二十三年,入朝,加光祿大夫、湖廣行省左丞相;卒,年六十。贈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封楚國公,諡武定。至正八年,進封江陵王。

子忽失海牙,湖廣行中書省左丞;貫只哥,江西行中書省平章政事。

相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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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威,國王速渾察之子也。性弘毅重厚,不飲酒,寡言笑。喜延士大夫,聽讀經史,論古今治亂,至直臣盡忠、良將制勝,必為之擊節稱善。以故臨大事,決大議,言必中節。

至元十一年,世祖命相威總速渾察元統弘吉剌等五投下兵從伐宋。由正陽取安豐,略廬,克和,攻司空山,平野人原。道安慶,渡江東下,會丞相伯顏兵於潤州,分三道並進,相威率左軍,參政董文炳為副,部署將校,申明約束。江陰、華亭、澉浦、上海悉望風款附,吏民按堵如故。進屯鹽官,伯顏已駐師臨安城下,得宋幼主降表。相威乃移兵瓜洲,與阿朮兵合。臨揚州,都統姜才以兵二萬攻揚子橋,率諸將擊敗之。

十三年夏,驛召相威。秋,入覲,大饗,賚功授金虎符、征西都元帥,仍賜弓矢甲鞍、文錦表裏四、鈔萬貫,從者賞賜有差。時親王海都叛,命領汪總帥兵以鎮西土。

十四年,召拜江南諸道行臺御史大夫。乃上奏曰:「陛下以臣為耳目,臣以監察御史、按察司為耳目。倘非其人,是人之耳目先自閉塞,下情何由上達?」帝嘉之,命御史臺清其選。每除目至,必集幕僚御史議其可否,不協公論者即劾去之。繼陳便民一十五事,其略曰:併行省,削冗官,鈐鎮戍,拘官船,業流民,錄故官,贓饋遺,淮浙鹽運司直隸行省,行大司農營田司併入宣慰司,理訟勿分南北,公田召佃仍減其租,革宋公吏勿容作弊。帝皆納焉。浙東盜起,浙西宣慰使昔里伯縱兵肆掠,俘及平民,乃遣御史商琥據錢唐津渡閱治之,得釋者以數千計。昔里伯遁還都,奏執還揚州治其罪。

十六年,入覲。會左丞崔斌等言平章阿合馬不法事,[9]有旨命相威及知樞密院博羅,自開平馳驛大都共鞫之。阿合馬稱疾不出,博羅欲回,相威厲聲色曰:「奉旨按問,敢回奏耶!」令輿疾赴對,首責數事。既引伏,有旨釋免,仍喻相威曰:「朕知卿不惜顏面。」復命還南行臺。十七年,有旨命相威檢覈阿里海牙、忽都帖木兒等所俘三萬二千餘口,並放為民。

十八年,(左)〔右〕丞范文虎、[10]參政李庭以兵十萬,航海征倭。七晝夜至竹島,與遼陽省臣兵合。欲先攻太宰府,遲疑不發。八月朔,颶風大作,士卒十喪六七。帝震怒,復命行省左丞相〔阿〕塔海征之。[11]一時無敢諫者。相威遣使入奏曰:「倭不奉職貢,可伐而不可恕,可緩而不可急。向者師行迫期,戰船不堅,前車已覆,後當改轍。今為之計,預修戰艦,訓練士卒,耀兵揚武,使彼聞之,深自備禦。遲以歲月,俟其疲怠,出其不意,乘風疾往,一舉而下,萬全之策也。」帝意始釋,遂罷其役。又陳皇太子既令中書,宜領撫軍監國之任,選正人端士,立詹事、賓客、諭德、贊善,衞翼左右,所以樹國本也。帝深然之。

十九年,又奏阿里海牙占降民一千八百戶為奴,阿里海牙以為征討所得,有旨:「果降民也,還之有司;若征討所得,令御史臺籍其數以聞,量賜有功者。」阿里海牙又自陳其功比伯顏,當賜養老戶,御史滕魯瞻劾之,阿里海牙自辨,有旨遣使赴行臺逮問。相威曰:「為臣敢爾欺誑邪!滕御史何罪?」即馳奏,使者竟歸。

二十年,以疾請入覲,進譯語資治通鑑,帝即以賜東宮經筵講讀。拜江淮行省左丞相。二十一年,啟行。四月,卒於蠡州,年四十四。訃聞,帝悼惜不已。

子阿老瓦丁,南行臺御史大夫;孫脫歡,集賢大學士。

土土哈〔牀兀兒〕[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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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土哈,其先本武平北折連川按答罕山部族,自曲出徙居西北玉里伯里山,[13]因以為氏,號其國曰欽察。其地去中國三萬餘里,夏夜極短,日暫沒即出。曲出生唆末納,唆末納生亦納思,世為欽察國主。

太祖征蔑里乞,其主火都奔欽察,亦納思納之。太祖遣使諭之曰:「汝奚匿吾負箭之麋?亟以相還,不然禍且及汝。」亦納思答曰:「逃鸇之雀,叢薄猶能生之。吾顧不如草木耶?」太祖乃命將討之。亦納思已老,國中大亂,亦納思之子忽魯速蠻遣使自歸於太(祖)〔宗〕。[14]而憲宗受命帥師,已扣其境,忽魯速蠻之子班都察,舉族迎降,從征麥怯斯有功。率欽察百人從世祖征大理,伐宋,以強勇稱。嘗侍左右,掌尚方馬畜,歲時挏馬乳以進,色清而味美,號黑馬乳,因目其屬曰哈剌赤。

土土哈,班都察之子也。中統元年,父子從世祖北征,俱以功受上賞。班都察卒,乃襲父職,備宿衞。

宗王海都搆亂,世祖以國家根本之地,命皇太子北平王率諸王鎮守之。至元十四年,諸王脫脫木、失烈吉叛,寇抄諸部,掠(憲)〔祖〕宗所御大帳以去。[15]土土哈率兵討之,敗其將脫兒赤顏於納蘭不剌,邀諸部以還。應昌部族只兒瓦台搆亂,脫脫木引兵應之,中途遇土土哈,將戰,先獲其候騎數十,脫脫木乃引去,遂滅只兒瓦台。追脫脫木等至禿兀剌河,三宿而後返。尋復敗之於斡歡河,奪回所掠大帳,還諸部之眾於北平。

十五年,大軍北征,詔率欽察驍騎千人以從。追失烈吉踰金山,擒扎忽台等以獻。又敗寬折哥等,裹瘡力戰,獲羊馬輜重甚眾。還朝,帝召至榻前,親慰勞之,賜金銀酒器及銀百兩、金幣九、歲時預宴只孫冠服全、海東白鶻一,仍賜以奪回所掠大帳,而諭之曰:「祖宗武帳非人臣所得御,以卿能歸之,故以授卿。」嘗有旨:「欽察人為民及隸諸王者,皆別籍之以隸土土哈,戶給鈔二千貫,歲賜粟帛,選其材勇,以備禁衞。」

十九年,授昭勇大將軍、同知太僕院事。二十年,改同知衞尉院事,兼領羣牧司。請以所部哈剌赤屯田畿內,詔給霸州文安縣田四百頃,益以宋新附軍人八百,俾領其事。二十一年,賜金虎符,並賜金貂、裘帽、玉帶各一,海東青鶻一,水磑壹區,近郊田二千畝,籍河東諸路蒙古軍子弟四千六百人隸其麾下。二十二年,拜鎮國上將軍、樞密院副使。二十三年,置欽察親軍衞,遂兼都指揮使,聽以宗族將吏備官屬。

海都兵犯金山,詔與大將朵兒朵懷共禦之。二十四年,宗王乃顏叛,陰遣使來結也不干、勝剌哈,為土土哈所執,盡得其情以聞。勝剌哈設宴邀二大將,朵兒朵懷將往,土土哈以為事不可測,遂止,勝剌哈計不得行。未幾,有旨令勝剌哈入朝,將由東道進,土土哈言於北安王曰:「彼分地在東,脫有不虞,是縱虎入山林也。」乃命從西道進。既而有言也不干叛者,眾欲先聞於朝,然後發兵。土土哈曰:「兵貴神速,若彼果叛,我軍出其不意,可即圖之;否則與約而還。」即日啟行,疾驅七晝夜,渡禿兀剌河,戰於孛怯嶺,大敗之,也不干僅以身免。世祖時親征乃顏,聞之,遣使命土土哈收其餘黨,沿河而下。遇叛王〔也〕鐵哥軍萬騎,[16]擊走之,獲馬甚眾,並擒叛王哈兒魯等,獻俘行在所,誅之。欽察、康里之屬自叛所來歸者,即以付土土哈,置哈剌魯萬戶府,欽察之散處安西諸王部下者,悉令統之。

時成宗以皇孫撫軍於北,詔以土土哈從。追乃顏餘黨於哈剌(溫),[17]誅叛王兀塔海,盡降其眾。二十五年,諸王也只里為叛王火魯哈孫所攻,遣使告急。復從皇孫移師援之,敗諸兀魯灰。還至哈剌溫山,夜渡貴烈河,敗叛王哈丹,盡得遼左諸部,置東路萬戶府。世祖多其功,以也只里女弟塔倫妻之。

二十六年,從皇孫晉王征海都。抵杭海嶺,敵先據險,諸軍失利,惟土土哈以其軍直前鏖戰,翼晉王而出。追騎大至,乃選精銳設伏以待之,寇不敢逼。秋七月,世祖巡幸北邊,召見慰諭之,曰:「昔太祖與其臣同患難者,飲班朮河之水以記功。今日之事,何愧昔人!卿其勉之。」還至京師,大宴羣臣,復謂土土哈曰:「朔方人來,聞海都言:『杭海之役,使彼邊將皆如土土哈,吾屬安所置哉!』」論功行賞,帝欲先欽察之士。土土哈言:「慶賞之典,蒙古將吏宜先之。」帝曰:「爾毋飾讓,蒙古人誠居汝右,力戰豈在汝右耶?」召諸將頒賞有差。

初,世祖既取宋,命籍建康、廬、饒租戶千為哈剌赤戶,益以俘獲千七百戶賜土土哈,仍官一子,以督其賦。二十八年,土土哈奏:「哈剌赤軍以萬數,足以備用。」詔賜珠帽、珠衣、金帶、玉帶、海東青鶻各一,復賜其部曲毳衣、縑素萬匹。於是率哈剌赤萬人北獵於漢塔海,邊寇聞之,皆引去。

二十九年秋,略地金山,獲海都之戶三千餘。還至和林,有詔進取乞里吉思。三十年春,師次欠河,冰行數日,始至其境,盡收其五部之眾,屯兵守之。奏功,加龍虎衞上將軍,仍給行樞密院印。海都聞取乞里吉思,引兵至欠河,復敗之,擒其將孛羅察。

三十一年,成宗即位,詔以邊境事重,其免會朝,遣使就賜銀五百兩、七寶金壺盤盂各一、鈔萬貫、白氊帳一、獨峯駝五。冬,召至京師,賞賚有加,別賜其麾下士鈔千二百萬貫。元貞元年春,仍出守北邊。二年秋,諸王附海都者率眾來歸,邊民驚擾,身至玉龍罕界,饋餉安集之,導諸王岳木忽等入朝。帝解御衣以賜,又賜金五十兩、銀千五百兩、鈔五萬貫、轎輿各一。

大德元年正月,拜銀青榮祿大夫、上柱國、同知樞密院事、欽察親軍都指揮使,奉命還北邊。二月,至宣德府卒,年六十一。贈金紫光祿大夫、司空,追封延國公,諡武毅,後加封昇王。子八人,其第三子曰牀兀兒。

牀兀兒初以大臣子奉詔從太師月兒魯行軍,戰於百搭山,有功,拜昭勇大將軍、左衞親軍都指揮使。

大德元年,襲父職,領征北諸軍,帥師踰金山,攻八鄰之地。八鄰之南有答魯忽河,其將帖良臺阻水而軍,伐木柵岸以自庇,士皆下馬跪坐,持弓矢以待我軍,矢不能及,馬不能進。牀兀兒命吹銅角,舉軍大呼,聲震林野。其眾不知所為,爭起就馬。於是麾師畢渡,湧水拍岸,木柵漂散,因奮師馳擊,追奔五十里,盡得其人馬廬帳。還次阿雷河,與海都所遣援八鄰之將孛伯軍遇。河之上有高山,孛伯陣於山上,馬不利下馳。牀兀兒麾軍渡河蹙之,其馬多顛躓,急擊敗之,追奔三十餘里,孛伯僅以身免。二年,北邊諸王都哇、徹徹禿等潛師襲火兒哈禿之地。其地亦有山甚高,敵兵據之。牀兀兒選勇而善步者,持挺刃四面上,奮擊,盡覆其軍。三年,入朝,成宗親解御衣賜之,慰勞優渥,拜鎮國上將軍、僉樞密院事、欽察親軍都指揮使、太僕少卿。復還邊。

是時武宗在潛邸,領軍朔方,軍事必諮於牀兀兒。及戰,牀兀兒嘗為先。四年秋,叛王禿麥、斡魯思等犯邊,牀兀兒迎敵於闊客之地。及其未陣,直前搏之,敵不敢支,追之踰金山乃還。五年,海都兵越金山而南,止於鐵堅古山,因高以自保。牀兀兒急引兵敗之。復與都哇相持於兀兒禿之地。牀兀兒以精銳馳其陣,左右奮擊,所殺不可勝計,都哇之兵幾盡。武宗親視其戰,乃嘆曰:「何其壯耶!力戰未有如此者。」事聞,詔遣御史大夫禿只等即赤訥思之地集諸王軍將問戰勝功狀,咸稱牀兀兒功第一。武宗既命尚雅忽禿楚王公主察吉兒,及使者以功簿奏,帝復出御衣遣使臨賜之。七年秋,入朝,帝親諭之曰:「卿鎮北邊,累建大功,雖以黃金周飾卿身,猶不足以盡朕意。」賜以衣帽、金珠等物甚厚,拜驃騎衞上將軍、樞密院副使、欽察親軍都指揮使、太僕少卿,仍賜其軍萬人,鈔四千萬貫。

九年,[18]諸王都哇、察八兒、明里帖木兒等相聚而謀曰:「昔我太祖艱難以成帝業,奄有天下,我子孫乃弗克靖恭,以安享其成,連年搆兵,以相殘殺,是自隳祖宗之業也。今撫軍鎮邊者,皆吾世祖之嫡孫,吾與誰爭哉?且前與土土哈戰既弗能勝,今與其子牀兀兒戰又無功,惟天惟祖宗意可見矣。不若遣使請命罷兵,通一家之好,使吾士民老者得以養,少者得以長,傷殘疲憊者得以休息,則亦無負太祖之所望於我子孫者矣。」使至,帝許之。於是明里帖木兒等罷兵入朝,特為置驛以通往來。十年,拜榮祿大夫、同知樞密院事,尋拜光祿大夫、知樞密院事,欽察左衞指揮、太僕少卿皆如故。

成宗崩,武宗時在渾麻出之海上,牀兀兒請急歸定大業,以副天下之望。武宗納其言,即日南還。及即位,賜以先朝所御大武帳等物,加拜平章政事,仍兼樞密、欽察左衞、太僕。還邊,復封容國公,授以銀印,賜尚服衣段及虎豹之屬。至大二年,入朝,加封句容郡王,改授金印。帝曰:「世祖征大理時所御武帳及所服珠衣,今以賜卿,其勿辭。」翌日,又以世祖所乘安輿賜之,且曰:「以卿有足疾,故賜此。」牀兀兒叩頭泣涕,固辭而言曰:「世祖所御之帳,所服之衣,固非臣所敢當,而乘輿尤非所宜蒙也。貪寵過當,臣實不敢。」帝顧左右曰:「他人不知辭此。」別命有司置馬轎賜之,俾得乘至殿門下。

仁宗即位,入朝,特授光祿大夫、平章政事、知樞密院事、欽察親軍都指揮使、左衞親軍都指揮使、太僕少卿。延祐元年,敗叛王也先不花等軍於亦忒海迷失之地,遣使入報,賜以尚服。二年,敗也〔先〕不花所遣將也不干、忽都帖木兒於赤麥干之地。[19]追出其境,至鐵門關,遇其大軍於扎亦兒之地,又敗之。四年,帝念其功而憫其老,召入商議中書省事,知樞密院事。大理國進象牙、金飾轎,即以賜之。每見必賜坐,每食必賜食,待以宗室親王之禮。牀兀兒常曰:「老臣受朝廷之賜厚矣,吾子孫當以死報國。」

至治二年卒,年六十三。後累封揚王。子六人:燕帖木兒,答剌罕、太師、右丞相、太平王;撒敦,左丞相;答里,襲封句容郡王。

校勘記

編輯
  1. 黃〔鵠〕白鷂船 據本書卷八世祖紀至元十二年七月辛未條及元文類卷四一經世大典序錄平宋補。
  2. 九年(二)〔三〕月破樊城外郛 從道光本改。按本書卷七世祖紀至元九年三月甲戌條、卷一二八阿朮傳、卷一六一劉整傳,「二月」皆作「三月」。
  3. 執文煥以快其意 本證云:「案即呂文煥。此傳數見。俱失書姓。」
  4. 今蜀江陵岳鄂皆未下 按當時鄂州已為元有,此處與上下文矛盾,當誤。道光本據類編改「鄂」為「潭」。
  5. (文龍皃)〔龍文貌〕 據元文類卷五九姚燧阿里海牙神道碑、卷四一經世大典序錄招捕改。新元史已校。
  6. 羅蕃大龍遏蠻 按本書卷六三地理志、卷九一百官志俱有「羅番遏蠻軍安撫司」,疑此處「遏蠻」下脫「軍」字。同上兩志又有「大龍番應天府」,不稱「遏蠻軍」,亦置安撫司,疑此處「羅蕃」、「大龍」錯倒。
  7. (蘆)〔盧〕蕃 據本書卷六三地理志及元文類卷四一經世大典序錄招捕改。按盧為盧蕃首領姓氏。
  8. (珙)〔洪〕蕃 據本書卷六三地理志、卷九一百官志改。按洪為洪蕃首領姓氏。
  9. 十六年入覲言平章阿合馬不法事 按本書卷一0世祖紀至元十五年四月壬午條、卷一七三崔斌傳、卷二0五阿合馬傳俱繫此事於至元十五年,蒙史改「六」為「五」,是。
  10. (左)〔右〕丞范文虎 據本書卷一一世祖紀至元十七年八月戊戌條、卷二0八日本傳、卷一五四洪福源傳附洪奇傳改。本證己校。
  11. 左丞相〔阿〕塔海 據本書卷一一世祖紀至元十八年六月庚寅條、卷一二九阿塔海傳、卷二0八日本傳補。新元史已校。
  12. 〔牀兀兒〕 據本書原目錄補。
  13. 自曲出徙居西北玉里伯里山 按元文類卷二六虞集句容郡王世績碑、元名臣事略卷三引閻復土土哈紀績碑,「曲出」皆作「曲年」,疑「出」字誤。下同。
  14. 自歸於太(祖)〔宗〕 據元文類卷二六虞集句容郡王世績碑改。按此時成吉思汗死已十年。新元史已校。
  15. 掠(憲)〔祖〕宗所御大帳以去 據元名臣事略卷三引閻復土土哈紀績碑改。按後文即作「祖宗武帳」。
  16. 叛王〔也〕鐵哥 據元名臣事略卷三引閻復土土哈紀績碑、元文類卷二六虞集句容郡王世績碑補。蒙史已校。
  17. 追乃顏餘黨於哈剌(溫) 「哈剌溫」元名臣事略卷三引閻復土土哈紀績碑原作「海剌」,譯音較切;元文類卷二六虞集句容郡王世績碑作「哈剌」;指今海拉爾河流域。哈剌溫為山名,即今大興安嶺。土土哈征乃顏餘黨,軍次哈剌,然後返至哈剌溫山。此處涉下文「哈剌溫」而衍,今刪。
  18. 九年 按本書卷二一成宗紀大德七年七月丁丑條有「都哇、察八而、滅里鐵木而等遣使請息兵」。蒙史雲「碑與舊傳作九年,誤」。
  19. 敗也〔先〕不花所遣將 據前文及元文類卷二六虞集句容郡王世績碑補。新編已校。

 

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遠遠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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