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好問集/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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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七言古詩

【虞阪行】〈丙子夏五月，將南渡河，道出虞阪，有感而作〉

虞阪盤盤上青石，石上車蹤深一尺。當時騏驥知奈何，千古英雄淚橫臆。龍蟠於泥《易》所歎，麟非其時聖為泣。玄龜竟墮餘且網，老鳳常饑竹花實。天生神物似有意，驗以乖逢知未必。若論美好是不祥，正使不逢何足惜？孫陽騏驥不並世，百萬億中時有一。乃知此物非不逢，轅下一鳴人已識。我行阪路多閱馬，敢謂群空如冀北？孫陽已矣誰汝知，努力鹽車莫稱屈。

【畫馬，為邢將軍賦】

大宛城下戰骨滿，駑駘入漢龍種藏。將軍此紙何處得，便覺房駟無光芒。人中馬中兩勍敵，天門雁門皆戰場。并州父老應相望，早晚旌旗上太行。

【秋蠶】

室人篋中無寸縷，一箔秋蠶課諸女。朝來飼卻上馬桑，隔簇仍聞竹間雨。阿容阿璋墨滿面，畫徹灰城前致語。上無蒼蠅下無鼠，作繭直須如甕許。東家追胥守機杼，有桑有稅吾猶汝。官家恰少一絇絲，未到打門先自舉。

【南溪】

南溪酒熟清而醇，北溪梅花發興新。前年去年花下醉，今年冷落花應嗔。梅花娟娟如靜女，寂寞甘與荒山鄰。詩人愛花山亦好，幽林穹穀生陽春。風鬟峨峨一尺雲，芳香幽臥如相親。山堂夜半北風惡，一點相思愁殺人。

【送郝講師住崇福宮】〈郝，平晉人〉

大方之家幾知津，郝君七十老斫輪。書文五車喙三尺，劇談混沌今猶神。太玄博士為絕倒，君言誇矣天公嗔。長安冠蓋羅青雲，洛陽車馬爭紅塵。怪君掉頭不肯住，寂寞來作由東鄰。嵩高維嶽古所秩，三十六帝有外臣。玄都石壇待飆馭，宮殿突兀松輪囷。上界仙人鄧雲山，洞天治所名司真。蓬萊方丈去不遠，明星玉女時相親。瑤華可擷蘭可紉，煙霞永隔塵中人。黃鵠一去不復返，白鷗萬里誰能馴？為我殷勤謝鄧君，玉華歲晚當平分。

【范寬《秦川圖》】〈張伯玉歿後，同麻徵君知幾賦〉

亂山如馬爭欲前，細路起伏蛇蜿蜒。秦川之圖范寬筆，來從米家書畫船。變化開闔天機全，濃淡覆露清而妍。雲興霞蔚幾千里，著我如在峨嵋巔。西山盤盤天與連，九點盡得齊州煙。浮雲未清白日晚，矯首四顧心茫然。全秦天地一大物，雷雨澒洞龍頭軒。因山分勢合水力，眼底廓廓無齊燕。我知寬也不辦此，渠寧有筆如修椽。紫髯落落西溪君，長劍倚天冠切雲，望之見之不可親。元龍未除湖海氣，李白豈是蓬蒿人？愛君恨不識君早，乃今得子胸中秦。作詩一笑君應聞。〈予七年前過郾城，伯玉知予來，而都無賓主意，予亦偃蹇而去。爾後雖願交而髯歿矣，未嘗不以為恨也。今日子思兄弟出此圖，求予賦詩，酒惡無聊中，勉為賦此。畫本米元章家物，有韓子蒼題名。元章以為中立，而元暉以為中正。以予觀之，此特張髯胸中物耳，知者當不以吾言為過云。〉

【赤壁圖】

馬蹄一蹴荊門空，鼓聲怒與江流東。曹瞞老去不解事，誤認孫郎作阿琮。孫郎矯矯人中龍，顧盼叱吒生雲風。疾雷破山出大火，旗幟北卷天為紅。至今圖畫見赤壁，仿佛燒虜留餘蹤。令人長憶眉山公，載酒夜俯馮夷宮。事殊與極憂思集，天淡雲閑今古同。得意江山在眼中，凡今誰是出群雄？可憐當日周公瑾，憔悴黃州一禿翁。

【寄答溪南詩老辛願敬之】

五年不喚溪南渡，日夕心馳洛西路。山中今日見君詩，惆悵良辰又相誤。龍蛇大澤變風景，虎豹天門鬱煙霧。丈夫不合把鋤犁，青鬢無情忽衰素。平泉漫作《窮愁志》，笠澤休題《自憐賦》。長安正有五侯鯖，骯髒誰能作樓護。青燈老屋深蓬蒿，蝙蝠掠面莎雞號。劍歌夜半激悲壯，松風萬壑翻雲濤。區區墓上曹征西，我知慚愧王東皋。人生只有一杯酒，螟蛉蜾蠃安能豪？

【西園】〈興定庚辰八月中作〉

西園老樹搖清秋，畫船載酒芳華遊。登山臨水祛煩憂，物色無端生暮愁。百年此地旃車發，易水迢迢雁行沒。梁門回望繡成堆，滿面黃沙哭燕月。熒熒一炬殊可憐，膏血再變為灰煙。富貴已經春夢後，典刑猶見靖康前。當時三山初奏功，三山宮闕雲錦重。璧月瓊枝春色裏，畫欄桂樹雨聲中。秋山秋水今猶昔，漠漠荒煙送斜日。銅人攜出露槃來，人生無情淚沾臆。麗川亭上看年芳，更為清歌盡此觴。千古是非同一笑，不須作賦擬《阿房》。

【愚軒，為趙宜之賦】

心生心化誰摶控，舉世倀倀皆大夢。百年只辦作朝三，爭識群狙先汝弄。人人具此清淨眼，妄翳無根嗟自種。天機嗜欲涇渭雜，道念紛華鄒魯哄。令人卻澹愚軒愚，一蹴藩籬開廓空〈去聲〉。愚軒虛室久生白，掌上精真元自洞。氣簁神火俱長物，豈有古方傳魯宋？人言此眼本無負，死恨冥行人所共。智愚何預阿堵中，或者桔槔賢抱甕。病瘖能指跛能履，眉睫雖存寧復動。我云俗士蔽一曲，全笑不全從古眾。渠儂六鑿日相攘，內不錙銖徒外重。守宮緣壁誇覆射，懸虱如輪規命中。天和一泄不知止，膏火自焚良可痛。從教目比方相多，才與瞽師論伯仲。先生真是有道者，老境一愚聊自送。五官止廢而神行，就令有眼將無用。寄謝諸方五味禪，葛藤莫作金絜頌。

【《雙峰競秀圖》】〈為參政楊侍郎賦〉

江煙霏霏雲拂石，山木蕭蕭山鬼泣，江岸人家失南北。兩峰突兀何許來，元氣淋漓洗秋碧。畫家晴景費經營，共愛移山入杳冥。安得北風吹雨去，倚天長劍看崢嶸？

【西窗】

西窗鳥聲千種好，樹陰離離動微風。青山滿前掩書坐，欲話懷抱無人同。花枝不笑綠鬢改，尊酒自與黃金空。少年樂事總消歇，落日澹澹天無窮。

【二月十五日鶴】

九龍崗上玄元祠，人言尊像神所遺。年年二月降靈鶴，來無定數有定期。城頭曉露生新警，萬首望穿雲際影。不知濁世誰下臨，只許霜毛見修整。石壇花落松風冷，戛然長鳴人語定。百年黧老誇見聞，萬里黃冠赴靈應。祇從遊騎突重圍，城郭並與人民非。可憐陊殿荒墟裏，無復當年丁令威。

【聞欽叔在華下】

翰林仙人詩酒豪，平生嵇阮參遊遨。山中草棘滿霜雪，可惜渠家宮錦袍。聞君忍饑讀《離騷》，思之不見心為勞。舉頭西望忽大笑，太華落落長庚高。

【閻商卿還山中】

阿卿去月從我來，今日西山成獨往。野人不是城中物，澗飲岩棲夢餘想。翰林濕薪爆竹聲，待詔履穿沾雪行。蘭台從事更閑冷，文書如山白髮生。孤燈靜照寒窗宿，北風夜半歌《黃鵠》。田家閉門風雪深，梅花開時酒應熟。半世虛名不療貧，棲遲零落百酸辛。憑君莫向山中說，白石清泉笑殺人。

【女几山避兵，送李長源歸關中】

山骨稜稜雪花白，北風不貸單衣客。與君此別欲何言，若個男兒不湮阨。相濡相呴尚可活，轢釜何曾厭求索。從知鮫鱷無隱鱗，芥視三山需一擘。自古饑腸出奇策，漢廷諸公必動色，見君軒蓋長安陌。

【雪後招鄰舍王讚子襄飲】

去年春旱百日強，小麥半熟雨作霜。青山無情不留客，單衣北風官路長。遺山山人伎倆拙，食貧口眾留他鄉。五車載書不堪煮，兩都覓官自取忙。無端學術與時背，如瞽失相徒倀倀。今年得田昆水陽，積年勞苦似欲償。鄰牆有竹山更好，下田宜秫稻亦良。已開長翽掩烏芋，稍學老圃分紅姜。宋公能詩雅好客，勸我移家來水旁。一閑入手豈易得，夢中我馬猶玄黃。君不見并州少年作軒昂，雞鳴起舞望八荒，夜如何其夜未央！賣刀買犢未厭早，腰金騎鶴非所望。河南冬來已三白，土膏墳起如蜂房。嵩山東頭玉旆出，父老知是豐年祥。南溪酒熟梅花香，高聲為喚牆東王。便當過我取一醉，聽歌長安金鳳凰。〈鄰舍宋可，字予之，隱君子也。并州少年，謂李汾長源。長安金鳳凰者，齊梁間田舍兒所歌。〉

【半山亭招仲梁飲】

孤城鬱鬱山四周，外人乍到如纍囚。半山亭前淅江水，只可與君消百憂。江山百年有此客，雲樹六月生涼秋。世上紅塵爭白日，一丘一壑去來休。

【鄧州城樓】

鄧州城下湍〈音專〉水流，鄧州城隅多古丘。隆中布衣不復見，浮雲西北空悠悠。長鯨駕空海波立，老鶴叫月蒼煙愁。自古江山感遊子，今人誰解賦《登樓》？

【宛丘歎】

秦陽陂頭人跡絕，荻花茫茫白於雪。當年萬家河朔來，畫出牛頭入租帖。蒼髯長官錯料事，下考大笑陽城拙。至今三老背腫青，死為逋懸出膏血。君不見劉君宰葉海內稱，饑摩寒拊哀孤惸。碑前千人萬人泣，父老夢見如平生。冰霜紈絝渠有策，如我碌碌當何成？荒田滿眼人得耕，詔書已復三年征。早晚林間見雞犬，一犁春雨麥青青。〈髯李令南陽，配流民以牛頭租，迫而逃者餘萬家。劉雲卿御史宰葉，除逃戶稅三萬斛，百姓為之立碑頌德。賢不肖用心相遠如此！李之後十年，予為此縣，大為逋懸所困。辛卯七月，農司檄予按秦陽陂田，感而賦詩。李與劉皆家宛丘，故以《宛丘歎》命篇。〉

【遊黃華山】

黃華水簾天下絕，我初聞之雪溪翁。丹霞翠壁高歡宮，銀河下濯青芙蓉。昨朝一遊亦偶爾，更覺摹寫難為功。是時氣節已三月，山木赤立無春容。湍聲洶洶轉絕壑，雪氣凜凜隨陰風。懸流千丈忽當眼，芥蒂一洗平生胸。雷公怒擊散飛雹，日腳倒射垂長虹。驪珠百斛供一瀉，海藏翻倒愁龍公。輕明圓轉不相礙，變見融結誰為雄？歸來心魄為動蕩，曉夢月落春山空。手中仙人九節杖，每恨勝景不得窮。攜壺重來岩下宿，道人已約山櫻紅。

【巨然《松吟萬壑圖》】

胸中刺鯁無九澤，畫裏風煙才一漚。阿師定有維摩手，斷取江山著筆頭。石林蒼蒼崖寺古，銀河浩浩松聲秋。方外賞音誰具眼，莫將輕比李營丘。

【密公《寶章小集》】

天東長白大寶幢，天河發源導三江。有木蔽映山朝陽，雲誰巢者雛鳳凰。雲間吐氣日五色，百鳥不敢言文章。名都盤盤魏大梁，黃金甲第羅康莊。王家書絕畫亦絕，欲與中秘論低昂。密公書院無絲簧，窗明幾潔凝幽香。元光以後門鑰廢，文士稍得連壺觴。客來喜色浮清揚，典衣置酒餘空箱。生平俊氣不易降，眼中俗物都茫茫。淵明素琴嵇阮酒，妙意所寄誰能量？在昔武元握乾綱，扶桑為弓射八荒。獵取大國如驅羊〈「取」一作「兩」〉。民風樸魯資贄強，文洽未及武克剛。興陵之孫越王子，天以人瑞歸明昌。十三執經侍帝傍，十八健筆陵《阿房》。撐腸文字五千卷，靈台架構森鋪張。高陽苗裔襲眾芳，胡不置之貢玉堂。袖中正有活國手，地下才得脩文郎。悲風蕭蕭吹白楊，丘山零落可憐傷。承平故態耿猶在，拂拭寶墨生輝光。恰似如庵連榻坐，一甌春露淡相忘。〈「明昌寶玩」、「群玉中秘」，內府圖書印也。越邸有柳公權《紫絲鞋》、歐率更《海上》、楊凝式《乞花》等帖，然獨推元章《華佗》為古今絕筆。宋《畫譜》山水以李成為第一。國朝張太師浩然、王內翰子端奉旨品第書畫，謂成「筆意繁碎，有畫史氣象，次之荊、關、范、許之下」。密公識賞超詣，亦以此論為公。郭乾暉《雀棘》，公以為當在太古無上，唐以來諸人筆虛筆實，皆非其比，故予詩及之。「樗軒」，公自號也。又所居有「如庵」，詩集號《如庵小稿》。越王諸子，惟樗軒貧甚，「典衣沽酒」之句，蓋實錄云。甲午三月二十有一日，為輔之書於聊城至覺寺之寓居。〉

【荊棘中杏花】

牆東荒蹊抱村斜，荊棘狼籍盤根芽。何年丹杏此留種，小紅濈濈爭春華。野人慣見謾不省，獨有詩客來諮嗟。天真不到鉛粉筆，富豔自是宮闈花。曲池芳徑非宿昔，蒼苔濁酒同天涯。京師惜花如惜玉，曉擔賣徹東西家。杏花看紅不看白，十日忙殺遊春車。誰家園亭有此樹，鄭重已著重幃遮。阿嬌新寵貯金屋，明妃遠嫁愁清笳。落花縈簾拂床蓆，亦有飄泊沾泥沙。天公無心物自物，得意未用相陵誇。黃昏人歸花不語，唯有落月啼棲鴉。

【太白獨酌圖】〈宣和所藏李伯時筆〉

謫仙去世三百年，海中鯨魚渺翩翩。豈知龍眠天馬筆，忽有玉樹秋風前。金鑾歸來身散仙，世事悠悠白髮邊。會稽賀老何處在，千里名山入酒船。清景已隨詩句盡，風流合向畫圖傳。往時長安酒家眠，焦遂不狂張不顛。想得三更風露下，醉和江月弄江煙。

【松上幽人圖】〈宋宗婦曹夫人仲婉所畫，上有曹道沖題詩。〉

秋風謖謖松樹枝，仙人骨輕雲一絲，不飲不食玉雪姿。竹宮月夕頻望祠，竟不下視齋房芝，人間女手乃得之。眼中擾擾昨暮兒，畫圖獨在羲皇時，予懷渺兮幽林思。

【送張君美往南中】

南朝辭臣北朝客，棲遲零落無顏色。陽平城邊握君手，不似銅駝洛陽陌。去年春風吹雁回，今年雁逐秋風來。春風秋風雁聲裏，行人日暮心悠哉。長江大浪金山下，吳兒舟船疾於馬。西湖十月賞風煙，想得新詩更瀟灑。

【戲題新居二十韻】

去冬作舍誰資助，縣侯雅以平原故。賢郎檢視日復日，規制從頭盡牢固。南風一夕怪事發，突兀赭垣殘半柱。乞槳得酒過初望，曲突徙薪忘後慮。長淮千里燕巢林，明月一枝烏繞樹。東家老屋西北走，眾木枝撐留少住。由來馬隊非講肆，況與彘牢通過路。聚廬托處何暇擇，重為主人推獎誤。夏秋之交十日陰，抱被倚門愁旦暮。君問新居在何許，只去火餘才數步。學宮分地與閑冷，使館有牆遮雜汙。就中此宅尤費手，官給工材半傭顧。十寒一暴半載強，才得安床置鐺釜。紛紛暗被兒女笑，老虎般彪今幾度。胸中廣廈千萬間，天地一身無著處。北來衣冠日枯槁，十九桃符傍門戶。乾坤血肉得此身，剩有把茅能勿懼。上方下比良易見，好惡且當隨所遇。仰看片瓦聊自賀，疾過岩牆寧反顧。合歡明日召諸鄰，狼籍杯盤從飽吐。

【贈蕭煉師公弼】

吾家阿京愛公弼，吾家澤兄敬公弼。半生夢與公弼遊，豈意相逢在今日。春風和氣在眉宇，玉壺冰鑒藏胸臆。人間萬事君自知，未必君材人盡識。蘇門水木無纖埃，聞君家近公和台。仙家近日多官府，黃帽青鞋歸去來。〈時汰佛老家甚急，故云。〉

【送弋唐佐、董彥寬南歸且為潞府諸公一笑】

河汾續經名自重，附會人嫌迫周孔。史臣補傳久已出，浮議至今猶洶洶。薛收文誌誰所傳，貴甚竹書開汲塚。沁州破後石故在，為礎為矼吾亦恐。暑塗十日來一觀，面色為黧足為腫。淡公淡癖何所笑，但笑弋卿堅又勇。自言浪走固無益，遠勝閉門親細冗。摩挲石刻喜不勝，忘卻崎嶇在岡隴。潞人本淡新有社，淡事重重非一種。有人六月訪琴材，不為留難仍從臾。懸如蠟本入渠手，四座色揚神為竦。他時記籍社中人，流外更須增一董。

【蕭仲植長史齋】〈修武作〉

張顛飲豪傾四座，脫帽狂呼誰敢和？南宗北宗知幾人，醉眼紛紛飛鳥過。是公技進不名技，元氣淋漓隨咳唾。偶然捉筆本無意，自有龍騫並虎臥。當時誰有《戰國策》〈《長史帖》云：「借《戰國策》可付之」，凡七字。〉，門外雷車忽驚墮。天星無數不知名，色正芒寒才七個。蕭即家世陵谷後，爭信空囊蓄奇貨。蕭齋故事今復舉，未怕秋風吹屋破。護持有物世共喜，不獨一時為子賀。藏舟夜壑未厭深，堤備有人來倚柂。

【送宋省參，並寄潞府諸人】

茅齋團團蝸殼大，苦被傍人嘲塞破。官豪眼孔十萬緡，未與書生供一唾。長衫只辦包瘦骨，故紙何緣變奇貨。不因三致大耳兒，老雪屯門甘凍臥。國中腐鼠凡幾嚇，玉上青蠅非一個。荊人美璞刖之招，君足倖存仍可賀。雲間太行青在眼，上客歸來傾四座。因君寄問社中人，前日淡公行復過？

【覓神霄道士古銅爵】

雷章著土紛朱碧，秋菌春蒲人不識。若非儀狄墓中來，應自杜康祠下得。古人我得酒之傳，摸索飲器流饞涎。巧偷豪奪吾何敢，他日酬君九府錢。

【賦澤人郭唐臣所藏山谷洮石研】

〈研有銘云：「王將軍為國開臨洮，有司歲饋，可會者六百巨萬，其於中國得用者，此研材也。」研，作璧水樣。〉

舊聞鸚鵡曾化石，不數泬鵜能瑩刀。縣官歲費六百萬，才得此研來臨洮。玄雲膚寸天下遍，璧水直上文星高。辭翰今誰江夏筆，三錢無用試雞毛。

【贈休糧張煉師】

金砂霧散風雨疾，一點黃金鑄秋橘。中林宴坐人不知，野鹿銜花蜂課蜜。富兒盤饌羅膻葷，擾擾飛蠅復聚蚊。見說西山好薇蕨，一枝青竹願隨君。

【天井關】

石磴盤盤積如鐵，牛領成創馬蹄穴。老天與世不相關，玄聖棲棲此回轍。二十年前走〈去聲〉大梁，當時塵土困名場。山頭千尺枯松樹，又見單車下太行。自笑道塗頭白了，依然直北有羊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