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宋文/卷二十五

卷二十五

鄭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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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鮮之字道子,滎陽開封人,隆安末為桓偉輔國主簿,隨府轉安西功曹,入為員外散騎侍郎、司徒左西屬大司馬、琅邪王錄事參軍,遷御史中丞,轉司徒左長史太尉諮議參軍,進侍中,復為太尉諮議,補右長史。宋國建,轉奉常,及受禪,遷太常都官尚書,出為丹陽尹。復入為都官尚書,加散騎常侍,封龍陽縣子,出為豫章太守。元嘉三年進尚書右僕射。明年卒,贈金紫光祿大夫,有集二十卷。

諫北討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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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思聖略深遠,臣之愚管無所措其意。然臣愚見,竊有所懷。虜凶狡情狀可見,自關中再敗,皆是帥師違律,非是內有事故,致外有敗傷。虜聞殿下親御六軍,必謂見伐,當重兵守潼關,其勢然也。若陵威長驅,臣實見其未易;若輿駕頓洛,則不足上勞聖躬。如此,則進退之機,宜在孰慮。賊不敢乘勝過陝,遠懾大威故也。今盡用兵之算,事從屈申,遣師撲討,而南夏清晏,賊方懼將來,永不敢動。若輿駕造洛而反,凶丑更生揣量之心,必啟邊戎之患,此既必然。江南,傾注輿駕,忽聞遠伐,不測師之深淺,必以殿下大申威靈,未還,人情恐懼,事又可推。往年西征,劉鍾危殆,前年劫盜破廣州,人士都盡。三吳心腹之內,諸縣屢敗,皆由勞役所致。又聞處處大水,加遠師民敝,敗散,自然之理。殿下在彭城,劫盜破諸縣,事非偶爾,皆是無賴凶慝。凡順而撫之,則百姓思安,違其所願,必為亂矣。古人所以救其煩穢,正在於斯。漢高身困平城,呂后受匈奴之辱,魏武軍敗赤壁,宣武喪師枋頭,神武之功,一無所損。況偏師失律,無虧於廟堂之上者邪。即之事實,非敗之謂,惟齡石等可念耳。若行也,或速其禍,反覆思惟,愚謂不煩殿下親征小劫。西虜或為河洛之患,今正宜通好北虜,則河南安。河南安則濟泗靜。伏願聖鑑察臣愚懷。《宋書·鄭鮮之傳》。宋國初建,轉奉常,佛佛虜陷關中,高祖復欲北討,行意甚盛,鮮之上表諫。

請立學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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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洙泗之教,洋洋盈耳,所以柔漸性情,日用成器,國廢胄子之教,家弛勸學之訓,宜振起頹業,以回視聽,接光太陽,燭之幽夜,令欣流者濟津,懷寶者剖和。《藝文類聚》三十八。

舉謝絢自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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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蓋聞知賢弗推,臧文所以竊位;宣子能讓,晉國以之獲寧,鮮之猥承人乏,謬蒙過眷,既恩以義隆,遂再叨非服。知進之難,屢以上請,然自退之志,未獲暫申,夙夜懷冰,敢忘其懼。伏見行參軍謝絢,清悟審正,理懷通美,居以端右,雖未足舒其采章,升庸以漸,差可以位擬人。請乞愚短,甘充下列,授為賢牧,實副群望。《宋書·鄭鮮之傳》,桓偉進號安西,轉補功曹,舉陳郡謝絢自代。

滕羨仕宦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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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教大極,忠孝而已,至乎變通抑引,每事輒殊,本而尋之,皆是求心而遺蹟。跡之所乘,遭遇或異。故聖人或就跡以助教,或因跡以成罪,屈申與奪,難可等齊,舉其阡陌,皆可略言矣。天可逃乎?而伊尹廢君;君可脅乎?而鬻權見善;忠可愚乎?而箕子同仁。自此以還,殊實而齊聲,異譽而等美者,不可勝言。而欲令百代之下,聖典所闕,正斯事於一朝,豈可易哉!

  然立言明理,以古證今,當使理厭人情。如滕羨情事者,或終身隱處,不關人事,或升朝理務,無譏前哲。通滕者則以無譏為證,塞滕者則以隱處為美。折其兩中,則異同之情可見矣。然無譏前哲者,厭情之謂也。若王陵之母,見烹於楚,陵不退身窮居,終為社稷之臣,非為榮也。鮑勛蹇諤魏朝,亡身為效,觀其志非貪爵也。凡此二賢,非滕之諭。夫聖人立教,猶雲「有禮無時,君子不行」。有禮無時,政以事有變通,不可守一故耳。若滕以此二賢為證,則恐人人自賢矣。若不可人人自賢,何可獨許其證。譏者兼在於人,不但獨證其事。漢魏以來,記闕其典,尋而得者無幾人。至乎大晉中朝及中興之後,楊臻則七年不除喪,三十餘年不關人事,溫公則見逼於王命,庾左丞則終身不著袷,高世遠則為王右軍、何騎驃所勸割,無有如滕之易者也。若以麻非為哀之主,無所復言矣。文皇帝以東關之役,屍骸不反者,制其子弟,不廢婚宦。明此,孝子已不自同於人倫,有識已審其可否矣。若其不爾,居宗輔物者,但當即聖人之教,何所復明制於其間哉。及至永嘉大亂之後,王敦復申東關之制於中興,原此是為國之大計,非為訓范人倫,盡於此也。

  何以言之?父仇明不同載天日,而為國不可許復仇,此自以法奪情,即是東關、永嘉之喻也。何妨綜理王務者,布衣以處之。明教者自謂世非橫流,凡士君子之徒,無不可仕之理,而雜以情譏,謂宜在貶裁耳。若多引前事以為通證,則孝子可顧法而不復仇矣。文皇帝無所立制於東關,王敦無所明之於中興。每至斯會,輒發之於宰物,是心可不喻乎。

  且夫求理當先以遠大,若滄海橫流,家國同其淪溺,若不仕也則人有餘力。人有餘力,則國可至乎亡,家可致乎滅。當斯時也,匹婦猶亡其身,況大丈夫哉。既其不然,天下之才,將無所理,滕但當盡《陟岵》之哀,擬不仕者之心,何為證喻前人,以自通乎?且名為大才之所假,而小才之所榮,榮與假乘常,已有漸德,無欣工進,何有情事乎。若其不然,則工進無欣,何足貴於千載之上邪。苟許小才榮其位,則滕不當顧常疑以自居乎。所謂柳下惠則可,我則不可也。

  且有生之所宗者聖人,聖人之為教者禮法,即心而言,則聖人之法,不可改也。而秦以郡縣治天下,莫之能變;漢文除肉刑,莫之能復。彼聖人之為法,猶見改於後王,況滕賴前人,而當必通乎?若人皆仕,未知斯事可俟後聖與不?況仕與不仕,各有其人,而不仕之所引,每感三年之下。見議者弘通情紀,每傍中庸,又雲若許譏滕,則恐亡身致命之仕,以此而不盡。何斯言之過與。夫忠烈之情,初無計而後動。若計而後動,則懼法不盡命。若有不盡,則國有常法。故古人軍敗於外,而家誅於內。苟忠發自內,或懼法於外,復有踟躕顧望之地邪?若有功不賞,有罪不誅,可致斯喻耳。無有名教翼其子弟,而子弟不致力於所天。不致力於所天,則王經忠不能救主,孝不顧其親,是家國之罪人耳,何所而稱乎。夫恩宥十世,非不隆也,功高賞厚,非不報也。若國憲無負於滕恬,則羨之通塞,自是名教之所及,豈是勸沮之本乎?

  議者又以唐虞邈矣,孰知所歸,尋言求意,將所負者多乎。後漢亂而不亡,前史猶謂數公之力。魏國將建,荀令君正色異議,董昭不得枕蘇則之膝,賈充受辱於庾純。以此而推,天下之正義,終自傳而不沒,何為發斯嘆哉。若以時非上皇,便不足復言多者,則夷齊於、望,子房於四人,亦無所復措其言矣。至於陳平默順避禍,以權濟屈,皆是衛生免害,非為榮也。滕今生無所衛,鞭塞已冥,義安在乎。昔陳壽在喪,使婢丸藥,見責鄉閭,阮咸居哀,騎驢偷婢,身處王朝。豈可以阮獲通於前世,便可疑於後乎。且賢聖抑引,皆是究其始終,定其才行。故雖事有驚俗,而理必獲申,詵葬母後園,而身登宦,所以免責,以其孝也。日殺兒無譏,以其忠也。今豈可以二事是忠孝之所為,便可許殺兒葬母後園乎?不可明矣。既其不可,便當究定滕之才行,無所多辨也。

  滕非下官鄉親,又不周旋,才能非所能悉。若以滕謀能決敵,才能周用,此自追蹤古人,非議所及。若是士流,故謂宜如子夏受曾參之詞,可謂善矣,而子夏無不孝之稱也。意之所懷,都盡於此,自非名理,何緣多其往復,如其折中,裁之居宗。《宋書·鄭鮮之傳》,為桓傅輔國主簿。先是兗州刺史滕恬,為丁零翟遠所沒,死屍不反。恬子羨仕官不廢,議者嫌之。桓玄在荊州,使群僚博議,鮮之議。

父疾去職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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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事有相權,故制有與奪,此有所屈,而彼有所申。未有理無所明,事無所獲,而為永制者也。當以去官之人,或容詭托之事。詭托之事,誠或有之,豈可虧天下之大教,以末傷本者乎。且設法蓋以眾苞寡,而不以寡違眾,況防杜去官而塞孝愛之實。且人情趨於榮利,辭官本非所防,所以為其制者,蒞官不久,則奔競互生,故杜其欲速之情,以申考績之實。今省父母之疾,而加以罪名,悖義疾理,莫此為大。謂宜從舊,於議為允。《宋書·鄭鮮之傳》,長吏以父母疾去官,禁錮三年,山陰令,沈叔任父疾去職,鮮之因此上議,從之。

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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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承明旦見南蠻,是四廢日,來月朔好,不審可從否?

與沙門論踞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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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聖人之訓,修本祛末,即心為教,因事成用,未有反性違形,而篤大化者也。雖復形與俗乖,事高世表,至於拜敬之節,揖讓之禮,由中所至,道俗不殊也。故齊講肆業,則備其法服;禮拜月序,先後有倫,敬心內充,而形肅於外,稽首至地,不容企踞之禮,斂衤任十拜,事非偏坐所預,而以踞食為心用,遺儀為斂粗,事理相違,未見其通者也。夫有為之教,義各有之。至若般舟若形以存道,道親而形疏,行之有理,用之有本,踞食之教,義無所弘,進非苦形,退貽慢易。見形而不及道者,失其恭肅之情,而啟駭慢之言,豈聖人因事為教,章甫不適越之義邪?原其所起,或出於殊方之性,或於矯枉之中,指其所救,如病急則藥速,非服御長久之法也。夫形教相稱,事義有倫。既制其三服,行其禮拜,節以法鼓,列以次序,安得企踞其閒,整慢相背者哉。在昔宜然,則適事所至。一日之用,不可為永年之訓,理可知也。故問仁者眾,而復禮為本。今禪念化心,而守跡不變。在理既末,於用又粗。苟所未達,敢不布懷,鄭君頓者。《弘明集》十二。

神不滅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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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以形神同滅,照識俱盡,夫所以然,其可言乎。十世既以周孔為極矣,仁義禮教,先結其心,神明之本,絕而莫言,故感之所體,自形已還,佛唱至言,悠悠弗信,余墜弱喪,思拔淪溺,仰尋玄旨,研求神要,悟夫理精於形,神妙於理,寄象傳心,粗舉其證,庶鑒諸將悟,遂有功於滯惑焉。夫形神混會,雖與生俱存,至於粗妙分源,則有無區異,何以言之?夫形也,五臟六腑,四肢七穴,相與為一,故所以為生;當其受生,則五常殊授,是以肢體偏病,耳目互缺,無奪其為生,一形之內,其猶如茲,況神體靈照,妙統眾形,形與氣息俱運,神與妙覺同流。雖動靜相資,而精粗異源,豈非各有其本,相因為用者邪?近取諸身,即明其理,庶可悟矣。一體所資,肌骨則痛癢所知,爪發則知之所絕,其何故哉?豈非肌骨所以為生,爪發非生之本也。《南藏》此下有「生之本邪生之所本」八字原注。生在本則知存,生在末則知滅。一形之用,猶以本末為興廢,況神為生本,其源至妙,豈得與七尺同枯,戶牖俱盡者哉。推此理也,則神之不滅,居可知矣。

  客難曰:子之辨神形盡矣,即取一形之內,知與不知,精矣,然形神雖粗妙異源,俱以有為分。夫所以為有,則生為其本,既孰有本己盡,而資乎本者,獨得存乎。出生之表,則廓然冥盡,既冥盡矣,非但無所立言,亦無所立其識矣。識不立,則神將安寄,既無所寄,安得不滅乎?答曰:子之難,辯則辯矣,未本諸心,故有若斯之難乎。夫萬化皆有也,榮枯盛衰死生代乎,一形盡,一形生,此有生之始終也。至於水火,則彌貫群生,贍而不匱,豈非火體因物,水理虛順,生不自生,而為眾生所資,因即為功,故物莫能竭乎?同在生域,其妙如此,況神理獨絕,器所不鄰,而限以生表冥盡,神無所寄哉?因斯而談,太極為兩儀之母,兩儀為萬物之本,彼太極者,渾元之氣而已。猶能總此化根,不變其一,矧神明靈極,有無兼盡者邪?其為不滅,可以悟乎。

  難曰:子推神照於形表,指太極於物先,誠有其義,然理貴厭心,然後談可究也。夫神形未嘗一時相違,相違則無神矣,草木之無神,無識故也。此形盡矣,神將安附,而謂之不滅哉。苟能不滅,則自乖其靈,不資形矣。既不資形,何理與形為生,終不相違。不能相違,則生本是同,斷可知矣。答曰:有斯難也,形神有源,請為子循本而釋之。夫火因薪則有火,無薪則無火,薪雖所以生火,而非火之本,火本自在,因薪為用耳。若待薪然後有火,則燧人之前,其無火理乎。火本至陽,陽為火極,故薪是火所寄,非其本也,神形相資,亦猶此矣。相資相因,生途所由耳,安在有形則神存,無形則神盡。其本惚恍,不可言矣。請為吾子廣其類以明之,當薪之在水則火盡,出水則火生,一薪未改,而火前期,神不賴形,又如茲矣,神不待形,可以悟乎。

  難曰:神不待形,未可頓辨,就如子言,苟不待形,則資形之與獨照,其理常一。雖曰相資,而本不相關,佛理所明,而必陶鑄此神,以濟彼形,何哉?答曰:子之問有心矣,此悠悠之所感,而未暨其本者也。神雖不待形,然彼形必生,必生之形,此神必宅,必宅必生,則照感為一,自然相濟。自然相濟,則理極於陶鑄,陶鑄則功存,功存則道行,如四時之於萬物,豈有心於相濟哉?理之所順,自然之所至耳。

  難曰:形神雖異,自然相濟,則敬聞矣。子既譬神之於形,如火之在薪,薪無意於有火,火無情於寄薪,故能合用無窮,自與化永,非此薪之火,移於彼薪然後為火,而佛理以此形暨盡,更宅彼形,形神去來,由於罪福。請問此形為罪,為是形邪?為是神邪?若形也,則大冶之一物耳。若神也,則神不自濟,繁於異形,則子形神不相資之論,於此而躓矣。答曰:宜有斯問,然後理可盡也。所謂形神不相資,明其異本耳。既以為生,生生之內,各周其用。苟用斯生,以成罪福,神豈自妙其照,不為此形之用邪?若其然也,則有意於賢愚,非忘照而玄會,順理玄會,順理盡形,化神宅此形,子不疑於其始,彼此一理,而性於其終邪。

  難曰:神即形為照,形因神為用,斯則然矣。悟既由神,惑亦在神,神隨此形,故有賢愚,賢愚非神,而神為形用,三世周回,萬劫無算,賢愚靡始,而功顯中路,無始之理玄,而中路之功未,孰有在未之功,而拔無始之初者邪?若有嘉通,則請從後塵。答曰:子責其始,有是言矣。夫理無始終,玄極無涯,既生既化,罪福往復,自然所生耳。所謂聰明,誠由耳目。耳目之本,非聰明也。所謂賢愚,誠應有始,暨為賢愚,無始可知矣。夫有物也,則不能管物,唯無物,然後能為物所歸。若有始也,則不能為終,唯無始也,然後終始無窮,此自是理所必然,不可征事之有始,而責神同於事。神道玄遠,至理無言,仿佛其宗,相與為悟,而自末征本,動失其統,所以守此一觀,庶階其峰。若肆辯競辭,余知其息矣,《洪範》說生之本,與佛同矣。至乎佛之所演,則多河漢,此溺於日用耳。商臣極逆,後嗣隆業,顏、冉德行,早夭無聞,周孔之教,自為方內,推此理也,其可知矣。請廣其證,以究其詳。夫稟靈乘和,體極淳粹,堯生丹朱,頑凶無章,不識仁義。瞽瞍誕舜,原生則非所育,求理應傳美,其事若茲,而謂佛理為迂,可不悟哉。《釋藏》車五,《弘明集》五。

祭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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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牲先事,薦茲敬祭,崇牙既建,義鋒增厲。人鬼一揆,三才同契。惟茲靈鑒,庶必有察,逆順幽辯,忠孝顯節。使凶丑時殲,主寧臣悅。振旅上京,凱歸西蕃。神器增暉,四境永安。《藝文類聚》六十,《初學記》二十一,《御覽》三百三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