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後魏文/卷四十五

卷四十五

江式 編輯

  式字法安,陳留濟陽人。仕孝文為司徒、行參軍、檢校御史,除殄寇將軍、符節令。以書文昭太后尊號諡冊,特除奉朝請。正光中,除驍騎將軍、兼著作佐郎。卒贈右將軍、巴州刺史。

求撰集古今文字表 編輯

  臣聞庖羲氏作而八卦列其畫,軒轅氏興而龜策彰其彩。古史倉頡覽二象之爻,觀鳥獸之跡,別創文字,以代結繩,用書契以維事。宣之王庭,則百工以敘,載之方冊,則萬品以明。迄於三代,厥體頗異,雖依類取制,未能悉殊倉氏矣。故《周禮》八歲入小學,保氏教國子以六書:一曰指事,二曰象形,三曰形聲,四曰會意,五曰轉注,六曰假借。蓋是史頡之遺法也。及宣王太史史籀著大篆十五篇,與古文或同或異,時人即謂之籀書。至孔子定《六經》,左丘明述《春秋》,皆以古文,厥意可得而言。

  其後七國殊軌,文字乖別,暨秦兼天下,丞相李斯乃奏蠲罷不合秦文者。斯作《倉頡篇》,中車府令趙高作《爰歷篇》,太史令胡毋敬作《博學篇》,皆取史籀大篆,或頗省改,所謂小篆者也。於是秦燒經書,滌除舊典,官獄繁多,以趣約易,始用隸書,古文由此息矣。隸書者,始皇使下杜人程邈附於小篆所作也。以邈徒隸,即謂之隸書。故秦有八體: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書,四曰蟲書,五曰摹印,六曰署書,七曰殳書,八曰隸書。

  漢興,有尉律學,復教以籀書,又習八體,試之課最,以為尚書史。吏民上書,省字不正,輒舉劾焉。又有草書,莫知誰始,考其書形,雖無厥誼,亦是一時之變通也。孝宣時,召通《倉頡》讀者,獨張敝從之受。涼州刺史杜鄴、沛人爰禮、講學大夫秦近亦能言之。孝平時,徵禮等百餘人說文字於未央宮中,以禮為小學元士。黃門侍郎揚雄采以作《訓纂篇》。及亡新居攝,自以應運製作,使大司空甄豐校文字之部,頗改定古文。時有六書:一曰古文,孔子壁中書也;二曰奇字,即古文而異者;三曰篆書,雲小篆也;四曰佐書,秦隸書也;五曰繆篆,所以摹印也;六曰鳥蟲,所以幡信也。壁中書者,魯恭王壞孔子宅而得《禮》、《尚書》、《春秋》、《論語》、《孝經》也。又北平侯張倉獻《春秋左氏傳》,書體與孔氏相類,即前代之古文矣。

  後漢郎中扶風曹喜號曰工篆,小異斯法,而甚精巧,自是後學皆其法也。又詔侍中賈逵修理舊文。殊藝異術,王教一端,苟有可以加於國者,靡不悉集。逵即汝南許慎古文學之師也。後慎嗟時人之好奇,嘆儒俗之穿鑿,惋文毀於譽,痛字敗於訾,更詭任情,變亂於世,故撰《說文解字》十五篇,首一終亥,各有部屬,包括六藝群書之詁,評釋百氏諸子之訓,天地、山川、草木、鳥獸、昆蟲、雜物、奇怪珍異、王制禮儀、世間人事,莫不畢載,可謂類聚群分,雜而不越,文質彬彬,最可得而論也。左中郎將陳留蔡邕采李斯、曹喜之法,為古今雜形,詔於太學立石碑,刊載《五經》,題書楷法,多是邕書也。後開鴻都,書畫奇能,莫不雲集,於時諸方獻篆,無出邕者。

  魏初博士清河張揖著《埤倉》、《廣雅》、《古今字詁》,究諸《埤》、《廣》,綴拾遺漏,增長事類,抑亦於文為益者。然其《字詁》,方之許慎篇,古今體用,或得或失矣。陳留邯鄲淳亦與揖同時,博古開藝,特善《倉》、《雅》,許氏字指,八體六書,精究閒理,有名於揖,以書教諸皇子。又建《三字石經》於漢碑之西,其文蔚炳,三體復宣。校之《說文》,篆隸大同,而古字少異。又有京兆韋誕、河東衛覬二家,並號能篆。當時台觀榜題、寶器之銘,悉是誕書,咸傳之子孫,世稱其妙。

  晉世義陽王典祠令任城呂忱表上《字林》六卷,尋其況趣,附托許慎《說文》,而案偶章句,隱別古籀奇惑之字,文得正隸,不差篆意也。忱弟靜別放故左校令李登《聲類》之法,作《韻集》五卷,宮商角徵羽各為一篇,而文字與兄便是魯、衛,音讀楚、夏,時有不同。

  皇魏承百王之季,紹五運之緒,世易風移,文字改變,篆形謬錯,隸體失真。俗學鄙習,復加虛巧,談辯之士,又以意說,炫惑於時,難以釐改。故傳曰:以眾非,非行正。信哉得之於斯情矣。乃曰追來為歸,巧言為辯,小兒為《需兒》,神蟲為蠶,如斯甚眾,皆不合孔氏古書、史籀大篆、許氏《說文》、《石經》三字也。凡所關古,莫不惆悵焉。嗟夫!文字者,六藝之宗,王教之始,前人所以垂今,今人所以識古,故曰「本立而道生」。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又曰:「述而不作。」《書》曰:「子欲觀古人之象。」皆言遵修舊史,而不敢穿鑿也。

  臣六世祖瓊,家世陳留,往晉之初,與從父兄應元俱受學於衛覬,古篆之法,《倉》、《雅》、《方言》、《說文》之誼,當時並收善譽。而祖官至太子洗馬,出為馮翊郡,值洛陽之亂,避地河西,數世傳習,斯業所以不墜也。世祖太延中,皇威西被,牧犍內附,臣亡祖文威杖策歸國,奉獻五世傳掌之書,古篆八體之法,時蒙褒錄,敘列於儒林,官班文省,家號世業。暨臣ウ短,識學庸薄,漸漬家風,有忝無顯。但逢時來,恩出願外,每承澤雲津,廁沾漏潤,驅馳文閣,參預史官,題篆宮禁,猥同上哲。既竭愚短,欲罷不能。是以敢藉六世之資,奉遵祖考之訓,竊慕古人之軌,企踐儒門之轍,輒求撰集古來文字,以許慎《說文》為主,爰采孔氏《尚書》、《五經》音注、《籀篇》、《爾雅》、《三倉》、《凡將》、《方言》、《通俗文祖文宗》、《埤倉》、《廣雅》、《古今字詁》、《三字石經》、《字林》、《韻集》,諸賦文字有六書之誼者,皆以次類編聯,文無復重,糾為一部。其古籀、奇惑、俗隸諸體,咸使班於篆下,各有區別。詁訓假借之誼,僉隨文而解,音讀楚、夏之聲,並逐字而注。其所不知者,則闕如也。脫蒙遂許,冀省百氏之觀,而同文字之域,典書秘書。所須之書,乞垂敕給;並學士五人,嘗習文字者,助臣披覽;書生五人,專令抄寫。侍中、黃門、國子祭酒一月一監,證議疑隱,庶無紕繆。所撰名目,伏聽明旨。《魏書·江式傳》,又見《北史》三十四。

祖瑩 編輯

  瑩字元珍,范陽遒人。孝文時為中書學生,拜太學博士。署彭城王勰司徒、法曹參軍,掌書記。再遷尚書三公郎中。宣武時為冀州鎮東府長史,除名。尋為國子博士,領尚書左戶部。孝明時為李崇都督長史,除名。尋為散騎侍郎。孝昌中,累遷國子祭酒,領給事黃門侍郎,幽州大中正,監起居事。元顥入洛,以為殿中尚書。孝莊還宮,免。後除秘書監,賜爵容城縣子。前廢帝昱遷車騎將軍、太常卿。孝武即位,封文安縣子。孝靜遷鄴,加儀同三司,進爵為伯。天平中卒,贈尚書左僕射、司徒、冀州刺史。

樂舞名議 編輯

  夫樂所以乘靈通化,舞所以象物昭功,金石播其風聲,絲竹申其歌詠。郊天祠地之道,雖百世而可知,奉神育民之理,經千載而不昧。是以黃帝作《咸池》之樂,顓頊有《承雲》之舞,堯為《大章》,舜則《大韶》,禹為《大夏》,湯為《大獲》,周曰《大武》,秦曰《壽人》,漢為《大予》,魏名《大鈞》,晉曰《正德》。雖三統互變,五運代降,莫不述作相因,徽號殊別者也。皇魏道格三才,化清四宇,奕世載德,累葉重光,或以文教興邦,或以武功平亂,功成治定,於是乎在。及主上龍飛載造,景命惟新,書軌自同,典刑罔二,覆載均於兩儀,仁澤被於四海,五聲有序,八音克諧,樂舞之名,宜以詳定。案周兼六代之樂,聲律所施,咸有次第。滅學以後,經禮散亡,漢來所存,二舞而已。請以《韶舞》為《崇德》,《武舞》為《章烈》,總名曰《嘉成》。漢樂章云:「高張四縣,神來燕饗。」宗廟所設,宮懸明矣。計五郊天神,尊於人鬼,六宮陰極,體同至尊。理無減降,宜皆用宮懸。其舞人冠服制裁,咸同舊式。庶得以光贊鴻功,敷揚大業。《魏書·樂志》。永熙二年春,長孫稚、祖瑩表乞定樂舞名。其年夏,集群官議之,瑩複議。又略見《通典》一百四十二。

公孫崇 編輯

  崇,太和中為給事中,景明中為太樂令。

請以高肇監樂務表 編輯

  伏惟皇魏龍躍鳳舉,配天光宅。世祖太武皇帝革靜荒,廓寧宇內,凶丑尚繁,戎軒仍動,制禮作樂,致有闕如。高祖孝文皇帝德鍾後仁之期,道協先天之日,顧《雲門》以興言,感《蕭韶》而忘味。以故中書監高閭博識明敏,文思優洽,紹蹤成均,實允所寄。乃命閭廣程儒林,究論古樂,依據《六經》,參諸國志,錯綜陰陽,以制聲律。鍾石管弦,略以完具,八音聲韻,事別粗舉。值遷邑崧,未獲周密,五權五量,竟不就果。自爾迄今,率多褫落,金石虛懸,宮商未會。伏惟陛下至聖承天,纂戎鴻烈,以金石未協,詔臣緝理。謹即廣搜黍,選其中形,又采梁山之竹,更裁律呂,制磬造鍾,依律並就。但權量差謬,其來久矣,頃蒙付并州民王顯進所獻古銅權,稽之古范,考以今制,鍾律準度,與權參合。昔造猶新,始創若舊,異世同符,如合規矩。樂府先正聲,有《王夏》、《肆夏》、《登歌》、《鹿鳴》之屬六十餘韻,又有《皇始》、《五行》、《勺舞》。太祖初興,置《皇始》之舞,復有吳夷、東夷、西戎之舞。樂府之內,有此七舞。太和初,郊廟但用《文始》、《五行》、《皇始》三舞而已。竊惟周之文武,頌聲不同;漢之祖宗,廟樂又別。伏惟皇魏,四祖三宗,道邁隆周,功超鴻漢,頌聲廟樂,宜有表章,或文或武,以旌功德。自非懿望茂親、雅量淵遠、博識洽聞者,其孰能識其得失?衛軍將軍、尚書右僕射臣高肇,器度淹雅「淹雅」原作「徽雅」,《冊府》卷五六七作「淹雅」,按文義,《冊府》是,今據改。神賞入微,徽贊大猷「徽贊」原作「淹贊」,《冊府》卷五六七作「徽贊」,按文義,《冊府》是,今據改。聲光海內,宜委之監就,以成皇代典謨之美。昔晉中書監荀勖,前代名賢,受命成均,委以樂務,崇述舊章,儀刑古典,事光前載,豈遠乎哉?又先帝明詔內外儒林,亦任高閭申請。今之所須,求依前比。《魏書·樂志》。正始四年春,太樂令公孫崇復表言。

上景明歷表 編輯

  臣頃自大樂,詳理金石,及在秘省,考步三光,稽覽古今,研其得失。然四序遷流,五行變易,帝王相踵,必奉初元,改正朔,殊徽號、服色,觀於時變,以應天道。故《易》湯武革命,治歷明時。是以三五迭隆,歷數各異。伏惟皇魏紹天明命,家有率土,戎軒仍動,未遑歷事,因前魏《景初歷》,術數差違,不協晷度。世祖應期,輯寧諸夏,乃命故司徒、東郡公崔浩錯綜其數。浩博涉淵通,更修歷術,兼著《五行論》。是時故司空、咸陽公高允,該覽群籍,贊明五《緯》,並述《洪範》。然浩等考察,未及周密,高宗踐阼,乃用敦煌趙匪甲寅之歷,然其星度,稍為差遠。臣輒鳩集異同,研其損益,更造新曆。以甲寅為元,考其盈縮,晷象周密,又從約省。起自景明,因名《景明歷》。然天道盈虛,豈曰必協,要須參候是非,乃可施用。太史令辛寶貴,職司玄象,頗閒秘數;秘書監鄭道昭,才學優贍,識覽該密;長兼國子博士高僧裕,乃故司空允之孫,世綜文業;尚書祠部郎中宗景,博涉經史;前兼尚書郎中崔彬,微曉法術。請此數人,在秘省參候。而伺察晷度,要在冬夏二至前後各五日。然後乃可取驗。臣區區之誠,冀效萬分之一。《魏書·律曆志上》。世宗景明中,詔太樂令公孫崇、趙樊生等同共考驗。正始四年冬崇表。

孫紹 編輯

  紹字世慶,昌黎人。太和中為校書郎,遷給事中,自長兼羽林監為門下錄事。延昌初,出除濟陰太守。還,歷司徒功曹參軍,步兵、長水校尉。正光中,為鎮遠將軍、右軍將軍。後為徐兗和糴使。歷驍騎將軍、太府少卿,遷右將軍、太中大夫。建義初,除衛尉,轉金紫光祿大夫。永安中,拜太府卿,賜爵新昌子。太昌初,遷左衛將軍、右光祿大夫。永熙二年卒,贈驃騎大將軍、尚書左僕射、冀州刺史,諡曰宣。

修律令上表 編輯

  臣聞建國有計,雖危必安;施化能和,雖寡必盛;治乖人理,雖合必離;作用失機,雖成必敗。此乃古今同然,百王之定法也。伏惟大魏應天明命,兆啟無窮,畢世後仁,祚隆七百。今二虢京門,下無嚴防;南北二中,復闕固守。長安、鄴城,股肱之寄;穰城、上黨,腹背所憑。四軍五校之軌,領護分事之式,徵兵儲粟之要,舟車水陸之資,山河要害之權,緩急去來之用,持平赴救之方,節用應時之法,特宜修置,以固堂堂之基。持盈之體,何得而忽?居安之辰,故應危懼矣。

  且法開清濁,而清濁不平;申滯理望,而卑寒亦免。士庶同悲,兵徒懷怨。中正賣望於下里,主案舞筆於上台,真偽混淆,知而不糾,得者不欣,失者倍怨。使門齊身等,而涇渭淹殊;類應同役,而苦樂懸異。士人居職,不以為榮;兵士役苦,心不忘亂。故有競棄本出,《北史》作「生」。飄藏他土。或詭名托養,散在人間;或亡命山藪,漁獵為命;或投伏強豪,寄命衣食。又應遷之戶,逐樂諸州;應留之徒,避寒歸暖。兼職人子弟,隨逐浮游,南北東西,卜居莫定。關禁不修,任意取適。如此之徒,不可勝數。爪牙不復為用,百工爭棄其業。混一之計,事實闕如;考課之方,責辦無日。流浪之徒,決須精校。今強敵窺時,邊黎伺隙,內民不平,久戍懷怨,戰國之勢,竊謂危矣。必造禍源者,北邊鎮戍之人也。

  若夫一統之年,持平用之者,大道之計也。亂離之期,縱橫作之者,行權之勢也。故道不可久,須文質以換情,權不可恆,隨ㄜ隆以收物。文質應世,道形自安;ㄜ隆獲衷,權勢亦濟。然則王者計法之趣,化物之規,圓方務得其境,人物不失其地。又先帝時,律令並議,律尋施行,令獨不出,十餘年矣。臣以令之為體,即帝王之身也,分處百揆之儀,安置九服之節,經緯三才之倫,包羅六卿之職,措置風化之門,作用賞罰之要,乃是有為之樞機,世法之大本也。然修令之人,亦皆博古,依古撰置,大體可觀,比之前令,精粗有在。但主議之家,太用古制。若全依古,高祖之法,復須升降,誰敢措意,有是非哉?以是爭故,久廢不理。然律令相須,不可偏用,今律班令止,於事甚滯。若令不班,是無典法,臣下執事,何依而行?臣等修律,非無勤止,署下之日,臣乃無名。是謂農夫盡力,他食其秋,功名之所,實懷於悒。《魏書·孫紹傳》。與常景等共修律令。延昌中,紹表。又《北史》四十六。

陳軍國利害又表 編輯

  臣聞文質互用,治道以之緝熙;ㄜ隆得時,人物以之通濟。故能事恢三靈,仁洽九服。伏惟陛下應靈踐阼,沖明照物,宰輔忠純,伊霍均美,既致昇平之基,應成無為之業。而漠北叛命,隴右構逆,中州驚擾,民庶竊議,其故何哉?皆由上法不通,下情怨塞故也。臣雖愚短,具鑒始末。往在代都,武質而治安;中京以來,文華而政亂。故臣昔於太和極陳得失,具論四方華夷心態,高祖垂納,文應可尋。延昌、正光,奏疏頻上,主者收錄,不蒙報問,即日事勢,乃至於此,盡微臣豫陳之驗。今東南有竊號之豎,西北有逆命之寇,豈得怨天,實尤人矣。臣今不憂荒外,正慮中畿,急須改張,以寧其意。若仍持疑,變亂尋作,肘腋一乖,大事去矣。然臣奉國四世,欣戚是同,但職在冗散,不關樞密,寧濟之計,欲陳無所,可謂經緯甚多,無機可織。夫天下者,大器也。一正難傾,一傾難正。當今之危,躡足之急,臣備肉食,痛心無已。泣血上陳,願垂采察。若得言參執事,獻可替否,冠逆獲除,社稷稱慶,雖死如生,犬馬情畢。《魏書·孫紹傳》。紹為徐兗和糴使,還朝,大陳軍國利害,不報。紹又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