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晉文/卷四十三

卷四十三

杜預 編輯

律序 編輯

  律者八,以正罪名;令者八,以存事制。二者相須為用。《書鈔》四十五,《藝文類聚》五十四,《御覽》六百三十八

《春秋左氏》傳序 編輯

  《春秋》者,魯史記之名也。記事者,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時,以時系年,所以紀遠近,別同異也。故史之所記,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所記之名也。《周禮》有史官,掌邦國四方之事,達四方之志。諸侯亦各有國史,大事書之於策,小事簡牘而已。孟子曰:「楚謂之『杌』,晉謂之『乘』,而魯謂之『春秋』,其實一也。」韓宣子適魯,見《易象》與《魯春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也。」韓子所見,蓋周之舊典禮經也。

  周德既衰,官失其守,上之人不能使春秋昭明,赴告策書,諸所記注,多違舊章。仲尼因魯史策書成文,考其真偽,而志其典禮,上以遵周公之遺制,下以明將來之法,其教之所存,文之所害,則刊而正之,以示勸誡。其餘則皆即用舊史,史有文質,辭有詳略,不必改也。故《傳》曰:「其善志。」又曰:「非聖人孰能修之?」蓋周公之志,仲尼從而明之。

  左丘明受經於仲尼,以為經者不刊之書也。故《傳》或先經以始事,或後經以終義,或依經以辨理,或錯經以合異,隨之而發其例之所重,舊史遺文,略不盡舉,非聖人所修之要故也。身為國史,躬覽載籍,必廣記而備言之。其文緩,其皆遠,將令學者原始要終,尋其枝葉,究其所窮,優而柔之,使自求之。饜而飫之,使自趨之。若江海之浸,膏澤之潤,煥然冰釋,怡然理順,然後為得也。其發凡以言例,皆經國之常制,周公之垂法,史書之舊章,仲尼從而修之,以成一經之通體。其微顯闡幽裁成義類者,皆據舊例而發義,指行事以正褒貶,諸稱書不書先書故書不言不稱書曰之類,皆所以起新舊,發大義,謂之變例。然亦有史所不書即以為義者,此蓋春秋新意,故《傳》不言凡,曲而暢之也。

  其經無義例,因行事而言,則《傳》直言其歸趣而已,非例也。故發《傳》之體有三,而為例之情有五:一曰微而顯,文見於此,而義起在彼,稱族尊君命,舍族尊夫人,梁亡城緣陵之類是也;二曰志而晦,約言示制,推以知例,參會不也,與謀曰及之類是也;三曰婉而成章,曲從義訓,以示大順,諸所違避,璧假許田之類是也;四曰盡而不污,直書其事,具文見意,丹楹刻桷,天王求車,齊侯獻捷之類是也;五曰懲惡而勸善,求名而亡,欲蓋而章,書書豹盜三叛人名之類是也。推此五體以尋經、傳,觸類而長之,附於二百四十二年行事,王道之正,人倫之紀備矣。

  或曰:春秋以錯文見義,若如所論,則經當有事同文異而無其義也。先儒所傳,皆不其然。答曰:春秋雖以一字為貶,然皆須數句以成言示制非如八卦之爻,可錯綜為六十四也。固當依《傳》以為斷。古今言《左氏春秋》者多矣,今其遺文可見者十數家,大體轉相祖述,進不成為錯綜經文以盡其變,退不守丘明之傳,於丘明之傳有所不通,皆沒而不說。而更膚引《公羊》、《梁》,適足自亂。預今所以為異,專修丘明之傳以釋經,經之條貫,必出於《傳》,《傳》之義例,總歸諸凡,推變例以正褒貶,簡二《傳》而去異端,蓋丘明之志也。其人疑錯,則備論而闕之,以俟後賢。然劉子駿創通大義,賈景伯父子許惠卿,皆先儒之美者也。末有穎子嚴者,雖淺近亦復名家,故特舉劉、賈、許穎之違,以見同異。分經之年,與《傳》之年相附,比其義類,各隨而解之,名曰《經傳集解》。又別集諸例,及地名、譜第、歷數,相與為部,凡四十部十五卷皆顯其異同,從而釋之,名曰《釋例》。將令學者觀其所聚異同之說,釋例詳之也。

  或曰:春秋之作,《左傳》及《梁》無明文,說者以為仲尼自衛反魯,修春秋,立素王,丘明為素臣,言《公羊》者,亦云黜周而王魯,危行言遜,以避當時之害,故微其文,隱其義。《公羊經》止「獲麟」,而《左氏經》終孔丘卒,敢問所安,答曰:異乎余所聞。仲尼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此製作之本意也。嘆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蓋傷時王之政也。麟鳳五靈,王者之嘉瑞也。今麟出非其時,虛其應而失其歸,此聖人所以為感也。絕筆於「獲麟」之一句者,所感而起,固所以為終也。曰:然春秋何始於魯隱公?答曰:周平王,東周之始王也。隱公,讓國之賢君也。考乎其時則相接,言乎其位則列國,本乎其始則周公之祚胤也。若平王能祈天永命,紹開中興,隱公能弘宣祖業,光啟王室,則西周之美可尋,文武之跡不墜,是故因其歷數,附其行事,采周之舊,以會成王義,垂法將來。所書之王,即平王也;所用之歷,即周正也;所稱之公,即魯隱公也。安在其黜周而王魯乎?子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此其義也。若夫製作之文,所以彰往考來,情見乎辭,言高則旨遠,辭約則義微,此理之常,非隱之也。聖人包周身之防,既作之後,方復隱諱以避患,非所聞也。子路欲讓人為臣,孔子以為欺天,而雲仲尼素王,丘明素臣,又非通論也。先儒以為製作三年,文成致麟,既以妖妄,又引經以至仲尼卒,亦又近誣。據《公羊經》止獲麟,而《左氏》小邾射不在三叛之數,故余以為感麟而作,作起獲麟,則文止於所起,為得其實。至於反袂拭面,稱吾道窮,亦無取焉。《文選》,《唐石經春秋傳》

《春秋左氏傳》後序 編輯

  太康元年三月,吳寇始平,余自江陵還襄陽,解甲休兵,乃申抒舊意,修成《春秋釋例》及《經傳集解》。始訖,會汲郡汲縣有發其界內舊冢者,大得古書,皆簡編科斗文字。發冢者不以為意,往往散亂。科斗書久廢推尋,不能盡通。始者藏在秘府,余晚得見之。所記大凡七十五卷,多雜碎怪妄,不可訓知。《周易》及《紀年》最為分了。《周易》上下篇與今正同,別有陰陽說而無彖象文言繫辭,疑於時仲尼造之於魯,尚未播之於遠國也。其《紀年篇》起自夏殷周,皆三代王事,無諸國別也。唯特記晉國,起自殤叔,次文侯昭侯,以至曲沃莊伯。莊伯之十一年十一月,魯隱公之元年正月也。皆用夏正建寅之月為歲首編年相次。晉國滅,獨記魏事,下至魏哀之二十年,蓋魏國之史記也。推校哀王二十年,太歲在壬戌,是周赧王之十六年,秦昭王之八年,韓襄王之十三年,趙武靈王之二十七年,楚懷王之三十年,燕昭王之十三年,齊王之二十五年也。上去孔丘卒百八十一歲,下去今太康三年五百八十一歲。哀王於《史記》,襄王之子,惠王之孫也。惠王三十六年卒,而襄王立。立十六年卒,而哀王立。古書《紀年篇》,惠王三十六年,從一年始至十六年,而稱惠成王卒,即惠王也。疑《史記》誤分惠成之世,以為後王年也。哀王二十三年乃卒,故特不稱諡,謂之今王,其著書文意,大似《春秋經》,推此足見古者國史策書之常也。文稱魯隱公及邾莊公盟於姑蔑,即《春秋》所書邾儀父,未王命,故不書爵。曰儀父,貴之也。又稱晉獻公會虞師伐虢,滅下陽,即《春秋》所書虞師、晉師滅下陽,先書虞,賄故也。又稱周襄王會諸侯於河陽,即《春秋》所書天王狩於河陽,以臣召君,不可以訓也。諸若此輩甚多,略舉數條,以明國史皆承告據實而書時事。仲尼修《春秋》,以義而制異文也。又稱衛懿公及赤翟戰於洞澤,疑「洞」當作「洞」,即《左傳》所謂熒澤也。齊國佐來獻玉磬紀公之,即《左傳》所謂賓媚人也。諸所記多與《左傳》符同,異於《公羊》、《梁》,知此二書,近世穿鑿,非《春秋》本意審矣。雖不皆與史記尚書同,然參而求之,可以端正學者。又別有一卷,純集疏《左氏傳》卜筮事,上下次第,及其文義,皆與《左傳》同,名曰《師春》,「師春」似是鈔集者人名也。《紀年》又稱,殷仲壬即位居亳,其卿士伊尹,仲壬崩,伊尹放大甲於桐,乃自立也。伊尹即位,放太甲七年,太甲潛出知桐,殺伊,乃立共子伊陟、伊奮,命復其父之田而中分之。《左氏傳》伊尹放太甲而相之,卒無怨色,然則大甲雖見放,還殺伊尹,而猶以其子為相也。此為大與《尚書》敘說太甲事乖異,不知老叟之伏生,或致昏忘,將此古書亦當時雜記,未足以取審也。為其粗有益於《左氏》,故略記之,附《集解》之末焉。

長曆 編輯

  釋例曰:《書》稱期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閏月定四時成歲,允厘百工,庶績咸熙。是以天子必置日官,諸侯必置日御,世修其業,以考其術。舉全數而言,故曰六日,其實五日四分日之一,日。一日行一度,而月日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有畸,日官當會集此之遲速以考成晦朔,錯綜以設閏月。閏月無中氣,而北斗邪指兩辰之間,所以異於他月也。積此以相通,四時八節無違,乃得成歲,其微密至矣。得其精微,以合天道,則事敘而不愆。故《傳》曰:「閏以正時,時以作事。事以厚生,生民之道,於是乎在。」然陰陽之運,隨動而差,差而不已,遂與歷錯。故仲尼、丘明,每於朔閏發文,蓋矯正得失,因以宣明歷數也。

  桓十七年,日有食之,得朔。而史闕其日,單書朔,僖十五年,日食,亦得朔,而史闕朔與日。故《傳》因其得失,並起時史之謬,兼以明其餘日食,或歷失其正也。莊二十五年,《經》書六月辛未朔,日有食之,鼓用牲於社。周之六月,夏之四月,所謂正陽之月也。而時歷誤,實是七月之朔,非六月,故《傳》雲「非常也」。唯正月之朔,慝未作,日有食之,於是乎有用幣於社,伐鼓於朝,明此非用幣:伐鼓常月,因變而起,歷誤也。文十五年,經文皆同,而更復發,《傳》曰《非禮》,明前《傳》欲以審正陽之月,後《傳》發例,欲以明諸侯之禮也。此乃對賢之微旨,先儒所未喻也。

  昭十七年夏六月,日有食之,而平子言非正陽之月,以誣一朝,近於指鹿為馬,故《傳》曰「不君矣」,且因以明此月為得天正也。劉子駿造「三統曆」,以修《春秋》,《春秋》日食有甲乙者三十四,而《三統曆》唯得一食,歷術比諸家既最疏,又六千餘歲輒益一日。凡歲當累日為次,而無故益也,此不可行之甚者。固前代名儒,而謂之最密。非徒班固也,自古以來,諸論《春秋》者,多述謬誤,或造家術,或用黃帝以來諸歷,以推《經傳》朔日,皆不得諧合。日食於朔,此乃天驗,《經傳》又書其朔日食,可謂得天,而劉、賈諸儒說,皆以為月二日或三日,公違聖人明文,其蔽在於守一元,不與天消息也。余感春秋之事,嘗著歷論,極言歷之通理。其大指有云:「天行不息,日月星辰,各運其舍,皆動物也。」物動則不一,雖行度大量,可得而限,累日為月,累月為歲,以新故相序,不得不有毫毛之差,此自然之理也。故《春秋》日有頻月而食者,有曠年而不食者,理不得一,而算守恆數,故歷無有不差失也。始失於毫毛,而尚未可覺,積而成多,以失弦望朔晦,則不得不改憲以從之《書》所謂「鐵若昊天,曆象日月星辰」;《易》所謂「治歷明時」,言當順天以求合,非為合以驗天者。惟此論之,春秋二百餘年,其治歷通變多矣,雖數術絕來,還尋《經傳》微旨,大量可知,時之違謬則《經傳》有驗,學者固當曲循《經傳》月日日之食,以考朔晦,以推時驗。而見皆不然,各據其學以推《春秋》,此無異度己之跡,而欲削他人之足也。

  余為《歷論》之後,至咸寧中,有善算李修、夏顯,依《論體》為術,名《乾度歷》,表上朝廷,其術合日行四分之數,而微增月行用三百歲改憲之意,二元相推,七十餘歲,承以強弱。強弱之差蓋少,而適足以遠通盈縮。時尚書及史官以《乾度歷》與《太始歷》參校《古今記》注,《乾度歷》殊勝《太始歷》,上勝《官曆》四十五事,今其術具存。時又並考古今十歷,以驗《春秋》,知《三統曆》之最疏也。今具列其時得失之數,又據《經傳》微旨證據及失閏者,考日辰朔晦,以相發明,為《經傳》長曆如左,諸《經》傳證據及失閏違時,文字謬誤,皆甄發之。雖未必其得天,蓋春秋當時之歷也。學者覽焉。《續漢·律曆志中》注,《永樂大典》本《春秋釋例》,《晉書·律曆志下》

宗譜 編輯

  別子者,群之嫡妻之子,長子之母弟也。君命為祖,其子則為大宗。常有一主,審昭穆之序,辨親疏之別,是故百代不遷。若無子,則支子為後,雖七十,無主婦。若殤死,則衰加一等,以兄弟之列代之。殤無為父道,兄弟昭穆同故也。死皆為之齊衰,其月數各隨親疏為限。雖尊、雖出嫁,猶不敢降也。屬絕,則為之齊三月,若始封群相傳,則自祖始封君。其支子孫皆宗大宗。然則繼體君為宗中之尊,支庶莫敢宗之,是以命別子為宗主,一宗奉之。故曰祖者高祖也。言屬逮於君則就君,屬絕於君則適宗子家也。而說者或雲「君代代得立大宗」,或雲「別子之母弟亦得為祖」,或雲「命妾子為別子,其適妻子則遷宗於君」,皆非也。別子之弟,子孫無貴賤,皆宜宗別子之子孫。小宗一家之長也。同族則宗之。其服隨親疏為此。姊妹出嫁,不敢降之。五屬斷服,則不宗之矣。《通典》七十三

遺令 編輯

  古不合葬,明於終始之理,同於無有也。中古聖人改而合之,蓋以別合無在,更緣生以示教也。自此以來,大人群子或合或否,未能知生,安能知死,故各以己意所欲也。吾往為台郎,嘗以公事使過密縣之邢山山上有冢,問耕父,雲是鄭大夫祭仲,或雲子產之冢也。遂率從者祭而觀焉。其造冢居山之頂,四望周達,連山體南北之正而邪東北,向新鄭城,意不忘本也,其隧道唯塞其後而空其前,不填之,示藏無珍寶,不取於重深也。山多美石不用,必集洧水自然之石,以為冢藏,貴不勞工巧,而此石不入世用也。君子尚其有情,小人無利可動,歷千載無毀,儉之致也。吾人入朝,因郭氏喪亡,緣陪陵舊義,自表營洛陽城東首陽之南為將來兆域。而所得地中有小山,上無舊冢。其高未足以邢山然東奉二陵,西瞻宮闕,南觀伊洛,北望夷叔,曠然遠覽,情之所安也。故遂表樹開道,為一定之制。至時皆用洛水圓石,開隧道南向,儀製取法於鄭大夫,欲以儉自完耳。棺器小斂之事,皆當稱此。《晉書·杜預傳》,又《北堂書鈔》一百六十、《御覽》五百五十四並引王隱《晉書》

集要 編輯

  凡挽,天子六紼,諸侯四,大夫士二。《御覽》五百五十二

自述 編輯

  少而好學,在官則勤於吏治,在家則滋味典籍。《書鈔》九十七

杜預集序 編輯

  預為鎮南將軍,觀兵於江,男女降者百萬餘口,軍中為之謠曰:以計待戰一當萬。《書鈔》一百十九

編輯

  字士治,弘農湖人。辟河東從事,後參羊祜征南軍事,轉車騎從事中郎,除巴郡太守,轉廣漢太守,遷益州刺史,封關內侯,拜龍驤將軍,監益梁諸軍事,進平東將軍假節。吳平,拜輔國大將軍,領步兵校尉,封襄陽縣侯,遷鎮軍大將軍,加散騎常侍,領後軍將軍,轉撫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加特進。太康六年卒,年八十,諡曰武。有《集》二卷。

上書請平吳 編輯

  臣數參訪吳、楚同異,孫皓荒淫凶逆,荊、揚賢愚莫不嗟怨。且觀時運,宜速征伐。若今不伐,天變難預。令皓卒死,更立賢主,文武各得其所,則強敵也。臣作船七年,日有朽敗,又臣年已七十,死亡無日。三者一乖,則難圖也,誠願陛下無失事。《晉書·王傳》

上書自理 編輯

  臣前被庚戌詔書曰:「軍人乘勝,猛氣益壯,便當順流長騖,直造秣陵。」臣被詔之日,即便東下。又前被詔書雲「太尉賈充總統諸方,自鎮東大將軍及渾、彬等皆受充節度」,無令臣別受渾節度之文。

  臣自達巴丘,所向風靡,知孫皓窮,勢無所至。十四日至牛渚,去秣陵二百里,宿設部分,為攻取節度。前至三山,見渾在北岸,遣書與臣,可暫來過,共有所議,亦不語臣當受節度之意。臣水軍風發,乘勢造賊城,加宿設部分行有次第,無緣得於長流之中回船過渾,令首尾斷絕。須臾之間,皓遺使歸命。臣即報渾書,並寫皓箋,具以示渾,使速來,當於石頭相待。軍以日中至秣陵,暮乃被渾所下當受節度之符,欲令臣明十六日悉將所領,還圍石頭,備皓越逸。又索蜀兵及鎮南諸軍人名定見。臣以為皓已來首都亭,無緣共合空圍。又兵人定見,不可倉卒,皆非當今之急,不可承用。中詔謂臣忽棄明制,專擅自由。伏讀嚴詔,驚怖悚忄栗,不知軀命當所投厝。豈惟老臣獨懷戰灼,三軍上下咸盡喪氣。世受國恩,任重事大,常恐託付不效,孤負聖朝。故投身死地,轉戰萬里。被蒙寬恕之恩,得從臨履之宜。是以憑賴威靈,幸而能濟,皆是陛下神策廟算。臣承指授,效鷹犬之用耳,有何勳勞而恃功肆意,寧敢昧利而違聖詔。

  臣以十五日至秣陵,而詔書以十六日起洛陽,其間懸闊,不相赴接,則臣之罪責宜蒙察恕,假令孫皓猶有螳螂舉斧之勢,而臣輕軍單入,有所虧喪,罪之可也。臣所統八萬餘人,乘勝席捲。皓以余叛親離,無復羽翼,匹夫獨立,不能庇其妻子,雀鼠貪生,苟乞一活耳。而江北諸軍不知其虛實,不早縛取,自為小誤。臣至便得,更見怨恚,並雲守賊百日,而令他人得之,言語尊沓不可聽聞。

  案《春秋》之義,大夫出疆,猶有專輒。臣雖愚蠢,以為事群之道,唯當竭節盡忠,奮不顧身,量力受任,臨事制宜,苟利社稷,死生以之。若其顧護嫌疑,以避咎責,此是人臣不忠之利,實非明主社稷之福也。臣不自料,忘其鄙劣,披布丹心,輸寫肝腦,欲竭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貞,庶必掃除凶逆,清一宇宙,願令聖世與唐虞比隆。陛下粗察臣之愚款,而識其欲自效之誠,是以授臣以方牧之任,委臣以征討之事。雖燕王之人樂毅,漢祖之任蕭何,無以加焉。受恩深重,死且不報,而以頑疏,舉錯失宜。陛下弘恩,財加切讓,惶怖怔營,無地自厝,願陛下明臣赤心而已。《晉書·王傳》

復上表自理 編輯

  被《壬戌詔書》,下安東將軍所上揚州刺史周浚書,謂臣諸軍得孫皓寶物,又謂牙門將李高放火燒皓偽宮。輒公文上尚書,具列本末。又聞渾案陷上臣。臣受性愚忠,行事舉動,信心而前,期於不負神明而已。秣陵之事,皆如前表,而惡直醜正,實繁有徒,欲構南箕,成此貝錦,公於聖世,反白為黑。

  夫佞邪害國,自古而然。故無極破楚,宰滅吳,及至右顯,傾亂漢朝,皆載在典籍,為世所戒。昔樂毅伐齊,下城七十,而卒被讒間,脫身出奔。樂羊既反,謗書盈篋。況臣頑疏,能免讒慝之口!然所望全其首領者,實賴陛下聖哲欽明,使浸潤之譖不得行焉。然臣孤根獨立,朝無黨援,久棄遐外,人道斷絕,而結恨強宗,取怨豪族。以累卵之身,處雷霆之沖,繭栗之質,當豺狼之路,其見吞噬,豈抗唇齒!

  夫犯上干主,其罪可救,乖忤貴臣,則禍在不測。故朱雲折檻,嬰逆鱗之怒,慶忌救之,成帝不問。望之、周堪違忤石顯,雖闔朝嗟嘆,而死不旋踵。此臣之所大怖也。今渾之支黨姻,內外皆根據磐牙,並處世位。聞遣人在洛中,專共交構,盜言孔甘,疑惑觀聽。夫曾參之不殺人,亦以明矣,然三人傳之,共母投杼。今臣之信行,未若曾參之著,而讒構沸騰,非徒三夫之對,外內扇助,為二五之應。夫猛獸當途,麒麟恐懼,況臣脆弱,敢不悚栗!

  偽吳群臣,今皆生在,便可驗問,以明虛實。前偽中郎將孔攄說雲,二月武昌失守,水軍行至。孫皓出案行石頭還,左右兵人皆跳刀大呼云:「要當為陛下一死戰決之。」魏帝尚以千人定天下,況今有數萬眾,自足辨事。皓意大喜,謂必能然,便開庫藏,盡出金寶,以賜與之。小人無狀,得便持走,皓懼,乃圖降首。降使適去,左右劫奪財物,略取妻妾,放火燒宮。皓逃身竄首,恐不脫死,臣至,遣參軍主者救斷其火耳。周浚以十六日前入皓宮,臣時遣記室吏往觀書籍,浚使收縛。若有遺寶,則浚前得,不應移蹤後人,欲求苟免也。

  臣前在三山得浚書云:「皓散寶貨以賜將士,府庫略虛。」而今復言「金銀篋笥,動有萬計」,疑臣軍得之。言語反覆,無複本末。臣得與軍司張牧、汝南相馮ヨ等共入觀皓宮,乃無席可坐。後日又與牧等共視皓舟船。渾又先臣一日上其船,船上之物,皆渾所知見。臣之案行,皆出其後,若有寶貨,渾應得之。

  又臣將軍素嚴,兵人不得妄離部陣間。在秣陵諸軍,凡二十萬眾。臣軍先至,為土地之主。百姓之心,皆歸仰臣。臣切敕所領,秋毫不犯。諸有市易,皆有伍任證左,明從券契,有違犯者,凡斬十三人,皆吳人所知也。余軍縱橫,詐稱臣軍,而臣軍類皆蜀人,幸以此自別耳。豈獨浚之將士皆夷齊,而臣諸軍悉聚盜跖邪!時有八百餘人,緣石頭城劫取布帛,臣牙門將軍馬潛即收得二十餘人,並疏其督將姓名,移以付浚,使得自科結,而寂無反報,疑皆縱遣,絕其端緒也。

  又聞吳人言,前張悌戰時,所殺財有二千人,而渾、浚露布言以萬計。以吳剛子為主簿,而遣剛至洛,欲令剛增斬級之數。可具問孫皓及其諸臣,則知其定審。若信如所聞,浚等虛作,尚欺陛下,豈惜於臣!雲臣屯聚蜀人,不時送皓,欲有反狀。又恐動吳人,言臣等當誅殺,取其妻子,冀其作亂,得騁私忿。謀反大逆,尚以見加,其餘謗沓,故其宜耳。

  渾案臣「瓶磬小器,蒙國厚恩,頻繁擢敘,遂過其任」。渾此言最信,內省慚懼。今年平吳,誠為大慶,於臣之身,更受咎累,既無孟側策馬之好,而令濟濟之朝有讒邪之人,虧穆穆之風,損皇代之美,由臣頑疏,使致於此,拜表流汗,言不識次。《晉書·王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