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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六
兩溪文集 別集類五〈明〉
提要
〈臣〉等謹案兩溪文集二十四巻明劉球撰球字求樂更字廷振安福人永樂辛丑進士授禮部主事以楊士竒薦入侍經筵改侍講後忤王振下詔獄為振黨馬順所殺景泰初贈翰林學士諡忠愍事跡具明史夲傳是編皆所作雜文球沒後二十八年其子廣東布政司㕘政鉞所編彭時劉定之皆為之序當王振盛時侯伯公卿惴惴然趨風恐後而球以一文弱詞臣仗大義以與之抗至支解慘死屹不少撓沈徳符野獲編記其見害之後猶為厲於馬順家是其剛毅之氣亘生死而不可磨滅今觀其文乃多和平溫雅殊不類其為人其殆義理之勇非氣質用事者歟然味cq=511其詞㫖大都光明磊落無依阿淟涊之態所謂君子之文也雖殘章斷簡猶當寳貴況全集裒然具存固宜亟為採録以風厲名教者矣乾隆四十六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 〈臣〉 陸 費 墀
兩谿文集原序
自昔學聖賢之學者先道徳而後文辭蓋文辭藝也道徳實也篤其實而藝者書之必有以輔世明教然後為文之至實不足而工於言言雖工非至文也彼無其實而強言者竊竊然以靡麗為能以艱澁怪僻為古務悅人之耳目而無一言幾乎道是不惟無補於世且有害焉奚足以為文哉以是觀之其文傳不傳概可見矣吾安成贈翰林學士諡忠愍劉公諱球字求樂世為簮纓望族自少力學博極羣書存心制行率由正道以春秋舉永樂辛丑進士拜儀曹主事居官亷勤積學不怠遂膺薦入侍英皇經筵預脩宣廟實錄書成進翰林侍講其在翰林雖以文學為職而忠君愛國憫民憂世之志尤惓惓焉嘗䟽十事規切時政忤權奸下獄直詞勁氣之死不屈天下聞而壯之不踰數年言益驗事益彰聞朝廷嘉其忠乃有贈謚祠祀之典此公始終之概也跡公平生其志於道徳者乎而於脩辭亦苦心極力期與古之工文者並蓋無所不用其誠者也觀其應世之文有典有則粹然一出乎正皆足以扶世道而重名教謂非有徳之言可乎其視古人豈多讓哉公沒後二十有八年其子廣東叅政鉞淛江副使釪相與類集公文鋟梓以傳屬時序之時於公為後進鄙言何足以重公然公亦何待予言以為重惟公之文歩趨聖賢之途根本道徳之實嚴整雅潔無一浮靡恠誕語若此者自足以取重於世加之死於忠諌其精神耿耿乎天地間凌厲山嶽盪摩日月與寒暑俱運而無窮其所以增重斯文者有在人將視為商敦周鼎而寳重之雖㣲予言可必傳於世無疑也魯穆叔論死而不朽先立徳次立言於戱公之不朽其在是矣況有二肖子益克振勵功名為之後哉二子俱第進士入翰林為庶吉士累轉至今職名位方進而未已皆有光於家學者也因其請辭不獲命敬書此於篇端庶觀者有考焉成化六年歳次庚寅夏五月朔賜進士及第資政大夫太子少保吏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知制誥同知經筵事國史總裁里生彭時序
兩谿者故翰林學士諡忠愍劉公存日所自號公先世家安成茨谿繼徙邑葛谿自號不忘其先孝也正統初予筮仕翰林公被楊文貞公薦自春官屬來預經筵史舘事宣廟實錄成改侍講是時在院以文鳴者吉郡最多公居其間金舂玉應鯨鏗鰲答光前偉後為二三元老宗工所重然公之文非徒文也蓋有本焉公文奚本乎公家世學春秋以之掇巍科躡膴仕背項相望春秋明經世大法凜凜巖巖若氷霜凝㤗華峙公於其學尤為深造夫文不本經學非文也公之文本經學且有源委經學奚本乎予視公僚長而公冡嗣今廣東叅政仗徳予同榜為翰林庶吉士予交公父子間聞公議論正大動以古聖賢為歸以子孝臣忠為榮此其素心也心以學經經以為文其本深矣觀兩谿文集者其宜以是求公焉集若干巻其文甚富然劉蕡集制科䇿胡銓集沮和䟽與斯集雷震章乃蠙奧之孕月也犀尖之通天也罪之者其在是乎知之者其在是乎具眼者先焉抑公終以是䝉主知恤於身後蕡銓殆不得擬天順復登宸極公冡嗣洎季子淛江憲副仗和駸駸並進可見曩昔咎公非英宗皇帝意也終知公之忠也公字求樂別字廷振今祀於郡忠節祠雲賜進士及第通議大夫禮部左侍郎兼翰林學士經筵官國史副總裁知制誥永新劉定之序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一
明 劉球 撰
講章
尚書
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禮僉曰伯夷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
這是尚書舜典紀載帝舜即位後命官典禮的事咨是訪問四岳是官名三禮是祀天神享人鬼祭地祇三件的禮帝舜訪問四岳如今羣臣中誰能掌我三禮的事僉曰伯夷僉是衆人共説伯夷是人名四岳與在朝衆臣都説伯夷這箇人可典三禮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俞是應答他説的是秩宗便是典三禮的官如今太常寺卿帝舜説衆人所薦的是遂命伯夷做秩宗又告誡伯夷説夙夜惟寅直哉惟清夙夜是早夜寅是畏敬直是心無私曲清是潔浄不為物慾所汚帝舜説感格神明只在存心心若不知敬畏稍有些私曲便為物慾汚染怎麽感格得神明伯夷爾當自早至晩常存敬畏的心端端正正無一毫私曲則心上自然清潔不容那物慾汚染這等呵方可感格得神明臣聞帝王主典天地百神故朝廷之禮惟祭祀為重然必有官專掌其事此所謂秩宗是已帝舜咨問四岳任之伯夷可謂審矣而其告誡之際拳拳以寅為説欲其持敬存心於平日而後可以感格神明帝舜在位五十年郊則天神格廟則人鬼享固其大徳足以祈天永命亦必伯夷有以相成之也書曰惟天無親克敬惟親又曰鬼神無常享享於克誠祭祀是國家的重事伏惟聖明留意
人心惟危道心惟㣲惟精惟一允執厥中無稽之言勿聼弗詢之謀勿庸
這是大禹謨篇史臣記帝舜將傳位與禹先告以治天下的道理這幾句是帝王治道源頭最切要的説話如何是人心惟危道心惟㣲這心字從人知覺上説其發於私慾上的便是人心其發於天理上的便是道心如眼裡要㸔着好顔色耳裏要聼着好聲音口裏要喫着好滋味身體要得閒散自便此皆從人慾上發來這箇心易私而難公故危殆而不安這便是人心惟危若遇顔色於道理不當㸔的不㸔聲音於道理不當聼的不聼滋味於道理不當喫的不喫身體於正事當為的不肯閒散怠惰了此皆從天理上發來的這箇心難明而易昧故微妙而難見這便是道心惟㣲如何是惟精惟一允執厥中這是説能於人心道心兩件中間明白審察知得那個是人心那箇是道心這便是惟精既審察得明白了卻把道心常常做定主宰人心都聼道心使喚不妄想不妄為這便是惟一這等呵一動一靜一雲一為處置天下的事都合道理自無過的也無不及的這便是允執厥中舜把這道理告禹着他存養此心以為治的根本又恐禹於聼言處事上或不當不免有過有不及處所以又與説聼言處事的道理如何是無稽之言勿聼弗詢之謀勿庸舜的意思説凡治天下古先聖人都有成法人的言語是考究古人的纔可聼若是出一人私見無所考究不可輕昜聼他這便是無稽之言勿聼又説人君所行的事要合得天下人心人的所謀出於衆人公心纔可用若出於一人見識不咨於衆謀不可輕昜用他這便是弗詢之謀勿庸精以審之一以守之則心裏所存的都合道理言不輕聼謀不輕用則外面所行的都合道理自內及外都無差失天下豈有不治這是帝舜告禹的深意臣謹按允執厥中這一言尭以命舜至舜亦以命禹又加之以此三言所言雖多於堯其道不出乎中之一字後來成湯懋昭大徳建中於民武王訪道於箕子有曰皇建其有極極便是這中唐虞三代盛時天下國家長治久安皆由人君處心行事合乎中道後世人君處心行事不由中道所以功效不及前古盛時為人君的誠能講學以求中之理力行以求中之實則二帝三王之治可復伏惟皇明留意厥貢羽毛齒革惟金三品杶榦栝栢礪砥砮丹惟箘簵楛三邦厎貢厥名包匭菁茅厥篚𤣥纁璣組九江納鍚大龜
這是尚書禹貢篇紀載荊州所貢的方物貢是下面的人貢獻其物於上那時禹受舜命平水土成功乃命九州各以其物來貢荊州是今湖廣地方所貢最多其言厥貢是説荊州其所該貢的何者是荊州該貢的羽毛齒革羽是鳥羽毛是獸毛可做旌旄齒是象齒革是犀兕的皮可做車甲惟金三品是那金銀銅三樣的金可做器用杶幹是杶木可為弓榦栝與柏都是木可為棟宇砥礪都是磨石砮是做箭鏃的石丹是丹砂可做藥的這等都是該貢的惟箘簵楛三邦底貢厥名箘簵是竹之堅者楛是木之直者都做得箭荊地皆有之特令三邦致貢其有名者包匭菁茅包是裹匭是匣菁茅是苞山所産的三脊茅祭祀時用以縮酒特重之故包裹於匭厥篚𤣥纁璣組篚是筐篚𤣥纁是絳色的幣璣是珠類組是綬類也重之故盛以篚這幾件也是荊州該貢的九江納鍚大龜九江即今之洞庭大龜是國之守龜其大一尺二寸不可常有偶於九江得之則使之納鍚於上以自別於常貢臣謹按禹貢所載九州貢的方物皆出其土之山川風氣所宜産而非取諸逺方珍竒皆切於國之服食器械所宜用而非資其私已玩好故民歳供之而無不足國日用之而常有餘於這上見得聖人有公天下的心節用愛民的意所以成有虞之治而足為萬世法後來周成王時西域貢獒周公作旅獒以陳於王以為明王不貴異物賤用物犬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竒獸不畜於國周公輔成王制周禮以開太平立九貢之法致邦國之用亦惟取足於國無損於民皆有禹貢之遺意是以成周之治比隆有虞及周之衰齊桓公仗義以尊王責楚不貢包茅而楚服罪率諸侯脩職貢而諸侯官受方物周室賴焉以尊其法雖久猶足維持其國貢賦是國家不可無的然必取之有常用之有節而後可以福國經久伏惟聖明留意
王庸作書以誥曰以台正於四方台恐徳弗類茲故弗言恭黙思道夢帝賚予良弼其代予言乃審厥象俾以形旁求於天下説築傅巖之野惟肖
這是商書説命上篇史臣記髙宗得傅説的事傅説是箇有德行的人髙宗得之以為相史臣推原其始謂之王庸作書以誥曰王便是指髙宗言庸字觧做用字作書是髙宗作那告羣臣之書髙宗因羣臣諫他免喪之後不言語所以作書告與他以已不言語的意思如何説以台正於四方台恐徳弗類茲故弗言台字喚做我字正是表正的意思類字喚作似字髙宗告羣臣説道以我嗣位為天子表正那四方諸侯百姓我恐怕自已的徳不似那前人明哲因這上不敢輕易發言恐言不中理時誤了天下的事如何説恭黙思道夢帝賚予良弼其代予言恭是恭敬的意思黙是淵黙的意思思是思慮道是治天下的道理帝是上帝賚是賜與的意思予字也喚做我字髙宗又説道我雖不言語然此心常常恭敬淵黙去思量那治天下的道理這個誠意感動上帝所以夢寐中見帝把一箇賢良輔弼的臣賜與我使這箇人來代我出那言語去宣布政教如何是乃審厥象俾以形旁求於天下説築傅巖之野惟肖審字觧做詳字象是繪畫那夢中人的形象説便是傅説傅巖是傳説所居之地肖字也喚做似字髙宗因夢見上帝賜已良弼卻去詳審那夢中人的形象繪畫出來使人把這形象徧求之天下惟有傅説築居在傅巖之野他的形象卻與那夢中人的形象相似髙宗因此得之臣惟髙宗之得傅説實自其恭黙思道一念誠心與天無間是以精神感格形諸夢寐來之巖穴又尊之甚至任之甚專所以能復成湯之業於既衰之餘其後文王造周亦常思賢因卜獵至渭遇見呂望即載以歸尊之為師其信任之也似髙宗之任傅説遂成興周之功這等㸔來自古聖王能得賢佐以輔成其治者皆本諸身先有致賢之誠而後能盡任賢之道所以功業如此其盛也昔漢儒王褒作聖主得賢臣頌有曰必有聖智之君而後有賢明之臣又曰人君勤於求賢而逸於得人莫非此意伏惟皇上以髙宗文王之心為心信任仁賢以隆至治斯世斯民不勝幸甚
惟後非賢不乂惟賢非後不食其爾克紹乃辟於先王永綏民説拜稽首曰敢對揚天子之休命
這是商書説命下篇髙宗命傅説與傅説荅髙宗的言語如何説惟後非賢不乂惟賢非後不食古人稱君謂之後賢是賢臣乂字觧作治字食是食祿髙宗告傅説以為人君當與賢臣共治天位共食天祿然君臣之遭遇甚難有聖智之君非遇輔理之臣則雖有天位亦不得與之共治有賢良之臣非遇養賢之君則雖有天祿亦不得與之共食所以説惟後非賢不又惟賢非後不食如何又説其爾克紹乃辟於先王永綏民爾是指傅説克是望其必能之辭紹是繼續的意思乃辟是髙宗自稱之辭先王是成湯永綏民是永安其人民髙宗既告傅説以君臣遭遇之難又謂傅説必能匡輔已以繼紹成湯之美永安天下之民使已之徳亦如成湯之懋昭大徳使已之治亦如成湯之建中於民這是責望傅説的意思所以説其爾克紹乃辟於先王永綏民傅説聞髙宗是命即下拜稽首以敬受之且曰敢對揚天子之休命敢是自信的意思對是對以已揚是揚於衆休命即是髙宗命説的言語傅説因髙宗言其必能輔成已徳以繼紹成湯即自信以為天子有這等休美之命固當對答於已以成其美又當播揚於衆以彰其善是有自任的意思所以説敢對揚天子之休命臣惟君臣相遇如髙宗之於傅説豈不誠為難哉蓋商之先王莫聖於成湯商之先臣莫良於伊尹成湯伊尹固難得矣而傅説甞告髙宗曰協於先王成徳監於先王成憲蓋欲以成湯之徳望於髙宗髙宗亦命傅説曰罔俾阿衡專美有商蓋欲以伊尹之功望於傅説至是髙宗謂傅説克紹乃辟於先王則是欲傅説輔之為成湯傅説荅以敢對揚休命亦自任其能為髙宗之伊尹其後髙宗為商令主傅説為商賢佐果無愧於成湯伊尹得非其君臣平昔期望勉勵之所致與大抵説命三篇皆髙宗求道於傅説之言傅説納誨於髙宗之意至此篇終猶拳拳以道相期蓋其中無非聖學之所存治道所自出誠帝王之所當講也伏惟皇上留意是書以廣聖學以隆治規天下幸甚
六三徳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彊弗友剛克燮友柔克沈潛剛克髙明柔克
這是周書洪範篇內第六疇言人君乂用三徳以納民俗於皇極的意思六是其疇之數居第六三徳便是下面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這三件正是無偏邪直是無私曲這便是三徳中第一徳克字觧做治字剛克是以剛健之道治之這便是三德中第二德柔克是以柔順之道治之這便是三徳中第三徳曰正直曰剛克曰柔克以見人君治天下威福予奪抑揚進退各有用這三句是總説三徳之目下面平康正直彊弗友剛克燮友柔克沈潛剛克髙明柔克這幾句是詳説三徳之用如何是平康正直平康是平安無事的意思人君當平安無事之世則用正直之道以治之無事矯拂所謂無為而治這便是平康正直如何是彊弗友剛克燮友柔克彊是彊梗的意思弗友是弗順的意思人君當彊梗弗順之世則用剛健之道以治之蓋以剛克剛必去其習俗之暴以歸於中燮是柔和的意思友是委順的意思人君當柔和友順之世則用柔順之道以治之蓋以柔克柔必去其習俗之懦以歸於中這便是彊弗友剛克燮友柔克如何是沈潛剛克髙明柔克沈潛是深沈潛退不及中道的人人君於沈潛不及中道的人則以剛健之道治之蓋以剛克柔必去其氣稟之不及以就於中髙明是髙亢明爽過乎中道的人人君於髙明過乎中道的人則以柔順之道治之蓋以柔克剛必抑其氣稟之太過以就於中這便是沈潛剛克髙明柔克正直用於平康剛克用於彊弗友沈潛柔克用於燮友髙明是正直之用一剛柔之用四正直不言克蓋順其性質之美故其功易剛柔言克蓋救其氣習之偏故其功難聖人撫世酧物三徳乂用陽以舒之隂以歛之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所以納天下民俗於皇極者可謂盡矣臣謹考之箕子陳洪範九疇於皇極之後而繼之以三徳蓋皇極所以體其常三徳所以盡其變人君治天下當以三徳為皇極之用以適輕重之宜下文有曰惟闢作威惟闢作福惟辟玉食臣無有作福作威玉食又以威福玉食三者為人君所操以用夫三徳者也人君能操此三者則予奪抑揚之權皆自已出而三徳有以盡乎皇極之用矣若假於臣下則權勢下移紀綱紊亂何以操縱三徳以盡皇極之用哉此箕子之告武王實萬世人君為治之法伏惟皇上體念箕子之言建皇極於中以盡三徳之用以總威福之權天下幸甚其惟王位在徳元小民乃惟刑用於天下越王顯上下勤恤其曰我受天命丕若有夏歴年式勿替有殷歴年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
這是周書召誥篇召公欲成王脩徳䘏民以永天命的言語王即成王元字觧作首字刑是取法之意召公意思説徳雖是人所同得的道理然王位在天下之上其徳必首出天下而為徳元則小民乃得儀刑效法而用徳於天下民既用徳則王之徳愈見昭明顯著光被四表不可掩矣所以説其惟王位在徳元小民乃惟刑用於天下越王顯上下是君臣其曰是期望之辭召公意思又説民雖至㣲而闗天下為至大君臣之間乃同徳一心以勤勞憂恤其民而期望説道我周受天命為天子其丕大如有夏歴年四百之永式用勿替有殷歴年六百之永意在兼夏殷二代之歴年者無他故也蓋惟欲王憂恤康濟其饑寒勞苦鰥寡孤獨不得其養之小民以這箇愛恤小民之心感召天眷庶幾有周受天永命以長享福祚保其富貴於無窮所以説上下勤恤其曰我受天命丕若有夏歴年式勿替有殷歴年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蓋以小民即勤恤之實而受天永命即歴年之實也臣惟人君之受天命必本於得民心而得民心又在於脩厥徳徳有以及民則民心歸於下而天眷隆於上矣故召公因洛邑既成成王始政作是書以告之既以誠小民為祈天命之本又以疾敬徳為諴小民之本拳拳欲成王用徳以恤民因民以祈天其為國家悠久長逺之慮何其至哉成王信用其言於顧命有曰嗣守文武大訓無敢昏逾而用徳之意勤矣於周官有曰以祐乃辟永康兆民而愛民之意篤矣所以受天永命不但享有百年之夀至如武王卜洛不過曰歴年七百其後乃過其數而至八百六十餘年之久召公用徳恤民以永天命之言卒有明驗是則人君欲祈天永命惟盡心於用徳䘏民二者而有餘矣伏惟皇上體召公致告之言考成王已驗之效益崇厥徳用恤小民以隆聖夀於萬年以綿國祚於無疆天下幸甚
天惟純佑命則商實百姓王人罔不秉徳明恤小臣屏侯甸矧咸奔走惟茲惟徳稱用乂厥辟故一人有事於四方若卜筮罔不是孚
這是周書君奭篇周公因召公欲告老故作是書舉商得賢輔治之效以明其不可去的意思佑是助實是虛實之實屏是藩屏之屏周公承上章伊尹伊陟臣扈巫咸巫賢甘盤六臣能輔君以格天因説道上天佑助有商其命純一不雜乃多生賢才以實其國使不致空虛其在京師則自百官之著姓以至王人之㣲者莫不秉持徳行明致憂䘏其在四方則自百執事之小臣以至藩屏侯甸之大官莫不爭先奔走以趨事効勤凡內外大小之臣無非賢者所以説惟天純佑命則商實百姓王人罔不秉徳明恤小臣屏侯甸矧咸奔走稱是舉乂厥辟是治其君之事一人是君周公意思又説惟天純佑商國而實以賢才如此故其君用人惟徳是舉而賢才之進亦惟徳是持用能治理其君之事不至廢墜所以其君一有㑹盟征伐之事於天下則天下之民從其命令聼其號召有如龜之卜如蓍之筮莫不尊而信之不敢違背所以説惟茲惟徳稱用乂厥辟故一人有事於四方若卜筮罔不是孚周公蓋以商之得賢致治者皆大臣輔君格天之力況成王㓜沖豈可無輔相之臣是召公決不可退也臣惟天之佑助人君莫大於生賢以輔成其治人君之得天佑又在大臣輔之以盡感格之道故周公惓惓舉商得天純佑以致賢才之衆治化之孚為召公告所以勉留召公之意至深切焉他日周公之詩有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國召公之詩亦曰藹藹多士維君子使又見周室多賢以成治化足以比隆於商而成王用二公輔相以感格上天佑命之純殆與有商諸君無以異也伏惟皇上取法商周賢聖之君以隆天佑以致多賢以成治化天下幸甚
古之人廸惟有夏乃有室大競籲俊尊上帝廸知忱恂於九徳之行乃敢告教厥後曰拜手稽首後矣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凖茲惟後矣謀面用丕訓徳則乃宅人茲乃三宅無義民
這是周書立政篇周公戒成王以用賢為政之道此一節是説有夏之君能用賢而其臣又能勉之以任賢的言語廸是蹈而行之籲俊是招求賢俊周公因上文説常伯常任凖人是左右輔政的美職人君能憂䘏而慎擇之者少至此説古之人能廸行憂䘏此職之道惟有夏之君為然有夏之君當王室盛大強競之時務招求賢俊以尊事上帝可謂能廸行此道矣所以説古之人廸惟有夏乃有室大競籲俊尊上帝廸知是蹈而知之忱恂是誠以信之九徳是臯陶謨所陳之九徳後是君宅是安而處之事是任事之公卿即常任牧是牧民之長即常伯凖是守法之有司即凖人謀面是謀人之面貌訓是觧做順字周公又説有夏之臣蹈知忱恂於九徳之行乃敢告教其君而拜手稽首以致其尊君之意説道能宅任常伯常任凖人三職使之徳稱而位安如此然後能盡為君之道若徒謀之面貌以為其人大順於徳乃宅而任之如此則三宅之任如何得有賢而好義之人所以説廸知忱恂於九徳之行乃敢告教厥後曰拜手稽首後矣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凖茲惟後矣謀面用丕訓徳則乃宅人茲乃三宅無義民臣惟人君圖治當以用賢為急人臣事君當以進賢為忠故有夏之君既能籲俊尊帝其臣猶以擇任三宅為言君臣之間可謂交盡其道矣周公舉以為成王告亦惟欲其任賢以輔成於治也嘗因是考之舜闢四門以來天下之賢矣益猶戒以用賢勿貳湯既立賢無方矣仲虺猶勸以佑賢輔徳顯忠遂良是則唐虞三代君臣未有不以選賢任官為事所以治化之盛非後世所及伏惟皇上體古聖君之心從古聖臣之言進用天下之賢圖臻雍熈之治斯世斯民幸甚
春秋
元年春王正月
這是春秋一書之首紀年月以明王道的書法春秋是魯國史書之名孔子生於魯因周室東遷王法浸壊三綱九疇日淪以斁乃筆削國史始於隱公終於哀公褒貶二百四十二年之行事而寓一王之法於其間無非欲存天理正人心尊王而抑伯內修而外攘命有徳以勸善誅有罪以懲惡推明二帝三王之道以為萬世人君治天下之大法孟子所謂春秋天子之事者是也如何書元年元是大始的意思在天之元即在人之仁元年是隱公即位之一年謂之元年者所以明人君之用也大哉乾元萬物資始是天之用至哉坤元萬物資生是地之用人君與天地參故即位之初便當體天地一元之徳發政施仁為人民社禝之主故謂一年為元年這便是春秋書元年的意思如何書春王正月春是四時之首萬物以之而生王是周之天子當時天子皆稱王正月是周正建子之月加春於王之上者以天時正於上天子必欽而承之然後能統天下見天人之理合為一也加王於正月之上者以正朔出於王諸侯必尊而奉之然後能理其國見天下之統歸於一也這便是春秋書春王正月的意思臣謹按春秋之法莫先於明王道而王道之原實出於天天道順而後王道為可行故孔子於一書之首書元年書春王正月見人君當體元居正以奉天道而正王道漢儒董仲舒推廣其義有曰謂一為元者視大始而欲正本也春秋深探其本必自貴者始故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逺近莫不壹於正而無邪氣干其間是以隂陽調而風雨時羣生和而萬物殖諸福之物莫不畢至而王道終矣此是説春秋欲人君體元之意又曰按春秋之文求王道之端得之於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為正者王之所為人君欲有所為宜求端於天之道此是説春秋欲人君居正之意為人君者誠以體元為職居正為要則聖經大法可舉而措諸政治天下生民皆得䝉其福矣伏惟皇上取法春秋體元居正以仁育羣生以統理萬國天下幸甚
十有三年春齊侯宋人陳人蔡人邾人㑹於北杏
這是魯莊公十三年齊桓公創伯的事齊侯是齊桓公宋人是宋桓公陳人是陳宣公蔡人是蔡哀侯邾人是邾儀父㑹是相㑹以結好北杏是齊地齊本太公之後為周諸侯國在山東周既東遷號令不行於天下列國無所統屬齊僖公遂有小伯之志春秋之初盟於石門盟於瓦屋皆欲樹立黨與以自尊大然歴襄公之世諸侯猶未宗齊至桓公即位得管仲為相欲仗尊周室伐山戎安中國這等大義為名以匡合諸侯使皆尊已為盟主故於魯莊公十三年春因宋萬為逆宋國未寜乃㑹諸侯於北杏以平之實欲因此以為開創伯業之謀於是宋陳蔡邾四國之君翕然惟桓公之命是從桓公亦肆然立於諸侯之上而為之主自是㑹盟征伐之政一主於齊其後宋襄公晉文公楚莊王秦穆公又皆踵齊之跡迭為盟主原其所自皆由北杏之㑹始孔子作春秋意謂先王製法禮樂征伐皆自天子出諸侯不敢擅其權必九命作伯然後得專征今桓公未嘗受命於王四國果何所㨿而私相推戴以為盟主使天子大權一旦而歸於齊是無王也故四國之君皆貶稱人誅其首亂以正王法然當是時上無明王下無方伯諸侯有能合列國以尊王室免民於左袵也不得不與之故齊侯書爵所以與之誅四國者聖人扶持王道之本心其法出於正也與齊桓者聖人憂慮世道不得已之意其事出於權也臣惟北杏未㑹之前天下惟知有王既㑹之後天下始知有伯則是㑹其王伯興衰之機與蓋王伯之相去也為甚逺王者之心誠一無偽其所施為皆大公至正猶天地之化不見形跡自然澤及萬物二帝三王用是道以治天下故功烈極其大伯者則尚誇詐急功利無誠心直道待人惟假仁義之名以濟其利慾之私五伯用是道以駕諸侯故功烈為甚卑王道固不可與伯政同語伯政之興實足為王道之害故春秋於北杏之㑹首責四國之戴伯者聖人慾尊王道以抑伯功也孟子有曰堯舜性之也湯武身之也五伯假之也又曰五伯三王之罪人也又曰伯者之民驩虞如也王者之民皥皥如也皆明於王伯之辨深得春秋之㫖春秋以後人君為治近古者莫過於漢然猶雜伯不純乎王道所以不能興復唐虞三代之盛由是觀之春秋拳拳於尊王抑伯者誠欲垂後法以開萬世太平也伏惟皇上深體春秋之意篤行王道抑黜伯功陋五伯之跡復二帝三王之治天下幸甚
九月戊辰諸侯盟於葵丘
這是魯僖公九年齊桓公合諸侯以明王禁的事諸侯是齊桓公與魯宋衛鄭許曹六國之君盟是誓於神明以結約信葵丘是宋地今在河南睢州桓公主伯因葵丘罷㑹宰周公還朝廼與諸侯盟於其地示以五命之禁其初命意思説有不孝順父母的當誅戮之樹立嫡長子為世子不可以愛子更昜之寵妾卑賤不可使為正妻以亂夫婦之倫再命意思説賢良之人當尊禮之有才能之人當養育之以表彰其有徳三命意思説民年老者當敬重之孤㓜者當慈愛之四方賓客行旅至者當優待之四命意思説為士者不可使世襲祖父官職恐其未必皆賢百官衆職當求賢才以任之不可使人兼攝恐其廢事取士必在得人不可濫舉不肖大夫有罪當請於天子以正典刑不可擅自殺之五命意思説不可曲為隄防壅泉激水以病鄰國鄰國凶荒來告糴以賑饑不可閉遏不發封建國邑當告於天子不可自專其權凡此五命之詞皆王朝大禁天下所當共守桓公能舉以約束諸侯翼戴王室故但束牲讀書不待刑牲㰱血而人皆喻其志伯者功業未有若此之盛者孔子作春秋所以再書葵丘以深美之然桓盟不日至是而書日又以其盛而將衰故謹之也臣謹按五伯之功桓公為盛桓公之盟葵丘為盛誠以其能明五禁以正率人非其他之盟所可比也然葵丘未盟之先伯業日新月進既盟之後伯業日替月衰則是盟得非其盛之極而衰之端與其故何也蓋伯者不能存久而不息之誠守滿而不溢之戒但假仁義之名以濟其利慾之私故欲之未遂則勤力勞心不敢自怠欲之既遂則志滿氣驕不復有為此其所以盛於前而衰於後也聖人於是盟既美其盛又謹其衰以垂法戒於後世蓋欲治國平天下者慎終逾始保全盛業於不衰伏惟皇上因伯功之盛而監其衰取春秋之法以致其謹始終此心則始終此治天下幸甚
四書
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
此章是論語第一篇孔子説治國的道理道字觧做治字千乘之國是孔子時諸侯之國其地可出兵車千乘的孔子説那千乘之國其人民也不少為之君者必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然後治得這箇國如何是敬事而信敬是小心嚴謹的意思信是誠實不欺的意思人君於事茍不小心嚴謹必至悞了故遇着事時須要此心專一在這事上如捧那圭玉持那盈滿一般不敢有一毫惰慢茍且務處得這事十分停當不致悞了這便是敬既敬於事又要取信於民若與民無信時民便疑了故下政令時務須端端確確堅如金石驗如晝夜不可少有欺詐以致朝令夕改賞的必賞罰的必罰終始如一這便是信如何是節用而愛人節是節儉不奢侈用是用度愛是慈愛人是百姓人君雖極富貴然不可縱耳目之欲為奢侈之事以縻費了錢糧重困了民力須制用有節使宮室輿馬衣服飲食一切日用之物悉從儉約不至太過也不至不及這便是節用自已既節儉了又當愛䘏百姓蓋百姓是國家的根本百姓安則國家安豈可不愛䘏他須常加憐憫常加撫養凡有科徴差發務須輕省使他饑的得食寒的得衣老的少的無一個不得其所這便是愛人如何説使民以時使是役使時是農閒時月國家如有造作要役使百姓時必念着百姓每春來要耕夏來要耘秋來要收這等時月都不要役使他恐妨了他農功必待冬月農事畢時百姓每都閒暇瞭然後使他這便是使民以時蓋敬信節用愛人使民以時這五件都是為治的道理孔子因當時諸侯不能行之所以説治千乘之國須是盡此五件然後國可得治何況天子以萬乘之尊四海之廣豈得不盡其道天子盡得此道時則天下平治又非千乘之國可比這等㸔來此五件乃天子諸侯通行之道萬世不可易的臣謹按論語一書論説治道自這一章始蓋此五者乃治國之要為政之本人君能盡得此道的則上下相親天下國家無有不治不能盡得此道的則上下相離天下國家怎麽得治自古帝王莫聖於堯舜而堯舜之時黎民於變萬邦咸寧只為他能盡這五件所以天下大治這五件雖是不可缺一然必以敬為本敬是一心的主宰一心敬則萬事理如堯之欽明欽便是敬舜之㳟已恭也是敬這敬字是帝王的大徳成始成終的道理伏惟皇上行此五者本之於敬以興堯舜之治天下幸甚
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這是孟子梁惠王篇孟子告齊宣王與民同憂樂的言語如何是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樂是歡喜的意思如飽食煖衣安家樂業這等都是百姓每所樂的人君心裏能喜樂那百姓有這等樂的不生事去擾害他使他長得有這樂則百姓心裡自然感悟亦嘗喜樂國家安寧人君心上快活長得享其太平之樂這便是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如何是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憂是愁悶的意思如饑寒困苦不得安生這等都是百姓每所憂的人君心裡能憂愁那百姓有這等的憂常常減其稅糧省其差役使他不至有這等的憂則百姓心裏也自然憂念國家常恐有敵國外患人君心上不得安樂而思盡忠効死以報於國這便是憂民之憂者民亦憂其憂下面又説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這也是上面的意思説人君能與百姓同樂則所樂者非自家一已的樂卻是樂天下之樂人君能與百姓同憂則所憂者非自家一已的憂卻是憂天下之憂這等呵四海雖廣兆民雖衆莫不歡欣歸戴親愛之便如赤子之愛父母拱衛之便如手足之衛頭目天下豈有不治國家豈有不安所以説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臣惟君之與民其分雖殊其體則一君能以民之心為心則民亦以君之心為心孟子所以極言人君當與其民同憂樂以曉告齊王下文又引晏子對景公之言以為古者人君於民春省耕而補不足秋省歛而助不給反覆申説君民一體之意至深切矣惜乎齊王終不能用然按大學平天下章有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也是説人君當以民心為已心的道理這等㸔來孟子此言誠為君國子民的要道伏惟皇上推而用之以保養生民天下幸甚
是故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
這是孟子離婁篇孟子説誠身之道足以感動人的言語誠是真實無偽的理天與人所同有的惟聖人自能全得這個理衆人必待思勉然後能全之所以孟子説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如何是誠者天之道誠者是指聖人而言天道是天理之自然天無不實寒便實寒暑便實暑皆出於自然都不待用力聖人之徳渾然天理仁便真箇是仁義便真箇是義凡理之在已者不待思勉而自無不實是即天道之自然所以説誠者天之道也如何是思誠者人之道思誠是指那未至於聖人者而言人道是人倫日用所當然如孝於父母弟於兄長皆是當然之則未至於聖者於仁有未實則思用力以實其仁於義有未實則思用力以實其義凡理之在我者皆欲操存省察以實之是亦人道之當然所以説思誠者人之道也下面又説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這又是推廣那誠身的效驗而言至是至極的意思動是感動人的意思孟子以為這箇誠是天下公共的理不以物我而有間人能推極此誠使自己的身心都無一毫不實未有不能感動得人如事親則親悅取友則友信事君則君用使民則民從以至於動天地感鬼神無所感而不應都從那至誠上來這便是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若自己的身有不誠所言所行皆出虛偽這等呵內外逺近俱不相信怎麽感動得人故又説不誠未有能動者也臣惟天地人物之分雖有萬殊然其為理不過一誠而已此誠在天則為元亨利貞賦之於人則為仁義禮智人能全體此誠於身則至誠之徳近足以化人物大足以配天地孟子因上文誠身之意而推言誠之為道其説蓋本諸子思之中庸中庸自二十章首舉誠身之端至二十二章則言惟天下至誠能盡其性與盡人物之性至於贊化育參天地三十二章復言天下至誠能經綸大經立大本知化育推極至誠功效各至於盛而其功實自誠身始這等㸔來此誠之體要雖至約然其功用之大舉天下無以加之伏惟皇上留意誠身之學以全至誠之徳以化臣民以配天地天下幸甚
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
這是中庸第十九章子思因孔子説祭祀之禮與治國的道理無間故引此以明中庸之道如何説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郊是祭天處社是祭地處上帝是昊天上帝古者天子設郊壇於國之南用騂犢以祀上帝設社壇於國之北用太牢以祀后土這是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言上帝則后土在其中矣如何説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宗廟是祖宗之廟先即是先祖古者天子為七廟以奉祖先神位常陳設宗器設其裳衣薦其時食以祭之這是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既説郊社宗廟之禮所以事上帝先祖矣何以又説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明是明逹的意思郊社之禮便是上面事上帝后土的禮禘是天子宗廟中大祭以追祭其始祖所自出之帝而以始祖配之嘗是秋祭四時皆祭舉一以見其餘耳治國是治理其國人民示字與顧視的視同掌是手孔子意思説事神治民本同一理能明逹得這箇郊社之禮禘嘗之義則知事神之道在於精白一心不可有毫髪私僞於其間把這箇心去整理那國家凡政令之出務合至公刑賞之行必求至當這等則欲國家之理人民之安譬猶以己之目視己之手其勢甚明且易所以説道治國其如示諸掌乎臣惟神明之分雖殊然事神之禮實本此心之敬治民之道亦本此心之敬致是敬以事神則郊焉天神格廟焉人鬼享無祭不受其福致是敬以治民則施於國而國治施於天下而天下平無徃不有其功事神治民之道夫何間然之有哉孔子言武王周公之孝因推其所制祭祀之禮至於治國如視諸掌中庸之道盡於是矣然禮有曰惟聖人為能饗帝惟孝子為能饗親這等㸔來非聖徳與帝配則不足以明郊社之禮非孝徳與天通亦不足以明禘嘗之義如此尚敢望其國治之易哉蓋必聖人有饗帝之徳格親之孝然後事神之道明而治國之效為易臻也伏惟皇上隆聖孝之徳以明事神之道以宏至治之功天下幸甚
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
這是中庸三十章子思説孔子法帝王天地以全中庸之道的言語仲尼是孔子的字孔子如何祖述堯舜祖述是逺宗其道聖人之道至堯舜而大明如堯之克明峻徳以親九族而黎民於變舜之重華恊帝慎徽五典五典克從此其所以為人道之極孔子宗之如刪書必以二典為始論治則法其執中之傳這等便是祖述堯舜如何憲章文武憲章是近守其法三王之法至文武而大偹如文王緝熙敬止而有丕顯之謨武王建其有極而有丕承之烈此其所以為王法之至孔子守之如學禮則有從周之言序詩必本周南之化這等便是憲章文武如何是上律天時律是效法的意思天時是春夏秋冬四時寒徃則暑來暑徃則寒來皆有自然之運孔子法之如贊易以明隂陽之妙作春秋必偹四時之書以至迅雷風烈之必變顯晦屈伸之適宜所以為聖之時者這都是上律天時如何下襲水土襲是因襲的意思水土是東西南北之四方髙者為山嶽卑者為川澤皆有一定之理孔子因之如序禹貢述職方居魯而逄掖居宋而章甫以至行蔵用舍隨寓而安所謂安土敦乎仁者這都是下襲水土大抵堯舜之道文武之法一中庸也孔子祖述而憲章之則中庸之道在帝王者有以兼於孔子矣天時之運水土之理亦一中庸也孔子上律而下襲之則中庸之道在天地者有以兼於孔子矣孔子以生知安行之資又能追師帝王取法天地盡作聖之功全中庸之道所以其聖愈聖子思作中庸既歴序帝王治天下國家之道天地覆載生成之徳於前至此則以孔子之學兼乎帝王天地之道而言下文又謂其譬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譬如四時之錯行日月之代明以見中庸之道至孔子而能集大成以為天下後世凖則孟子亦曰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由是觀之孔子於中庸有以貫乎帝王天地而為一矣此其所以為萬世帝王師也伏惟皇上循孔子作聖之規取帝王天地為法以盡中庸之道以開萬世太平誠天下臣庶之所頼也
通鑑
以汲黯為主爵都尉
這是通鑑綱目紀漢武帝任用汲黯的事汲黯是漢朝的直臣主爵都尉是掌列侯的官汲黯始為謁者武帝以東粵相攻使徃視之不至而還説越人相攻乃其俗耳何足辱天子之使又使徃視河內失火還説民間失火不足憂也臣見河南水旱民或父子相食因矯制發粟賑之請伏其罪武帝賢而宥之遷東海太守病臥歲餘郡中大治因召為主爵都尉其治務引大體而好直諌時帝方招文學言欲行仁義黯説陛下內多慾而外施仁義奈何欲效唐虞之治帝怒退謂左右説甚矣汲黯之戇也羣臣因以責黯黯説天子置公卿輔弼之臣豈令阿諛順㫖䧟主於不義耶縱自愛身奈辱朝廷何後嚴助為黯告病帝問汲黯何如人對曰使黯任職居官無以踰人至輔㓜主守成招之不來麾之不去雖勇如孟賁夏育亦不能奪帝曰然古有社稷臣至如黯近之矣朱子於通鑑綱目偹書其事見汲黯為臣能盡忠極諌武帝能容其直而稱其賢惜不能聼其多欲之言以克去私慾實行仁義使治化比隆於唐虞臣惟理欲不兩勝猶水火不相容堯舜之心渾然天理絶無私慾故仁義之施內外如一而治化為至隆武帝不能以理勝欲徒假仁義之名欲興唐虞之治宜乎其不效後之人君欲興古治必先遏人慾存天理使內外一於仁義而後可所以先儒胡寅讀史管見有曰汲黯多欲之言非惟中武帝之病凡為人君莫不然其所謂欲或酒或色或貨利或宮室或遊畋或狗馬或博奕或詞藝圖書以為文或撫劍疾視以為武或闢土服逺以為功或耽佛好僊以為髙雖欲有大小皆足以變移志慮荒廢治理欲行仁義而無本不足以感人心而正民徳故人君莫大於脩身脩身莫先於寡慾欲誠不行則心虛而善入氣平而理勝動無非理事無不善唐虞之治不越此矣是則寡慾以脩身者實人君之首務為治之根本也伏望皇上取堯舜之無欲為法以武帝之多欲為戒力行仁義務隆治化則唐虞之盛可復見於今日實天下國家萬萬年太平之福也
詔問賢良文學民所疾苦
這是通鑑綱目紀漢昭帝時問賢良文學以民所不便的事賢良文學是郡國所舉來有德行學問的人如今進士一般民所疾苦是説當時政事足為民患的漢自武帝窮奢極侈斵喪國家以致用度不足乃用桑𢎞羊等置鹽銕酒𣙜均輸官盡牢籠天下貨物與民爭利以足國用遂致民廢職業公私俱困昭帝即位霍光輔政始元六年春因諌大夫杜延年奏説年歲比不登流民未盡還宜脩文帝節儉寛和之政以順天心悅民意乃詔有司進郡國所舉來舉良文學之士問以民所疾苦與教化之要皆對説治人之道在抑末利而開仁義今郡國置鹽銕酒𣙜均輸官欲與天下爭利是以百姓就本者寡逐末者多願悉罷之示以節儉然後教化可興風俗可移桑𢎞羊難之以為此國家制外國安邉足用之本不可廢賢良文學遂極言國家興利深為民病必示以仁義而後有益於民𢎞羊屢難之而其議愈切卒不能屈是秋遂罷𣙜酤官以從賢良文學之議蓋自武帝末年海內虛耗戶口減半霍光深知時務之要故內則輕徭薄賦外則與匈奴和親由是百姓充實稍復文景之業實自詔問賢良文學以民所疾苦之舉發其端也故朱子於綱目特書其事以見武帝興利病民之政至此始漸革矣臣惟利雖人情之所同欲然人君能行仁義則民化之而興亷譲之風雖不求利而自無不利若孜孜於利以開民爭奪之端則求利未得而害已隨之故堯舜抵璧於山投珠於淵成湯不殖貨利武王散鹿䑓之財發鉅橋之粟皆不近利慾示以無貪而長其亷讓之風成其仁義之化也孟子告齊梁之君皆曰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莫非此意武帝不知仁義之為利而徒欲以利為利乃任桑𢎞羊等設均輸之法欲盡収天下之利歸之於國遂致民間疲困公儲亦虧使非昭帝之時能因賢良文學之議稍革其𡚁則漢室之危當不待於新莽居攝之日矣甚矣興利之臣足以禍人之國也伏惟皇上制用以恭儉為本示民以仁義為先則國用自足民生自遂而教化可興誠斯世斯民之幸也
九年夏四月詔司𨽻刺史歲考長吏殿最以聞
這是通鑑綱目書漢明帝督司𨽻刺史考課長吏的事漢時司𨽻校尉掌舉察京師百官及畿內長吏得失刺史如即今方面官一般掌舉察所部畿外郡縣長吏得失長吏是郡守縣令等官殿是官不稱職的最是有治行的明帝永平九年夏四月詔司𨽻刺史歲上墨綬長吏視事三歲以上治狀尤異者各一人與計偕上及尤不治者亦以聞是蓋明帝勵精圖治恐內外有司賢否混淆優劣莫辨無由加賞罰以示勸懲故詔司𨽻刺史各考所部長吏歴任三年而自守亷潔蒞政勤敏治績尤著者歲舉一人令與計吏偕上京師以聼陞賞其或貪濁庸昧廢職怠事尤無治績者亦以名聞以俟黜罰朱子特書其事於綱目見明帝能嚴考校長吏殿最之令有足為後世法也臣惟致治之道莫切於考察有司課績之殿最而行賞罰也茍課最不䝉賞則善者無所勸課殿不䝉罰則不善者無以懲如此而欲天下之治不可得矣故考績黜陟之法肇自有虞而大偹於成周周制冡宰歲終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㑹聼其政以詔王廢置三歲則大計羣吏之治而誅賞之明帝詔司𨽻刺史歲考長吏殿最得虞周考課之遺意也故永平之治為東漢之首稱然考校有司殿最亦在乎任得其人也故有虞以禹宅百揆而庶績咸熈成周以周公位冡宰而大明黜陟今在內則吏部都察院在外則布政司按察司皆是考校有司之職若所任得賢以明於殿最之課公其賞罰之施則百官有司自然各脩其職矣天下豈有不治乎伏惟皇上體虞周立法之意選忠良之臣任考校之職使殿最別於至明賞罰出於至公則官稱其職民䝉其惠天下萬幸
冬十月晉加羊祜征南大將軍
這是通鑑綱目書晉武帝任將謀伐吳的事羊祜是晉賢將初武帝有㓕吳之志使祜都督荊州鎮襄陽祜綏懐逺近甚得江漢人心與吳人開布大信降者欲去皆聼之減省邏卒墾田八百餘頃始至無百日之糧其後有十年之積及西陵之㧞吳主孫皓志遂張大不脩徳政祜乃專務脩徳以懐吳人每交兵刻日方戰不為掩襲之計將帥有欲進譎計者輒飲以醇酒使不得言軍行吳境刈榖為糧皆計所侵送絹償之遊獵常止晉地所得禽獸或為吳人所傷者皆送還之吳邊人遂皆悅服至是武帝加祜征南大將軍祜遂䟽請伐吳因舉克蜀之事為言意謂江淮之險不如劍閣孫皓之暴過於劉禪吳人之困甚於巴蜀而晉兵力盛於徃時不於此際平一四海而更阻兵相守使天下困於征戍經歴盛衰不可長久也若引梁益之兵水陸俱下荊楚之衆進臨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揚青兗並㑹秣陵以一隅之吳當天下之衆勢分形散所偹皆急一處傷壊則上下震蕩雖有智者不能為吳謀矣帝深納之賈充荀朂之徒皆以為不可惟杜預張華贊成其計後祜病入朝帝遣張華問䇿祜曰孫皓暴虐已甚今可不戰而克若皓沒而更立令主雖有百萬之衆長江不可窺也帝欲使祜臥䕶諸將祜曰取吳不必臣行但平吳之後當勞聖慮耳未幾晉遂大舉平吳克敵成功皆如祜算朱子於綱目偹書其事以見武帝任得其將羊祜謀出於忠有足取也臣惟人君任將貴在得人將得其人則以守必固以戰必勝以攻必取上下不擾而事有成功矣故舜命伯禹征苗而文徳以敷武王用呂望伐紂而鷹揚是奮成王命周公東征而三罪斯得宣王命尹吉甫北征而玁狁遂逐是皆任將之得人也晉武加羊祜征南大將軍卒成伐吳之謀亦可謂將得其人焉朱子書之綱目以人君任將當慎於擇人也伏惟皇上體古帝王命將之意選任忠賢俾總六師以戒不虞以翊至治天下幸甚
初定均田租庸調法
這是通鑑綱目紀唐髙祖制民田産及平賦役的法均田是均平其田畆租是田租庸是身役錢調是宅地錢髙祖既平天下首定均田之法丁中之民給田一頃篤疾者減十之六寡妻妾減七皆以十之二為世業八為口分租則每丁歲入粟二石調則綾絹絁布隨其地之所宜而輸之庸則歲役民二旬不役則收其傭日三尺有事而加役旬有五日免其調三旬租調俱免水旱蟲霜為災什損四以上免租損六以上免調損七以上課調俱免凡民貲業分九等百戶為里五里為鄉四家為鄰四鄰為保在城邑者為坊在田野者為村食䘵之家無得與民爭利工商雜類不與士伍男女始生為黃四歲為小十六為中二十為丁六十為老歲造計賑三年造戶籍其養民之政理民之法始為精宻故朱子於綱目偹書其事以見唐治之萬目舉也臣謹按國非民不立民非食不生為人君者必有以制民之産而薄其稅歛輕其徭役使各安其所然後民食足而禮義為可興故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畆而徹皆什取其一所以民有恆産而有恆心以成熈皥之治唐之均田租庸調法雖不足比隆三代井田之制然業民有道處民有法故宋儒范祖禹曰自井田廢而貧富不均後世有能制民之産使養生喪死無憾者惟唐之法其庶幾焉然為治者惟能省力役薄稅歛務本抑末尚儉去奢占田有限困窮有養使貧者足以自立富者不得兼之則均天下之本也是誠為治所當務當今所宜行伏惟皇上法三代養民之意體宋儒均天下之言使地得其平民安其所則先王之治為可復矣
兩谿文集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二
明 劉球 撰
奏䟽
請罷麓川之徵奏
臣聞王者之師不逞忿於一決必慮勝於萬全所以無敗事而有成功也今者中外大臣議欲益兵十二萬於雲南邉境以俟麓川殘冦思任發來降乃罷否則攻之臣竊以為是則徒欲逞忿而非萬全之慮也向者大兵兩蹴冦境皆不得大逞而還者蓋以其地僻逺阻山跨谷道途嶮塞又有瘴毒之患中土之士被甲持杖負糧荷芻越數千里而至彼疲困不堪飲食不充水土不習疾病薦生又驟與敵遇故未交鋒而剛猛敢闘之氣十已消其七八兼以將帥不和行師失律所以無功誠非兵少所致也今雖益兵然彼險逺如故分道以進則山廣而援不接併力以攻則地隘而衆莫容是皆兵法所忌況冦以逸待勞窺測形勢得便則出抗王師失利則遁入谿谷豈不坐老我師若但宿兵境上以待其降尤為不可夫兵兇器未宜輕動語曰軍旅之後必有凶年謂其以愁苦之氣傷隂陽之和必致水旱蟲蝝之災其為慮也如此況可輕動以甞之乎若暴露十二萬衆於萬里之外以兾小醜之降是輕動兵以甞冦也又兵法有曰千里餽糧士有饑色是言糧餉不可不預備也今致雲南之米於金齒每石須費數石民苦運輸軍多缺食若復益兵則運愈苦而食愈缺安保士之無饑色耶故臣謂其徒欲騁忿而非萬全慮也春秋之法重內輕外三王之道不困中國以事荒逺故漢文帝棄尉佗冦邉之怨先帝釋黎利叛逆之誅率用是道以致中國寧而四裔安其所臣竊以麓川本南詔蠻徼之區來歸不足為國利背去不足為國恥何足與較勝負哉雖𢎞天地之心置之度外不為失也必欲懲之則宜忍一決之忿以圖萬全之䇿選用良將輔以能幹文臣如趙充國屯田以降叛羌故事因雲南見操之兵或益以附近萬餘分屯邉沿地方厚其糧賞給以農用之物務使兵民相安以耕以守仍通好於木邦車里諸夷以為外援俟冦出沒即加勦攘倘其服辜則以禮納或終不悛則三二年後糧積有餘士卒熟其嚮道別議大舉仍詔雲南郡縣及各土官使明知聖意欲暫息兵休民將圖後舉是雖不能速於成功亦必不致敗事伏望皇上憫臣愚昧察臣所言如果無害於事有益於國可便於民則請罷益兵之議行屯田之令仍勅所司選將命官各務得人授用給賞必存至公毋應故事而已
雷震奉天殿鴟吻奏請脩省䟽
臣謹按春秋而知君心之所感天心之所應有如響之荅聲影之隨形而國家成敗興亡莫不繫之董子所謂國家失道天乃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此天心仁愛人君欲止其亂也人君遇天戒豈得不嚴於脩省哉昔者桑榖生朝大戊脩政而殷道興雉雊於鼎武丁正徳而殷邦靖旱魃為虐宣王脩行而王化行皆能脩省以奉天故天災之降不為其國害反為其國福也昨者雷震奉天殿鴟吻皇上素服輟朝下罪已之詔出省躬之言令羣臣各脩厥職脩省之意至矣固足以荅天心而弭災異矣臣竊以為今日脩省之所當先者其事有十其一勤聖學以正心徳自古聖哲之君動與天合而雨暘寒暑無不時若以能專志問學於一切無益之事悉屏不御所以私慾盡去天理昭著心得其正而天不違之中庸所謂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者是也臣願皇上以古聖哲之心為心視朝之暇御經筵之日多居宮苑之時少所謂無益之事悉置意外惟數進儒臣講求至理篤盡精一之功推極脩齊治平之道使學問功至理欲判然則聖心正而天心無不順矣其二親政務以總權綱夫政自已出則權不下移故太祖太宗每早朝罷及晩午二朝必進大臣於順門或便殿親與裁決庶政或事有疑則召掌機務之臣商確之而自折其衷所以權歸於上皇上臨御九年事體日熟願守二聖之成規復親決之故事庶幾權綱有歸而政惟一矣其三別賢否以親正士諸葛孔明曰親賢臣逺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故願治之君無不樂有正人君子為之親信以賛其治而益其明惟分別之不可不精今內外之臣不能無賢不肖之分惟皇上察之於已詢之於人果賢而可親也則親之果不肖而當逺也即逺之則君子日進小人日退矣其四選禮臣以隆祀典今之太常即古之秩宗必得寅清端重明習禮典儒臣為之然後可交於神明故舜命伯夷伯夷猶讓於䕫龍誠以是職不易稱也今太常卿與少卿久缺未選無乃享祀之禮有乖宜選儒臣為之庶祀典克脩其五嚴考覈以督吏治自三代以下省方之禮廢而郡縣之吏不敢肆田野之民得其安者以數遣綉衣採訪等使廵行郡縣以察吏得失問民疾苦也洪武永樂間亦甞行之近年多付此任於布按二司及廵按御史其所考察徒文具爾以故吏無善政民多失業至於軍衛之臣為害尤酷誠宜選擇公明亷幹廷臣分行天下自三司郡守而下無分文武官吏俱得考察其果奸墨無狀具實黜退若有亷能仁恕治行過人亦具奏乞旌異庶人有勸懲而吏治脩舉其六慎刑罰以彰憲典古者人君不親刑獄而悉付之理官書所謂予曰辟爾惟勿辟予曰宥爾惟勿宥惟厥中蓋恐狥喜怒有所輕重於其間以致刑失其中也近者法司所上獄狀有奉勅㫖減重為輕加輕為重者法司既不敢執奏至於訊囚之際又多有所觀望以求希合聖意是以不能無枉臣竊以為一切刑獄宜從法司所擬設有不當調問得情則罪其原問之官其運磚納米贖罪等例亦非古法且使貪者得以倖免而亷者蒙辜宜令法司今後文武之臣除犯公罪許贖外其餘俱依律問擬則刑罰中而憲典彰矣其七罷營作以蘇人勞夫土木之功不息則天地之和有乖故春秋於營築之事悉書以示戒者為此也今京師營作之興已五六年雖不煩民而皆役軍然軍亦國家赤子須之禦暴而赴闘豈宜獨役而不加恤況各衙門皆已更新宜罷其工庶人力得蘇其八寛逋負以憫民窮周禮荒政十二薄征其一也近者各處報水旱荒災乞減租稅而有司多不准減或准亦徒事虛文使民不得受其實惠以致窮困流徙者日益多宜令戶部遇有報荒即與勘實量減其租仍思所以安養流民使不失業庶民窮有濟其九息兵威以重民命夫兵兇器動必傷人不可輕舉漢髙帝以武定天下非不善兵然被匃奴白登之挫終不報怨以兵興必傷人也如麓川連歳用兵死者十七八軍貲爵賞不可勝計今瘡痍未瘳又遣定西侯蔣貴總之以從緬甸受其所拘首冦思任發借使彼言果信得冦以歸不過獻諸廷磔諸市梟諸逵道而已然彼挾以為功必求與木邦分有麓川地不與則致怨與之則兩夷土地人民各增其半其勢坐大將不可制是㓕一麓川生二麓川也設有蹉跌則兵爭無已死者必多臣見皇上每録死囚多憫之而免令充軍仁心若此真足與天地好生之心合矣今欲生得一失地之竄冦而驅十餘萬無罪之人以就死地豈不有乖於好生之仁哉況冦子思機發在麓川已甞遣人來貢非無悔過祈免之意若勅靖逺伯王驥遣人徃諭緬甸不煩動衆生致此冦只斬冦首來獻即與厚賞仍令思機發盡削四面之地分與各寨新附之蠻掌之許以小職使仍居麓川則兵不用而此方可自寧息臣以為宜召還蔣貴並止四川湖廣貴州之兵用全數萬生靈之命其十脩武偹以防外患大易有曰思患而預防之蓋能防患於前斯可無患於後今北邉比年入貢然遣來之人歳增無減其包藏禍心誠所難察一旦率彼烏合之衆長驅入冦為患也深不可不預防之莫若於今閒暇之時數遣給事中御史於在京及沿邉閲督操偹務使借工各厰及服役私家軍士悉就訓練仍公武舉之令以求良將定召募之法以來武勇廣屯田之規収中鹽之利以厚儲蓄庶武偹無缺而外患有防凡此十者皆今日之急務所以感上天之昭格致太平之福慶者意誠在此臣不揣愚陋昧死以言伏惟聖明裁之
堤偹京師水患奏
臣謹題為水患事正統五年六月十四夜雨不甚驟而宣武街以東水潦為患有如去年淹沒民舍溺死人民蓋去年宣武街西邉河水決開堤岸漫流衝過街東東西二水㑹合因此泛濫為害後因給事中鮑輝建言雖甞築塞然一時倉卒不甚堅固以故今年復決重為民患今天雨時作官民之家輙遑遑憂懼臣實目覩之竊以京師之地生靈所聚四方萬國所瞻宜常䟽滌水道脩築堤岸以防壅決不宜有橫流渰溺之患使人不獲寧處往往轉徙以致地方空閒奸人得以為盜如䝉准言乞勅工部量撥軍夫即時築塞見決河岸務在堅固無使水復東漫仍㑹多官計議於宣武橋西等處量開減水河以疏通宣武街西河水及城中諸水使不壅滯為患並募官民軍匠人等於空閒街面住坐以壯觀京師庶不致地方空廢奸盜竊發誠為便利謹題請㫖
請拯畿內水荒疏
臣謹奏為救荒事比因北直𨽻地方水荒歳歉欽蒙遣僉都御史等官張純等徃賑饑民皇上救荒之意至深切矣臣竊以救荒急務有三謹開具條疏以聞
一募客商以來南方之米今年北地雖荒江南多稔若出榜於沿途及山東河南湖廣南直𨽻市井去䖏曉諭客商裝載米糧赴直泊張家灣通州等處預差亷幹京官將法司賍罰銀兩及沿河所収船料鈔貫待米船至日照依時價與之兩平收糴以廣賑濟其客商有能仗義自願出米助濟者米至二百石以上照依義民事例賜勑奬勸復其身役其米悉付僉都御史張純等從公分給缺食之家務使人皆得食不致饑餓如商船急難便至先借沿河在官之米儘足賑濟俟商船盛至卻將所糴之米以償借用之數仍令各垻洪閘闗津所在添力先䟎米船前來其米船料鈔自榜文到日為始至明年六月止俱各免収則米商自至賑濟有給
一勸耕農以為足食之計各處民困饑窘或四出求食不暇耕種或乏種子牛具無力耕種今東作將興若不及時勸耕欲望田榖有秋不可得矣宜令有司賑濟之外仍督饑民歸田耕種五榖無牛具種子者貸與官錢助其買用待年榖豊登如數還官務使民皆力業土無不毛庶幾秋成有望不致再饑
一汰僧道以省遊食之費各府州縣僧道已有定額比者或名行腳或托闗領度牒萃至京師非掛名寺觀即寄住民間黃冠緇服布滿街市究其所學無益於國原其所食皆出於農且今饑饉之年使數口之家添食一人即有不足況容此徒不下千萬聚食京師隂耗民食不可勝計宜令禮部移文錦衣衛五城兵馬司清理在京僧道除各寺觀有籍額者不動外如是掛名及寄住民間者悉令赴部供報其有度牒與無度牒而不應闗給者俱各勒還本土如查文冊應給度牒者即時給與如例勒還仍令各府州縣有度牒僧道每人止許存留年㓜有戒行者一人習業繼領度牒餘悉罷歸為農以除遊食之害
請留知縣何澄奏
臣謹奏為保留官員事臣等俱係江西吉安府安福縣人有本縣知縣何澄先因僉都御史王翔考欠剸繁行在吏部奏䝉另除知縣潘懌更替本官囘部臣等體知得何澄慈祥亷靜外若無為內有區畫本縣人來京者莫不言其處事公當能體下情愛民如子不生事擾人又嘗築寅陂等陂浚鑿渠道灌注民田二十餘里蜜湖等湖被人侵占皆追復之以均灌民田為民興利似此者不一民皆心服訟者自息頑者自化在任僅二年雖逺鄉山谷慣避差徭之民亦樂服役被其責罰皆無怨惡及其觧任將行民贈路費悉卻不受父老累千百人送之皆涕泣如失父母行至吉安河下本縣里老民人易雅望施仲溫等一千餘人告䝉江西按察司副使焦宏仍留本官囘縣署事別為定奪近聞布政司又行移文催促本官赴部臣等聞之自以本縣素為煩劇然自前至今未有縣官得民心如何澄者若被考去則民失所望如䝉准奏乞勅吏部仍留何澄於本縣𬋩事以慰民心且使逺近官員聞本官以守已愛民得復其職皆知所勸庶有益於風化謹具奏聞
兩谿文集巻二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三
明 劉球 撰
賦頌
至日早朝賦
維宣徳紀年之五載逮𤣥㝠司令之中旬羲和囘馭於北陸招揺指子於初昏玉琯之灰乃動黃鐘之候維新開萬物之大始轉一氣於洪鈞幸㑹昇平之運於今日宜致履長之慶於紫宸焉故詩則靈䑓是定禮則鴻臚斯宰儀物則內外畢偹執事則大小恪戒莫不齊沐宵興敬㳟以待是日也及東方之未曙仰明星之猶光車塵紛兮以起途燭燦兮交張聼玉漏之滴瀝望廷燎之輝煌九門闢兮既廓三鼓發而有鏜填兩掖以競進鳴䨇珮兮鏗鏘陛衛羅以萬隊鹵簿設其兩傍合之則為耦離之則成行牙旗羽蓋龍文鳯章玉節金鑿殳矛戈揚衆不能名美不能方少焉日曈曨兮東躋雲縹緲兮下冪浮佳氣於簾櫳燦祥光於金碧飛鳥隼兮垂翔凝氷霜兮融液爐煙起而香風飄廷鞭響而羣囂寂閽象端厥容止仗馬不敢喘息然後起瑤扄來警蹕鴻鐘鍧鑾輿出髙明袞衣之日月逺覩天位之飛龍黼扆後設而斷必自乎睿思冕旒前垂而明不掩於重瞳無動聲色篤恭其容儼然帝舜之正位乎南面無異周武之垂拱乎九重其臣則王公侯伯貂蟬幘玉帶懸牙朱衣襲錫卿大夫士降至百職濟濟蹌蹌莫不盛飾冠以品分班以次設東文西武鴛排鵠植服聲教者有逺夷凜尊親者遍羣貊詩書所未道其名漢唐所不賔之國皆奉玉帛而逺來亦幸觀光乎其側於是絳幘雞人長鳴東廡伶官發音金石柷敔琴瑟簫管交宣迭鼔聲洋洋乎盈耳節鏗鏗乎有序禮官唱讚登降拜俯進退啟跪或躍或舞咸中乎儀罔愆於素諸方匭進之辭既退萬口嵩呼之聲齊舉喜動乎天顔聲震乎寰宇迨乎大禮既成祥慶荐臻荷天子之有命賜衆臣休暇於浹辰宴幣既頒恩禮復勤凡有生之衆庶莫不願戴於一人且夫冬之為節自古所尚豈但魯史偹雲物之書周官重圜丘之享蓋其在易卦則為復而復之為義取乎隂消而陽長陽長則君子道泰之漸隂消則小人道否之象上必體此而思君子之道當崇下必體此而思小人之道不足仗上下同情是則是懲務使邪枉不得勝乎正直讒慝不得妨乎賢能則天下可納之仁義之域功徳可齊乎唐虞之稱皇圖於焉而鞏固福物自是而駢増
畜鷹賦
惟鷹之為鳥有號曰鷞鳩鍾炎精以為武徳稟金氣而多伐謀習學則時乃夏祭鳥而天以秋威以時養翎以日脩非其類不與非其林不休此羽族之雄傑百鳥所不得儔也是以有炳其文不一其色竦膺而昻脰博脛而健翮尾以合盧為貴目若㸃漆之黑喙曲於酋矛趾利於鐵棘望逺兮若愁胡立屹兮若置石髙舉則飄然凌乎九重之霄漢下視則廓然見乎萬里之山川倏然閩越忽焉幽燕嶽靈不能障川谷不能延其奮揚也有尚父之勇其捕逐也有子産之賢其數飛也髣髴乎學者之功其以小制大也兼總乎御史之權故百獸望之而跡斂衆禽觸之則軀捐豈其情之好殺蓋亦天使其然也一旦應明詔沽善價貯雕笯覆黃帊足紆碧絲之縚以為常首冠繢韋之幘而少謝脫風霜於渤澥之濵濡雨露於𮤑廷之下顧玩嘆賞徘徊聖駕廼命鷹坊寧厥攸舍處之溫涼之室棲乎丹朱之架肥鮮飽於歲月食息時於晝夜幸遇比乘軒之鶴不殊親愛雖入懐之鷂莫跨使其才不絶倫則是寵也亦何由而迓哉迨乎閉蟄屆候冬狩及期萬乘雷動億騎雲隨則臂以金吾之衛士乘以內廐之驍騅左右乎紫鸞之駕後先乎翠鳯之旗入泱漭之野以較獵臨奔逐之時而脫羇是宜竭所能鼔厥翅與西旅之獒戮力東海之豹合勢大搏彼熊貍小殪此兔雉獻獲虞人奏功輿次以羞大庖以實賔器以為乾豆祖廟是事思効報於萬一求以免乎素餐之愧則於恩為不孤於徳為無負茍饑則惟人是依飽則髙飛而逺去則雖有矯矯之翰善攫之距較名而考實曽鴟鴞之不如若阨困而賴濟於人為臣而叨食於主䝉其施當懐其報可不鑒視於鷹乎
龍駒賦〈有序〉
馬之為瑞蓋自羲軒虞夏以來世有之矣今皇上涖大寳七年山西以龍駒來獻其體雖原於馬育其靈實類於龍驤誠國家之瑞也皇上乃下明徳之音卻衆臣之賀又得春秋不書祥書不寳異物之義蓋因皇上之謙抑而益見是駒之出有以開天下治平於無窮焉臣雖愚昧幸際昌期謹獻龍駒賦一首以昭美事於萬一賦曰
惟皇上之臨御措區宇於至平廼氣和之感召致龍駒之誕生其蟺蜒之毓秀抑星房之搆精産彼山河表裡之郡進於日月光華之廷雄竒則體乾象之剛駿逸則孕坤牝之貞蓋世所罕有之竒瑞乃天所僅降之休徴也觀其象膚牛尾虬骼麟角耳批竹而竦立目夾鏡而雙明頂攢花兮若玉蹄翻霜兮勝瓊妙姿體之殊絶偉鱗鬛之縱橫蓋夐然不類乎凡馬之為形矣至其動合矩度鳴諧律節馴不待習馳不假䇿觸焉而不驚秣焉而後食勢矯矯焉斯臧性循循兮無癖順乎人情盡其物則又宛然其有君子之徳矣若乃擁金鞍驕玉勒出羣則萬騎皆空騁駕則千里一息朝發歩於九馗夕周遊乎八極紛紅塵兮後起泚赤汗兮交滴風邁而星馳霆驅而電掣又豈尋常之足可以擬其才力哉是以陋渥窪之所産鄙大宛之所歸雖周苑之八駿不足當其美豈燕䑓之千金所能充其貲髙視徃古獨歩當時市不得鬻人不能私奚必遇伯樂頌傒斯而後知其駿稱其竒耶脫閭閻登天圉出逄時育得所䝉雨露之沾濡依天日之嫗煦亦何幸乎生之不凡而出遭聖主聖主竒之以示衆庶衆庶遑遑爭先快覩莫不曰吁昔庖犧得負圖之駿而書契造軒轅乘服皂之駒而百度舉乘黃出而舜徳光飛菟至而禹績序則此龍駒之出也又豈不足況我皇明之休譽哉請竭愚誠薄致慶語皇上曰咈使五榖熟而百姓寧夷狄服而禮義興是乃有國之上瑞又奚必祥此一物之靈於是有拜手稽首而歌之者曰元氣混兮育龍駒質不羣兮志夐殊跨騕褭兮凌騊駼倏幽冀兮忽荊吳誰所致兮皇徳敷繼而有賡於其列者曰龍駒至四海肅百榖稔百姓足龍駒至九夷服皇圖鞏皇風穆龍駒至萬物育天之貺國之福歌竟而祥颼四至瑞雲燭天百工相與鼔舞於廷陛之下同聲以祝聖夀於萬年
瓊島觀燈賦〈有序〉
皇上臨御之六祀四海歸於至治百祥應於豊年廼於瓊島張燈以慶元夕以奉聖母之歡下及羣臣皆賜榮宴四夷百姓亦得預觀聖恩溥及如天衆情欣戴無已莫不願聖夀與日月同其悠長皇圖與天地同其廣大況臣叨䘵春官過承寵遇慚無効報之勤敢竭奉揚之語謹為元夕觀燈賦一首以進賦曰
繄皇風之清穆囿寰宇以皆春來玉帛於萬國同車書於八夤樂年榖之屢穗致祥慶之駢臻氣與形和俗由化醇撫元夕之既屆實物華之肇新用張燈以娛節而必瓊島之是因焉是島也奠重城濵太液境𤣥𤣥勢奕奕殿則有仁智介福延慶之嘉號宮則體廣寒金露玉虹之令式方壺瀛洲之景儼乎相沿白虎青龍之洞杳乎交闢歴萬年之佳樹窮九土之怪石莫不獻竒其中羅列其側是誠大內之美觀歴朝之勝跡也於是髙跨其峯巔卑循其水澤象六鰲以駕山因五方而為色結綵垂旒抹金綴碧粧㸃瑤燈其數萬億皆因物以賦形而各妙極其飾也蓋飛則雉鴈鳶鷺鴛鴦鶬鶊雜然羽族惟木是憑走則麕兎麞猱若羝若駉羣分隊別隨山而升潛則蝦龜蛙蟹巨鯉脩鯨揚鬐動甲惟水是縈巨而日月細而列星羽衣道侶緇服神僧類莫悉辨衆莫能名各一其色各肖其形皆曲盡匠石之巧妙而奪乎天地之功能也迨乎西下金烏東升玉兎乃命司烜大然列炬爆竹雷鳴燭龍電騖須臾而萬火畢張倏忽而四山髙布綻菡蓞以連城綴銀花之滿樹彩雲煥兮垂層空珠宿森兮擁前路春拍拍兮回光天朧朧兮欲曙走火騎而人皆辟易翔煙花而物皆鼔舞笙歌發而百戱方作鸞鳯下而衆樂斯舉宛然太乙之降臨儼若青陽之回馭於是掲珠簾啟玉戶面以宮闕臨以輦輅豈但以至治之功既成嘉好之節難遇而欲於萬幾之暇少快一時之覩哉蓋因時和奉母后進珍羞上春酒以愉慈容以介眉夀盡愛日之誠而養以四海之所有將訓天下以孝是即成周之綏慶於文母也上自公輔下逮庶官皆賜以假皆與其觀飲以觴醑食以盤餐以勞其勤與樂其安將勸天下以忠是即巻阿之君臣同歡也弛衛禁發扄鑰使衆庶百姓蠻夷部落皆得覩其光輝増其欣躍而幸生遇時逄目覩聖作將廣天下之愛是即靈䑓之與民同樂也舉斯心加之廣土流是徳溢乎寰穹則人將恭為子職士皆勵於臣功家服禮義之化鄉敦仁厚之風平平皥皥肅肅雍雍躋聖齡於萬億熈鴻業於無窮
景星賦〈有序〉
臣聞人以徳感天以祥應此理之自然古今之所同也近覩景星見西北天門之上稽之載籍謂必四氣和而天子孝徳治功與天同大而後景星出惟昔黃帝堯舜之世有是祥焉洪惟皇上內篤至孝之徳外宏至治之功合氣化於太和與天心而恊一是以天出景星以彰皇上之功徳以兆國家億萬年隆平之慶也天人感應之理為甚昭矣臣目覩曠世所無之祥不可無詞以奉揚於萬一謹拜手稽首而獻賦曰
癸丑之秋閏月初旬有星麗天光彩絶倫明日而客有問於國之老人曰疇昔之夜瑞靄絪緼瞻彼星象髙麗天門皎若鑑之出匣烱如月之滿輪輝映乎七曜勢拱乎三垣燭龍不敢以張炬奎畫未足為有文囿率土兮不夜耀普天兮若晨人皆知其為景星矣而莫悉其瑞之所由臻焉惟子傅前聞習舊史明天道究人紀格事物之至㣲知休徴之自始幸開愚之憤發愚之悱告之以瑞應之由使明知夫天人相與之理國老曰大哉瑞應逺且有徴蓋必世有盛治而後天有景星昔者三皇之道莫俻於軒轅而是星有攝提之見五帝之徳莫盛於堯舜而是星有翼房之呈爰考瑞圖之所載旁搜占書之所稱謂必四氣合至和之極天子篤至孝之誠賢能盡任使之道海內有懽悅之聲製作合乎天意法令順乎人情徳至八表高與天並斯天垂眷而景星昭明焉今天下廣大天子聖睿體元居正法天出治四序順行二儀由位炳玉燭之輝煌穹亭毒之功遂四氣可謂和而無沴矣內奉慈闈之養上䖍祖廟之祀數問候以承歡善繼志而述事其孝也可謂極其至矣崇錫命用奬已用之賢歌招隱以來未用之士則任使務在得人而賢能皆樂於仕矣頒廵撫之條而人樂其業下寛恤之詔而家䝉其利則四海之內無不歡且慰矣樂由陽成禮由隂制聲律克諧典章煥俻則製作可謂合乎天意矣禁必公行法無私置爵人所好刑人所忌則法令有以順乎民志矣徳化之周洽仁恩之溥施窮寰宇之廣而畢濡若元氣之流而無滯則徳至於八表而與上天為無異矣故能動太虛感重𤣥嘉祥集景星懸瑩然璧拱燦然珠連溥八埏而朗照倍五緯以昭宣使符皇道之瑞復流輝於今日而應帝徳之祥不專美於昔年播皇風之浩浩開皇慶之綿綿感之也自人應之也在天天人之際夫何間然客曰瑞應若此復何加焉國老曰今天子篤烈之心茂無涯量昨進羣臣示以天象曰臻茲慶祥賴爾輔相尚悉乃心燮調寅亮毋謂績著而可惰毋謂效成而可放尚慎弼予昭荅天貺茍徳不加脩而職隨以曠雖有嘉徴亦奚足仗羣臣皆再拜稽首而言曰陛下盛徳召此禎祥顧予臣僚之力萬無有於錙銖願毖厥終一如其初用迓百休用恢鴻謨雖臣才之不逮敢不孳孳思效其愚於是上下交懋化育宏敷豈以得瑞應為已足而謂政可不必圖與客乃喜曰問一得四既聞天人之相與又聞上有誡下之訓下有諷上之語欲經綸乎斯世使比隆乎三五亦何幸乎生逄其辰而事得其主哉國老曰雖然吾且有詩四章以形容乎景星之盛瑞而歌詠乎聖朝之雍熈舉以授子共祝國禧客聞而躍曰盛哉斯詩盡乎華封三事之祝詳乎虞廷賡歌之詞足以流皇朝之徳美而賛皇慶於窮期請播之朝野使人人得而頌之其一章曰景星輝兮天西北晃六合兮周萬國夜如旦兮昭瑞色誰所召兮聖皇徳其二章曰景星燦兮天門上溥天下兮畢融朗皇徳茂兮天所貺兆時雍兮顯有象其三章曰覩景星兮衆忻忭天子恭兮飭臣獻各共職兮荅天眷慶大來兮國永奠其四章曰仰景星兮物煥遂肅百僚兮欽聖制熈洪猷兮邁百世皇夀隆兮萬億嵗
瑞應麒麟賦〈有序〉
天啟皇明億萬年景運皇上以至仁盛徳纘四聖之緒為天下生民主寔當亨嘉之期肆即阼以來篤任碩輔簡擢庶寮省去冗務侈費以仁育萬方迄今四載內安外服西殱阿台之衆北來瓦剌之使東南番夷職貢駢臻榜葛剌國復航萬裏海道來獻麒麟諸方物夫麟仁獸也必王者有徳而後至今也出自逺國獻至𮤑廷非天貺有徳之明驗歟惟成周盛時越裳氏來獻瑞雉成王周公受而益脩厥徳遂隆慶祚於無窮皇上召茲嘉瑞而承之以徳國家盛大悠久之慶宜嫓隆於周也臣沗職詞垣何幸身親覩之爰竭愚能為麒麟賦以進其詞曰
繄大鈞之造物兮為毛羣者三百有六獨麟之為形兮卓不類乎其族等膺臆於鳯鸞兮象體貌於麕鹿聳昂昂之狼額兮立亭亭之驥足蔚文彩之繽紛兮儼容止之雍肅其為音也中律兮雖有角也不觸動則惟義是由兮靜則惟仁是育為四靈之稱首兮亦百獸之所伏肆稱徳於禮兮且詠歌於詩誠非常之靈貺兮實間世之禎祺覿之也不偶兮得之也尤竒蓋天之秘其祥兮必覧徳而歸之維皇徳之高厚兮上配穹昊克承天眷兮嗣履大寳逺效法於神祖兮近繼志於聖考鋭緝熈於聖學兮頻詢徳於耋老允庶士之是任兮溥赤子之皆保既文教之覃敷兮乃武藝之繼計徳旣邁於從前兮功且垂扵以後囿羣生於太和兮躋一世於熈皥故致此靈物兮出彼海隅紛逺夷之不敢有兮謂此中國之祥符從之以方物兮載之以穹艫海若蹌以効役兮風伯翔以啟途倏發跡於西洋兮忽至止於薊都廓閶闔之既闢兮熈晨光之欲曙昉俻獻於大廷兮屢惠顧於當寧六龍為之囘旋兮百辟欣而快覩瑞彩溢乎神州兮頌聲遍乎寰宇豁宸量之廣大兮與化育而同流覩祥麟之在囿兮如瑞雉之於周豈侈夫休徴之來兮而忘於吾徳之脩將愈篤於敬兮用昭荅於天庥惟宅心之翼翼兮宜集慶之優優鞏皇圖之萬億兮與周徳而匹休
擬萬國咸寧頌〈有序〉
易曰萬國咸寧蓋言聖人在上與乾元配徳而萬物莫不安其所也伏覩皇明自太祖開業垂統太宗仁宗繼宏功徳益逺益隆傳至皇帝陛下尤勤於任賢急於勸職以恢鴻圖以致環海內外悉乂悉和旁洽百夷遐荒莫不賔來易所謂萬國咸寧誠惟今日為然也然昔周之盛其臣皆能歌頌其休列之經集傳之無窮臣雖愚不肖然幸生太平之世故敢竭無用之才為萬國咸寧頌一首思効播盛美於萬一其詞曰
於維皇明顯有天位尊無以加聖以繼聖爰自神祖戡滌亂穢總挈乾綱峻命顧係赫赫文宗紹緒都冀朝貢道均樂諧禮製穰穰秩秩仁考覃惠博賚廣封緩刑省稅三後委慶於明天子天子臨御惟賢思致廼詔曰咨百爾卿士各恭廼職殫爾攸思用左右朕成先後志穹爵令秩予加爾賜卿士曰俞陛下智睿武而有文寛而能毅體乾宅中先聖是類體我羣臣不遺鉅細敢不夙夜求稱所畀惟上克任惟下弗貳明良交懽越茲五祀仁化之流風行水漬義令之昭日臨月涖蒐無伏慝舉無遺墜故自郊畿徂邉暨鄙大郡小邑錯若棊置四民百姓輻輳鱗萃女務蠶織男勤樹藝服溫食飽長慈少悌外戶長開夜犬不吠施及海隅窮陬遐裔鑿齒雕題衣卉服𦇧色不一方名不盡記各從厥譯各脩厥贄山梯而來川航而至奉詞稱藩俯伏廷陛普天率土靡有遺棄均濡化育均陶和氣國不殊風家不異議人無弗安物得自遂易曰咸寧惟今為爾殷周莫踰漢唐敢跂臻茲大康從古不易維皇明徳累積有自高昭宏容與天相似天眷皇明時雨時霽旱雹不興祥飈清睟凡厥所覆靡不康濟維皇明功世集弗替深厚廣逺足以配地地為皇明效靈興利百榖歲登百川無沴凡厥所載靡不底乂維皇明澤世克溥施洋溢盛大無人不被人服皇明如指從臂咸樂其樂咸事其事凡厥有生各得其止是宜皇明久安長治是宜皇上茀祿畢俻愚臣何幸生此明世稽首陳詞雅頌是次
瑞雪頌〈有序〉
宣徳五年冬多霽十有二月戊寅駕南狩還明夕大雨雪中外懽慶皇上乃製為詩以昭荅天貺臣因考春秋書六月雨以為僖公憂勤格天所致洪惟皇上紹統綏民事天無失致天眷鑒祥慶每臻故茲隆冬瑞雪且降銷毒沴於既盡兆豊稔於將來蓋與六月之雨同一感通之妙應也臣躬覩竒祥不自揆其詞語鄙陋輙為頌一首以進頌曰
明明聖皇嘉謨令徳足紹先皇居中建極國無遐邇罔不視則物無鉅細咸濡厥澤人以和應天以和格惟是年冬雪不降白駕南狩還曰維明夕不風不霰地乃積雪萬象同輝六合一色京畿千里皎若錦幎閶闔九重瑩若玉飾彤廷丹陛鋪瓊堆璧垢不得飛玼不容匿旦日俄霽同雲渙釋林燦瑤蕊澤流玉液豊年有徴沴氣潛滌戴白垂髫同情恊懌拜手賀曰瑞雪其碩利我來牟宜我黍稷我何憂虞伏臘衣食致此休徴我皇之力聖皇讓曰予心惕惕憫爾衆庶劬弗遑息順理燮調尚賴百職天之降祥豈專予績乃發為詩昭天令錫中外欣傳口誦心憶於維聖皇秉心淵塞尊事上天莫敢或斁天用眷臨不違咫尺欲風風從欲雨雨得甘露祥雲凡所欲獲莫不順應絲毫弗忒宜茲雪瑞昭垂典䇿臣願聖皇永有萬國臣願聖皇夀年萬億祥慶之來源源不息
黃鸚鵡頌〈有序〉
宣徳七年春西土有以黃鸚鵡進者欽䝉皇上賜與羣臣觀之臣切惟鸚鵡能人言而黃乃土徳以能人言之禽而稟此土徳之正色不類其羣性復慧於物則國家土地之愈大皇上夀年之無疆莫不有其兆矣臣躬承恩遇目覩殊祥用竭蕪陋之才為黃鸚鵡頌一首以獻其詞曰
於昭聖皇誕綏厥宇至和所昭百祥來聚廼者西陲獻瑞鸚鵡不類其羣不緑其羽厥色為黃於徳屬土得氣之正蓋天所賦朱喙蒼尾絳趾碧距目燦玭珠衣金縷質不凡庸貌甚容與好其音聲能人言語信巧且都益辯而悟脫跡山林致身囿籞棲以雕籠紆以柔組令言則言令舞則舞惟人所使莫之敢忤朝之公卿大夫士庶共承恩命拜觀廷廡莫不曰吁睹所未睹瑞物之來豈無其故惟我聖皇克文克武敬事帝祗祇承考祖以臨其民民皆順序以育乎物物各得所治隆化洽超越曩古天用貺祥以篤厥祜威鳯之儀白雉之舉同符恊應昭徳宏溥愚臣獻詞是願是慕皇慶駢臻皇圖永固皇上萬年為生靈主
兩谿文集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四
眀 劉球 撰
記
謁少陵杜先生草堂記
至是方固欲詢是方之俗亦不可不求是方先賢徃哲之流光遺潤以博其見聞増益其所未逮故登西山而想伯夷之風臨湘流而誦屈原之賦過殷墟而繹箕子之疇必將有得於心至使命於蜀則少陵杜先生草堂不可無其跡逰跡草堂亦豈無所得哉蓋先生之文辭冠於唐超越於六朝兩漢卓然成一家於三百篇之後凡習為詩者皆知其然至其處溷世能不汚其行𮥠其髙其清類伯夷無日不懐其君憂於國其忠類屈原閔人窮倫圮汲汲欲拯而敘之以復古初其慮世類箕子有是道而未遇知當朝復更世變未及施諸用窮亦至矣惟其窮故其道施於文者愈光成都浣花溪草堂其守道固窮之地也距先生六百餘年而幸造焉求其所謂萬里橋百花潭雪峰錦里之勝槩固在而先生不可作無由觀道徳而聆教誨然徘徊滄浪之涘榿林籠竹之間閱景物而誦其詩玩其雅澹之音而得其類伯夷者亦足以勸已亷沉潛其憂憤感激之詞而得其類屈原者亦足以隆君敬探其陳古諷今之意而得其類箕子者亦足以資民治一行而三得者謁草堂之謂也草堂作於唐者毀於唐復於宋元者毀於宋元今茅茨如舊而益以享室憇亭門廡垣藩者昔獻王王蜀興其廢而大於前也時謁草堂者永康侯合肥徐公安兵部侍郎錢塘柴公車也陪謁者行人司行人閩南楊永欽天監五官挈壺正屯留申九寜士人祥符齊欽也欲徃謁而尼以事者工部郎中廣徳談信也謁退而記於石者禮部主事安成劉球也
張忠定公畫像記
古之君子身沒而烈與光嶽俱存者其浩然之氣足致乎逺也善養是氣如乖崖先生張忠定公蓋尤古人中名寔之著者乎公之賢於人者非有所外倚也能不動心而已夫名人所欲爭也魁士舉以先有徳而不居公之心豈名可動乎色人所好也納二處子勸懐歸者以娶而不御公之心豈色可動乎倉卒之變人所難處也遇衆亂卒擁拜嵩呼亦下馬望京師呼拜以息其譁公之心豈倉卒之變可動乎推其志之所操精神之所存雖堅如層城不足言固衆如三軍不足言勇鉅如九鼎不足言重故身遏蜀亂廷抑丁謂之奸略無一毫難色者心有定而浩然充極其體者為之也氣足有為故其政之嚴者恕平者果敏者詳恵者信無施不宜亦其作於心者不能害之爾公於淳化咸平中兩治蜀蜀人始而畏之中而安之終而思之及聞其沒也擁其像哭之又為祠祀之乆而不衰豈惟蜀哉至今天下有志於古之士猶皆仰其風公之光及後世而不冺得非其浩然者所致歟公濮州人諱詠字復之仕至工部尚書其事跡具史其傳誦在士大夫球素慕公為人及使蜀謁公與秦守李氷漢守文翁所合為三公廟者退得公像於公同姓生諌不知為公家藏本耶抑其授蜀人者耶然考公手讃及趙翰林孟頫拜觀書足信為當時所傳遂命工書善繪者臨摹上石期與世之景先哲者共觀仰焉廼記而繫以詩曰於粲我公宣烈於世有定者心無餒者氣惟心克一厥氣是充施徳徳茂施業業崇既文而武亦嚴而循推來遡往如公幾人公立朝廷憸諛斂跡公來蜀方坐殄亂畧蜀人懐公如懐考妣漢秦二守罔克專美願被餘休四海一詞樹茲窮譽公寔我師我秩蜀禮拜公寢堂載考厥像𤣥冠褐裳翼翼有容曄曄有讃浩然氣象越世想見欲廸來觀爰夀於石繫之以辭永昭令德
遊玉泉記
玉泉之遊非佚遊也詞林諸寮欲為編修蕭君孟勤盡一日之觀以壯其榮歸之行也適上已之辰編脩與儉安簡主靜邀孟勤會予與修撰中規檢討廷器偕行以編修元玉未至𠉀乆之意其必有所妨遂發騎従西城出行六七里猶皆以缺元玉為念俄扵廣源閘見二騎立水北乃元玉得武臣導従別徑至為之大喜沿流行十數里抵西湖湖中蒲荇鬱郁皆春禽鳥蝦魚飛濳自得湖上草木方萌拆而竒峰秀嶂蔚然翠黛交輝水疇亦有耕者且行且觀盡湖東涯至昭應廟下馬憇松栢下出茶餅啖之北行渡青龍橋有老人年八十餘家橋西迎入奉蜜湯因即其地置酒各盡數酌西折而達大功徳寺寺前有古臺三乆不屋矣而㢘隅尚整相傳為金元主幸故所謂䕶聖寺時更衣處也寺門內有碑穹然廼宣宗皇帝御製始建今寺文衆聚觀之僧右覺義雪峰率徒來𠉀且導入殿閣門廡皆極壯麗肅至方丈具素膳為禮甚恭既別之玉泉泉湧出池中而注之湖其清可掬其溫可濯其甘可飲其上有亭可風乃環池取水以自潔升坐亭上柔風四來餘垢盡滌僧復擕茗來獻茗畢張具餘七人以次酌孟勤孟勤酬亦如之衆復相酬因取詩來逰來歌以矢其音八字為韻分以賦詩雖無流觴曲水然臨清序坐以觴以詠懐亦甚暢自玉泉遵湖西涯行一里餘將折而南歸遙望靈應觀棟宇隠隠出樹林中皆欲造焉獨孟勤引騎行不顧衆皆挽之辭曰吾醉矣姑留此再逰以相樂也即為之罷歸途過普光寺僧羣然出迎亦不能為之留至城門已闔半扉抵家夕矣因坐而思京畿之盛在西湖西湖之盛在玉泉湖之作本於泉而為利於畿內也有自來矣自唐失馭是方遂為戰鬬之塲五代以後中更遼金南北隔絶者將百年矣孰敢一投足其間以覧其勝耶元雖一天下而士大夫得為玉泉逰者猶未㡬人今其山川景物乃得數䝉衣冠駢集而寵臨者不偶然也聖朝之賜也雖然予前六年嘗為是逰當時舘閣同行者十人今為孟勤徃則向十人中獨予一人與焉餘皆不在職矣豈惟予哉諸君逰亦出於再而亦多非故侶則吾儕之足跡得再及於玉泉之境者亦不偶也斯文之幸也合二不偶而揆之其大小雖異其有感於予心一爾已而諸君録所賦詩且囑予記因述其實而附以所感期與諸君無忘是逰焉
蒼山隠處記
界吉袁皆鉅山従髙而下走出乎村壤勢去且止盤旋若抱而蒙以奧草翳以叢木蔚然其色無増虧於燠寒眀晦之𠉀者蒼山也山之外為智溪世為士族彭氏所居門大人庶有隠君志弗康之遂置百口之家授於子獨擕其少而志於學者徃營蒼山以礪其成且自老焉故其疇畦錯置池澗通渠百榖桑麻若果若蔬莫不繁碩者蓋蒼山之壤更其瘠而為腴也鳥鳴而日麗葉緑而風薫氣肅而時菊有花霜雪降白而竹松不易其青蓋蒼山之景有四時之分也其嵗日之用賔祭之供無仰於人畢取其中喧囂不入於耳事物無芥蔕於胸文以時會經以年攻髙吟緩酌而笑語従容則隠於蒼山者其為樂益無窮也夫山以蒼名豈徒取於色之蒼然而已哉蓋蒼之為言倉也物成而藏之於其中者倉之謂也隠君慮周宻而行慎重在少壯時嘗有為於世有聲稱於人中以事連走京師而夷險備渉今既老而思前日之跡有若浮漚之在波㳺塵之飄風漠然靡有所定乃歸隠於蒼山可謂得藏之道矣彼世之能進而不能退者聞隠君之風得毋愧於已動於心而思有所藏哉隠君名髙字同升為彭族之長球彭氏出也且嘗授舉業於其所礪子貫故得記其隠處雲
黔江縣學記
蜀川多僻縣黔又僻之尤者界在重慶東南萬山中道崖石披草萊行數日始可達其南接施鄉施古夜郎之境皆夷獠所居故黔之民半夷元宋以前雖郡縣之猶未建學立教官皇眀疆天下並其地於彭水置黔江千戶所於故縣西北二十里尋復縣治於所城之西而學廟則建於城內黔之有學自茲始民䝉聖徳翕然欲革其故習以即新亦有學成而仕者矣以不時遭良有司作起之故學政多弛而學地為強暴所侵千戶孫文徙置於縣治東北惟文廟占地爽塏為屋崇堅其他學舎在廟之東皆下濕而卑隘積為雨潦所沈圯戺隳垣發礎而欹柱師生講誦㳺息舉不得其所正統元年春吾安成謝君謙牧由進士擢為其邑令聴政之暇數與諸生講藝學宮常憫其陋而欲更之越二年政得其理民安其恵與諸生謀以學地易廟南射圃先建眀倫堂次則二齋次則門廊廩庫次則師生之舎庖湢之所未數月悉告事成由是學與廟前後相屬其規模宏麗有加於昔數倍眀年謝君會朝京師奏缺學官請擇碩儒為之使諸生得有所従以肄業其中且屬予記夫儒者之政必欲以教化為先教化行而民知所嚮則強者不得恃其橫狡者不得逞其奸詐者不得肆其欺愚者不得不求通懦者不得不立志彞倫之斁為可敘風俗之漓為可敦教化之移人也不亦逺哉不先於教化而徒峻法嚴禁以威其民是未得乎為政之道也昔范忠宣公令襄城大興學校而擇賢以教之又親勸誘焉民被其化以興扵善也既多其後公之功名徳業滿天下其發跡蓋亦自襄始襄猶中土易化之地非若黔之僻在邉鄙而為教之難也謝君乃能興學立教如此其勤其知以忠宣之心為心者乎意其化之所漸必有人能佩詩書服仁義興起於幽逺之鄉以出而與中州衣冠禮義之士並駕於正直之途齊聲於聖眀之世君之發聞進階亦必始於此特記諸學壁為黔子弟勸且見君之為政能不失所先雲
春草圖記
畫草數百千本或翳崇坂或被夷陸或沿清湍皆若得其生生之性遂其長育之天而無枯槁零悴之色是蓋河南叅政孫元貞先生為禮部郎中時所蓄春草圖也其草之芽者茁條者抽葉者方榮葩者已秀蔓引者綿延而叢翳者𮏄覆萋萋芊芊競芳而騁媚於楮翰之間覧閲指顧之下四時之草蓋莫不有而獨謂之春草者以萬物之生始於春春者天地之仁𠉀也禮部於古為春官體天地生物之仁以出政者春官之職也先生効職春官凡教化之贊其施典章之議其設莫非仁政之流行其必觀於是圖有以探夫天地生物之仁也今之於河南則位尊於禮部而政不可不仁於禮部茍汴洛伊潁百郡縣之民家被春陽徳澤以相安於無凍餒之地則是圖也不但有功於禮部而且有功於河南矣先生饒之徳興人由進士官禮部二十餘年亷而有文以尚書潔菴胡公薦而為河南人不知先生者觀於是圖亦可知其自處約而處物仁矣予復記以為之贈
西莊記
得寛閒爽塏之所而飾以棟宇門垣庭徑之制使尼山拱其後清溪經其前其他岡阜源泉雜然列其左右樹林蔬圃良田深池錯置其傍此鄧君汝述之營其莊為甚美也鄧之先自傳芳隠君以𤓰畬之族蕃而地隘徙居清陂四傳至汝述復隘清陂而有西莊之營以是莊在清陂之西僅五里故名以西又曰西之為言棲也宜吾晩節之棲遲莫是莊若吾是以名焉濵州彭學正懐美里人也為予道鄉故隠居之樂於京師必及西莊且謂汝述之營是莊也有善道者三置其故廬以廣族人之居而別創業以開家異於鄉人兄弟䦧牆以相爭也有讓之道焉雖徙而不出其鄉得以奉先人之墳墓便宗族之徃來異於鄉人之逺逰而忘其親索居而離其羣也有孝之道焉安居以為常優㳺而自得憂不維其心讒莫指其跡異於鄉人之營營於外逐逐於利以自辱其身而累其徳也有狷介之道焉余謂汝述既得美莊又有三善道茍行之而有終充之以𢎞其徳流其澤以及其後人也深且逺安知西莊之後不蕃於清陂𤓰畬歟懐美曰固未可量也然汝述嘗請記是莊矣願無靳焉庶乎其後人知是莊之所自始遂不辭而記之
遂貞堂記
呉鉅室居洞庭山者多取山水景物之勝名其廬獨金氏之堂以遂貞名者士大夫表其母周氏之節與其子公晉之善養也修撰施君宗銘與金氏有姻鄰之好嘗以公晉謁予退而與予言周歸金未數年年僅二十其良人客死於京公晉猶未脫襁有勸之易節者周輙拒之惟勞心早夜自力衣食存其嬴餘無非欲資訓育以成其子之徳公晉既長內勤稼圃外遊江湖入不遑息出不忘歸無非欲豐於養以康其母之懐今周年垂六十公晉亦㡬四十嵗時升堂甘㫖前羅杯酌序進愛其色承敬有禮將婉愉交臻憂思夐屏藹然自得其樂此遂貞之名所自立也予謂貞者女婦之恆徳古今人之所同尚也易曰従一而終禮曰一與之齊終身不改詩曰之死矢靡他是皆貞婦之道也世之賢於婦者既失所天則惟貞節是守豈特養有令子而後志不遷然有善哭其夫以無可倚之子遂抱痛以自沉如杞梁之妻苦亦甚焉又有子能篤盡孝道而母不安其室如衛之七子徒興凱風之怨欲遂其貞可得乎然則母子得相親愛於嫠居之下孤遺之餘如周氏克免梁妻之苦公晉不必為七子之怨其為樂也不為不至矣其堂以遂貞名也亦宜矣修撰曰誠如斯言也他日公晉聞之來請書予二人之言歸寘堂中以為其母夀予以其事足為世教也故不辭而書之堂在洞庭東山之陽雲
逸齋記
永豐伍朂崇勉作居縣城之東俯其前則恩江流碧顧其後則瓛峯疊翠雖邇闤闠而廛囂不來雖逺林壑而竹樹森遶不失其為幽人處士之居也崇勉朝㳺暮息其中習古篆籀之法無所事乎他因名之曰逸齋誓欲終身棲遲乎此人勸之仕則曰吾諸父為之矣吾弟又為之矣吾何用逐其跡耶終不一出及聞天子御經筵日進儒臣講求古聖賢之道思復唐虞三代之治乃幡然曰吾幸沐清化為太平民獨可不求効報於萬一乎即用古篆法書無逸一篇以進冀聖心永永弗倦以措天下於乆安上嘉其意命禮部試用之崇勉復曰非吾志也懇乞罷歸以終逸齋之樂或謂崇勉欲自逸而冀其上之無逸何言之背其行耶予素知崇勉因為辯之曰隠居之士與有國家者勢位不同故其逸與無逸不能不相背也彼優㳺世外心無所累跡無所維寵辱所不及毀譽所不知分固宜於逸非逸則將馳騖於外矣逸其隠者之髙行歟故孔子獨稱伯夷之徒為逸民而世之富貴利達者不與焉尊居人上則庶政之理亂百官之黜陟四海之安危莫不繋之分所不宜逸逸則敗事而隳職矣逸其有國家者之凶徳歟故周公戒成王以無逸而不在其位者不必與焉然則崇勉之以逸處已而以無逸望上者能安扵守身而忠於為國也豈可謂其言與行背耶或人不能難已而崇勉來別予行因述所言以遺之俾歸而書之齋壁
南思堂記
予家食時族人希敏為言交阯之叛也其婦翁彭友直以古費典史持郡牒撫諭叛冦著績陞新安主簿未數月病沒沒時歸道已梗其子威因費民之懐之也藁塟費之杜社寺後意及冦平發以歸未㡬交阯境土悉為冦䧟威伏圍城中乆之賴朝廷宏天地之徳宥冦罪冦亦懼誅悉遣中國人之留其境者歸威在遣中逼迫就道顧勢不得歸親䘮以屬其親所娶交阯婦使竢所生子丑奴長而告之遂行抵家言於其兄誠誠慟其親體魄寄葬萬里外竟遭兵塵流離斬然限為異域不得復通道路徃而收以附先塋哀號攀慕之情弗克勝乃名堂於所居之西十里曰南思兄弟五人朝夕引領南向必窮神於海濵天涯而後已託希敏來請記值予赴京期迫未復之其後誠數至京每至輙三四詣予請不倦予念其悲深而意篤不可以不記夫交阯壤地逺在禹服之外其得與失固不足為中國重輕然先朝既平其亂而郡縣之矣使為牧守者能訓耕桒寛賦徭漸以禮義之教如錫光之勵於致理彼將率衆來歸必不樂於叛既而四野多壘使為元帥者能出竒設備仗天威以討逆如馬伏波之良於用兵彼將授首不暇亦不難於平其叛皆不能然以致中國冠帶之士委骨荒徼不得歸塟故土故予於友直不能不為之悲也況其子乎雖然當時吾邑仕交阯者三人有歐陽典史堅者與友直俱授牒撫寇為寇所執死炎火中有謝縣丞子方者與威同道歸威親見其舟碎海中舉家八人溺水死皆不得塟獨友直塟得地且有所託視彼二子為猶愈也誠兄弟之悲於此其亦可少慰乎
棠溪王氏先祠記
棠溪南於書臺八十里王氏家棠踰百年祠則王氏為柳城貳尹名斐字如獻所作貳尹既作祠祀其曽大父仁甫大父維新父九齡祔以従大父成都教授靜觀従子臨桂教諭文振與凡仁甫所出子孫矣勤勤屬予記問其經始之意則曰自吾兄弟而上至吾曽祖凡四世惟吾一人存自吾子若孫而下至吾兄弟子若孫凡數十人惟吾一人長祀先之責萃於吾身祠故不得不自吾作也問其所祀何為不及髙祖則曰吾族居棠自曽祖始非繼髙祖之宗也故不敢祀問其棲神之宇致孝申䖍之儀物何如則曰為屋四楹重門周垣固其外韜櫝龕簾飾其內享祀時舉牲醴稱家豐儉設大率皆以朱氏家禮為凖也嗟乎貳尹之作是祠其得報本之道歟人非祖不生祖者身之所本也本之於人大矣可不知所報哉沒報之以祭猶生報之以養也是以先王制禮逹乎諸侯大夫士皆得廟祀其先祭義亦曰築為宮室設為宗祧以別親疎逺邇教民反本復始不忘其所由生所以使人知報本也其後禮教衰廟制廢世家祀禮茍焉無定規愚下之流遂至傾貲以禮浮屠老子冀為其先資福㝠昧中惑亦甚矣是豈報本之意哉其弊蓋自禮教不興所致也至紫陽朱子述家禮首定祠堂之制為上下通行之則有先王教民報本之遺意焉皇朝崇禮以化天下朱氏之禮遂盛行由是大夫士家稍克有祠為奉先之所貳尹由國學生治柳城有績效當遷秩懇乞謝事歸故鄉能推是禮以敬事其先予故謂其得報本之道焉王氏子孫周旋祠下覩禮文之盛景世徳之光仁孝之心固隨以興豈得不思前人創祠之意而嗣報之乎宜文於石以昭是祠之作不惟足以隆先祀抑又有以開其後也
思全記
有老成人姓宋名瑭字茂英會稽日鑄人也代父兄役京師以能醫見重於公卿貴人得免夫堅鋭之荷勤勞之供又得上名於朝將有嚮用之路矣而其心無日不在故鄉故常以思全自號或問之曰世之君子得君而事之則思所以全其忠得民而理之則思所以全其恵得道而行之則思所以全其名凡所欲全者皆有其道不知子之所欲全者道安在耶茂英曰吾之所欲全者豈無故哉吾宋氏自廸功府君開家垂慶積十五世至先君月杵翁生瑭兄弟六人而二親繼下世先兄茂衡自戎行中用薦㧞擢上林監録事謝官歸田裡以沒瑭服其役十六年年垂七十矣幸諸弟之在鄉者無故雖先世所遺土田廬舎及丹崖青壁五松聴泉槐西梅東諸書院多棄失頺圯然青山白雲殘書破硯尚有存者茍得以衰老之身生還其間相率子弟理而復之以樂餘年用保首領沒塟於先塋之次其為全也孰大哉此吾所以日夜思之不能忘也若子之所謂全者則非吾之所得與焉或又曰子之所思得孔子全而歸之之謂乎吾無容議也他日茂英得代歸有日矣以荅或人之言為予誦之且請予記予以人受其體於親以生百骸五性無一不具能保而全之以不為親辱斯所謂孝茂英足跡乆於外而念慮切於鄉者無非欲復先業以保全其親之遺體孝斯在矣卒於遲暮之嵗而得南還之期十數年思全之念於是亦可以自慰也因備録其言以奬其孝
友竹軒記
竹人所同愛也愛而友之其工部侍郎周公之嗣子仁俊歟仁俊蒔竹於廬陵之山前積有年多至萬竿廼臨以軒而名之曰友竹頃荷國恩表其發廩賑荒之義來京謁謝道遇考功主事夏仲昭得其墨竹一帙又佳或疎而垂或老而勁或嫩而舒或籜未觧或與石俱其為狀也不齊然與其軒之所臨者無不類焉仁俊常取以自隨曰吾今而後行藏作息庶乎得與吾友偕矣間出示予且告其託交於竹之故為甚詳予間與客誦之客曰廬陵名賢多天下侍郎公門客皆才良猶未足充仁俊之交歟顧乃友於植物耶予曰子未聞友之道乎友也者友其徳也徳之所在即友之所在請語子以竹之為徳其効瑞於漢宮也小大相附若子之弗違其親然故以孝名其承眷䕶於唐苑也根盤而叢宻若兄弟之相親然故以義名其發秀於淇澳也既美且盛若有文貌而又固於節故詩人以君子擬之仁俊親具慶而又顯貴欲祗順容止以供子職取於孝竹有得焉兄弟競爽欲隆愛而篤敬以極同氣之歡取之義竹有得焉其才與志俱超乎等夷欲講學自脩以外文其業而內美其行取諸君子之竹有得焉則凡森森而立猗猗而盛者莫非仁俊益友也何可謂植物不足與友耶客曰是非愚所及也仁俊聞予與客之言謂深契其心遂謁予賦周雅巧言之四章乞記其事故記之
槐隂文會記
翰林學士李公有圃林在都城西隅完顔金故城之下正統五年八月公因廣東僉事彭君毓敬來考績約予暨編脩呉君與儉以暇日俱徃逰焉至期公肩輿先發其子艮邀其同門友五人偕徃比至圃舍公見諸生儀觀並雅又與其子遊欲以文字課其所能而勵其所未至圃傍有張老人者探知其意即具幾席肅迎至家公顧其庭有古槐二株皆大數圍柯葉繁盛垂隂茂宻指謂諸生曰茲非爾曹踏槐之兆耶乃布席坐其下課以四書講義予三人繼至則諸生文已就篇公復命僉憲發經論策題使備三塲之作諸生得題又欣然搆思予三人侍公行圃中一周還坐槐隂以臨之老人亦時出茗菓以助諸生之勤逮日過午公遂設筵觴予三人以諸生執筆不得離次分筵就之而杯酌通行上下交歡諸生且飲且思未卒宴而巻已畢呈惟艮一人習書經而文最先公意其有宿構更其題至是亦成合諸巻而程之皆蔚然有章而不謬於理公喜且朂之曰由是而進不已何患文不中時選學不與古期耶其勉毋懈諸生亦皆自快如得意塲屋中然私相語曰今日之會盛會也不可以無述因各賦詩一篇眀日以呈公冠其題曰槐隂文會予惟古之學者所以進業易而成才速者何也為老成長徳者奬掖之有其方激勵之有其術無一會聚之間而非講學較能課徳勸善之地是以當世之士皆深於道而文藹如也去古逺而士大夫之會非酗於酒即云云於勢利文何有哉公為是會惓惓欲程詩書義理之文於宴遊之際得古人作起後學之道矣諸生豈得不承公意以力於學耶學弸於中而顯榮之聲譽盛大之事業將自至然後知是會有功於諸生也不少因筆其始末以為斯文他日美談
滁溪山水間記
有山自武功東來至邑城之西二十里橫為疊嶂出嶂下又數里峯聳谷回盤為夷坂水縈之流者數折而後去其前有嶺曰金船洞曰桃花潭曰紫石溪曰瀘溪溪上有瀘南處士書臺其後有靈湫能出雲發雨其四面諸峯聳者筆立橫者屏張其傍水疇陸壤皆良於樹藝然未有人能知其勝而擇以為居者永樂中今翰林侍讀李公時勉以庶吉士鄉居時與其里戴隱君誠辯及其兄前督府㫁事誠問遊至其地徘徊乆之同聲嘆曰是誠山水佳處不可棄而不居乃營書舎其中以其環列皆山而山依於水有似乎滁也因名曰滁溪及侍讀官於朝滁遂歸於誠辯於是刳剔汚淖寔以燥壤厥中為堂掲僉憲黃公大書山水間於楣以肅賔客厥西為塾櫺豁幾眀圖書庋列以尊師儒訓廸子姓厥東為軒飭以名畫面以層臺深池竒花異石以悅心目蔬畦菓林各適土宜水杵池漁足逸人勞跨山為墉濵水設扄廣庭脩徑益邃益清遂使山溪増勝雲樹隂連禽魚交樂湍籟諧聲環滁佳境又皆其家兄弟所宅無日不相與敘天倫為文會其間由是滁中山水之樂盡有於戴氏矣嗟夫山水之勝固出於天之所造地之所成亦待夫人之好樂而品題之然後勝愈勝而名可傳之無窮是故滁之為郡非不古也必歐陽子至而後釀泉之甘瑯琊豐山之秀得臨之以亭臺文之以詞翰使天下後世曉然同知其勝今吾邑之滁始名於翰林終歸於誠辯安知其山水之勝他日不與滁郡並稱於世乎為戴氏後人其積累以竢之姑記其槩以見其得名所由始焉
崇順堂記
順則昌不順則亡古今人莫不以為然也或問之予曰今有人焉躭殖務蓄而靳於厚其親之養好爭欲得而慢其長弗克恭専私其産以窮餓其兄弟之遺孤子而弗䘏由是其財賄日以増其土地日以廣其勢力又足惑其鄉之人以致其相尊慕使拘拘以順行何能致如此之豐哉抑有人焉寜不有其身而惟親之是奉寜不私其家而惟長之是従寜薄於自取以厚其兄弟之遺孤子由是其貲日以銷而産日以削又無勢力以要人之尊慕使為不順或者不至其約也則將由於順乎由於不順乎余曰爾何見之不宏且逺也夫行之順不順而其人之賢不肖固可知矣況天道好還順焉未嘗不荅之以順不順焉未嘗不荅之以不順順不順之報不啻如種之必獲也不啻如卜之必應也不啻如薫蕕之必有其臭也是故以蒯瞶之不父其父而有輙也為之子以楚䖍之賊其兄之嗣而有司馬棄疾為之弟以孟恵叔之善事其諸父而有蔑也為之従子然則宗祀之綿蹙家聲之振墜又莫不繋乎人為之順不順焉何可以一時之豐約非其順而是其不順哉問者赧然改容躍然起而謝曰鄙人寡識言出而戻乎道幸正之君子亦庶㡬其知従於順而違其不順矣里有慕上之俊姓劉字徽育早嵗失怙養其母甚孝尊事其季兄徽賢也不敢違思總率其羣従子弟皆歸於徳讓禮度之內以光其先以昌其家以流澤其後人因名其聚處之堂曰崇順常従予學聞其荅或人之辭也曰斯言也足以發吾名堂之意願記之屏間使吾族人朝夕誦而知順之當崇不順之當去余於劉氏以姻連而親若族兄弟因嘉徽育之能順於家而篤信予之言也故不辭而記之
水雲軒記
余既奉恩命來榮其鄉里得時省先廬墓於茨山瀘水之間友人劉君漢廣賔之厥考子瞻水雲軒中従容言曰為軒與水雲友者先人也持靖節名能文辭而與先人善者莫遯逰若也學遯逰之學與吾又㝡善者子也善吾先人者嘗記是軒矣善於吾者獨可嘿乎辭不可嗣為之記夫穿地以走者水浮空而游揚者雲然水之氣積而雲生之雲與水固相因矣方其靜時渟而為淵歛而在山鑑涵而練澈峯竒而秀出肖乎隠者之無為宜隠者樂之及其動而蔽塞六合流通江河鼓風雷下雨澤濳魚龍而走舟桴沃槁壤而蘓枯枿又若仕者之能澤乎物故仕者樂之若子瞻之脫跡州塵市閧之下退與水雲相交接於山溪間而世之榮名利祿介然不得入於其中殆所謂隠者矣至於寄身水雲間以窮經力學為工用世顯親為志將起而與天下業同而藝合者爭先騁快於較勝負之塲如漢廣非志於仕者乎隠者既與水雲同一無為志於仕者又將與水雲同施其利澤則水雲之趣盡得於劉氏父子矣劉氏之軒世名以水雲亦宜矣然子瞻之友水雲其願已遂其跡已陳其詠歌於士大夫已備將増多其能思出與水雲同恵澤乎物在漢廣正宜勉之餘不得乆於家日夕徃來水雲之側與漢廣講經議時務謹識其壁以竢之出而握手青雲之上
續晩圃記
客有見主人名圃於龍溪而仍其先人之舊曰晩圃因問曰世之為圃者蔬欲其早茹菓欲其早實木欲其早材凡所生植之物莫不欲其早榮而早遂何子之圃再世一以晩名主人曰吾之圃不蔬不菓不産夫木不宜於他生植之物所植者惟菊夫菊之茂盛不易其為花又最後當春融物暢葩者誇其妍葉者侈其媚卉者競其芳紛紛然出以爭時光邀物賞而菊乃歛華匿美隠然不見其可好逮凜秋氣肅向之誇妍侈媚而競芳者皆凋沒靡餘菊始出其花獻其美増輝乎就荒之徑照耀乎傲霜之籬視衆物之早榮而先萎者孰得孰失比於人也亦然方其少時達者掀轟其聲富者動盪於利莫不振竦一時駭人聞於遐邇其性遲鈍不欲速者方沉晦卻避無能聞於世猶衆物榮華於春而菊獨無可愛也繼而年與力俱衰向之掀轟動盪於聲利者皆影滅響息獨性遲鈍不欲速者遺形骸於穹壤留暮景於桑榆得倍食於土之利豈不猶衆物零悴於秋而菊猶占其芳歟今吾之圃既多菊而吾與吾先人在世又皆乆於時之人故再名是圃以晩焉客乃歌曰羣芳息兮菊乃花仁者夀兮與菊同葩主人和之曰鋭不夀兮鈍不殀菊後花兮與鈍者耦客去主人戒厥子為余誦其客主之辭請為續晩圃記予曰是足記晩圃矣主人姓曹名庭桂客之姓名不可詳或曰予同舉蕭君不敏庭桂子璉従之業進士雲
兩谿文集巻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兩谿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五
眀 劉球 撰
記
成都縣學増修文廟記
凢為郡縣必有學學必有廟以祀夫子自皇明一天下其制已然増益潤色至永樂宣徳中雖武衛夷荒亦詔置學眎郡縣之制而成都學廟圯弗治日削其阯入十二姓衛丁家乖厥制矣宣徳七年春教諭鄭永安始率諸生詣使司具以其狀告且曰今不復無以杜後侵布政甄公寔叅議李公斁允之明日謁憲司告如使司亷使劉公洵副使朱公與言僉事顧公侃允之又明日詣都司告如憲司都指揮僉事前兵部侍郎張公信允之三司羣執政遂會御史李公寔議復所侵不若悉求其所與更之既得所召十二姓諭之曰惟爾侵先聖廟地大不順姑釋弗爾經購茲美宅為爾家易爾所居以廣先聖祠爾子若孫亦永利十二姓得美宅樂輸其有而去之益地倍其舊者六廼俾知縣童文歛材度阯命吉屬工悉撤其舊而新之不七月廟成不五月重門兩廡成不三月肖像成塗甓之工丹漆藻繢之飾各以次畢擴規制倍其舊者十學官諸生周旋其間顧昔也如彼隘今也如此宏昔也如彼陋今也如此麗上樂於教下競於學咸希永厥傳夫二帝三王之跡逺而天下知篤彞倫重禮信賤利而貴義賢正直而否詖邪者夫子明道之功也夫子之道兼二帝三王之道行之萬世無弊然常與治化為升降兩漢唐宋皆乂安百數十年人趨詩書禮樂之化恐弗先則大牢肈享封號祀壤寖加其道炳如也秦晉宋齊梁陳隋五季不一二傳而干戈相尋簒敓之禍接踵其禮夫子者亦闕然無聞今列聖崇儒術羣執政由儒入仕推儒化陶育全蜀之民使皆知徳而興行用彰聖眀之治宏吾夫子之道泰廼其時也而尤一心於成都學廟之廣者以成都為蜀首縣成都之學廟崇人知脩夫子之道去邪說則環蜀百郡縣將風聞而震起蓋臂運不患其指不應故用心必自成都始昔漢尊孔氏其臣文翁寔先廣其化於蜀迄今猶為美談羣執政克宣上徳如文翁宜載諸石以増蜀故事是舉也御史蔣公彥俊袁公鋭郎中談公信後至都督同知徐公甫副使阮公存叅議彭公謙石公堅僉事茅公惟揚自外歸皆有力焉用附書之
禮部藏器及書記
宣徳六年夏五月行在禮部成上命臣某用六月戊申総僚屬入涖事秋七月戊寅賜凢宜用之器恩莫大焉某既飭僚屬惟勤惟恭圖效萬一之報復第所賜器為百六十二號別刻禮部公用四字其隂置諸堂頒諸屬司用昭聖天子殊貺已而南京禮部復祈所藏古今書百十二部総二千八百本以寔新部咸懼其無所稽也遂籍器之號書之目用傳示乆逺復命工鏤石如籍之所載樹堂之隂俾永永不磨因題其下曰器可代用也不可私於家也書可公覧閱也不可掩為一人之有也書離器敝可謀合而脩之也不可慢而弗顧與雖顧而弗思復其舊也是蓋某之所存心冀自今而後九官禮部者咸有是心庶上不沒朝廷盛徳下亦為禮部光焉
菊莊記
墾地一區植佳菊數百本限以崇藩面以䆳軒鄰以清沚帶以翠筠夐然清出吾安福西城之外是為楚山鮑先生菊莊也先生以召命去是莊而復歸也命球以記夫菊為花殿衆芳而不避寒露凜霜之摧抑有似遺士退寮不當時居要路者之違衆獨髙故凢不當時居要路者莫不好之其以好菊名天下聞後世又莫陶元亮若元亮之棄彭澤令去種菊柴桑里又似乎先生今日之不失菊莊則先生歸而望就荒之徑撫猶存之花豈無歸去來兮之歡如元亮之怡然自得其懐耶呼長挈㓜以溉以耘以㳺以玩以悅其心懐遣其俗慮豈無忘憂違世之詠如元亮之終不以一毫自外來者隳其髙耶攬其芳而薫其馥端巾屹坐以彈琴而讀書則風以次來月以時至豈不自擬於羲農上人如元亮之下視今古耶雖然先生嘗由士科出典袁瑞贑吉四郡教屢司文鑑徳與齒並為時所尊又有肖子列春官侍庭砌進退交能致其養亦何慕效於元亮哉惟其出處與元亮相似故其所好之物不能不似逮見菊莊之居室衣冠山川景物與柴桑並列之丹青形之詩歌而傳之逺乆矣但不知為郡縣者亦有好賢樂義能如白衣送酒以與先生共酬重九之節共傾倒東籬之下否然先生善教人邑之升俊造者多其弟子士之相傳録者多其文章其造菊莊訊業而考則者必無日無之又未知元亮之廬彼時亦有其人耶球嘗従先生游今當試用願就正於有道不能不以先生之棄去為惜然有子若弟暨其朋徒家居而業未卒者多放而失所歸又不能不以得先生歸而裁之為幸也特記菊莊以與先生別何時足跡鄉園尚當就菊莊採花酌酒以為先生夀
貞夀堂記
婦行以貞為良而福則以夀為先昔者七子之母不康其室而凱風之怨興弗貞故也臯魚之親早世而風木之悲苦弗夀故也貞且夀如廬陵蕭氏母劉氏二十而哭夫七十而在世嫠居四十餘年而惟子是従則思敬兄弟可免夫七子之怨臯魚之悲宜乎名堂以榮其貞介其夀致其慶奉其安也思敬常至京師求縉紳先生詩文頌其母節矣今復因監察御史王君體艮求余記余列春官表貞節而䘏髙年以勵風化乃所職也其可以記辭因為之記其堂在郡城之南堂之中有酒可以為夀有珍羞㫖味可以為養有怡聲婉容愛情敬色可以致其歡有逸老怡神之具可以節其倦有藥物可以去其疾而叱誶之語悖逆驕慢之形無有焉故不待樹萱而憂可忘不待負粟百里而養可盡不待服斑衣為兒啼常欣欣然有喜為子者既樂有賢母為母者亦樂有令子子母相樂而世之為人母為人子者亦可勸於慈勸於孝矣特記以表之
致愛堂記
治堂於宜興之廨內而名之曰致愛是為邑宰永嘉章君惟誠奉母之所也惟誠受天子命宰宜興之眀年蠧以眀而剔利以勤而興民用服其政信其令乃迎其母於斯堂以便於起居之𠉀歡愉之承飲膳之侍服用之供疾病藥物之調非但榮之以官食之以祿去其憂懐之思而已則惟誠之愛其母也亦盡矣堂之以致愛名也宜矣今年夏其邑學生孫侗貢京師誦惟誠之徳於所交兵部主事王君守正禮部主事潘君有貞以屬余記余以為人皆有此愛之理而親尤愛之所當先也不及其親而能及民者愛之悖其施也及其親而不及於民者愛施之偏也悖且偏皆未盡乎愛之道必推愛親之心以及於民而後愛之理得今惟誠得𠉀其母之起居矣豈不思其民皆欲其親之安乎得承其母之歡愉矣豈不思其民皆欲其親之樂乎得侍其母之飲膳矣豈不思其民皆欲其親之有養乎得供其母之服用矣豈不思其民皆欲其親之不寒乎得親其母之藥物矣豈不思其民皆欲去其親之疾病乎由是下慈祥之政流愷悌之澤使民皆興於孝而仁風厚俗日以茂則愛不獨及其親而有以及其邑人之親矣宜興之民豈不有賴哉他日循良聲著而穹官大任有所歸則愛之施益廣又不獨及其邑人之親而將及於大衆人之親焉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其是之謂歟蓋惟誠之為人孝且恕予故推極事親之意以記其堂以廣其所愛以期望之於未涯焉
清樂軒記
飾棟宇於金陵都會之區甲第之內而置文學之具其中樹花卉其前以迎送風月於無窮是為駙馬都尉沐公某清樂軒也夫幽逺之士脫跡塵俗棲遲林壑與泉石為侶雲霞魚鳥相追逐其為樂也清矣然多得之幽人處士殆非貴戚宦逰所能有今沐公以黔寜昭靖王能子太傅黔國公名弟尚太宗文皇帝公主為今皇上所親之臣富貴優於人臣風采想於天下豈若彼幽逺之士徒樂其一丘壑之清哉惟三垂無烽煙之警海宇澄澈而民物各得其安躋治化以底於清公所樂也不繫慮於貨入之無有寵遇之得失所欲施於家者順所欲盡於國者忠慎操履以極其清公所樂也使人皆誦其徳而稱其善聞其馨而仰其光揚名譽以極其清公所樂也是以日逰斯軒以彈琴而讀書揮毫而賦詩取徳禮以為佩服結縉紳以為朋曹逺以採乎古之道近以棄絶乎世濁㳺心乎髙眀之境尚何一毫愧怍乎俛仰之間哉則鮮紈重錦之被體而公未始以為華羣珍異玩之雜前而公未始以為美惟清化洽於時清節立於已清名垂於世乃其志所在而心所悅焉其為樂也固與幽人處士之所得者異亦豈彼溺志於利達者所得而與哉蓋所謂富貴不能滛樂善而不倦者公有之也公既得縉紳先生詩文形容其清樂矣余辱與公素善復記於諸作之後焉
上田舊業記
安福四境之田多良其上㳺將百里為田尤良旱無槁壤澇無渰稼蝗蝻螟螣不為災其播種之時芸耨之力雖等於他境而榖粟之登視他境則常豐厚而完好故其地以上田名上田去武功又近靈山所拱仙泉所會故草木秀焉禽魚聚焉人謂其景物之良殆與其田稱著姓李氏世家焉嘗聞邑之老人曰李氏自宋迄元專有其土之利逾三百年遭元季之亂棄之徙鄉之恰田國家治平既乆李氏有賢隠君始用其父遺命復家上田作居西於故阯一里許由是連阡累陌移為他族所有者今則復為其家樹藝之地如昔者之資用有餘矣髙門廣徑為榛莽所塞者今則復有賔客徃來以篤交會如昔日之衣冠相望矣其山水景物之趣為樵童牧監所狎視而棄委者今皆效竒於窓戶之下獻秀於指顧之間足可復乎昔者㳺觀之樂矣然李氏能復其舊物於海田變故之餘者豈偶然哉自非其先世累徳之深後人繼志之善不足以致此予曰理固然也然聞李氏之先儒其業其以儒術決科取仕者累累有人不知今日文雅風流尚如昔日之盛否老人曰見其諸子皆秀朗嗜學隠君又急於擇師以訓之意必有能出而襲書香續宦譜者試少待之予退而嘆曰禮所謂不忘本書所謂率乃祖攸行者隠君之謂歟其賢於人也逺矣後數年隠君遣其中子尚來京請為上田舊業記問其家則益盛矣問其兄弟所學則多有成矣老人之言於是乎驗遂書以復其請隠君名操字志節雲
清白軒記
為之先者其道良於垂後法為之後者其志篤於守先訓所謂善有餘慶而世濟厥美者予於楊氏清白軒見之矣夫太尉公自處公亷嘗卻暮夜之金而約子孫蔬食歩行不得為富貴態人勸之遺以貲産則曰使後世稱為清白吏子孫足矣其為法於後也不已良乎今縣尹君懐忠出太尉公後千有餘年不知㡬遷而家吾邑之橫礱猶闢一軒面以碧山臨以清池䕃以修篁茂樹名之曰清白以為藏修之所示不忘乎先也及君起家升太學擢尹景陵有民社之寄矣凢飲食衣服所以自奉之具悉未有加於其初惟常憂民之不給而不願已之有餘清白之操始終一致其景先徳之志蓋不為不篤矣嗟乎士君子之立身處世其道固當清且白也豈為其後有所承先有所開而後為之哉惟仕而甘為汙墨之行者恆孳孳於貨賄之入土田居室之廣𤤽寳之聚希富與貴長有於家以為其子孫百世不貧之計卒不獲戾於身則貽禍其子孫或者幸而免之則所以孳孳而得之者亦將如蜃氣之過目曽未㡬而悉䘮焉然後見楊氏清白世守而不失足為士君子之景慕而樂聞也故為之記使楊氏後人無忘其世守且為世之仕而無亷者警
義儲記
吟溪陳氏廬陵望族也有喜為善之士曰謙字朂讓者隠君致廣之子知寜國府事子將之孫也當乙卯嵗儉嘗出私廩二千斛助有司賑其鄉民朝廷義之下勅旌異焉朂讓以是感激為義益勵以向所發二千斛者不過一時之恵未足施乆復出千斛儲之鄉嵗以貸人而不收其息來請予記其言曰儲以義名者示其為鄉人所共利非一家所可私也其計則主于謙之家者慮有侵撓之弊也其管籥暨量則附人以掌之者欲其有所司也鄉人嵗乏而仰貸者百數十家大率欲視其所乏之緩急而髙下其貸凶䘮疾病者有加恆産足以周嵗計者不得與也其償也斛加三升以為耗死徙不能償者取儲下田租以補之使無失其常數約鄉人貸不過五月償不過八月過八月不入者罰其息斛二斗鄉人信之其入未有過八月者謙自以為是法也可為吾鄉人永利慮後人不能如吾志而壊之願記以為之戒因問其族人何以不得沾是利則曰儲為鄉人之貧者設不敢以待吾族若吾族人有貧不給者則別有儲以資之並其息本不收焉予以朂讓是舉有厚之道三能不自有其利而舉以利其鄉人有不私已之心也散歛以時經畫有制無非欲周不足而不以繼有餘有矜貧之意也不以待其鄉人者待其族人而別資之不外其所親也其為事也有次第其施恵也可悠乆豈茍然為名而不求寔者之比哉世之富人巨室厚積聚不以恵其鄉里之貧人則亦已矣又従而朘削其錙銖之利以益其棟宇器玩之飾車服之光華使之不能自存而心猶未之厭視朂讓之所為則其存心厚不厚何如哉為陳氏子弟者宜守其家法至於乆而不易慎毋惑志於彼也若人之善不善而子孫隆替係之是固必然之理奚待予言
黃州廣恵堂記
黃為濵江富郡遭旱澇饑饉之餘民不得其理也乆矣舒城錢君志學以大理評事用薦為之守而救荒有備訓畊有時征歛有度制用有節由是凍餓者溫飽大新黌舎留意經藝之講以嘉人之能矜人之未至由是游俠者皆絃誦蠧雖宿而必剔奸無隠而不發由是武㫁者不得為民病未三年而野夫田叟以至州縣之吏莫不服其化誦其賢部使者累累稱其治行為郡守中最教授尹行遜先生因名其退休之堂曰廣恵且致書其所交劉球曰太守所以致理效得人譽如此其速者有所由來也洪武永樂間太守之先君時用嘗為郡之黃梅令能施公平仁恕之政以恵其民民懐其徳至於乆而不衰太守之至也能取縣令君之政増損而潤色之以施於郡由是一州七縣之民徳太守之徳猶黃梅人徳令尹君之徳焉以故其效易臻而譽易起也因一邑之民安其政以推而達之於一郡而一郡之民無不安之太守之所以廣其先君之恵也不亦至哉傳曰善繼人之志太守有焉故敢以廣恵名其堂不可無文以彰之予太守同年友也願為之記夫為守令而能有徳恵及民者皆吏之循也然古之循守莫過於龔黃未聞有父開之於前古之循令莫過於卓魯未聞有子繼之於後今錢氏則父為循令子為循守又先後相繼仕於黃之一郡其父子之世美也乆而愈光矣黃之人民世蒙錢氏之恵亦豈偶然之故哉宜記其事以為黃之美談於無窮
正心堂記
治退休之堂於常熟縣署之側而名以正心者其丞分宜李君子亷也子亷之言曰昔楊文節公之丞零陵也張忠獻公勉以誠意正心之說文節退而名其齋曰誠以奉教命零陵人卒賴之其賢名盛業亦因以顯當朝垂休至今吾雖愚不知學然素慕焉故敢拾其遺留所謂正心者以名斯堂將朝夕是顧以謀其政而恵乎常熟之人幸茍有所益亦二公遺澤所被也予聞而嘉之及其來京也問之曰聞子以正心名堂於常熟有諸夫心學未可以小言也大學之為目有八而正心寔脩齊治平之本豈丞一邑所能盡其用哉吾為子舉其槩可乎子亷曰固願有所聞焉遂告之曰以方寸之㣲而能主乎一身管轄乎百理酧酢經綸乎萬事者人心也心未始有不正其不正者所稟危之所欲傾之耳是故不待正而自正者聖人之心也反之於正而正者君子之心也昧然隨其正不正而不知所擇者衆人之心也䧟之以邪慝梏之以巧偽惡其正而樂其不正者小人之心也聖人不易及小人不可為惟㧞乎衆人之羣則可成乎君子之徳至於君子則希聖之途坦如矣其功惟在於正心正心之功豈難且逺哉惟愽於窮其理使具於吾心者無一而不眀約於誠其意使發於吾心者無一而不寔則是心也靜而不偏動而無過不及之謬身得其所脩矣雖施之家推之國達之天下且無不可理一邑乃其餘事耳子能勉之何患前人不可及乎子㢘曰知所教矣請書而歸以置諸屏遂書之
止菴記
豐城游君世溫以進士起家授兵部武選主事改重慶通判復調荊州丁外艱服除來京浩然有退休之志因以止菴自號人問其欲止之故則曰和之仕也無非欲致其親榮也曩在武選榮親之命可指期而得矣不幸為非辜所累致有重慶之遷猶自以為可樹立以慰吾親意故益勤於政弗敢怠復其民之流者五萬繋累其敢死冦將百焉部使者欲上其功會郡守缺耆耋連疏請以和為郡守竟以事阻調荊州方欲有為而吾親訃已至和之不得榮其親生前非命也耶命不和與固可止也況和年未耄而疾痛之在身者不時作若猶僕僕仕途於義不已乖耶義弗宜於行亦可止也故和足跡雖至京師而精神念慮在於田野之間山林之下非一日矣此其所以有止菴之號焉人遂以世溫無復有意仕進矣獨其同年友劉球曰今世極隆平四方英傑莫不欲致身以効其用而顯其名世溫豈無是心耶人之止也不過順於命適於義暫焉假息而已耳使其道與時逢則起而再仕也又豈不可乎蓋嘗觀易之艮止也而其為卦後乎震而先乎漸震主動而漸主進動為之前而進為之後何也誠以物之止也雖因動之極而亦有進之兆也世溫厯仕中外十有餘年其動也不為不極矣宜乎有今日之止也止而徳益修譽益起又安知他日無進用之期哉世溫幸無因其止也而遂止焉吾知其進有可必矣世溫聞而喜曰得吾心也予故書以與之別
敬慎軒記
袁之南吉之北其山谿之最秀者防里也里中舊族世有閥閲衣冠者歐陽氏也歐陽氏以文學才行翹出其夷等者俊質也俊質所居花卉秀內圖書連庋律已有箴肅客有位凢俗人損友與非禮之物舉不得入乎其中者敬慎軒也夫名軒以敬慎豈徒以聳人之聴觀哉蓋將㳺焉息焉専致其功以為理心檢身之凖則且心専於一之謂敬而慎則敬之所由存也禮曰毋不敬而言禮者以慎節文為禮之教敬固不能不資於慎大學曰慎獨曰慎徳而言大學者以敬為成始成終慎亦不能外於敬敬慎之道一而有志於學者皆欲致力焉存養於閒居獨處省察於言行交際惟恐其出於理而入於欲出於正而入於邪不敢以一息之頃一事之細而離外之則敬慎之功至而髙可以探聖域次亦不失為有徳之君子然敬慎豈可以聲求而色取哉蓋必有其寔焉俊質通古今之學襲故家文獻之䂓蔵脩於一軒之內而知名袁吉二郡間蓋必有敬慎之寔矣其家子弟又皆嗜學篤行不敢放佚其亦敬慎之化有以及之歟予於歐陽氏世通家故不辭而為之記雲
湖東翰墨記
總記序箴䟦並五七言詩為一帙題其面曰湖東翰墨是為邑庠友張行汝輗輯厥祖景初厥考澧陵司訓如旭厥兄汝輪與平昔所得士大夫文辭也汝輗間以示予請記予觀周隠君景昌所論陶淵明讀書臺而知景初篤於好古觀劉司訓尚敬楊徴君嗣慶呉府教孟勤胡翰林光大所稱頌夫書岡芸者而知如旭之學專力乎其本觀張中書昌齡述貧樂而知汝輪能處分不外慕觀周僉憲子治發揮自得齋之意而知汝輗尚信而行將無不達及誦諸名賢詠歌其繪畫水陸動植之物又知張氏世尚清灑有髙趣則是帙固足為其家文獻之徴也蓋自古賢哲齒沒而跡淪肉與骨相繼以朽獨其名寔在世不亡者所賴乎翰墨相傳殆非富貴勢力所得預也是知翰墨為重富貴勢力為輕矣然世之人徃徃重富貴勢力而輕翰墨甘於身死而名不聞亦何其不知所擇哉若汝輗之輯是帙以遺其後可謂能輕世人之所重不以其所冝重者輕矣故為記之
郭氏靜軒記
葛陂之東西郭猶陳留之南北阮或以富甲於鄉或以學鳴於時舉其族為廬陵望則交有濟也其以西郭之殷思兼東郭之所有如南窓翁之光風固可尚矣至是其子宜英以出粟助賑感蒙璽書旌異之恩謁謝墀下退即擕鄉先進著其靜軒之文謁予請曰某幸二親皆年踰中夀無恙然鉅細家政晨夕奉養其責偹於某身故不敢以仕為意然父母愛子無不欲其學以是闢茲軒外弛囂喧內置百書籍取其餘稍事誦習以規分寸之益因名以靜蓋取孔明所謂學湏靜也之意但未得進為之方故年已邁而功無成願有以教之使得歸而識諸壁間以自勵予既嘉其言益重翁有能子克紹其富不忘學之志足可大其家也得不推眀聖賢義理之學以助其進哉夫靜之為説不一其寔未嘗不一禮曰人生而靜者性之初也孔子曰靜而後能安學之進也周茂叔曰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者道之立也性之初也雖至靜而鑿於形氣既汨之後非學無以復之道之立也雖主靜而昧於私慾未去之前非學無以明之學也者復性眀道之具也其功初不外乎靜焉故孔眀戒子必欲其靜以成學意固有在宜英師其意以名軒可謂有志於學矣其為學也果欲致力於性道乎致力性道者聖賢之事求其説則在詩書求其途則在仁義求其行之所先必自親始故事親則推之於長而敬存焉達之於君而忠盡焉施之於友而信立焉凡有所為無不得其正者也其端惟在於學其學必本乎靜靜之所致宏矣哉宜英歸而充極其義以深其學以隆其孝以全其性道之天則聖賢之域即此而在豈待求之逺哉幸加勉焉予將翹首以望道徳之光
喬林清趣記
逸者路君顒業讀書尚友不榮於仕進廬於瀘水之上背孤山之隂得喬林焉聳拂天蒼䆳迷野緑厯代年摧雪凍而其蒼然者不衰又有激湍峻嶺丹崕白石流峙起伏以環其左右而嘉葩異卉効竒而騁秀爭妍而競美者狼籍無算因曰喬林清趣而語人曰喬林之趣吾得之吾能言之蓋紆紫腰金羅侍従於廟堂與天子宣力治百姓貴吾之欲也而賦命賤故不敢希乘肥衣輕連壤地於阡陌與公卿抗衡立當時富吾之欲也而賦命薄故不能有彼二者既不可得故寜偃息於喬林間負阻僻以自遂探曠寂以息喧任疎散以適情並舌力而畊通士庶而友圭竇土階客至則焚香啜茗披清風抹皓月彈一局棊相與校古評今閲詩書而講道徳及時明境閒四顧無聊則束韋躡屨陟㠝岏窮幽奧以拾山芝而採野䔩與雲霞相追逐谿鷗野鶴共徃還執熱則憇繁隂以自濯觸汙則掬清流以滌潔遇樵唱農談則相與量晴測雨占旱澇以卜凶稔昕而作晡而息呌囂不入耳憂懥不集心毀譽不饒舌刑賞不加躬饑餐倦臥行吟坐誦無徃而不自得故嘗盻庭柯為執㦸耳林籟為歌鐘錦繡藍縷甘㫖藜藿以視彼之逐逐於榮耀之途汨汨於利誘之郷者其憂樂勞逸為何如哉此喬林之趣所以得之於吾而能言之也時兩谿劉球觧褐歸田裡待用聞其言也愀然不懌泚然汗出以惶已而改然嘆曰樂終身之㪚者不願乎九錫之加貪一枕之安者將忘乎千金之贈非其故自為異也志不同也遂次第其言為喬林清趣記
竹溪清處記
去書臺南將半舎有竹森如有水迂如有周垣疊宇列其中也整如是為竹溪清處乃友人管榖厚所居也蓋其澤潤根深波澄而影映蕩日光以上層竿洗滌煩埃於既盡則竹得溪而益清也宻篠覆流積翠拂砥塗潦消於根底樷響而助其潺湲之聲則溪得竹而益清也至其軒豁幾張畫展在壁書床棋局錯置左右賔有容主有禮坐於垂隂之下面洄流以娯神滌慮誦說詩書則清響足以助其吟笑翠華足以滌其俗態又不知竹溪遭人而清歟人得竹溪而清歟且清者違乎濁之稱人之所難致也故伯夷以道清嚴光周黨以節清晉時士大夫以言清皆見異於人皆得流名於後世榖厚欲取竹溪之清以自附於古清者之儔固能違外世濁不依徇乎流俗矣況有子能力學思顯其親則其名豈不足傳哉余嘗造竹溪得其清處故為之記
石谿新隠記
石溪在邑上游三十里其石錯布溪中昻若柱立蹲若龜㐲鉅若息舟細若列碁莫不隨溪消長以為隠顯濵溪多芳洲稼壤連山奧谷是蓋天遺佳境以俟乎人也有達時變之士呉與粟氏宅闤闠間不樂交接之煩圖得閒曠之區以自息遂受石溪於前真定守芹寓彭先生之𦙍乃列宇其上闢扄飾徑以涖之雜植茂樹森篁以周環之於是巉巖磊落布在中流者皆得獻其竒湍激鬬喧波洄相盪皆得雜乎吟誦之聲蝦魚鳬鷺出沒竅穴濤浪之間者皆得與人同其樂幽葩異卉封苔漾藻雜然生於水陸者皆得以悅人情皓月柔風光霞暝靄之徃來無窮者皆得以發人之妙思商㠶魚艇欣以歸儒冠士屨樂以㳺則石溪因居與粟而勝益増美益彰矣使與粟之負器藏道果如石之重溪之深堅所守而潔所行果如石之磨不磷溪之淆不濁基徳衍慶以貽其後之人也果如石之磐以固溪之流不息則其有石溪又豈不足砥其操濯其行哉昔者輞川名顯於摩詰徳秀道就於陸渾地之與人交相賛也余於是既慶與粟之得石溪且慶石溪之遭與粟焉遂為之記
兩谿文集巻五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六
眀 劉球 撰
記
安福縣重脩城隍廟記
今天下有司得兼致祀事不為謟惟先聖賢山川社稷與城隍之神爾然社稷山川皆位乎壇嵗不過再享其巍然正席而廟處月朔望湏上致䖍則惟城隍與先聖賢為然夫先聖賢教尊萬世通四海城隍靈顯當時及一區為道有常典所被有廣狹然先聖賢垂教無非欲人歸善去不善而城隍能禍福善不善惟其均欲善世均有益於國家均有勣於生民故得並加禮歟聖朝秩祀典誥命我安福縣城隍為顯佑伯於爵既崇於號寔嘉廟故在縣治之西百歩完而復圯乆弗逮脩覆壓墁穿雨風不蔽垣墮徑通人畜趨便庭枝剪而無禁祠器遷靡有常祀事脩不以時神不康處人莫捍其患永樂中前兵馬指揮天台趙敏學林來知縣事能任去敗就完為已責劬躬連嵗材庀有嬴力量無攰乃進耆耋俾敦營工惟厥中寢無易舊貫其後為靈室其前為叅廊又其前為閣門其東西為廡咸以更新覆墁堅而風雨卻於外垣扄固而人畜不得道其中槐柏樹庭而日茂簨簴設廟以不遷牲醴以時而上薦神用顧享無作瘥札而人以寜邑里歌曰昔公未來神徃祠頺致我民災今公蒞政神乃有定民寔蒙慶我願我公主此廟宮靡有攸終永綏我耆童蓋公嘗新學宮大先聖賢廟然後勤茲土起民頌於序無失有足書者初廟之壊故碑徙於勢家毀滅文字畏不敢處納之學宮學宮不有復入於廟人以為神威所回至是耆耋請砥以刻誥命併廟興替之由球故得専筆書之
碭山縣孔子廟記
皇上嗣有天下之明年選任風紀之臣分督郡邑學政及其陛辭悉授勅條其政務之所急者俾之行之建飾學廟廼其一端也厥後四年碭山縣學孔子廟以成功告廟為一室其崇以尋計者四其廣以丈計者五其䆳以尺計者三十有竒堂齋門廡之展廬庖廩舎之廓莫不稱之其址夷其材碩其構渾堅其繪郁然其規制則皆壯麗於初然官不傷於費民不知其勞自非志惟壹出謀與僉諧何足以及此哉至是知縣事衡水杜釗課最當遷以民乞留得増秩還官來請予記因問倡斯役者為誰則曰初監察御史廬陵彭侯祖期督學至邑陋其故宇命更而大之營築之工以故興焉又問宰斯役者為誰則曰前知縣事劉伯吉寔受侯命經始之繼而督厥工備厥用以克有終者釗暨縣丞劉全典史周文中預有力又問賛襄斯役者為誰則曰以侯命勤勤相商以必其完且美者前教諭李孟玊與今教諭張觀訓導徐忞是賴焉予然後知任風紀者克率羣職奉勅㫖以舉事矣嗟夫道在天地間萬世猶一日也任斯道於二帝三王之後者孔子一人耳四教所以立六經所以明百王之法所以備孰非孔子之功歟此其所以世為天下師也後世之人君有志於昭徳以興復古治必詔郡邑隆其祀隆其祀者尊其道也尊斯道而後民知所従焉故其廟雖大而人不以侈也皇上紹統即留心於此欲尊斯道以熈鴻業也至矣內外大小之臣又克副成上徳如碭山焉豈非斯道之幸歟碭之諸生誦其詩書習其禮樂敏而為達材粹而為成徳得志而為朝家用也則發所蘊上可措斯世於唐虞下可等事功於伊周未得志而巷處也亦足以仁其家善其鄉里之俗安徃不得斯道哉因題諸石以為諸生勵
御馬圖記
郷達尊劉君原振蓄宋李伯時所臨韓幹御馬圖馬凡二匹其䮗而騚者勢起顧欲奔其色騜者立而馴服馬者四人有執策而前御者有尾束而従者有持鞍傍立欲駕者有轡而助其勢者其上有蘓公子瞻為十詠歌以表出之其次黃公庭堅又其次滕公玉霄皆踐其韻以恊賛之馬與人尚完玉霄手墨亦未渝庭堅手墨滅字二十一其不可推而知者十四子瞻手墨滅字二十五其不可推而知者十七原振恐其乆而愈滅也屬余改録而補完之餘以孔子嘗悼史無闕文故其為春秋書夏五紀子伯之類悉㨿舊史而不加益蓋示後世不可以億測亂古真也矧余至昧詎敢妄希前聞人奧思擅附會其亡缺故違聖經大訓哉是用缺其所不可知而録其所可知為之記而歸焉則是圖雖越年乆更人覧翫愈衆終不失為二三賢手題矣原振為邑望家上世有舉進士顯宋元朝者圖其故物雲
家弟疇蔵先世遺翰記
昔我劉氏遭宋失命而中㣲賴太史公文章名天下聱愚先生師尊諸郡庠學正公教行南楚縣令公名薦自蘭臺兄弟一時並起復以我劉氏顯盛元時當時遊宦四方其書翰徃復固多至今載之家籍猶不少而手筆之存則無㡬焉獨吾家弟疇家克藏太史公所遺聱愚先生三書一言其官京師之安一報其將辭翰林歸提舉江西儒學之任一諭其守沔陽民苦樂之狀及聱愚先生於常州路學學正公於武昌州學所和太史公舉子詩各一篇凢五紙徼倖出於兵塵燬燼之中不䘮失於奔走刼奪之餘猶可想見前人之相友讓俱宦達而精於詞翰也其為寳於吾劉氏雖兊戈和弓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有不得易惟疇為聱愚先生曽𤣥孫厥祖廣東僉憲學行俱髙厥考遜峯處士不毀故業故能世寳此紙以俟疇出而表章之也疇既第其先後為巻將請題於士大夫以吾志紹先烈者宜記之嗟乎世之所尚乎舊徳之家者非以其土田之廣金帛之富室宇之麗也以其翰墨有傳也然翰墨之傳豈徒取以為侈耀人之具哉正欲使後之人覩其傳而思其徳以自振起不墜落其家聲耳況疇已學於邑庠尤宜時展是巻玩其言意之交篤也必思憂勤自勵以和其室求如前人之兄睦其弟弟尊其兄焉想其宦況之並佳也必思問學不怠以發其身求如前人之名副其寔寔稱其名焉覩其詞翰之俱妙也必思日孜孜以精其業求如前人之學自中發外愈乆而愈光焉則於家為順孫立於人人之中為君子傳之後嗣亦猶前人之烈足以起慕於今日則寳此紙也不為無益矣若身不加脩學不務進徒持此於人曰吾家文獻足徴則非所以與吾共承先志之意矣疇其勉之哉戒之哉
愚懶齋記
性夫癡而弗去身夫惰以為康心既䘮其慧事罔遂其功此愚懶之謂而人咸否是徳莫願居也有隠君子廬陵王氏仲珣乃取以名其齋予従而問曰子能根究道底味索經腴博物知言達時酌務觧人之紛破人之誤處闇能眀臨濁不汚此誠可謂智未足為愚也矧貲雄其里壤連其村心不免勞口無絶言內綏其室外膺其門來賔交友長子課孫生計既廣食口益繁方營營之靡暇豈懶者之所能今名是齋乃黜智勤進愚懶豈未知其為之是而名之非歟抑虛置其名以匿徳美示謙道歟將見其名之不韙恐身有之欲常目焉以自警歟不然則名之所選何義歟仲珣曰子知愚懶之短未知愚懶之長彼世之逐逐於物者孰不欲騁其聰而作其明敝其力而困其神以希上於人而慕於人也然名出而毀已隨功立而咎且至故智囊之赤晁族衡石程書之亂秦政是蓋智而未知抑以愚勤而不能節以懶也豈愚懶皆無益於人哉余遂改容謝曰子之愚非不移之愚非好自用之愚非直與詐之愚也其莊周所謂大智而愚其老聃所謂盛徳而愚其孔子所謂不可及之愚耶若夫懶者又其愚之佐也余誠有所不知請原君之意屬君之辭假筆以記之
伍氏倫樂堂記
有能篤彞倫之道不怠者皆足以仁其家善其後為君子之所稱道也予豈得不以是望於伍氏哉伍氏之才而美者曰仰峻故隠君仲舒肖子也母孺人既夀且寜cq=512兄振海與弟述倫而下五人皆無恙其兄弟之子與已子十數人又多秀朗仰峻嘗作堂於所居鴿湖之麓上思奉其母兄之歡下欲極其子弟之愛名則未之有也今年春其子諒因事來京以請於予予既名之倫樂矣又従而記之夫彞倫之道在天為經在人為紀其為品也雖有五其所當親則莫先於骨肉能親其骨肉之親則其樂也為何如哉世之人徃徃溺於私愛貨利之狥蔽於禍福之趨避而忘其所親䘮其所樂也多矣惟孝友君子不然其心惟知親於其親以樂其樂而已雖黃金萬鎰而得失不足與較也雖白刃咫尺而死生不足為憂也又豈以一毫自外至者間其心之至愛哉自非孝友之至則不足以語此孝友之徳至則和順之氣敷而澤之及其家人子姓自不能不逺吾於伍氏蓋嘗有以驗其然矣初仰峻世父伯宏事親得其懽與諸弟析産悉任自擇然後従而收其所棄遺者後第進士擢丞沛縣來休於家以後母弟䧟誣使者逮之不能得將械繋其母詣京以復命即走告於親故欲代行人諭以行必不能免於禍則曰豈可使禍及老母而已獨安乎不若行以死孝為愈也卒往代之竟終於行跡其孝友之寔雖漢孔褒之行未之過也今三閲世而其家愈昌科名宦業有光於前得非孝友之報乎仰峻兄弟父子當平居無事之時能日為樂斯堂以敘其天然之倫固足尚矣抑能篤孝與友以如其世父耶能守其世父家法不壊則氣和感召又將綿其家慶於無窮特記以致予期望之意
大洲書舎記
有大洲橫據邑城東北廣袤若干里瀘湛二水夾之流而蒙岡北華諸山崒峙其後先環四面皆處民遊商覆廬載艇所居泊而偉材宦達恆産其上則是洲固一邑之勝處也有隠君子謝氏尚哲中洲而居其子謙牧質美而學勤躋賢科可計日待矣尚哲欲大其成營書舎其居之偏俾加學焉故窓虛戶敞幾席鮮潔林木䕃其後簷花石雜其前榮塵囂夐屏風月次來杳不知其在環城負郭間者其舎之清閒足以寜神而一志也帙連牘累連床而挿架者其圖書之富足以資覧誦也冠裳列坐言終日而不煩文酒敘會飲而不至亂者其經師學友時集其中足以發問而析疑也然則謝氏書舎又一洲之勝歟夫昔人有登匡廬入紫閣嶺韜蹤長白山以力學者其志蓋自己立初非出其父兄而皆能就其業名其地於世今謙牧既常志昔人之志矣又樂有賢父兄之奬掖其蔵脩於是洲茍詩書之膏澤日飽於咀嚼禮義之鋩鍔卒利於磨礱將見其業愈廣而道愈充不惟昔人之武可追雖是洲山川亦將與匡廬紫閣長白齊其髙比其深也請記諸壁以俟之
玉壘書舎記
界乎蕃漢秦蜀之交其縣曰文距縣舎餘有石山穹窿而起其色白澤瑩若玉然故曰玉壘跨山之巔有關髙出雲表曰仙關漢武之通西南夷也於以取道孔明之定秦隴也於以置防鄧艾之入蜀也於以設棧然則西陲之地利其在文文之勝槩其在玉壘歟因玉壘之勝創為書舎而䕃以茂樹臨以清流以親魚鳥以屏塵囂無事乎雕梁鏤節之華藻繪之飾惟經傳子史兵法刑名之書象緯山川之圖是貯是積而名之曰玉壘書舎者張瑾廷玉講學之所也張本文之故族世長其土之民在元時為鎮帥皇明一天下鎮帥之後有名貴者以衆來歸授文縣軍民守禦千戶所百戶以忠敢死逆冦鋒弟文才以平冦功陞千戶傳職其子斌即廷玉世父父兄也廷玉雖生介冑中而篤嗜文學當邉境無虞之秋輙與宗戚子弟縉紳名儒去城市而即書舎以討論乎典籍講求乎義理雖窮日夜而心未之厭俄而月連黎牙諸畨為我民患鎮守重臣欲發兵殱之廷玉以為魏綘和戎而晉鄙安王恢開邉釁而中國困敵雖強盛尚可修和何以殱為遂白守臣親率宗族姻舊百餘人裹糧槖貲冐險逺以抵畨境喻以禍福故不煩寸兵之血一鏃之遺而諸畨納欵修貢恐後副都御史陳公上其功廷玉詣京授所鎮撫職而還自以其能入絶域撫異類以得蒙顯賞者皆由書舎講眀道義之功激發之也不可無文以記之戶部主事汪君清夫廷玉姻家也以其意來請夫為武弁子弟者貴乎有學識也學識既優然後可建絶世之勛成邁羣之業是以古之名將有説禮樂而敦詩書者君子知其必有濟焉況有書舎慱其學識於平素如廷玉宜乎其能宣威徳於萬里塞外使反面之仇轉而為向化之氓也書舎之有助於廷玉不少矣茍進不已則欲樹豐功著偉烈與古名將嫓美而爭輝也何難哉故特記以為他日顯融徴
劉氏兩墅記
安城北鄙景物莫勝於智溪泝溪別流西上半里有小丘屹立水涯臥丘上下磊磊皆巨石古木樷生石隙凢數十株其葉似柳其幹似樟其青翠貫四時不改人不得其名因其所似呼為柳樟世傳溪上故姓彭氏昔有顯者於異域得其本以歸植之今觀逺近山谷俱無是木其來自異域無疑也劉氏舊墅寔面是丘又有崇山拱焉茂林翳焉良田清池環相屬焉其地固為勝也循溪南行二三里橫度長坂坂盡為豐溪劉氏別墅在焉其地雖不若舊墅有小丘之竒名花異木秀乎其前然村境豁開逺峰層出溪流汪注人煙稠匝則又舊墅之所無者蓋亦不為不勝也予彭出也又嘗讀書其舊墅有土田鄰其別墅故少時數得過従劉氏與孔庭偉經父子相接覧其兩墅之勝亦熟矣自叨祿京師來故鄉之跡闊如也嘗假使節一過之轍造智溪拜母黨望兩墅青山煙樹已在目中為王程所廹不得置足其間而此心缺然倐忽八九年孔庭父子繼即世毎一念之未嘗不及其兩墅至是偉經之子資智送其季父従役京師予以其父祖故特加禮之因問而知其與兄某弟某分居兩墅奉其母養甚樂且兩墅之棟宇園林尚不減於初於是益羨故人有能子孫足可承其世業不至隕落也已而資智來請文記兩墅予固辭之而其請不已又豈得不以篤盡所承之道勉之哉夫鄉之人徒汲汲以富於貨強於力為足承其先人之業而不知詩書者潤身之膏澤也孝友者正家之凖䋲也信讓者悅鄉閭之膾炙也能是三者則於先業不惟足承且將大有光焉資智兄弟其此是務則不必汲汲於貨力之營自足為父祖光而増兩墅之勝於彌隆矣姑勉之以此俟他日謝事南歸尚當造兩墅以觀其勝之所増也何似
李氏祠堂記
李氏徙居洪洞自讓翁始作小宗祠於所居之旁者讓翁之孫工部主事彥甫之子荊門學正彥安之姪求正也求正之作是祠則又其兄求益之志焉祠之為楹若干周垣峻固重門深宻庖庫器物巨細畢偹以至謁告薦享之節登降拜俯之儀又皆遵式古制尊祖之意蓋已至矣猶慮無文載其上世所従來則不足以傳信而昭逺乃遣其子洪來京請之也甚勤因摭李氏出髙陽氏才子庭堅後至周柱下史耳以知禮名三傳至秦御史大夫曇皆為大官曇後家隴西乆之而西平王晟赫然以武功顯唐世王子憲觀察江西觀察之子游剌宜春子孫即官為家厯十二世始徙吉水之谷平谷平初祖唐遺後有美徳故其𦙍在宋時有弟兄早孤而並廬親墓感召氣和致木有連理之瑞自後連世業儒其志古學名能文者累累焉出以侍經幄職禁署至有父第進士子舉童子同宴朝堂蒙恩輟珠簾以間其坐者故至今吉郡稱世族之家未嘗不及谷平焉讓翁距唐二十世以谷平地隘不足為容而洪洞山谿秀美可居故徙家焉今垂百年而人謂他日洪洞之盛當與昔日谷平埒者蓋卜於求正兄弟所建祠堂有以知其然也祠堂者秩禮之地世徳之所由昭敬其先以開其後為道莫良於此不有祠堂以示敬而欲子孫悉紹先美蓋亦難矣朱氏禮曰君子將營居室先立祠堂莫非此意而世之巨室徃徃忽而不為求正兄弟能力為之可謂得敬先開後之道矣為其祠下子孫嵗時脩其烝嘗序其昭穆豈可不思求正之用心哉茍思其所用心而人敦孝義家尚睦肅使人子弟舉得其所而不失其歡則谷平昔日之氣和萃於洪洞矣親師炙友服勤問學使人入其閭而所聞者莫非絃誦之聲所相揖者莫非章甫縫掖之士則谷平昔日之儒風興於洪洞矣待時而出以擢賢科以厯華要使事業光於當時功名垂於後世則谷平昔日之宦跡又將顯於洪洞矣家聲因以大風俗因以美是祠之有益於其族也其可以小言哉因識諸石庶後之覧者有所興起雲
李氏愛日堂記
正統七年春予濫典會試文衡祁陽李友聞以缺末塲文字落焉遂欲留京以従予問業予既惜竒器未入所採中又嘉其不予怨而樂與予逰非不自是而惟善是師者不足及此故受之而不拒今年友聞為予言其二親年踰五十矣曩家食時嘗以愛日名堂為致養之所晨夕以得奉起居侍飲食𠉀寒燠之節為歡自偕計入京不得復即斯堂以奉其養閲嵗矣而屺岵之詩無日不誦諸口而感於懐今欲歸以一致定省之私又念名未成而志莫遂黙無一辭可為二大人悅願先生有以教之使得少盡為子之道於萬一予又重其能不遺其親不可無言以為之告乃復之曰子能躬夫名堂之義即可以悅其親矣凢今人之生上夀者亦稀矣且以中夀言之為年八十厯日不過二萬八千八百及其長而後知事親則年已過半為日不過萬四五千是子之得奉其親為日甚不多也豈得不愛而惜之乎故愉顔樂意於是日必惟恐是日易過不敢頃刻不盡心焉此古之孝子所以愛親而必及於日亦猶孔子所謂喜懼於知父母之年也子之名堂也果慕乎古人之孝耶昔之所養今之所思亦欲如古人之愛日耶雖然古之為親愛日者非止於養而已也其求道之心汲汲焉無非欲親覩其徳成於猶存之日其行道之心遑遑焉無非欲親見其身顯於未亡之前所以學必時習而名欲早揚此誠愛日之大者豈口體之養可及哉子之於道必朝思求焉夕思行焉冀為其親榮也不後時則愛日之誠至而名堂之義不虛矣悅親之道何以加此友聞拜曰先生教之矣敢不祗奉以求盡乎其道哉願書其語以歸而寘諸壁庶日有所感發雲故為書之
楊氏重慶堂記
鄞大姓楊氏之堂以重慶名者何榮四親之夀厚彞倫之樂也楊本慈湖先生之裔家鄞之江心裡六世矣世守詩禮惟善是寳其鄉之人艱於食者多仰其賑匱於財者多仰其貸有急難者多仰其援濟莫不稱之曰好善之家焉今楊氏後人有名寔字誠之者以眀經領正統辛酉鄉薦矣而祖孟輝年七十有四祖母方氏年七十有三父灝年五十有一母張氏年五十有二皆在堂無恙寔與其弟寅人皆有子而克盡孝一門之內四世相親晨夕問安則孫隨子後嵗時稱夀則父侍子前怡怡愉愉甚得其懽以故其堂有重慶之名寔上春官不偶將抱其能歸而以圖後舉屬禮部員外郎王君仕華來請記夫重慶之樂固人情所願得而亦古今所難致者焉蓋有仁賢之子孫而父祖之夀考弗逮固不得有是樂也有夀考之父祖而子孫之仁賢未至亦不得有是樂也父祖夀而子孫賢以克有是樂者豈非天福其家乎天之所以福之者又莫非善積之厚所致也楊氏家鄞以來世累有善至寔父祖而俱有彌年克享至養以全盛樂者豈非天福善人之眀驗哉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楊氏足以當之矣雖然寔能益學増業以崇其出身之階則欲隆其慶而顯其親也又當有道因記而復期之以逺大雲
橘井記
有能拯人於危阨之中而不有其功者皆足為有徳善人也吾於橘井而信其然夫棘其柯而包其寔森然徧江南者皆橘也掘深出泉窟焉徧天下者皆井也橘井之名何獨擅於蘓氏哉世謂昔者躭隠郴之髙秀峰逆知其境之人將病疫於是鑿井植橘而神之以其法其後病者取井泉橘葉而服之累累皆興然未嘗歸功於躭躭亦不自收以為已功躭之能仙吾不得而知也然以橘井活人使不殀閼於瘥札又不有其功其徳善之髙於人也逺矣諸暨醫學官馬朂仕勉慕躭之橘井能去人病因取以為號毎至京師輙僦舎通衢置百藥物其中人以疾病求之理即欣然従而診其脈以察其病所自始與其攻所宜先而授之藥服其藥者疾無不愈由是京師之人求藥者日填其門公卿貴人之家僕馬迎送之者絡繹於道雖大內亦嘗召而用之其道不為不行矣然於人未曽有徳色及察其退居故土出逰外方所施慱而所獲約皆若在京然仕勉之能躭吾亦不得而知也然其以藥之活人也庶㡬乎橘井焉其誠有慕躭之徳善者歟不然何以有橘井之號也大扺士患不古慕耳慕乎古者必有以超乎今而志與古人相追逐矣是故顔氏慕舜而仁與舜期孟氏慕孔而聖與孔亞司馬氏慕藺而召與藺齊仕勉之橘井所以慕乎躭也慕躭不已將日累善蓄徳以冀及之徳善冀乎躭安知他日不躭耶故特記橘井以為其力徳善之助焉馬氏山隂人父祖而上皆名能醫故郡邑醫學之官多出其家雲
怡軒記
灌溪劉氏有居南郭能篤友愛曰惟懋號怡軒者上杭教諭金鉉之兄也金鉉將之上杭請予記怡軒以致意其兄予謂之曰怡之為言恞也能恞睦於兄弟然後孔子所謂怡怡者有以體諸已不知金鉉之兄所以睦於金鉉者果何如而有怡軒之號耶金鉉曰貴兄弟二人皆為父母所愛吾兄又能廣父母愛子之心以愛貴自貴遊邑庠來每有家事輙力為之不以煩貴曰恐其心為外撓不及進於學也每得布帛以為衣輙自擇其惡者而推其善者與貴曰致身士大夫行衣服不可不稱也貴每有師友饋遺之需輙白父母厚給之曰不可使有不足也由是感激貴亦恆恐恭敬之心有未至無以荅吾兄之愛已故常相歡無忤色吾父母以是亦順焉及貴偕計上春官得教職以趨蜀其道途之費又皆吾兄所齎發不待貴一勞心而悉備貴在官十餘年吾兄既善養親又常教育吾子如已子使吾父母長得懽心不必以貴在逺方缺於朝夕侍左右為念者皆吾兄之所賜此怡軒之號所自始也予於是知惟懋之為兄者得其道焉夫兄之與弟生則氣同親則天合始也未嘗不相睦其不睦者間於貨利之私也移於妻子之愛也甚而䦧牆不已則獄訟興焉干戈之謀動焉何莫而非出於私愛之間移之歟能睦其弟如怡軒庶乎可以免此矣雖然古者兄弟相睦深且至則自家而鄉皆化之福足以及其後世惟懋尚力於此毋怠焉他日予歸故鄉造南郭而里俗歸於仁即其廬而和聲相應視其庭堦而不凢之器森立可愛然後有以驗其兄弟相睦之至焉先記怡軒為之兆
希賢齋記
有篤行敏學舉進士於鄉曰周貴顯氏結書舎於尼山之麓名之曰希賢齋請余記未就而貴顯已即世予慕古觧劍之誼為追記之夫學不可不志於古志於古而弗古逮亦不失為古人之徒貴顯之言曰古之人有程朱者易道眀也學易而不程朱希非學也有韓柳者文之最也為文而不韓柳希非學也李杜二王詩之工書之法也詩不希李杜書不希二王非學也故吾於易則窮入畫象玩極辭占常如覩程朱於佔畢間於文與詩則大而經營其篇章細而陶錬其句讀常如會韓柳李杜於製作之餘於書則凢㸃畫之布置體象之構結常如承接二王之顔辭於筆端雖身之瘉而罔怠雖室之窶而罔惑日憫憫焉望古人而不能及故又名是齋以自朂焉吁務學若貴顯亦可謂能志於古矣使不短其年安知其不與古之人相上下齊聲寔哉惜乎其年不永而志有負也然貴顯雖沒而其心領夫程朱之奧妙契夫韓柳李杜二王之心法皆已傳之其徒収録於卿大夫延譽於交識流恵澤於後之人是猶有不可沒者在世使其初不以古自期則雖夀其命能富貴其家亦將與槁木胥腐滅燼俱寒何能遺此於身後哉既不有彼而有此則貴顯之志亦不甚負矣貴顯交予十九年凢余言外理行不葉於度貴顯皆能規之貴顯有失予亦不容自黙故予上春官貴顯別至涕下貴顯既棄世又豈堪予之戚為之記示不忘貴顯雲
周氏復姓記
能不忘其所生如恢永又豈不足嘉耶恢永之先姓周世為福之閩縣人至元間有大椿者來為安福州學正以沒子慶源娶州袁氏生子仲溫而慶源沒仲溫三嵗隨母適顔氏鞠子繼父新源因蒙顔姓恢永仲溫子也與弟寛裕及子若姪七八人思復姓周或謂之曰周雖故姓然乆去鄉土無宗族可親顔為負郭巨族宗人子弟甚盛可借其助以為子孫乆安計柰何捨強宗以自孤其勢弱其家聲也恢永曰吾豈薄顔氏不欲宗之耶蓋懼吾周氏之弗祀也幸脫周姓至吾身僅二世所傳聞者猶在不及吾身而復之則後子孫知宗顔而不知有周矣其為不孝孰甚焉吾所以汲汲於復姓者求免夫不孝之罪也勢之強弱何足較哉或人服其言他日恢永來京圗仕進為予誦其言且請文以張之夫姓者生也古者因生以受姓非姓無以別其所由生生生相承厯千百世不可易散之四方不得混者託姓以表之也姓可紊乎姓之不可紊猶松之不可稱為柏桃之不可稱為李禾麻菽麥不可稱為稂莠蓬蒿也豈惟姓哉族亦不可紊也郭崇韜望汾陽之墓而拜杜正倫慕杜固之譜而欲通皆為士論所謬者以紊厥族也族姓紊則勢不得不祖人之祖祖人之祖必自絶其祖之祀矣是豈仁孝子孫所忍為哉恢永之決於復姓蓋知祖其祖矣豈不足為周氏仁孝子孫歟特記其事以示其後人且使附勢慕利以紊族姓者有所愧而知改焉
兩谿文集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七
眀 劉球 撰
序
送宋進士南歸序
世皆以為窮經而得進士則問學之功至而無庸加矣予則未之然也昔者聖人作經以教世蓋欲人知天地之所以大氣化之所以行日月星辰山嶽河海之所以布列於上下人之所以為人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所以為道禮樂刑政之所以為教伏羲神農黃帝堯舜禹湯文武齊桓晉文之所以為皇帝王伯臯䕫稷契伊傅周召管夷吾狐偃之儔之所以為臣鳥獸蟲魚草木之所以為物不窮乎經則無以達其理處其事決其疑必窮乎經而後理無㣲而不可達事無難而不可處疑無大而不可決體之於內則道明而行立達之於其上則君可匡而聖推之於其下則民可措之安俗可移之厚是故窮經欲以善乎已就乎物大乎其事業豈徒以取進士而已哉後之君民者思得窮經之士以佐其治也然後設為是科以來之而賢人君子欲有為於時者常假其途出焉及其弊也為師者之教徒以得進士為期為弟子者之學徒欲舉進士而止於是有剽掇記録已陳之言以希逢合乎主司之意僥倖其㨗則棄之若筌蹄漠然不復經於意人遂以為學至於得進士可以已矣殊不知蒞官發政方資於經無窮焉詎可以得進士而遂廢其經哉世之為政者令多乖而行多謬蓋不知求治之端於經以致然也不有傑特之士起而一去其𡚁不㡬乎聖經道塞使為邪説者得藉口以自張歟予故於宋璉進士之歸不能不拳拳焉璉嘗受春秋於予今且以春秋第進士蒙待用之命而還矣予望其能益討求經世大法於二百四十二年筆削間以待他日出而措之政不但以得進士為足而遂棄其業也故為是説以祝之
送陳主事還鄉展祭序
推封贈之恩而榮省祭之命此皇朝勸忠奬孝之盛典也然必官於朝三年不失職而後與焉永豐陳君淵潛為主事刑部既得追贈其親又得歸而展燎黃之祭於其阡君雖慈祥慎重不好施張然始也由儒服捧鄉書而來今之歸也襃衣擁従輝映里閭使道路之顧望而嘆息者不能不曰讀書為儒而超達顯耀乃至於此哉又不能不曰使其行不清而法有枉亦何能蒙天子之寵光哉又不能不曰為父母而有此賢才子亦何其幸哉則所謂忠與孝者兼有矣然此但鄉人所稱道非士君子之期待之也蓋士君子期待於君者以其年方富才與識俱優必能感今日之榮遇以激昂濯礪其他日之名節使功有以昭於國澤有以潤乎逺邇徳光有以及於二廟三廟芳聲美跡有以列之金石傳之簡策而照耀乎無窮上以廣其忠下以大其孝不但榮於一歸見慕於一鄉而已君素有高志逺量亦必不以其鄉人之所稱道者為自足而必以士君子之所期待者自勉焉君行郡人之官京師者咸贈以詩謂球與君同習於屬詞比事之教又同薦於鄉俾為之序故不自忖其辭之謬敬書以光其裝
送蘓州岳指揮致仕序
壯而擁甲兵冒矢石爭勝於戰鬬之塲以立能功取顯爵老而違榮去勢甘恬退於家以康其懐終其餘嵗如姑蘓岳信指揮之進退以時豈非武臣中之達於道者哉且天之於物也春以溫而生夏以燠而長秋以涼而成冬以寒而蔵四時之相遷代也各専其分故生長之功不待秋冬榮成蔵之功不必夏春遂其道則然也其在人也亦然勤動於少壯之日而休逸於衰暮之年立名於志未遂之時而退身於功已成之後非能為於始而不能為於終也亦其道之然也岳君始以驍傑之才奮敢決有為之志従太宗文皇帝征討有戰績賞爵至指揮同知出略絶域得平冦進爵指揮使奉詔去掌蘓州衛事今年七十詣京師舉其従子貴以自代天子許之於是京師貴人與之素共事者有餞以酒而問之曰公既置官守歸休姑蘓名勝之地日覧長洲太湖包山之雅以尋范蠡之遊跡味張季鷹所思之蓴鱸樂且有餘矣亦復有意於出竒宣力少輸報効之勞於國家哉君曰樂固所欲勞則付之吾従子又曰慕其樂而置其勞者非吾之情也誠以老不可復壯也然則君之於道果何惑焉君行郎中陳君遵道主事劉君鉉咸屬文贈之因序其出處與問答之辭以華其行李雲
送太常少卿魏先生赴任序
舉一人而大衆人莫不悅之非徒悅之又將加學立行以慕效之舉人之公豈不大有益於理化哉宣徳七年春天子圖得寔賢以弼熈鴻業詔柄政事大臣舉所知公卿難其人者乆復錫以內製招隠之歌猗蘭之操欲速得賢也公卿猶難其人復降勅明吝舉之非公卿退而會舉十六人以應詔會稽魏先生仲房與其列而獨以文學稱明日命下十五人皆外補藩貳憲副之缺獨先生一人拜南京太常少卿以典郊廟百神祀事贊襄禮樂果殊擢也於是士無分先後進識面未識面者莫不欣然以為羣公卿舉得其人如先生真可以稱聖天子之求也先生之為人賢而守道不惑真能不負於明公卿之所舉也士生今之世患無先生之徳之能無患榮名厚祿之不至也其望先生之風而興起焉者不知㡬人矣蓋先生行持介節學通古今才足以任事而建功由賢能興司松之上海訓典諸藩文衡遷博士太常為員外郎於考功所至徳光昭於上下清譽盈於人耳故其被眀薦膺顯用也公道彰焉輿情愜焉士風有所勸焉如此也先生轍將南素辱其忠告善道者咸追餞之都門外酒行有歌以導其飲曰山河佳麗兮壯哉舊京魏侯之去兮位列清卿典茲三禮兮惟寅惟清雲開日舒兮吾道之明臨別不飲兮何以暢其朋情有𢋫於其列曰接衽聨裾彤庭曙兮洵美魏侯豈不懐其舊故兮顧彼容臺位不可乆虛兮酒既飲矣駕翩翩其去兮先生乃飲而衆皆懽或謂球可書以識其別球因序其事而書之以就教焉
送張巨川還故鄉序
守官京師有祿以食其家之人有胥徒氓𨽻以執使令之役無大不堪之煩也然不能無故鄉之思為富室居故鄉有美廬疇園池以安以養有山林以供薪牧有粟帛貨泉以供無窮之需無甚不足之求也然常慕為京師之遊此吾之心所以日徃來於瀘水之上書臺西北而薊都金臺之地亦不能不有巨川之跡焉巨川姓張氏承其先人業於書臺之楊梅谿而蓄産益富日用有資其弟兄又睦而能事其子従又知以通經應舉為業其家嵗為鄉之賦稅長去年冬巨川舉其所給公牒來京以告其事之完得覩上國之光四方人物衣冠之會而將歸其慕遊京師之懐固已遂矣而吾方叨職禮闈道故鄉之期愈未有涯然欲託巨川致意鄉族之人宜安乃分治乃生訓其子弟和其鄰里姻戚以守其先人之墳塋永其先人之家聲無為不義以敗其身以斵䘮其家巨川歸而見其弟兄子従親戚交遊亦必能告以京師之盛聖天子元良百官有司執法嚴且明豈無天道好還之戒遺子孫以安之勸哉茍吾他日歸而見故鄉人富有禮貧不失其所尊卑有序取予有讓必自巨川歸而化之也蓋巨川為人爽朗通於道而達於時故敢以移鄉俗之薄而還於厚者望於其歸非但吾之望之也時大理萬寺副資中禮部鮑主事時博察院王侍御體艮皆故鄉人在京師者皆以是望於巨川而屬予書之
送張𤣥子詩序
張𤣥子名應道字處機始為道士於邑之脩真觀永樂間選入大暉為樂舞生宣徳三年來遊金臺五年復歸大暉為住持道士得士大夫送行詩既富復託予文序之昔唐元和時有張道士者抱古今學具文武才能來京師上書言朝廷治職貢不如法者三皆不得其報失意而歸於時士大夫多贈以詩昌黎韓子為之序至今人以為道家美談𤣥子既與同姓亦有其學與才歟如有其才與學今天下統一九夷八蠻執贄都下繦屬不絶無待其以貢不如法者為言茍有所言則今天子智睿方欲詢芻蕘以恢益鴻猷亦未必不報之則其歸也非不得意而士大夫猶贈以詩予文雖非韓子比而亦為之序者以𤣥子出繡林舊家美質性能習於樂精於五聲十二律相生相應之說施於音適清濁髙下輕重疾徐之宜鏘鏘乎其善鳴也夫樂本吾儒六藝之一可以養人情而成就其道徳自世教不立儒者多不通其學雖通其學亦不能精其説而𤣥子乃得其精而善鳴之所謂禮失而獲諸野固不可無詩與文以張其能況其徒桑素榮何守𤣥請之不倦哉桑何又謂其師能䆒極𤣥文始來京謁長春真人語及𤣥教大見竒重言於所司故有住持大暉之舉則𤣥子亦其法中之賢者歟其果能出入幽明陟降上下則非予所能知亦非予之敢知也姑以是說華其歸雲
送連江令劉君復任序
祿三年而考其績古今通制也然有通才令行又豈待考其績而後見哉廬陵劉君仲戩為連江令來考績於天官拜命於天子之廷以還於職夫使地方百里之民服其令而不敢犯勤於赴役而不怠急於供賦而恐緩𡚁必革而功必取可謂能令矣或不得以循稱率其民也以身處其民也有道撫字勞而不知其為利刑罰簡而不見其所為可謂循令矣而或未可以能名然世之所尚者能也士大夫之所取者循也能諧於世好復滿於士大夫公論者必能且循兼有之也予雖不知仲戩書於天官者行績㡬何第於㡬等其善與最果優於人否然知其能聲循譽必著於閩越之境焉蓋仲戩嘗罷餘姚令退食於家克恭其兄訓其子弟仁其家之人厚其所親所交區畫其家規也有條經紀其生事也有方生養遂而和氣交應為逺近人所稱道而比閭族黨莫不取以為法可謂善為其家矣推為家之道以施於政以涖其民又豈不可得循能之名哉傳曰居家理故治可移於官未有能理其家不能施於官者仲戩去而廣其循能之政以潤澤夫連江之民民亦何其幸哉雖然今明詔屢下以考察有司之賢不肖而陟降之恐超遷之命將及仲戩連江之民殆不得専其潤澤而將均被乎大方之民姑序以速其行
送梁大尹赴祥符序
宿遷梁子英調尹祥符禮科給事中趙君子端禮部主事賈君文奎祥符人也詣予求文贈之蓋祥符為開封首邑開封又河南首郡藩臬重臣柄河南政事者位所臨焉朝之卿大夫士與凢將命之人有事於河南者必先及之焉邑之屬於河南者八十餘而人民之衆未有過之者焉租稅之出繇役之供未有能厚之而先之者焉訟獄之聴決凢百需用之酬給未嘗有加之者焉茍尹失其人而能趨藩臬重臣之命不慢奉行將朝命者之令靡有違不為其民所怨惡而稅役之催督無愆於期訟獄之聴明而凢百需用之酬給且㨗蓋亦鮮矣故司官人者毎艱其選必求得人焉而後任之子英以俊偉之器超邁之識始典撫寜縣吏卓然著能聲用薦知齊東又得民譽今去內艱來京而有祥符之調蓋不待其發於政施於事人已知其必能不怠於藩臬重臣之命敏於順奉行將朝命者之令免夫民之怨惡而不愆其稅役之期明於訟獄之聴而㨗於凢百需用之酬給矣雖然此其才之能也有行焉君子之取人也先其行而後其才茍敬以養心謙以處身慎以制事亷以砥名則行脩於內才輔於外固足取於君子之清論而美官優陟且將加焉子英之為才也既富能茂於行以立其本則君子必有取焉而超遷之期且將不日而至姑序以期之
送布政陳公赴江西序
江西天下雄藩也天子慮不得人搃其政則無由宣其化下其恵拯其民之窮虛其布政之位待賢且能者積有年矣於是以授咸寜陳公孟㡬除目出而吾江西人士官於朝者無大小無不心相喜其十三郡六十九邑之正長僚佐暨胥役之徒述職在京者無貴賤無不交相慶其黧老壯倪食於其土者又莫不早夜引領以徯其來蓋公自守亷而處乎物也公素蘊厚而施於政也熟始由進士擢監察御史用薦陞陜西按察使咸克舉憲綱以肅羣職毎言事朝廷輙下其法於天下賢聲能聞誦於下而徹於上有自來矣今秩滿九載故能有是陟而得吾江西人望如此其重也公自京師以即任大夫士有執其手而告之曰非公之守固而政醇固無足受明天子知以膺茲重命也又曰閔閔下人所以瞻俟於公者無非欲蠲其患以底於康也又曰公果不易其初志不色好正議而心惑於佞士用克承天子命以大敷民恵也公諾曰敢不日孳孳以求稱上選副厥人望哉又曰未至而勵宦成而怠某豈為是哉羣大夫士用是益知公將大有績於斯行咸為詩壯之禮部主事鮑君時博其先咸寜人於公舊同鄉自其尊府先生宦於江西遂為江西安福人與予同邑又同官禮部屬為之序予交㳺鮑氏父子間耳公清徳素稔故不敢以淺塞辭而敬序之
送伍司訓赴東昌序
道天下必錯用天下之才而後公無私也然在昔者以經術名家而躋顯仕有功業施之當時載之策書傳至於今不息則北方之士常多於江之南其在後世以眀經起身科目而文章政事足以名世垂後希蹤前列則南方之士又倍蓰於江以北豈北方之氣化已盛於前而南方之人文方闡於今歟抑其師之為教子弟之為學有得其術不得其術歟不然何人才之出昔盛於北今盛於南歟聖天子欲均而平之公卿大臣又従而弼就之於是定科額限南北之士為十六四之取又多官南士之第副榜者於北欲其教導北方之士以南方為學之術蓋得損益就中之道公天下之心也天子公卿之經綸斯世何其周哉吾江右之吉南方學者之淵林也有負秀質尚志而不羣者曰伍庸字省中少㳺縣庠通易學能敷暢其詞捧賢能書來試於禮部列名副榜授東昌司訓是蓋吾南方好學而欲行之者也然必體天子公卿欲均天下之意舉其平昔聞於師友蘊諸心懐者以澤潤東昌之子弟使皆篤志於詩書㳺心於理趣以廣其才以致用於世以復其前世之舊則吾南方之教固有以行於北矣況東昌為郡宻邇鄒魯之區木鐸絃誦之遺聲猶可想念省中亦思之以培益其所未至歟果能取之於已以為他日超用之具則北方之化又豈無所資於吾南方之人哉詩所謂小子有造吾於東昌子弟有望書所謂惟斆學半又不能不致意於省中之徃焉凢吾邑人仕於京者咸酌省中酒而勉之已力謂吾與省中之僦舎鄰而朝夕尤宻俾贈之序雲
古愚先生詩集序
古今以詩名家者不一如古愚先生之詩得非韓子所謂窮苦之辭易好者歟先生始仕得都府㫁事司稽禮隨失之謫雲中而還安福益攻為詩肆力吟詠間十餘年詩名盛著用薦於京不茍合復抵雲中還自索居田野至旅遊道途困抑於人情世故凢所感於心者皆於詩見之遇人有求焉亦不吝為之賦積而至十巻縂五百餘篇大抵皆罷官之後窮不得意時所作故自名其稿曰慣窮其意蓋為是也夫太阿之器藏之匣中掩伏於地下不得時出為世用則精光鋭氣徃徃上燭霄漢或為靈怪以駴世驚人終不埋沒以與尋常什物等何也欎於中者必發於外也先生其不為世用之太阿歟懐蓄有餘不得施於事業以羽儀朝廷澤潤天下則不能不發其精鋭於詩使其得彼必不暇為此惟其視此重而視彼輕故寜無彼而有此也先生沒其子難悉置百事惟類是集以刻梓嘗貽書屬予校之予未及報而刻本已出其亟於觀成書也如此固足為先生能子矣至是來請序不敢不副其意先生姓戴名審字誠問雲
送鍾韶音還永豐詩序
鍾為吾吉永豐著姓韶音鍾氏老成人修撰𢎞彰従父也𢎞彰由進士及第厯任史職入侍經筵有年矣韶音猶従有司役來輸里布京師或謂韶音有従子貴仕清朝乃不能庇之使間關逺渉於遅暮之年何也韶音曰吾従子雖貴然吾籍在民伍中輸租稅以奉上民之職也吾従是役蓋思修其職求不負為太平民也豈従子不吾庇也雖然吾至京賴有従子將迎奉順以篤親長之意慰其行役羇旅之懐已不覺身去故鄉逺在千萬里外也況辱縉紳貴㳺以吾従子之故容接而禮遇之奉為尊客使得従容以觀京國之光覧金臺之勝槩茍株守一壑又何足以得此脩職之外蓋不為無獲也由是人知韶音之來出其意也非有所使於人也繼而𢎞彰固請於朝得歸省其親遂侍韶音而南賦詩送韶音行者屬序於余夫舉天下之人莫不各有其職能脩而舉之不自𮥠焉則自處安於上下不獲戾其為人也不亦賢乎韶音韋布之士能脩其職賢可知矣𢎞彰在館閣亦孜孜早夜惟職是奉抑其父兄長者平昔身教有所感發之歟於此又見韶音之賢有以及其従子也使世之為公卿大夫至百執事皆能恭職如鍾氏又豈有瘝官之患食君之祿而廢其事之失哉故特表而白之以為世勸若其歸途所遇田園所樂則已形於諸君之歌詠故不及之
送張孟初還句容詩序
昔者漢都於洛長安故老念其上不西顧咸興慨惜班孟堅因作兩都賦盛稱洛邑之美逾於長安以諭其意至今垂之䇿書昭漢徳於無極聖眀肈建北京以均四方朝貢之道為宇內乆安長治之圖誠萬世無疆之鴻業而南土之人思日月之光逺常引領以望乘輿之復南蓋猶漢之西人不欲其上之東也惜時無班氏賦兩京以諭之豈得不因張孟初氏南還而舉其萬一與之言歟夫南京固江南之都會北京又天下之都會故自大寳定於北而九域之生靈乂安四夷之職貢交至率土願戴而樂歸不啻星拱辰而水朝宗卒無一人不得其所況南土習知故俗安守恆法士而勤學脩行則爵祿之必歸農而服田力穡則賦役不加厚百工商賈各事其事則入於私而輸公者無所損益於舊所以享夫太平之福遂其室家之安者自若乘輿雖北猶南也豈在目覩龍旂周旋清道然後為有倚賴耶孟初幸以是致意其故老焉孟初南京負郭舊家以従弟諌擢進士北京請於其親來視之未㡬且南兩京勝槩已在其目矣歸必能達吾言
送編修龔君南歸詩序
世之君子能悅其親於閒居之地者則不得致有爵祿之榮能顯其親於宦達之途者或不得身奉甘㫖之養榮與養兼得如翰林編脩龔君台鼎豈非能事其親者乎台鼎少侍其親習春秋學成而出以宣徳庚戌進士第二人擢今官恭職三年荷寵命封其尊府編修母孺人得請以歸致其榮矣復官未㡬而定省之思常徃來於懐方慨其歸之未可得已而寛䘏詔下詞臣得還家待召用者八人台鼎與焉又自喜其得復𠉀起居視寒燠食飲之節於庭戶下可免夫南北暌離之念也即治裝行予故謂其事親能兼得夫榮與養也雖然此特其私情之遂爾有公論存焉今眀主在上樂於親賢如台鼎之問學博深足以偹顧問陳善道侍従中豈可缺其人耶二三元老居廟廊欲張文學以飾治平如台鼎之詞翰優長足以事校讐秉載筆纂述中豈可缺其人耶士君子聚處京師多欲得賢達為知己如台鼎之性溫雅而行端恪足與論道而輔徳交友中豈可缺其人耶是皆公論之不可掩也豈私情所能勝之乎吾故知其必不為大衆所釋行當復其位以事其事不得乆遂其私於家也台鼎為少師楊公邑人公既命吾儕作詩且自序以華其歸矣而寮宷之情尚不容已復為詩俾予序以益之故為道其私情之遂於前而公論之不可負於後也如此
送楊千戶襲職還安福序
聖朝優遇武臣不輕絶其官無大故敗倫之節雖得罪罷斥逺方沒而子孫皆得追襲其職為武臣者其可不知報乎故楊勲仲績襲千戶之職於其先君罷沒之後復得守禦安福學士李先生欲其知報也餞以酒而謂之曰子之家失其官守已十年朝廷不忘舊勞復與子職恩殊至矣不可不脩徳竭能綏厥士卒以盡報効之道蓋朝廷託士卒於武臣非為之利也欲其養而訓之以偹不虞之用也受是託者誠能懐之以徳處之以正教之以時不為暴刻不仁之政以需於貨而撓其生使部伍之間貧者有給怯者有武知者知方藝精而器利俟有徴發則相率赴敵不為退避畏縮之計則於所託為不負矣何患乎聲名之不起功業之不立哉不知世之為武臣者皆能是耶子以妙齡偉器偹嘗艱難於乆抑之下得復爵祿於已絶之餘所謂生於憂患者殆非衆武臣比矣可不早夜惕勵思不負所託以圖報効乎昔者卻缺感文公不念其先之罪用為大夫増修敬徳以懐其下卒收獲狄之功復有冀邑卻氏遂大於晉子其朂之吾將望子為安福之冀缺也仲績再拜謝曰勲雖不武聞先生命不敢不朂時編修呉公節劉夏官信彭主事貫戴主事相國子生周訓劉希陽及予二三子弟在側咸嘉仲績能拜善言謂予宜書為之贈遂書之
送張僉憲復任序
正統六年夏福建按察僉憲張君居彥奏課為風憲最將還視厥職與之遊者以其兄居傑為江西叅政素厚於予予與僉憲又嘗識面來徴文為之贈義不容辭夫兄弟之競爽於家齊名於仕途不但人情所同願天下所欣覩而已寔有以關乎氣運之盛為國家多賢之祥焉故二陳作於潁而漢史以光兩蘓出於眉而宋徳以盛此令兄弟所以足為世榮也方今聖治尚文而僉憲兄弟俱由科目起家為儒官一則屢以薦陞至方岳一則特膺㧞居臬司所以宣布徳化為長育烝庶之春陽者其兄任之所以振作風紀為嚴肅有司之秋霜者其弟任之以一家同氣之親分柄二大方徳刑之政而皆有明敏之才卓異之績誦於人之口溢於人之耳甚為公卿大臣所敬重殆將以二張之名稱於聖朝如漢之陳宋之蘓乎茲亦不為不偉矣豈其尊府給事中徳如太丘教如老泉有以開其子歟將天欲祚斯文而慶澤有以鍾於其家歟其為聖朝多賢之徴一也雖然善始者貴乎善終責名者必先責寔故盛徳君子未嘗以宦成而怠於檢身必躬乎仁義然後用以範乎物而昭乎世所以然者誠知有終之為貴非寔不足以收名也僉憲徃而惟終是圖惟寔是務以自力乎盛徳之事則望與位將日隆不連雙璧於廟廊之上不已也因序以相待焉
送僉憲陳君復任雲南詩序
雲南按察僉憲陳君汝衡以課最還職予既賦詩三章贈之矣同年諸君皆為賦之兵部主事舒君守中復集為巻來屬予序予以雲南今日之務莫急於安定其民也蓋自麓川逆命敵愾之師毎出則雲南之人赴戰鬬者委其生給轉輸者廢其業出餽遺者殫其貲偹送迎者窮其力耄倪相率惟軍旅之是従者無不冀寇之平而家之得其康也今渠魁未殱而羞琛之使不至是方之人思息其肩不能得則恆恐恐焉慮其無以自存矣不撫而安之可乎君至官豈得不與二三方面大臣謀其所以安之之道哉民得其安而仰事俯育無不贍然後訓之以武激之以義則無戰不克無功不成欲寘麓川殘孽於掌握中也何難哉春秋之法制外者先治內服逺者必自邇正以此也君有竒偉才通古今學常以濟時愛國為心始為御史數厯邉陲所至克除民患以肅清境土所謂安民制寇之道已曉然於胸中矣予猶懇懇以是為之言者何耶初王師之再南也予恐雲南之民有弗克堪建議以為屢動大衆以渉險逺而不得寇徒為民病無益也莫若止選精鋭於近邉使分屯要害以厚儲蓄以勤訓練以相聲援得便則合勢出竒以乘寇虛不得便則通使環境諸夷以掣冦肘或時為陳禍福以無塞其向化之路則不必勞天下之力竭公私之費而寇可坐平矣是予之素懐惟在於安民制冦而已惜其位不尊言不信而計不得施今師既班君幸審擇愚衷之所布者於民有益於國無損於冦有可平之勢請而施之未晩也君將以為何如
送貴州𠫵政嚴君赴任序
自薦舉之令行而侍御之臣超授方面之任不少矣獨錢塘嚴君敬夫拜貴州布政司𠫵政人無識不識者莫不以為舉得其人而任當其職焉君果何為而能有是譽哉其由進士擢為御史也不問居京師按郡邑廵厯邉徼舉克振肅風紀祛剔民蠧使良者悅而無良者懼赫然著績於中外而稱能於逺邇已足為人所重矣去年王師南嚮君又不避險逺以従征伐其士伍之無譁餉道之不絶君寔預有力焉比班師也上功狀者失録其名故文僚武將俱被峻陟厚賚而君獨不與人以君宜自陳其勞庶朝廷知之必有所處也君曰仗國法以佐軍事討寇攘乃吾職所當為設因將士之力俘馘其渠魁郡縣其境土全師而歸猶不敢貪以為功況元兇未殄邉境未寜得免咎戾亦已幸矣又敢掩為己功以要爵賞非惟欺國亦恐為小醜所笑竟嘿不言其謙退不伐勞也如此然不踰月而貴州之命下不得於彼而得之此亦可以見國論之公爵祿不待人希而自至也謂之舉得其人而任當其職不亦宜乎雖然施政於貴州也有要不可不為君告故因其寮之請而述之今天下藩臬之司皆偹厥官而貴州獨省其半何也以其民稀而雜夷非有艱劇之務重繁之役官不必備亦足致其理也朝廷閔念是方之民不欲擾之意甚至矣居其位以施其政者可不深體是意思去苛煩務従簡易以與其民休息使窮陬荒服之境均得沾被徳澤乎君之徃也吾知上徳無不宣矣吾知下民有所賴矣吾知其聲名之起功業之著又將自茲始矣因舉以相告焉
送大名郡守李君復任序
皇上嗣大寳之初安邑李君公載自監察御史膺薦陞大名知府翰林修撰劉君仲方大名人也自矜其郡得賢守以語人曰鄉之人其有所賴以得康其居樂其業免夫窮苦墊隘之憂歟未有牧守得人而民不受其福者或謂之曰人之為才也不齊眀於執法者或短於長民著稱於內任者或失名於外任故有謀獲於野而不獲於邑才優於趙魏老而不足於滕薛大夫李君雖舉職於憲臺安保其必能有效於郡事耶修撰曰君吾同年進士也吾知之為詳其為御史時鉏奸之政毎施於愛物之餘仁厚之意常存於刑獄之下可謂嚴而恕溫而有理者也移之於郡何患其弗績歟或人不能難李君守大名三年政成而民安之循良亷靜之譽藹然溢其郡而達乎京師修撰之言於是乎驗及君來京以課最奏當復官與之交者來請文贈其行予於君亦有同年之好故既舉其不負修撰所稱者為之喜矣又豈得不道古賢之事以致予期望之私於其間耶昔狄梁公治大名不但有徳恵以及於其民又克自樹使功施於國道光於時芳流於後世卓為唐之名臣今之大名猶古之大名也君益砥名濯節以梁公之業自期則亦今之梁公矣書曰罔俾阿衡専美有商君亦豈可使梁公専其美於大名也此則予之望於君也君其以為何如
送劉編修歸省詩序
編脩劉君主靜得請歸故鄉省其尊府石潭先生予因憶前二十年主靜従先生受學於吾邑之南當時年未及紀已能誦説五經百家言先生猶日督誨之必欲其進為碩儒君子焉其教子也蓋亦勤矣後十數年主靜挾其所有以試於鄉大夫遂得與計偕以魁禮闈第甲科列職編苑卓然為時名流先生之教子也於是乎效矣已而朝廷嘉主靜學績之優推恩其親遂爵先生為文林郎翰林編修又賜楮幣齎主靜歸為先生夀其教子也不為不獲其報矣雖然先生早以易學魁鄉薦即退居家以徳禮自度淑英俊自娯功名富貴舉不足入於心其所以茹道毓徳貽其子慶者深且厚豈今日所獲可盡其所素積耶主靜自去田裡登臺閣未嘗以宦成身顯而輟其業其所以脩行樹名為其親榮者逺且大豈今日所至可滿其所素望耶予以故知其父子間休聲之著盛福之歸由今以徃益不可涯也蓋嘗觀古之人父子俱以賢稱者非齒列於清署即繼踵於要途而皆有美政善行故得並名當世也若隠顯之跡異而徳行之積於躬文章之昭於時也同一揆則惟眉山蘓氏為然故至今天下人誦其父子之賢不絶口先生平昔重其在已而輕其在人者蓋有老泉之風矣主靜其可不承其志而以軾轍之事業自期哉茍他日徳行文章匹休昔賢則人將謂父子賢名不以隠顯間者昔有眉山之三蘓今有禾川之二劉焉主靜亦不可以此自讓也予故因其鄉舊之請特序以相朂
送山西布政使石公赴任詩序
正統七年秋八月大理少卿於公廵撫還疏言山西缺布政使時按察江西副使鄴郡石公上績在京大臣僉謂寔茲缺者莫公宜上命公徃或者以為方岳之寄與司風紀不同司風紀則職於激揚百僚之清濁居方岳則衆萬有司之事無不繋之公自侍御進職為憲副者再為憲使者一皆居風紀之職於激濁揚清則誠優矣轉遷而不離乎風紀之司則誠宜矣乃遽付以有司之事而寘諸邉方其心必不樂焉士大夫則曰全才之士無任而不勝無施而不績張釋之収名於公車未嘗不愜望於廷尉宋廣平著績於棘寺未嘗不稱賢於政府以公之潔已如氷玉仁物如春陽燭枉如氷鑑發奸如神眀其正直而眀敏求諸人人中尠克儔豈有能於此而不能彼哉且一舉而進三級亦殊擢也夫何不樂之有已而察公之心果欣然遂相與賦詩壯其行予復念吾江西十數年來墨吏䑕伏武㫁之徒不敢鴟張民得免夫暴橫之撓而士氣隨以增者以有公在憲司也今乃奪而移諸山西彼方之民固得沾其恵矣其如吾江西之民失所倚賴何雖然官乆則遷古今通制也吾江西豈得乆専公恵哉宜乎其有今日之陞焉今日之陞亦豈非其他日登臺省位廊廟之漸耶因序以為吾江西惜而寔為公慶
送國子司業趙先生序
仕宦而得循恩典以歸榮其鄉致孝其親者固人情之所欣幸也然有不得於初而得於後如國子司業趙先生其為欣幸又豈常情之可擬哉先生自論秀起家厯教四邑召入翰林為待詔不一年而陞今職上嘉其能用追爵其先人先生拜命即欲燎黃於阡當時總國學之政者多不愜衆望百𡚁交作善人志士皆失所歸其能持清白之操惇端方之行有訓迪之方無阿比之私翕然為人所宗嚮者獨先生一人故其以展祭為請也六舘諸生皆曰不可士大夫亦曰不可朝廷果不許之已而前之縂學政者亦自引去上命翰林學士李公去為祭酒先生以賢遇賢由是得以展其所懐行其所志以商確夫為教之具成人之方故未㡬而國學之政缺者有所補廢者有所更亂者有所理墜者有所興百度煥然一新先生亦得少息其肩焉故復疏乞償其夙昔之願於是六舘諸生曰可士大夫亦曰可朝廷且許之焉然則先生始焉不得歸者固衆人之情也今焉得歸者亦衆人之情也其為欣幸也豈可以例之常者而論哉雖然楩楠杞梓所以能成棟梁者非出一木工之力也璠璵琪珣所以卒為珪瓚者必經衆玉人之手也況國學為天下英俊所萃之地豈一賢之精神所能裁成其器琢就其材哉必資良佐贊襄之美以致其功焉先生之歸也其可溺桑梓之故狥親舊之情而乆違官守使一賢獨當夫司成之任哉卒祀事而早顧王程者蓋自諸生以達乎朝廷所共欲也先生幸無乆淹其跡於故鄉焉
兩谿文集巻七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兩谿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八
眀 劉球 撰
序
送章瑾還會稽序
冠帶舉人章瑾侍郎寅菴能子也天子嘉侍郎績追錫其考妣祖考妣爵號侍郎恭職守不得躬展燎黃之禮於其鄉請以瑾代徃詔許之有請言於予以為瑾規者予與侍郎共禮部政視瑾猶子弟茍勿徳則無以為同僚光規之宜也始予奉上命㧞羣舉人中詞翰之最者二十四人俾冠帶食訓導祿卒業國子監必其為進士後科瑾樂棄州學正之選而就焉茍弗加其學則無以應上㫖規之宜也今士大夫家子弟秀朗聰察能自立如瑾者尠人望其有父風將立業當朝揚聲光後世者大小無不然茍弗大成其才則無以塞衆望規之宜也規之而有此三宜又豈得以不暇辭哉遂進瑾而告曰惟克自抑則道增惟不貌恭而心傲也則誠存爾其慎茲徳以親其宗族鄉黨斯稱爾尊府懐予亦與有慶瑾曰敢不懇懇焉惟信讓之務崇哉又曰業恆長於脩而荒於棄爾其毋外惑以曠於學求必得其志於文闈斯不孤眀天子徳瑾曰敢以有所徃而或怠於詩書之誦哉又曰器不貴於小就爾其博所求厚所蘊擴其才以為大斯不負人所期待瑾曰雖不慧敢不竭愚力以求其至哉於是與瑾交者不但榮瑾能代其親致寵命以光於鄉且榮瑾能受予規以進厥徳長厥學而大厥才將遂其美於未涯焉皆請書以為瑾貺使瑾得早夜是顧以自勵
送王太守赴雲南序
由御史而陞郡守嵗不知㡬人矣獨吾王君貴莊之守雲南也人皆以為宜焉夫雲南邉郡也族而居者非僰即獠其人夷也首次工以為禮刻木結䋲以相交易其俗異吾中州也去御史於中州而徃守邉郡撫夷人閲異俗何宜之有蓋君為人亷謹端靜茂於材而粹於學其政平其令信徃守邉郡必能去𨒫而効順化異而為同居中州則無足盡其能大其事業人以為宜不亦信乎昔漢之邉蜀猶今日之邉雲南也自文翁至而蜀之為郡遂與中州齒則雲南之人易椎結為衣冠釋甲兵而絃誦又將自吾王君之為政始矣球故作詩道其所宜以壯君之行詩曰脫彼𩣭兮駕五𩣭君之適兮南詔之陲顧中土既綏輯兮憫遐方不可以獨遺故天子之有命兮付君徃釐觴君清酤兮道君於邁山川雖邈兮黎獠有待化左衽為逢掖兮寔維其時風調日麗兮勿緩其馳秀禾瑞麥兮將毓彼徼如徠增秩兮不日有詔
送太僕少卿鄭君赴任序
凢為天下不可不蕃息於馬蓋軍師行伍非馬不行蒐苖獮狩非馬不利出警入蹕非馬莫駕送徃迎來非馬莫給馬之為用大矣皇眀統萬國設太僕之職總馬政馬皆出於官而資牧於民今六七十年牝馬騋駒生生愈衆而閭井之間無非牧馬之家昔周之十二閑漢之三十六苑唐之八坊四十監莫有盛於今日民於是不能不患其芻牧之不逮矣然則太僕少卿鄭君復言涖任於滁其可不務足其民以廣其馬哉蓋馬固國所資也民尤國之本也民不足則馬不可得而獨蕃馬不息則民不可得而獨富書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寜偏重於馬而不䘏其民不可也禮曰問國君之富則數馬以對徒有其民而不衆多於其馬亦不可也民既遂而後馬益増斯為兩得其道焉鄭君四眀人由進士擢主事員外郎郎中皆屬禮部在職二十餘年始有今陟其於治體蓋聞之熟矣故予與侍郎章公以民與馬舉不失養望於其行焉茍江淮以南由是家不窘於衣食人得其所樂其業惟恐國馬失養而休秣風字必以時使駿毛驥足日益而月盛然後見其效之增職之稱予二人之懐固足慰眀天子亦豈不以用得其人為樂哉鄭君徃也尚盡心焉
贈行人劉煥章序
有干霄連抱之杞梓自當出於樸樕之林入於匠氏之家以資大廈之構而為濟川之具也士之抱負竒能又豈沉跡於庸衆人之中不卓然起而為世用哉予與行人劉文煥章非有夙昔之好也宣徳中予有蜀之役吾徒鍾誠九思者典教榮縣來謁予公舘予意其諸生中必有佳士不可不知因問其請業問學以習為文詞誰最勤九思以煥章對又問其心之所存志之所向言行之所出誰最良九思復以煥章對又問其才識髙邁可以任事而建功誰為優九思仍以煥章對予已心存而意許之矣後二年煥章果第進士冠帶見予京師觀其外則儼然其容莊也叩其中則充乎其本厚也方信九思所稱不誣矣士有抱負於已者果不能掩諸外矣已而煥章擢今職其同年秦觀屬予文以勸之予以煥章存之乆則其施於政也必優奚待勸為雖然願祝之意不可不申也自古行人以使四方為職其出也必承上徳以宣之於下其入也必詢下情以達之於上皇華之所遣四牡之所勞其意篤且盡矣今之命官也固無異於古然居是職而能揚令譽如古之人則超遷㧞擢又有加於古焉煥章勉乎哉予將側耳以聆令譽之起注目以望華秩美任之歸焉
送方同知致仕序
謝事於榮耀之途退身於寛閒之野如同知州事方年仲先生遭朝廷無事聖天子優老勸士之篤得請而歸可謂仕而有終矣兵部主事項君文曜乃謂先生歸而澤之及於人也當慱於在官之時予問之日先生既置官守去權勢與世日益逺接人日益稀尚何澤之能及人哉項君曰先生之學愽極羣書而䆳於春秋永樂初以春秋舉進士擢官行人遷交阯平原令進秩佐滄薊滁三州奔走宦途三十餘年未嘗得與學者周旋函丈間而吾郡之士探其緒餘猶足以擅聲文塲今退休於家外無逢迎征科之事以勞其形內無榮辱得失之患以累其心學者得親其面聆其誨言決其疑難以陶成其徳性造就其術業嗣相傳授以至於無窮其澤流之逺豈令一邑佐一州之可擬哉予謂古者致仕而去有懸車以為榮者有散金以為達者有結社以為樂者雖所志不同其足為天下後世之所慕效一也況得與故鄉子弟談經講藝究極聖人筆削深意以眀夫王伯之辨黜乎功利之私歸乎道義之正者為時儒宗如先生所為之有益於名教其為天下後世之人所慕效當何如也謂其澤之及人也慱不其然歟已而項君來請文贈先生行予以向之所言足以為先生贈遂書以復之先生名旭家嚴之淳安項君其邑人也
章處士輓詩序
輓詩古所有也輓詩之序古所未有也有之蓋自近世始以近世既有而為之序之固無害於古況有可序之道如吾靜菴章處士乎處士以世宦家遺孤子卓然有立志卒經紀其家至富且大恆念其親不逮養毎履春雨秋霜必嚴享薦之禮凢籩豆之供罍爵之飾常身親之未有使人代雖旁親故壟亦常以親之故而敬祀之可謂孝不忘其親矣自少尊事其兄依依不忍私藏而異業施及其子猶共㸑而食無間言故堂有怡愉之名而數百指之家歡聲常滿可謂悌能逮其㓜矣愛其子擇師教之必期於成以演其先代詩書之澤使不墜其家聲可謂慈不忘乎其先矣又嘗推其孝弟慈愛之道以訓率夫鄉之人人多服而化之聞其言也無不加敬自非有徳之士能是乎故其歿也人思其徳而悲其不可復見則相與為詩以擬乎古者虞殯紼謳薤露蒿里之遺音洋洋乎如此其盛豈可無言以序哉雖予與處士未稔然先予為主事禮部者其父日孜也後予為主事禮部者其子陬也日孜以眀經舉陬以進士出身皆有名於時者予觀諸寮宷間已知處士之徳有開於前有傳於後矣又豈得不為之序哉處士台之黃巖人諱嶼字子良靜菴其號雲
禮部司務馬君考滿序
毘陵胡公為禮部尚書天子親信而優遇之故於行在建禮部視百官府為最先詔入涖政之朝公進羣屬於堂戒之曰今天子眷念禮部殊深予適與諸君共事於茲蓋非偶然之遇也茍思弗竭職弗㳟其奚以答上寵昭上徳美哉諸君其與予同懐日孜孜以圖報稱惟亷可持已寛可容衆公可致眀勤不怠可濟事而有功允茲是廸則政可良諸君將顯有令譽予亦或免於愆衆皆諾曰敢不惟公誨言是服是誦求無沗厥官哉退則推公意以徧告其下人已而會稽章公來佐為禮部二公一心以經綸其政不二年而滯者宣紛者理缺者完廢者舉過者以損不及者以增煥然禮文偹而治具張人皆慎於行化及胥徒執役之人莫不有恥世之言治者以禮部為首稱士大夫授官遷秩以得禮部為美選吏於禮部者雖有優陟美任皆顧戀不忍棄去於時馬君志善寔職司務得考察諸司人士之勤惰吏事之得失文牒之出入遲疾禮部政成化行之效馬君未嘗無贊畫弼成之功今以秩滿赴天官超擢有期矣昔唐董太師隴西公功光朝廷而幕下士孟叔度賛輔為有力其後孟亦聲望當時未始不借重隴西焉従事賢公卿之門能易著聞易起自古然也吾知馬君他日功名不在人下者以其今日出得其門占之也馬君此去而厯顯爵尚守其清節雅操如在禮部時則其逺大又可涯哉
送主事余君省祭序
主事余君天祥奉恩歸省其母安人祭其先君贈主事時禮部庶僚在官者十三人相率飲以酒餽以贐贈以詩退余為序夫仕而為僚則旦夕相接也出入相隨也職任相守也憂樂功罪無不適均也古人謂同僚之好有兄弟之義不亦信乎然或勢以接之貨以交之詐以待之刻以處之不驕肆矜恣以爭其能施其勞則必怠惰佚樂而不恤其職之隳者皆非君子僚也蓋必接之以禮而不倚於勢尚之以亷而不交於貨待之以信而不詐處之有容而不刻不矜能伐勞而惟謙以自持慮有以隳其職而惟勤惟慎以相勉然後為君子僚焉夫君子之僚則居必欲固其交行必欲厚其別達則相推乆則不遺而非君子僚者何足以語此哉天祥以四眀世家彥由科目起而擢今職其為人詳靜而不暴於氣其處物平易而不矯於情其官禮部也適當外國使命煩劇之餘而與同列交未嘗有忤色其同列諸君亦皆厚徳君子交於天祥又無不盡其歡其為僚也可謂得其為君子者而去非君子者矣冝乎諸君於天祥之行皆惓惓於懐也因序十有三人姓字於篇使他日有與天祥俱超遷而去禮部也尚不忘今日同僚之交敘別之意郎中則鄞江鄭君復言徳興孫君原貞嚴陵宋君原仁員外郎則歐郷馮君欽訓萬載易君時中主事則巴渝丘君用賔清江陳君處善五臺馬君之龍東陽沈君孝祥湘江袁君孟章橫陽陳君重文豐城甘君宗華及球求樂也
送陳君止善還臨江序
臨江江右善郡也昔余季祖容窓先生為其郡録事有徳恵及於人人懐之不㤀至其後世子弟有道臨者臨之父老輙相禮之曰吾先録事某之後也不可棄遇之不異其親戚故舊蓋可見其風俗之厚也徃年余復與其郡陳君處善同赴春闈同列進士第同奉恩㫖待擢用來家又同陟於朝同官於禮部先後十餘年交愈乆而情愈篤未嘗見其有相背棄色尚不失其郡之忠厚風今年復得其兄止善則懇乎其情之相孚也脗乎其言之相入也藹乎其交接之有讓也所謂忠厚之風猶可想見止善來京師見其弟之宦日達名日顯事業日有就相與序其親親之意且數月矣今將歸臨以樂其安閒之樂予雖守官輦轂之下不得一舉趾於臨訪其父老以求先録事政績之所在遺愛留思之所存然此心不能不因處善之故而逐夫止善之歸跡以徃來乎清江之上玉笥金川之間焉止善歸而親桑梓撫松菊之餘必日與其父老相接於言笑相懽於尊俎亦尚能道予之懐否如能道之而臨之父老又能聼而守其忠厚之風不余棄則余他日歸故鄉尚當泊舟於臨借留數日以盡夫平昔之所願託止善先致意焉惟時同僚諸君皆爼殽觴酒飲止善於公署之側而贈以詩謂余於臨有舊而交於止善最深不可無文故敢自序其慕臨之懐以與止善別
追送鄭少卿先生致仕序
今世士大夫年滿七十得去官以息於家者不少也吾儕於四眀鄭先生復言之去何獨不能置諸懐哉先生由進士厯為禮部主事員外郎郎中先後二十餘年吾儕之官禮部皆出其後而常以先進之禮事之不敢慢先生見吾儕之恭已也亦自貶損未嘗以後進易之又不吝於奬掖其進故凢與先生接於禮部者無不相好而相徳及先生遷太僕少卿位髙而地浸逺吾儕猶常思與先生時一見面資麗澤之益以篤所謂耐乆交繼而郎中馬君之龍與先生尤厚者謂先生謝事而去且逾時矣欲従而餞之不可及為之悵然者乆之夫既倦於仕以老為請天子憫其耳目精神之衰不欲拘以職勞以政而賜之老是皆古之禮人之情也先生之去固不為不宜獨吾儕私念以為不得復與先生周旋仕途辱賜規切使吾之昩者有所眀戾者有所正如在禮部之日故於心不能不戀戀焉不知先生置身鄮山鄞水間日與其鄉人賓客相嬉㳺於閒安之地酒壺琴詠之側言笑維時動止皆樂亦復有心於幽薊以北念憶其故舊僚友乎否周公謂故舊無大故則不棄孔子以為乆要不忘平生之言球也故敢述諸僚之意為文以贈而以周公孔子之道日望於先生意先生不吾儕棄且忘焉
慶劉隠君夀旦詩序
宣徳八年秋刑部主事劉君廣衡念其從父良英隠君明嵗甲寅躋六秩孟春二十有八日乃其生辰也而已不得捧觴階庭之下以為夀乃求士大夫詩若干首將遺歸致賀懇屬予序之夫年以十二支配十干叅錯相承數至六十而一周人生而年周其數則益尊矣故禮謂六十杖於鄉而鄉飲酒則六十者坐而其豆三蓋其齒之尊也孔子六十而耳順蘧伯玉六十而化其徳之尊也今隠君年既六十則其起居出入自是而可以指使矣其周旋里巷間自是而可以杖矣其鄉之飲也自是可坐而受三豆之饗矣然此特尊其齒也而有徳焉所謂耳順與化雖未易及然聞其居已也忠以諒而遇物也平而恵末為不有徳焉徳與齒優而家又殷又有賢子令孫宗族姻鄰以娛其生辰於春和之時景物暢茂之旦其樂為何如哉廣衡雖不得拜夀其側然有士大夫頌祝之詞以焜耀其耳目則亦足以贊其夀而助其樂也隠君由今以徃益茂於徳以增其齒則期頥之夀殆將有焉而士大夫頌祝之詞又以廣衡之故洋洋乎來於萬安之邑橫街之里特序以肇其端雲
送禮部員外沈君還南京序
聖天子徳加海外間遣中貴人捴甲士㠶大舶穹艫道海洋抵暹羅阿丹𤓰哇滿刺加古里蘓門天方真臘錫蘭山諸國收其所謂麒麟福鹿獅虎象犀諸異獸駝雞⿰鵧墩鐸鶯哥諸珍禽金砂珠香翠貝齒角與凢彼産所有此蓄所無之竒貨以入中國以為苑囿之寔府庫之蔵器玩服飾之用使逺方之人亦得因是以脩其敬於朝廷然必冐風潮渉險阻閲數嵗而後至至則禮部預請擇屬官之能且勤者會中使御史給事中徃蒞蘓浙閩廣諸海上督羣有司集衆工偹百器物資用以𠉀其泊而封啓其舶籍其物之多寡輕重而歸之京師重其事也故濵海郡邑毎悉其民力殫其地之財恐恐焉惟側耳於禮部官之號召以為進退出納其事蓋柄於禮部也茍禮部官失人則必至調度無章以隳國家之事必至於役用無紀以重其民之憂故禮部毎難於得其人而官禮部者亦恆難於副是選宣徳癸丑寔當其期時南北京禮部行者十二人獨錢塘沈君孟珎以祠祭員外郎為衆所推得専其事於閩海之上君蓋嘗為司務兵刑二部勤名徳聞洋溢兩京間於剸斯煩理斯劇也不啻若利刄之於盤錯焉不啻若堅舟髙㠶之欲飛揚於洪波之中焉宜乎為衆所推以即有徃而不辭也至是果先十一人來復命於庭及其歸也禮部庶僚謂張君之行勞以華君之歸裝莫良於文詞遂不棄球之固劣輙授以簡球故偹其事以為君貺雲
送林玘省親序
世之為婦翁者莫不樂於得佳子壻以增其門䦨之喜其為子壻者亦莫不幸於遭賢婦翁以造其器業之成茍婦翁賢矣而不得佳子壻則乗龍之望失子壻佳矣而不得賢婦翁則倚玉之榮莫遂是故氷清而玉潤自古以為難而晏元獻所以愜意於富鄭公之選王懿恪歐文忠公不能不增重於薛簡肅公之門翁與壻俱美豈不為人情所快哉武進林玘今禮部尚書胡公壻也公以𢎞厚有容之徳慱達無遺之學由名進士厯官京師三十餘年為腹心於朝廷流膏澤於天下天下慕義之士有不願贈千金封萬戶而願覩公之風采被公之容接也不啻若旱苖待潤於時雨其見重於人如此玘得為之壻亦何幸哉玘為世族舊家子弟偉容質而和於聲氣內篤於孝悌外不為紛華侈靡之慕佻譎之習惟思讀書以窮理親師友以進其能故公樂於壻之使玘能日勤其所進月不忘其所守以增其學之所未至而不䘮其行之所已能則髙科之取顯仕之躋清節令名之著自不容已所以成夫公之樂也詎可涯哉蓋公之盛徳廣業已不在古人下為之壻者豈可不以古之人自待乎玘積學於公之舘也有年今將省母與兄於南京球特舉壻翁並美之説以慶且期之若其奉慈顔以隆婉愉之色念天顯以篤友恭之意則出其天性已然而聞教命於胡公也不為不稔奚容球之諄諄哉
送主事袁君還桐廬序
宣徳九年春袁君孟章乞致禮部主事政還桐廬或留之曰今天子遇文武臣甚優羣公卿處人正而有容百官有司公且明天下之士方急於仕進其老於位者尚顧戀不能去子居禮部職清而政簡年未及於衰何求去之早不少待耶袁君曰人之所向固有異彼之利於仕者其才足以任事其疾病未入於體宜乎其能勇於進也今吾無任事之才而體有不可去之疾茍不去其位以待賢者非仁也其老於仕而不能去者或內無子弟以供其勞外無土田以給其養不得不以官為家也今吾子六人而孫倍之又有土田足以給衣食贍伏臘茍不及吾之生而還非智也況吾鄉為漢處士嚴子陵畊釣之地遺廟故跡至今猶存覧其雲山之蒼翠臨其灘瀨之幽清尚可以侶禽魚朋煙月以樂吾之餘年此吾之心所以日在於富春之側桐江之上而必欲脫駕於榮耀之途也於是人皆知袁君歸意浩乎不可挽及其行也同僚諸君皆觴酒文明門外以與君餞酒行而歌曰春山嵯峨兮桐水縈迂袁君歸去兮有坦其途翼子杖孫兮爰田爰漁夜永寢安兮尚有夢於南宮之署無袁君遂酌酒以為諸君謝且復歌曰南宮清兮卉木皆春諸公留兮政以日新雲之停兮幸無忘我故人鴈之南兮尚冀夫好音之來頻歌酣飲徹袁君已引轡欲去球因探諸公之意書其詞以為袁君行李貺
送廣文李先生歸袁州序
仕宦以得歸老其鄉為樂而古今人鮮與有焉夫跡乎外也乆更厯乎世故也既厭一旦得去脩途還故壤交接其鄰里親戚以終其年人情孰不樂哉然有得其官祿而或夀年之不足不得與有其樂也即有其夀矣或行不潔以致敗名竄身不得與有其樂也雖無不潔之行矣或顧位而懐祿不能脫然自引去亦不得與有其樂也故凢致仕之途而士大夫皓首纓冠優逰里巷間者古今無㡬人焉此吾儕于樂陵教諭李先生仲鼎之歸袁也豈得不羨其樂哉先生今年滿七十蓋有其夀矣厯官三十餘年而槖無盛貲其為行也不為不潔矣跡雖宦途而心則乆於袁山秀水五臺三峽之中位祿又不足維其懐矣今而得息驅馳嘯傲風塵之外與松菊為偶以憂喜利害不入其念慮為安其樂復何如哉然先生始也由科目起司巴東澧州訓而後遷樂陵所至子弟皆有造就與人交懇懇乎以徳相磋磨又達於事變不昩於政體吾知其歸而不獨得其樂於已也袁之子弟有志於學者必樂於及門而請業袁之長老素有徳者必樂於得其鄰袁之為郡縣而欲勤於民者必樂於有所就而問其政其樂又豈不有以及乎人哉予辱愛於先生也厚故敢道其樂以為謌詩贈行者倡雲
哀朱員外詩序
宣徳八年秋禮部員外郎朱藎臣道暹羅使出嶺表還及西江以疾沒明年訃至京而欷歔感嘅之聲滿耳哀其不幸失此良友者朝之士大夫也其偹賻祭會哭其門哀其不幸失此賢僚者禮部羣曹也於會哭中其一人矉蹙涕泣尤甚哀其失此同年者球也藎臣雲間上海人諱忠為人尚謙和內無鈎刻詭險之懐外稔於世故人屬以事雖萬一不可猶將委旋而就之故與人多偶無忤容則士大夫交㳺中不可無藎臣也豈得不哀之哉其在禮部綽著勤聞凡有邉徼之役人皆難於行藎臣輙任以為已責常北走朔漢南厯瘴海未嘗有勞色毎公暇輙徃來同列間評今較古以相規切則吾禮部寮寀中不可無藎臣也又豈得不哀之哉況球與藎臣俱以永樂辛丑進士承太宗文皇帝優㫖卒學於家後十年先後入為主事禮部又三年藎臣陞員外時居禮部不下三十人獨藎臣與球以同年之故得朝夕相接思恊贊儀典以球之愚戅鄙執得見容於人不斥絶於人者多藎臣調䕶之力也則球於同年中不可無藎臣也又豈得不哀之哉惟其哀之故不能無詞以發之詞之悲者情之戚也情有淺深而其詞之發也有緩有切此哀藎臣之詩所以和之在士大夫倡之在禮部而序之在球也
悼尹處士詩序
故鄉集鳯尹處士仲剛歿二十七年矣其鄉之人遇其子信冝教諭行遜京師猶悲仲剛之歿不已而為詩以悼之是誠何故哉蓋仲剛存時故鄉風俗猶厚愛其親以及其遺孤子而成就之如仲剛之孝者甚衆也自仲剛歿而有零落其親之遺孤子者矣仁其子必求儒師以訓育之如仲剛之慈者甚衆也自仲剛歿而有以邪説道其子者矣與兄弟析産而不専其利不擇其良如仲剛之友愛者甚衆也自仲剛歿而有以爭敓處其兄弟者矣濟人之危周人之不給如仲剛之好施者甚衆也自仲剛歿而有利人之危不給而取其貨業者矣喜士大夫徃來其門以窮觴詠之歡如仲剛之善交接者甚衆也自仲剛歿而有遇士大夫勿賔而所賔非士大夫者矣嗟乎仲剛之歿未三十年而鄉俗一變至此茍不有以挽而囬之恐莫知其所極也故人皆悲仲剛之歿者亦所以悲其鄉俗之變也不忍歿仲剛而作詩以悼之者猶有望於鄉之後進能卓立奮起以求其孝如仲剛慈如仲剛友讓如仲剛好施善交接如仲剛庶其俗之流於薄者猶可敦而厚之以如仲剛未歿時焉故其詞之苦者憐悲者思傷者憤頌者有所勸讀之不可不省詩凡若干首用球序之雲
送王望輪還連嶺序
連嶺吾鄉勝處也其山有吟峯其水有吟源其間多果林蔬圃魚池樵谷其人非儒則農其俗去古淳厚之風猶未逺望輪家其地與予季父清樂先生居隣而交善予少時従季父學其後望輪兄子善廣復従予學予又素愛連嶺景致之佳物産之富人情俗尚之美故足跡嘗喜至其境望輪又樂善好讀書能不厭予徃來之勤以故得相親厚甚至也其後善廣捧鄉書出為順義教諭予忝職禮部而季父且捐舘連嶺之境無跡者數年予與望輪不相見亦乆矣去年秋望輪來視善廣順義且訪予京師青燈對席相與論道舊故因嘅連嶺之景物可好而人生聚會不可常不能不感傷懐抱今望輪復有連嶺之歸余尚縻祿顧榮未之去握手都門不能無眷眷之懐不知望輪之歸優㳺連嶺山水間偕其長老擕其子弟相親而相樂亦尚置余於思念中否然余以菲才淺學仕於有道之朝而無績可建於連嶺宜有退逰之日望輪尚為之致意夫北山之靈幸毋截其來轅則初盟徃跡尚得與望輪臨髙渉清以尋之望輪以為何如望輪姓王宋名臣瀘溪先生之胄自處謙和與人無是非得失較其情坦如也従善廣㳺者劉生玉瓚請文贈之故特序以平昔之情雲
送刑部侍郎叚君復任南京序
南京刑部掌部政侍郎叚君某來奏績於廷天子錫之嘉議大夫命俾歸而終厥政兩京之人無不榮之昔周盛時成王錫命君陳理東都首曰惟爾令徳孝恭孝言順於家恭言敬於官帷君陳有是徳故能膺厥命今國家與周齊盛而叚君由名進士讀書翰林擢為主事為員外郎為郎中刑部能明於刑而刑罰之施無不中薦為叅政山東又汲汲於宣上徳拯民窮而民皆悅之譽之由山東進為侍郎戶部遷刑部任愈重心愈慎而恵之及於人也愈廣其涖官也可謂恭矣又嘗念其先君不逮養養其母夫人也益䖍茍不親𠉀其起居服食安否即不得其歡容則心歉然若有失致其母亦康於有子之能順其志雖老而神完體無恙今年八十餘猶克手綿絲以資君之亷嵗時室中常欣欣如也其居家也可謂孝矣君之孝與恭既不減於君陳冝能如君陳之昭受厥命以分理都會之地惟君陳受命於政未施之日君則受命於績已著之餘其先後不同而天子復推恩贈君之父祖以君之官而封其母為太淑人不知成王當時亦常推恩及於君陳之親否然成王之命又曰辟以止辟乃辟其心蓋期於無刑也君陳能廣是心卒致刑措而囹圄空今天子毎下恤刑之詔戒任刑者毋枉人於法好生之心即成王欲無刑之心也君尚當如君陳體在上之心移易其風俗臻夫刑措之效以不負明天子之寵命焉
送劉昆陽致仕還鄉詩序
自優老詔下而吾安福之士大夫致官家居者後先相屬今劉昆陽歸則又添一人焉名僚宿宦駢處近郭逺郊閭巷之間徃徃有貴㳺之跡冠帶縉紳相望於水涯林下斯亦盛矣不知諸賢嵗従鄉大夫飲酒讀法之餘亦復時為衣冠文酒之會以論道先王之法當朝之典故與其平昔履厯措政之詳使其子弟見聞有所廣志意有所感發歟誠有之則昆陽君必與其列邑中子弟又得熟聞南夷之俗與其有司奉國法以變化開導之方有以知朝廷徳化所及為至廣蠻夷嚮慕中華必至於無極是又未為無益也設無之則倡為是會必自昆陽君之歸始蓋其家世有衣冠在宋時有仕至昭州太守曰志叔者嘗致官歸而有恵澤及其鄉人人多徳之至昆陽君復以才優用薦擢安順州同知未㡬調昆陽年滿有績效當進官竟以老請遂得休致之命可謂能守先世家法矣其弟若姪又競爽而並秀足任使令亦自有科目起為教官能世其宦業者一時宗族既衆且富謝事休於家而有族人子弟可恃賴以扶其衰而資其老如昆陽君者通邑中莫之或先球固知其為文酒之會有則必與焉無則能倡焉蓋驗於此而有以測乎彼也昆陽君字存有家邑之灌溪其歸也學士李先生以乆要之雅首賦詩以贈之同邑之士多賦之而球為之序
贈亷檢校序
亷君守貞蜀之巴渝人逰太學十餘年學通才茂先生師長皆重其為人六堂諸生莫不欲與交朝之公卿大夫多知其名人或勸之曰子之學既優矣茍借援於當道有勢力之人則穹官要職不難致也守貞曰進身有道出仕有時屈已以邀榮於人豈丈夫哉於是人多道守貞之賢今年夏守貞始得進於有司擢戶部檢校人復為之惜曰以子之才而不得大受其職是枉其人而用之也守貞曰吾體貌不如人吾才不能髙於人得一官京師幸矣尚敢以所受者小為有司咎哉於是人益道守貞之賢蓋世之巧於宦者有不待甘虀塩申佔畢於太學之乆已能出而踐厯華要者矣然不由其道則人或不賢之而獨賢守貞之能不亟於仕不卑其官是則士君子之公論猶明士君子之公論明則朝廷之公道可張朝廷之公道張則抱才徳而隠於卑僚伏於人之下者將有超遷㧞擢之期地官之幕豈足乆淹守貞驥足哉雖然澡行㵸節者來華譽之囮也增才益能者陟顯仕之階也守貞其務行節之脩求才能之進庶乎為好進賢者之所收采焉茍縁人以為賢遂自賢焉而於行能無所加則雖有好進賢之人猶將棄之欲望去下位就髙爵不亦難哉余寮友丘君用賔請文為守貞贈余與守貞交有素復因用賔之請為文以彰其所已能而勉其所未盡焉
送蕭主事南歸詩序
吾邑人仕於朝者後先相望其進與退未有如蕭相廷器之敏也廷器以宣徳乙卯領鄉薦明年第進士又三年擢為主事刑部又五年以病乞歸即得俞允之命九年之間去就之跡厯厯如此顧予忝名科甲十有七年始得厠朝列迄今又十四年嘗欲一展丘墓以與親戚故舊少敘契濶之私終不得命視廷器之進退無阻其利與鈍為何如耶抑人之行藏有命存焉殆非人為所能必耶雖然予於廷器之歸既不能無所惜亦不得不為之喜焉何也吾儕去故鄉僑居京師常得安其所處忘其所思者賴有故鄉數人出入同朝緩急相顧淑慝相訓規如家人宗族之相睦於內相庇於外以慰其羈旅之懐壯其逺逰之志也若廷器尤其中之偉然者今以病去則減吾一同好人矣寜得不惜耶然人之病常生於憂思愈於安樂增於劬勩減於閒逸廷器既得釋夫案牘之勞免夫聼訟決獄之擾歸而二親康強子弟順適展家慶以樂天倫之餘非適意於琴書即陶情於泉石憂勞逺而安樂日臻則體疾固有可釋之道不可不為之喜也且今著令以疾退而獲愈者即還其職則廷器之去當有復來之期吾儕所惜殆將轉而為喜耶廷器病間尚加學脩行以圖進焉毋以索居為安而遂怠也故特序贈行之詩以為復會期
送任主事歸省詩序
従仕於至治之朝榮親於具慶之日如吾任君敬讓之歸也不亦快哉蓋仕不遭治朝未足以為快也仕於治朝而親不及見未足以為快也親及見其仕而榮恩不至未足以為快也昔者孔子恥貧賤於有道之邦而以顯父母為孝之終殆謂是歟敬讓自宣徳初擢冬官繕部主事逢時清和四海之內乂安言語不通之國悉臣悉附凢百造作城築之工悉罷不舉朝廷方隆推恩之典開歸省之途而敬讓二親既膺顯封且又得歸以問其安慰其離別之思雖季子之道洛相如之使蜀其聲華赫奕固有餘未有能以其親顯於生前如吾敬讓今日之快者然敬讓之養於內有素而行於外不茍又豈以一榮其親為已足而志以滿退怠隨驕生若彼淺器狹量者比哉蓋欲事業大於當時聲名流於後世以顯其親於無窮是乃敬讓之所志而人亦以是望於敬讓焉敬讓與予同為西江人同時舉進士又同官於朝故士大夫與敬讓遊者皆贈以詩予獨為之序
兩谿文集巻八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九
眀 劉球 撰
序
戊午冬至宴會詩序
置酒於西長安直廬主為迎長之會者景陵太尹楊君懐忠也夫按節為會廼吾鄉人居京師者相與敘其情行其禮宣其和樂以忘其故土之思也何為而主之太尹耶太尹吾鄉老成人也去京師五六年來課其績得復與吾曹聚首於乆別渇思之餘而適當長至欲因是會以論道故情是以主之也於是前期滌器至期張具厥酒既㫖厥殽斯馨厥従事事厥地肅清無不可人意者已而客與子弟十數人褒衣束帶接踵及門尊者席於堂卑者席於外席於堂者指使席於外者順㫖此言彼應交得其歡是日旦暮欲輟未能廼繼以燭莫不盡醉而後歸故事會必分韻賦詩以文其敬至是以太尹之故無分少長無不喜而賦之是以長章短篇所以詠歌其懐而形容其樂又皆洋洋焉各極其能夫蘭亭之會也因行酒以促詩金谷之宴也託賦詩以勸酒而吾曹今日之樂則不必詩勸而酒自醉不待酒促而詩自成古所謂文字飲者其庶㡬乎不可無述以示將來故敬序此於巻端
送汀州呉通判復任序
蘅蘭之聚秀也香必逺鐘磬之合鳴也聲必洪仕於寮寀之間皆端人美士則其政之修於官恵之下於民聲譽之聞於當時也詎可以小量哉吾知通判汀州府事掲陽呉君孔璧課最還官將大有就者以有陸君尚實知其府事也呉君為人詳雅而端重貌甚和而其中井然有區別雖無所忤於物而亦未嘗茍合於物可謂君子人也其在陸君亦然陸君方欲樹名立節於世呉君未嘗無是心焉二君嘗同上春官策大廷為主事京師皆稱賢於士大夫呉君判汀有年遇陸君至既悉其民情習俗之美惡與其政之便不便者為之告矣今其還也陸君又豈得不舉其所欲設施者與之商確其可否哉吾意其郡之事有可利於民者陸君曰宜為呉君亦曰宜為必將推而行之使民皆蒙其福有不利於民者呉君曰不宜為陸君亦曰不宜為必將革而罷之使民不被其害夫如是又何患乎事業聲名之不逺且大哉吾與二君亦同年也故敢以是望之茍相競於恃勢相比於取利相附和以為民病又何足取哉吾意二君必無是也因編修賴君世隆倡為詩贈呉君行特序以為之告且致意於陸君焉
送郭司訓赴松滋詩序
淦之儒者郭用祥領松滋儒學訓導薦待選於京不以其學為已足來問春秋於予未㡬而得其新者倍乎其舊廼幡然欲辭所薦別由進士之科出身以躋顯榮來質其可否於予予謂之曰子之志則髙矣子之所學誠足舉進士為邦家光矣雖然教導之職亦未為不尊且重也世之舉進士為達官貴人者雖位在人上其出言足以聳人聼其施徳行恵足以結人心故道益光而譽不難起然其始也孰不遊於職教導者之門而興耶職教導於羣有司之下者雖秩卑而勢不炎內無以遂其欲為之志外無以展其有用之才功業不得以茂建聲名不得以逺施然道存於已而足為達官貴人之模範是則達官貴人莫非職教導者門生弟子也以達官貴人為之門生弟子則其職不為不尊而道不為不行矣昔者胡安定先生未嘗起科目居要路柄國家之政也然孫劉錢范諸賢炙其教誨薫其道徳出而為名公卿相與推其所傳之道以潤澤乎民者後先相屬天下之人蒙其利施教之功豈不愽於為政之功乎子毋卑其職而有所外慕也其勤力盡心修其教以施諸人必將有達官貴人出子之門以推子之道達之於天下安定之功殆將歸子也子其朂之用祥聞予言也欣然以喜決然有松滋之赴與之交者皆為詩贈之用予言弁其端
送劉司訓原潔赴舒城詩序
君子何仕為最樂乎曰莫大於任師道以作興賢才也孟氏以得英才而教育之為君子三樂之一而地大民衆不與焉以是推之則為師之樂雖加之以九命食之以萬鍾有不足以易者蓋為師之樂得於內九命萬鍾至自外自外至者詎足易其在內之樂哉然今之有志扵進士之舉者徃徃蹙額於師儒之擢何耶彼蓋不知樂其所樂也吾扵原潔之司訓舒城也安得不舉其所樂以告之哉夫為儒者而得升師位其心既無政事之繁利害之慮矣又道在已而章甫逢掖之士莫不従之以講求夫詩書六藝之㫖質問夫義理之疑使已之所眀者得推以覺乎人人之所蔽者得從而決諸已業於是乎有傳徳於是乎能進其為樂於已何以加焉茍已無可師之道則其為師也名而已實則未也人之師之也貌而已心則未也何能有其樂哉故君子之為師也必求盡其道為師之道豈誠難哉孔子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師道之存固不外乎進學之功進學而不已者何患不得其所樂哉原潔治春秋有年學勤而志専秀外而實中固足以為人之師舒城之士多瑰偉而嗜學必喜於得吾原潔為之師其師弟子相得自不能不樂矣吾猶欲原潔加溫故知新之學者蓋將必其為有道之師以樂夫君子之樂也原潔吾邑人姓劉名清雲
送劉教諭赴中牟詩序
朝廷拳拳於學校之興勅憲臣専督其事三年而天下教官以惰職罷者亦多於是詔選兩監諸生學優者補之有司奉命惟謹進而試之於廷然後因其髙下而授以教諭訓導之職吾邑劉君自禎以第髙等得河南中牟教諭將行吾邑人在朝者各賦詩贈之謂予宜序因憶永樂中予始入邑庠為弟子員嘗約二三同志力學於講堂之東偏朝夕更相飭勵以期於成自禎與焉迄今二十餘年廼始授斯職其出也不為不緩矣其講學以求夫道也不為不乆矣其所蘊蓄於中也亦深且厚矣去教一邑譬猶㵼萬頃之陂灌百畆之地不患其不浹洽也雖然職教導以為人之師表者當有徳以為之本也夫豈智謀詐力所可任哉身有其徳而後訓之以禮義課之以詩書䋲之以條範雖素不率乎教者猶當樂従況中牟介在中土昔者魯恭為令能以徳化民民大服之雖童子且有仁心以至昆蟲鳥獸亦為之動今學官之司教化也専於令立其門者又身皆士服口皆儒言茍務徳以感之則其應也必速於童子易於昆蟲鳥獸自禎行矣尚念朝廷急扵興賢之意必先於徳以感其化而盡其職吾將翹首以望今之中牟為古之中牟也勿徒諉曰典教之勢與為令不同
送大名郡守李君考績序
安邑李君公載守大名六年將再上績於朝元城教諭關譽以太守素持清白他物不足為之贈可贈者惟文詞耳然文詞非其相知居館閣者為之亦不足為太守重乃走人京師請之予予以昔者太守課最復官時嘗因士大夫請而厯序其所以致郡政之理得民心之懐者為之贈矣迄今三年其徳之及民也益厚其民之懐之也益深而予之文則未嘗有加於初也何足以序其績而張大其美也雖然太守予同年友也同年之情豈得而不道哉前二十三年四方抱負竒器之士戰藝春闈者以數千計獨吾儕二百人得進對大廷登名黃甲以歸榮其鄉是豈偶然之遇哉及蒙召命先後拜官於朝不過四五十人而太守以克振風紀稱能御史於京師固足為同年光矣積十餘年向之四五十人用薦超陞外職者不過十數軰而太守以克勤撫字稱良有司於畿內又足為同年光矣今數年來向之超遷外職者累累進而與聞國政總攬臺綱如太守之績日以茂名日以起必不乆淹於外而將柄用於內其為同年光也尚可涯哉予雖鈍拙不足與有為然覩諸君之卓立如是顯融如是亦足自慶而舉以誇於衆曰吾榜中有人太守豈得不有以副之耶故因教諭請而先為致其願望之私俟其至而尚當與之握手論道之
贈監察御史鄺君序
朝廷重御史之職始也著令必擇士之由儒出身者為之自是而胥徒雜藝不與也今天子改元之初始詔在任御史舉常厯官鍊事者為之自是而初仕者不與也未㡬又詔三品以上達官舉所知有才行者為之自是而才行不聞於達官者不與也立法愈詳而授人是職愈不輕則仕而得御史也不亦難哉及為御史而進無補於國家之缺退不能激揚百官有司清濁論事可否以造民之福遏民之患者皆為不舉職而黜逐之期隨以至其或幸而免夫國之明憲亦不免為士大夫公論所貶則仕而為御史也尤難焉是以君子不惟患御史之難得而尤患御史之難為茍當其任則常俛而念之進而力行之以求稱乎其職然後得以良御史稱而超擢恆在百職事之先南海鄺君某以鄉郡之譽受知刑部侍郎陳君得薦名於朝擢山東道監察御史蓋能得人之所難得矣君嘗為崇仁丞而崇仁之民被其恵従事禮部而官禮部者悅焉驗諸已試之效而知其將來之事業當不在人下又豈不能為人所難哉雖然矜持嚴飭以立名於志大未得之時而詭隨自肆以變其初於宦成之後世之仕者徃徃有之昔者黃覇著績於治郡矣及陟相位而名實損焉陽城以道名天下矣既司諌議而不免為韓子所論是二賢者尚有此失鄺君於此得不謹哉古人有言保初節易保末節難正謂此也故序以冀君之不於末而變其初雲
送李養和歸故鄉序
吾邑多善俗始焉或有不善其俗者矣自吾邑人官京師者衆而賢必相推行必相勵名必相㳺揚有所失必相掩喜必相慶憂必相慰疾病患難必相扶持良時休日必為文酒之會以相歡其相處也有禮其相接也有恩而貨利則無所爭焉於是人皆謂吾邑人交會於京師也有善俗焉其不善之聲則不在京師而在於故鄉夫故鄉之嗜徳通才甚多何故其俗尚有未善歟抑無其實而傳之者過歟故因養和歸而欲致問夫鄉之人於交㳺間果能推人之賢勵人之行㳺揚人之名掩人之失慶其喜而慰其憂扶持其疾病患難亦時有文酒以相歡如吾衆人在京師有禮以相處有恩以相接而無貨利以相爭則其俗固無不善也所謂不善蓋傳之者過歟茍有所未善則宜詢在京師者相交接之道於養和以去其所不善而取其善者焉蓋養和為學士古亷李先生元子先生忠直著朝廷聲名滿天下天下士大夫仰其徳行慕其文章莫不願與之交而先生平昔所親且厚未有先於吾同鄉之人者吾衆人亦無一舉動不視則聼命於先生凡吾邑人得善交名京師者以有先生為之倡率也養和負清粹之資服義方之訓得先生與吾衆人相交接之道於耳目間也既詳且稔又素為故鄉人所器重故敢以易其鄉俗之不善而為善者望於其歸茍他日聞鄉之人長遇少如先生之不薄於吾衆人少事長如吾衆人之恭於先生則養和居鄉亦豈無恵澤及於人哉養和行吾邑人在京師皆贈以詩予為之序雲
送鮑時黙南歸序
鮑時黙前吉安府學教授楚山先生之子今儀部主事時慱之弟時慱乆在京師時黙來省居數月為之新其廬之敝者為美易其騎之蹇者為駿增益物用之缺者為完好復慨然曰視二親寢興服食節待某躬尚可乆淹於外耶即治裝就道蓋凡有官者之子弟茍不知學則不縦情肆體以為惰慢之習即妄嗜窮欲而崇侈靡之風不商財貨殖而為市井之趍即挾權負勢而有州府之跡不徼憐取媚以結㳺俠之交即務爭尚鬭以逞血氣之忿小以累其父兄之徳大以速其父兄於禍戾隳其家聲者徃徃皆爾時黙既無是過又能逺來經紀其兄之家悌也今思歸以終其二親之養孝也孝與悌人之大行也時黙兼思盡之是雖其質美而性然亦豈非尊府先生教命之所致哉先生以經學為逺近人所師法所謂孝弟之道蓋得之深而言之詳時黙常熟於見聞而蘊於心懐矣冝其行弗惑也吾與鮑氏居同邑於時愽官同寮亦有弟若子將望其能如時黙之勤勤於其兄與親時黙歸而尚取是道履之於內而不怠推之於外而愈光使之將取以為法焉非惟吾之子弟取以為法使凡有官者之子弟舉將取以為法則時黙之興孝弟也益廣矣若徒善其始而不足於其終人亦何所法焉時黙行且念之
贈龔禮和序
吾江右地介荊呉閩越間而山水秀於天下故其風氣鍾於人而為粹良英偉不凡之士恆多於天下茍其人得明於周公仲尼之道者為之師以開其蒙指其歸則進而為名才為達士也亦必易於天下其以文章興起於賢能之科布列於內外大小之職也又常倍蓰於天下至其徳望之重功烈之𢎞足以為國家之榮生民之賴後世之所傳誦者亦常先於天下其或望周公仲尼之道不得其門以入而周旋於外攻於老氏浮屠之法以盡其聰明用其心志卒各就其能深於其術足以為其徒之總帥者亦不後於天下蓋同得於山川清秀之氣以為質故其學雖有異而其成功俱無難也上饒江右名郡也有姓龔字禮和者饒之薌溪人少有志扵周公仲尼之道不得其師於是入龍虎山為道士受老氏法以能驅使風雷拘逐鬼魅致有中使馳傳之召來京師授道籙左至靈夫以禮和之才敏㨗而志超異使其始也得周公仲尼之徒為之依歸以服乎詩書禮樂之教道乎彞倫日用之常則其列於士大夫之林光功業於逺大也何難哉惜乎未遇其人而所遇者老氏之徒也學老氏之徒而不難於以其法顯名當朝者由其出於江右得山川清秀之氣以為之質也餘江右人故從交逰之請為文以致其喜焉
送常州莫太守序
常州太守莫君子朴廣之桂林人也由主事陞郎中著能聲工部宣徳五年天子詔大臣舉京官有治行者補郡守之缺得九人焉皆賜之璽書使馳驛赴任以郡守得奉璽書馳驛赴任自九人始而莫君與焉後三年天下群有司述職來京上皆原其罪而還之獨宴召太守七人賜以御製招隠歌上林春色詩石刻本莫君又與焉已而於七人中留二人焉賜以復任道路費莫君又與焉非常之恩三下及人愈少而莫君三得之其荷䝉寵遇蓋不為不厚矣禮部尚書胡公常州人也既榮其郡守得䝉寵遇之厚且慮其政不得其道則不足以昭寵光使其郡之人官於朝者徃告之曰天子之加厚於太守者非徒然也將以古之循吏期望於太守也古循吏之為政也有道其所奉者法而已其所循者理而已必推仁恩以下其民使民家有養而人不失其業隆學校之教以端其本而厚其俗不好為聰眀以惑其視聼如是而已若猛於賦役急於刑罰侈於用度則其為吏也未足以為循矣太守歸其擇古循吏之道以恵夫常之民以求稱夫天子之望焉既告之矣猶恐其言之未詳也乃使屬吏劉球書以贈之
送劉郎中赴南京禮部序
崇仁劉君子恕由永樂甲申進士為主事工刑二部迄今三十年始以秩滿遷南京禮部精繕郎中同寅諸君不鄙球之愚無能使為文贈之球以昔宋天子在汴而洛京之政為最簡士大夫居洛而年髙有文學者甚多又遭天下太平之盛文潞公於是合十三人為耆英會於資聖院之堂又與司馬郎中旦等為同甲會其後司馬溫公又與數公為真率會皆繪像為圖有詩歌以傳之當時垂美談於後世至今人猶誦而慕之今乘輿在北而南京之政猶昔者洛京之簡士大夫居南京而年髙有文學者又不減扵洛之多今天下太平視宋時為尤盛不知諸君子之在南京尚能合其年齒同尊之人為耆英會而序坐以年相與樂其衰暮之懐否亦能與其生同年之人為同甲會而序坐以月相與樂其同生於世而同得乆在於世否復能倡其徳同道比之人為真率會約酒食之數不得過五以樂其自然之樂否如有是三會則劉君之去也又増其一人矣蓋今世士大夫官在京師無有年過七十者而劉君年且六十有餘更厯世故也為多所謂耆英會者可與也其間豈無與之同年而生同樂其乆在於世者哉所謂同甲會者可與也其為人又恬靜不事作為不務矜誇矯飾不慕人之榮華恥已之淡薄所謂真率會者可與也既得與其會固有能繪其像而為圖者矣亦豈無詩以歌其美文其樂而傳之無窮哉球雖年方壯力未及於衰奔走輦轂之下供其為少者勞之役廼所冝也然使諸君子果有是會則其跡雖北而心未必不嚮望於南慕一齒名其末縦不能得猶當側耳金臺之次俟其宴會之什來而為之誦之以播揚今天下太平之盛諸君子閒暇之樂特因劉君徃而告之諸君子焉
送鄧棐爾輔南還序
凢困而不能早達於志者皆可以發其憤而大其所就也故易曰困亨謂雖處困而有亨通之道則困乃君子憂患疑慮之時増徳廣業之機也昔者舜困於孝伊尹管夷吾困於士曽子輿困於學孟氏困於辨蘓秦張儀困於遊秦穆漢髙困於戰韓歐困於舉進士卒皆成大業遂大名困豈無所益於人哉外族子弟従吾㳺者鄧棐爾輔秀於質而躭於學自吾去鄉來京師觀政儀曹遂俻司主事員棐皆従之以讀書為文自新其業今年大比以懐柔縣學生戰藝京闈人皆望其㨗也竟弗遂意束書告歸以卒業其不遂所舉也蓋亦困矣茍困而能憤憤而不已必將苦於心思以擴其器量勞於耳目以長其聰眀戒於佚遊以窮其詩書息於外慕以愽其理趣使學充於內而文日彰於外則髙科大魁尚可待而俊采華譽之發於身而揚於人也其誰得而奪之安知一舉之困不為其他日逺大造端乎茍憤不發志不固則不外慕而遷業必將因循怠惰以終於無成雖困何益哉蓋嘉苖秀稼困於嵗旱能灌以人力則穰穰乎有秋不然則必槁矣故凢遇夫困者皆不可不懋也吾意棐歸而能自懋焉則必反困而為亨矣冀其家之尊且長者皆能處棐於困而必亨之地故為序以勵棐志以為其家之尊且長者告焉
送禮部郎中陳君赴任詩序
吾邑陳君會鼎以行在禮部主客主事秩滿擢南京禮部祠祭郎中人謂祠祭之署清於主客南京之事簡於行在皆喜會鼎之遷得其所焉況予與會鼎仕同官居同舎出入相逐憂樂相維其相親睦如家人兄弟者將十年能不為之喜哉雖然忠告之言不可不進於垂別之際也故既與鄉人故舊酌之酒而贈以詩復退而告之曰仕而得美地固人情之所欲也然君子之樹名立節豈皆藉乎是哉版築之興良弼兎置之出干城管庫之舉才士其地非皆美也由能自修之所致也茍得美地而其行之不足揚其學不加進欲望其名譽之起得乎是故君子居其位無冗濁之事有閒暇之期則必留心詩書以愽其見聞廣其志趨使政體眀於已而資於仕也為無窮然後業日増而名可大語曰仕而優則學政謂是也祠祭之職既易為又以錬達之才而居之譬猶巧匠操斧於杞梓之肆良御執轡於康莊之途固不待勞於力苦於心而績自多然而為學力行之功亦宜有加以為収名進階之地不可以其職之易為而安且怠無復有志於進也傳所謂宴安酖毒者可不取以為戒哉會鼎在主客克勤其職嘗奉使命南厯象邦西極酒泉中遍乎梁宋許洛之墟所至有聲稱既倦於行適有祠祭之任可謂勞而後逸者也聞予言欣然而喜惕然而懼汲汲欲予書以為之警因合其所得士大夫贈行詩為一巻而書所言弁其端雲
送修撰楊先生致仕還閩中序
正統三年秋七月翰林修撰楊先生夀夫請老歸閩中朝廷論道代言之臣以至百職庶士皆挽而留之不可得則相與顧視咨嗟以惜其去夫七十而致仕者禮也謂功成名遂身退為天之道者李聃也能知止足不至於殆辱者疏廣受也先生之歸得乎禮合乎二賢之志矣人亦何乃惜之如此其衆哉蓋先生有徳行文學能明於治體練於世故始也居下僚先帝賜招隠之歌於一二元臣以求賢而後得之即陞之編苑皇上以其纂述國史有勞績也復進其秩則先生誠可謂當世賢者矣使其在朝則居髙位者固得就焉以諏詢善道贊成國家之治功居卑位者亦得時相親焉以訊疑而辨惑増益乎已之所未能於世不為無補也今也退居田裡寘身閒散之地自樂則有矣尚何有及於人哉故不能不以其去為惜也雖然先生典其鄉邑之教二十餘年而後官於朝其間俊秀之才瓌竒傑特之器不問従逰與未従逰者莫不仰其徳光思沐其教以開其䝉決其瞶造就其徳器有如渇之思飲饑之思食也乆矣則聞先生之歸也又安得不欣喜其有所依歸哉先生既失於此而得之彼其將何以副彼之喜而慰此之惜也詩曰毋金玉爾音而有遐心此衆人之所願於先生也又曰成人有徳小子有造非其鄉子弟之資之者乎先生必能兩盡之焉今之為詩以贈先生行者皆其典文衡時所得門生也以球父子皆出先生門特俾之序球因道夫此之所惜彼之所喜者以見先生之去就皆有關於人望如此雲
送福建叅議耿君赴任序
方面之寄為至重皇上毎深注意焉今年夏詔榜其名於朝之西序猶以為不得常目及之復詔榜於文華殿之東西壁文華寔上朝夕與侍臣論道之地至親且宻士而列名於其間亦不為不榮矣然乘輿出而目其名也必將詢察其人之賢不肖焉入而目其名也亦將詢察其人之賢不肖焉則是非於是乎明而賞罰黜陟之政不可以不舉列名於此者又寜得而不慎哉能自慎焉以恭其職斯不負乎朝廷貴重方面之意而可長有其榮矣和州耿君淑靜以刑部郎中秩滿陞福建布政司叅議其得列名親宻之地自茲始矣君由胄監出而擢主事陞郎中厯官二十餘年皆在刑部其才識之明敏政事之練達見譽於同列知名扵當道已非一日豈不能慎以修其職哉雖然上之徳意不可不申告之也夫位至方面則環數千里之民皆在其使令之下必得其人然後民可安其生樂其業老者有養少者有教無饑寒之色鬬爭愁嘆之聲以動朝廷之念慮不然則民苦之朝廷亦不得不憂此皇上之汲汲以得賢方面為心者所以為民也非自為也君其體是心何患賢名不入扵聖聼哉昔唐太宗嘗録刺史名於屏風當時民富足而天下號為小康或者以此為太宗甄別刺史之效今之方面固非昔之刺史比而皇上欲別其賢不肖嚴於太宗予知太平之兆在今日矣請於耿君之行卜之
送鄒翰林還吉水詩序
有惜離悵別之意必托文詞以發之此吾詞林寮寀中故事也況於待詔良中以疾而歸乎良中庶子鄒先生肖子也先生官詞林二十餘年徳行文章舉足為世表今之與良中別者皆進扵先生之後而景先生之餘烈為已乆固當有詞以致意於良中之行也予嘗辱先生之教而知良中最深又可嘿無所言哉夫去紛擾即閒安不以事物自外來者維其心困敗其體固君子寜神卻疾之道然當明世而道不行於時澤不被諸物名不稱於世亦君子之所惡焉是故長卿理渇於茂陵子厚藥痞於愚溪而憂世立名之志未嘗不存諸心形諸聲古人之不忘心乎世也如此良中年方冨其為疾也尚可理而去之朝廷雖従其請而假以休養之命然其才質之美非可乆抑扵無事之地殆必有徴詔之期進用之日亦豈可有忘世之心乎當因其閒暇加學而進徳使有諸已者日益篤無諸已者日益増以求資乎他日之所施扵無窮不可溺乎山溪田裡之樂而遂忘扵進也良中行矣吾儕尚日引領輦轂之下以望冠蓋之復來幸無安於獨處果於離羣而語人曰顧瞻玉堂如在天上
送按察使郭公赴福建序
凢內外切要之職有缺必詔公卿舉賢以補之實皇朝令典也是嵗之秋所舉者十九人上特選其能者十四人授以方面重任蕪胡郭君懋眀其首選也得拜福建按察使士大夫皆快之而欲期以古昔賢監司之政乃告之曰位列監司則一方之人舉將従而聼觀其言動以為趨向進退茍不自重則羣有司無所取則而民失所望矣君亦豈得不慎乎已以正乎人使逺近得䝉其利如鮮于子駿之為福星於一路乎又曰福為濵海鉅藩其民富其去京師也逺以故郡縣之吏得肆其墨以為民病所以救其𡚁者惟賢監司是賴君亦豈得不急扵祛其蠧如馬亮之免民於寃乎又曰今天子睿聖凢百職事有才溢其位政優於職尚不吝於拔擢況監司之重尤所注意於奬勸者茍有所樹則股肱之司可不次而至君亦豈得不茂乃績著乃稱如呂居簡之屢遷其秩乎郭公為人寛平端重在內臺為都御史者一為監察御史者再而喜慍未嘗見其言面可謂有君子長者之風故聞斯言也欣然諾曰某雖不徳敢不承命而以古之人自期待哉又曰茍在官政有所失而不自知也猶乞逺致誨言以匡其不逮士大夫以郭公既受其言又欲有所聞其進蓋未可涯也遂相與賦詩以贈之餘扵郭君有同年之好特書所言以申作者之意雲
復樸藁序
備諸體之文名之曰復樸藁者蜀府長史泰和劉仲珩先生所為文章也余使蜀時獲覩之已若干巻後數年先生之子蘩見余京師言其又増至若干巻且請序之予惟邃古之世風龎而人尚質當時未之有文其為道也樸而已自皇帝王伯之迭興然後道隂陽也有易記言事也有書吟詠性情也有詩公天下之是非也有春秋行敬而宣和也有禮與樂六經既作而文已著然所載者無非民生日用彝倫之道猶樸如也先秦兩漢去古未逺文雖不足以凖經然其氣猶渾厚有古之遺風焉逮晉以降世俗日偷人惟儷偶是攻古樸之意蕩然矣唐有天下三百年能汲汲作起斯文以救積世之𡚁者一韓子耳其文雖足以振古亦豈能遏五季之衰使不轉而襲六朝之謬歟宋興百餘年然後歐陽子出而韓氏之言尊周程張朱數子作而六經之道眀由是天下之為文者得其宗自宋迄今作者固多能追跡乎古者殆未㡬人而先生其一焉蓋古之文所以髙於今者以其道髙於今而文隨之也必由其道而後能其文韓子所謂學古道則兼通其詞是也先生篤實君子自少舉眀經為儒學師厯官至藩國首臣凢內之所存外之所施無非古道故其發為文也華而有其實變而歸乎正詞浩瀚而其本深以沉駸駸乎與古作者逼得非古之遺樸乎後之誦斯藁者當知先生能身古道以為之本也不但其詞之髙而已
送山東叅政洪公赴任序
正統三年冬十有二月上用少師泰和楊公薦擢刑部員外郎洪君本立為山東布政司叅政吾儕以少師之薦也得其人洪君之擢也當其職雖無所請猶當有言以致其欣喜況與洪君有寮寀之好者請文為之贈也甚勤予豈得不言哉夫大臣為國其事莫忠於薦賢庶僚謹職其志莫榮於膺薦然為上者之知人為難而為下者之遇知扵人亦難彼強扵外者或柔於中仁其色者或暴其行短於逢迎之才者或優於亷靜之徳此知人之所以難也愛憎任情而是非昧焉毀譽異口而黒白亂焉其不以正直有檢者為狂妄則以囬邪不徳者為恭謹此遇知於人所以亦難也非為上者有素知之眀而薦之為下者有可薦之實而膺之又豈能免夫人之非議哉洪君廣之髙州人由進士起而掌刑罰者十數年詳宻而不刻簡重而有文閑於吏政而不改儒素之風亷於守已而未嘗有矜人之意人嘗薦其能於朝矣詔特留之以待用則其賢也未為無實其見知於少師也不可謂不素故是薦也不問識不識者莫不謂宜吁使世之薦人者皆如少師之得洪君則公論豈有不愜百官有司豈有不得人哉此吾儕所以深為之喜也雖然叅政之位非副郎之比君之徃也尚加慎焉以無懈於其初則少師之眀益彰而君之超進也又將有地吾儕之喜豈有窮耶
送彭教諭赴四會詩序
違悔吝之境即亨嘉之途固人情之所快也然是二者未嘗不相倚伏焉觀於易之否泰有以知之矣夫隂內陽外之謂否否者君子悔吝之象積而至於上九隂衰而陽徳振於是復有傾否之喜則否之極者泰之兆也陽內隂外之謂泰泰者君子亨嘉之象積而至於上六陽㣲而隂遂張於是有城復於隍之吝則泰之極者否之兆也否泰之相徃來也理固如此惟君子處泰常存艱貞之心遇否能不忘乎苞桑之戒故能常泰而不至於否予於彭璧毓髙之去垣曲適四會也豈得不以處泰逺否之道望之哉垣曲在太行之西俗陋而知學者尠自吾安福人視之不啻若絶域也毓髙以天台訓導免䘮來京為有司所抑移訓其地與親故不通音問有年今以秩滿陞四會教諭四會為廣之饒邑其誦詩書以取科第者先後相踵士風之振殆不減於吾鄉其地之去吾鄉又近毓髙之徃既得取便拜其親見其宗族故人又得與其弟子日優㳺於道徳文學之中可謂去否而即夫泰矣其可不知處泰逺否之道哉毓髙今廣東僉憲毓敬之弟也僉憲平昔視富貴利誘澹若外物之無與扵已故自脫艱險以躋華要未嘗移易其所志於泰否之道蓋知之眀而處之不惑矣毓髙嘗従其兄授易今復官其兄之部下惟慎所履以毋忘其凡之教則於處泰逺否也何難哉予於其行也既告之矣又為贈行詩序以申之焉
漣川李氏族譜序
漣川之有李自大觀始大觀之先廬陵朋川人六世祖公溥始徙安福荊山至大觀復徙漣川嘗譜荊山朋川之族傳至其曽孫刑科給事中原縉猶勌勌乎桑梓之思以予其祖鄉人也屬序其譜夫李氏之族於吾鄉也衆矣然家聲莫振於朋川嘗聞大父老人稱其家當宋元時不獨科名宦業甚盛其經眀徳茂之士著為文章徃徃與百家之書並行於世故子弟多好學里中絃誦之聲旦暮不絶冠章甫而服縫掖者相望於途宛然江右望族也今雖少衰他族猶有所慕者跡其開家剏始則肇自大觀十五世祖三經處士元膺一人耳元膺實西平王子隴西公憲之冡孫王之武功忠烈固足䕃啓其後人處士又能首勤儒業以承之宜其子孫獨盛也大觀至漣亦嘗業儒以訓後故未㡬世而給事中與其従父衛經厯學初俱由儒科入仕其故家流風猶存蓋不忝為朋川之後矣使其後人能繼之而不怠充之以盡其餘則漣川衣冠文物之盛安知不為湖南之朋川耶蓋儒道之足以大人家也譬猶淵泉之水焉注之愈逺則其來愈洽而其澤愈廣非若池潢行潦之倐盈而忽竭也雖然亦在乎為之前者有以浚其源繼之後者有以達其流然後能臻其大焉予見李氏浚其源於前也深矣特序其譜以望將來者能達其流於未涯焉
兩谿文集巻九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兩谿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卷十
眀 劉球 撰
序
送河南按察使包侯復任詩序
河南連有水旱蝗蝝之災而細民艱食阻饑之情隠得以上達雖孱輭之餘者不至有無告之患朝廷救荒賑乏之仁恩得以下流而橫狡之尤者不得為壅滯之病則按察使包侯不為無功於其間焉故其以課最復官而歌詩贈之者皆美其克舉憲政以康其民有益於國而賢於世之人也予則以侯之為人可追蹤乎古非止賢於今世之人而已蓋嘗聞侯之一二善行於修撰邵君宏譽而有以知其然矣邵君之言曰侯為御史時有同寮楊御史者蜀人也徃使雲南以無家人在京道寄白金數十兩託侯貯以俟其歸後楊死於道其家不知寄金之故侯乃謀以歸之遇其鄉故官京師者即以告焉卒歸金於其家侯之鎮遼東也其鄉人胡文善為驗封郎中緘一書置侯笥中語侯家人以俟侯歸而發之不數日自沉於井以死侯歸發書皆託其家之言持書哭詣其家則妻子俱無惟一女甫十嵗遂収以歸長育教誨如已女及笄擇壻得良家子即治奩具割莊田以嫁之嗟乎範文正歸死友之金呉文肅嫁故人之女至今人以為義事如侯所為殆不下扵二賢矣予故謂其非止賢於今世之人而已也雖然二賢以公天下為心豈義於一事而已哉其為上也知有國而不知有身其為下也知有民而不知有家故范氏之言曰處江湖之逺則憂其君居廟堂之上則憂其民正謂此也亦何所適而非義乎故能髙其功業於當朝大其聲名於後世也侯能廣是心以效忠於國盡力於民又何患古賢之不可及哉因序是詩以祝望焉侯浙之金華人懐徳其名雲
送河南叅政孫侯復任詩序
上課績京師嵗不知㡬千百人及河南叅政孫侯至而京師士大夫自禮部以達百司莫不冀其留天子左右輔治贊化以澤潤天下不欲釋而歸之河南使一方之人偏䝉其恵河南七府十二州八十八縣之民又莫不欲其亟還會府增修徳政以綏而字之惟恐其乆於京師而不來使失其所庇賴夫奏課非滿九年之期則無分殿最舉得復官此著令也何故於孫侯則冀其留京師者如此乎切欲其還河南者如此其亟歟蓋其為人自處潔白與物寛和為政平易又有學問文章以潤色之嘗官禮部為主事郎中克佐其長秩典禮以文治平今居河南三年數陳封事以業其民之流者累萬計又欲課耕蠶設學校推先王之政以富且教之以至河防之固兵籍之清吏蠧之祛凢可以除民害為民利者莫不盡心以故來京師則河南人皆待之歸河南則京師人慾留之詩曰在彼無惡在此無斁其侯之謂歟球於侯有同寅之舊用作詩以贈其去且祝其來焉
送劉先生赴四川叅政序
儀制劉先生以四川左叅政薦將行議者以先生為吾吉老成人由進士厯官禁林郎署三十年優於學而閑於政自元老列卿而下莫不知其賢天子嘗命之署禮部事有薦之為布政使者特詔留之以偹急切之用其為時望也有自來矣必升諸廟廊以贊治化之出使其恵均天下然後有以愜輿情出叅藩政其任非不崇且重然去朝廷既逺蜀又在西南萬里外渉百險而後達天下欲均其恵不可得也是豈輿情所快哉先生則曰吾乆居京師其鋭者挫而壯者衰矣得佐政方岳則志或可施而事或可為其稱吾意一也且老母年㡬期頥得従便道過家拜堂下亦足少娯其情以慰離別之思其稱吾意二也吾嘗董事至蜀其民多信服之至今山谷間猶有父老能記其名識其顔面者徃而撫之則令必易行政必易效其稱吾意三也官至三品食祿倍於其前又有此三稱意自吾分而揣之已荷恩遇出於望外矣尚何敢當議者所稱歟夫先生之言固有長者之風議者之詞亦出公天下之意可謂彼此俱至矣然先生道有諸身而賢名著於上下者固在其輟朝行出以厯外任俟有理效可稱然後進之廊廟以當股肱之寄所謂將欲親之必姑逺之朝廷之處先生其意豈在是歟球蓋有以知先生之意雖稱於一時而議者之望亦將有副於他日因閩縣尹伍君遵憲有請特序其故以為先生贈先生字孟鐸伍君㓜嘗従遊及第進士有官命徃來京師而師弟子之情猶藹如也於此亦可驗先生之徳矣
樂平虞氏家範序
數口之家理之無其法猶將有爭競不齊之患況欲義聚一族至於乆而不析豈可無法以齊之乎此樂平虞氏家範所由作也虞氏之義聚本竹軒隠君之志後分而復合則其子良佐克佐其孫諫兄弟也義聚家範作始於良徃而演益編校之則其子訥與謙也範之為條百五十二凢尊尊字卑睦族之道冠婚䘮祭之儀居官禮賔經財供賦防患周急之節靡不悉備齊家之法盡於此矣欲䋲其子姓使歸於義固不可無此矣在昔以義聚尤著稱於世而䝉旌異於朝家不過三姓焉耳九世同居者張合食七百人者陳不分異十數世而食口以千計者鄭是三姓者非有法守何能然然張氏所持惟一忍陳氏所訓僅數事惟鄭氏有家規百六十條以維持其家約束其子孫極精且詳則其世數脩於張食口衆於陳由宋迄今孝友相承衣冠文物甚盛卓然稱為天下第一家所以致此者得非家規之力耶虞氏家範大扺叅酌家規而損益之以為其家一定不易之制故尤精詳使其後人能身服而世守之則於和閨門厚彞典綿家慶美風化又何難匹休鄭氏耶然守是範以義其門也豈無其道哉茍父子兄弟之間同以至公為心不為一毫私利所間則是範之行也固易不然雖有是範將安施耶傳曰徒法不能以自行此之謂也因序以為虞氏後人勸
送金華劉通判復任詩序
朝廷之任人也難扵得恬退之士君子之厯官也難於遇清明之時士恬退則得失非所患時清明則用舎無不公二者俱至豈不誠為難哉吾友金華通判劉嘉秀其以恬退而遭遇夫時者歟蓋自薦舉之法行而列庶位者一為當道所知則取尊官遷美任不啻於拾芥折枝之易嘉秀來京課績不投足於達官貴人之門則亦已矣又自陳其材薄親老乞授教職以自便自通判而視教職其位之崇卑秩之厚薄固夐然不侔矣乃欲辭此以居彼是豈利於富貴者之所能為哉會有詔旨省滌庶官中外執事之臣以冗退者累千百嘉秀自謂必得遂其所願欲廼復有金華之命朝廷豈不以其才足以為治而長民非典教之職所能盡歟不然何獨留之而不釋也愚嘗以為唐虞之世無遺賢兩漢而下有巧宦其所以然者何哉蓋古盛時為上者明於知人為下者恥於倖進故賢者得以盡用而無遺及世浸衰上無甄別之鑑下習奔競之風故宦者輕冐而多巧今嘉秀辭之既敏朝廷留之益固其猶有古之風歟嘉秀以翰林庶吉士出判郡事三年不以妻子隨不與流軰伍亷介之操綽有聲稱故其留也人皆喜公論之存而古道有可復之端然而美其所施之政以文其所守之操求無負於朝廷留之之意嘉秀於此亦不可以不力因序以告之
南樓宴會詩序
南樓在北京皇城之南牖戶皆南向故以南名清流賴君徳夀自翰林庶言士擢為編修嘗搆斯樓庋古圖書公退輙従而閲之以愽其所學非素厚者不與造焉至是以纂述稍暇約同舘之士飲其上酒殽虀果多自其鄉來甚竒且旨杯酌既舉則薫風徐至時雨輕灑俄而雲收雨止簷月浸白雖宻邇朝市而塵喧凈滌雖無山溪雲水之臨而襟抱自清雖當盛夏之時而爽若秋至是以坐者交歡飲者益進因取好風能自至明月不湏期之句分韻賦詩以冩其懐其為樂也裕乎有餘得非斯樓有以助成之歟雖然世亦豈無崇臺傑閣盛供具而妙歌舞得風月之先於斯樓者乎至於賔主皆文學縉紳之流笑談觴詠之間必先於徳義崇於禮讓著之文章以樂其清樂則斯樓所有而彼所無也惟吾儕與賴君皆由儒服先後升朝以共事於禁署故得退而相與徃還以樂其私也如此則是樂也又皆斯文契合之所致歟匪徒藉助於斯樓而已為詩二十首探韻而賦之者客也倚韻而和之者賴君也受衆命而序之者球也
送呉氏二子南歸詩序
呉氏二子者翰林編修與儉兄子咨與其子逺也與儉在翰林走書命二子奉其母孺人來就養二子恭命而至與儉修職侍膳之餘輙進二子授以春秋心學二子既聞其教亦鋭於進雖盛寒暑而𥦗幾之間書聲不輟迄今二年文與義通儀觀聲氣亦雅於舊縉紳大夫見而問之莫不羨呉氏之有子與儉亦自喜二子能如其志誨之益切已而其母荷褒封之命有故園之思與儉以守官不得侍行復命二子奉以歸且俾卒業於家吾愛二子之好學而欲其大有所成也乃酌而告之曰義理之載於書也無窮愽而求之則其端倪愈廣而莫究深而造之則其底蘊益逺而難窺君子必孳孳日夜以盡心所學至於乆而不怠然後得於心也碩以䆳施為徳業發為文章莫不俊偉光眀茍勤其始而惰其終不務乎內而慕乎外吾未見其有成也子兄弟領父叔之教不為無所得矣雖然此其已至者也有未至者焉不可不求其益也故鄉多耆徳達才歸而師且友之以講求乎精㣲之蘊而加之以不自己之功則他日所就必將倍蓰於今日孔子曰譬如為山未成一簣止吾止也譬如平地雖覆一簣進吾徃也子其進而毋止焉吾將望子為士林之喬嶽矣可不懋哉故事邑子弟省其父兄京師歸者同列中必有詩致其贈勉之意至是亦然因録吾言為詩序
送江編修還蜀詩序
蜀川江君世用為翰林編修三年䝉恩賜歸其家待召用或謂世用以瓌偉之資服其先君叅議公義方之訓益之以通都大方達人君子薫陶之功故其藏於中也愽而有本嘗第進士宣徳中遭先帝注意求賢親試羣進士於便殿選其最者八人入翰林為庶吉士賜以襲衣給之居第從人使得從容進學世用寔八人中傑特者也後四年復合先後科進士試之選其最者二十八人擬諸二十八宿俾進學如初世用又二十八人中傑特者也今皇上即祚思用先朝所遺才俊於二十八人㧞其最者十二人授以翰林七品職世用又十二人中傑特者也三大選㧞皆朝廷盛事世用皆與焉其進用之期冝日益至今遽逺歸豈不有以沮其進歟予曰是歸也豈非世用嚮進之地歟今世士學所以不古功業亦隨以卑者以其㓜則縻功於舉業之習壯而局跡於宦途之逰不得盡心所學以與古追也茍仕而得歸家林以肆力於詩書而深有得一旦起而位崇重則其所就必將髙與古期非時流所能及矣吾故知世用他日之進必自今日之歸始蓋嘗驗於其家祖文通而有以知其然矣文通仕而歸田裡即閉門卻掃以力於學後復仕而文章政事卓然冠當時至於封侯拜相功光前史則歸而加學以大有所成其江氏家法歟世用能嗣而守之不患不為今之文通矣其進也又孰得而沮之哉或者之論遂息而同舘之士皆為詩贈之用予為序因書為世用告
送侍讀尹先生南歸詩序
谷有芝則卉物以馥林有鳯則羽族自馴鄉有君子則士俗不患其不美君子其人中芝鳯歟是故王通居龍門而河濵之人好學陽城隠中條而晉鄙之人善良君子之善變其俗如此予豈得不以復其郡之故習望於侍讀尹先生之歸哉吾吉以文獻名天下乆矣今時學者多逐末其文與氣浸弱於初豈其𢎞才碩士悉出以仕於時內無老成人為之矜式以作起之歟不然青原文水之鍾秀自若何來者之不如昔也尹先生吉之君子也嘗魁鄉薦名甲科列官詞苑沐清光二十餘年三遷而至今職其學有原委其教有成規其家居時従之逰者已衆及官禁署四方學者猶多負篋踵門常閉而郤之不可得故每一興賢其門生輙有與者今也去官守以即閒安郡人子弟必喜以為得所師近者將徃而親炙焉逺者將慕而私淑焉先生亦必樂於出其所有以造就之意夫邑里之間衣冠相望絃誦之聲不輟翻然有以復其文獻之舊當自先生之歸始雖然天子之命先生固曰還家偹召用也非許其休致也水濵林下豈先生驥足乆逸之地耶行當應命而來以展歩於九達之逵也弟子之及門受業固不可緩先生之為人觧惑亦不可不早否則徴書卒下師弟子間必有彼此相失之慨焉予既有詩贈先生行矣因給事中劉君益中書舎人宋君懐有請復序以併告夫郡人子弟
送張孟敬還赤水詩序
有佳子弟能力問學以振起其家聲者必賴其父兄之賢以佐其進而資其成也古所謂樂有賢父兄者豈徒為不肖子弟言之哉雖佳子弟亦然也吾故有以知張氏之必昌焉張本句容舊族因戍以家貴州赤水今五六十年來子姓兄弟盛於故鄉猶合㸑無間言卓為戎行中鉅室其最秀者曰諌始遊蜀府長史劉仲珩先生門予典䘮禮蜀邦甚無事長史進諌於予予得與之講禮經竄改文字間覩其尊翁伯安甫勉之進學書數紙詞皆端雅有儒者風詢而知其平昔心公而行篤自守將而下莫不賔之邉臣朝使道其地而不獲其一見必不樂也其見重於人如此又能傾貲以給諌之就學予已知諌有賢父矣其後諌領郷薦上春官後期復從予卒所業其從兄孟敬奉父伯命來視之則諌已第進士兄弟相顧甚歡予見孟敬禮恭而言順舉止進退莫不有莭且能篤友愛以謀足其弟之所未備者甚周且緻又有以知諌之有賢兄也父兄俱賢則其子弟之進徳立名有所資矣又何患其道之未成家之弗昌哉吾嘗觀於大林之木矣美材叢植其中必有干霄而連抱者出焉何也其庇䕃之者衆而滋養之有素也人之有賴於父兄也亦然予固知諌之所就非止扵進士殆將顯當時名後世蓋以其父兄俱賢卜之矣孟敬居京師數月將歸為其父伯喜與諌遊者皆賦詩贈之予知其父子兄弟之賢有素特為之序
送陳編修歸省詩序
士之有文學富而才美者未嘗不榮於官近侍其有爵命峩軒冕者又未嘗不榮於歸故鄉故登瀛之舉自昔所重晝錦之喻至今流傳二者為世所榮有自來矣如吾安簡今日之歸豈不又為榮之至歟夫策進士之髙等者入翰林而錫廷臣之舉職者歸以致其推恩之命固聖朝令典也然士大夫有望玉署之崇嚴而不得一從事其間者雖從事其間或厯年之乆而不得以請歸者得請而歸或其親已不得目覩其盛者是皆未足以為榮之至也安簡自儒服捧鄉書而來策為進士第二人擢翰林編修僅三年荷朝廷推恩加其父母榮爵美號復得請歸以致其命且為其大父歡昭重慶於家庭播寵光於閭里其為榮也何其至哉孔子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今朝廷之遇安簡其禮不為不厚矣安簡將思何以効其忠乎吾鄉忠節名天下蓋以在昔諸賢處心至公畧不為一毫邪私矯詭所惑故其事君也篤盡乃心以能収名於當世垂休於後來而以吾郡顯至於今安簡歸而謁其祠按其載籍詢其寔於鄉之長老則於忠君之道自當有得特序以其𠂻焉安簡姓陳名文家廬陵之大厯雲
送侍講邢君南歸詩序
君子之進退也有道豈衆人所能測識耶侍講邢君之kao還濡湏以待召用也人或謂君家冨且殷宦遊十數年歸而母安人尚無恙兄弟子姪同居者千指惟其意之所向無不從居東阡南陌有閥閱衣冠者非其親戚即其故舊可與徃來以相歡名園別墅逺近相望而芝嶺巢湖山水佳處莫非其宴逰之地吟詠之資其為樂也當不減季真居鑑湖樂天在龍門矣豈復有心當世眷念夫宦途之人哉予以此為衆人之見也非知吾邢君者也永樂中屢策進士江北之士占名第一者惟君一人太宗皇帝得之喜以丹書其名於榜首前此第進士未有丹書其名者至君始有之當時以為竒遇後君官翰林再修國史俱䝉加賚進秩以優賞之朝廷之遇君也不為不厚君之抱負淵宏茂碩猶未盡輸於國今之歸也且有後命非若彼休致者得以終於離羣而絶世也他日召命及門君且就道矣故鄉之樂豈足乆維其心哉已而會諸交㳺觴君為賦白駒之三章君曰寛也敢過於優㳺而決於遁世耶因復以假樂之卒章在會者皆曰不觧位以寜其民者君與吾儕共之耶扵是人皆知吾儕與君有戀戀不釋之情也故鄉之樂不足為君淹也玊堂金馬行且有君跡也學士大夫作詩贈君者又皆此意予故不揆淺薄謹従侍讀孫君曰恭修撰邵君𢎞譽之屬而敘其端
送檢討何君詩序
今年夏天子以旱澇之相仍憫烝庶之重困詔廷臣省躬脩政並省厥寮於是庶官以剰員去者甚衆其中能不改容興歎經營覬覦於復職之命無㡬人焉惟翰林去者八人無一人無喜色何耶是八人者皆君子也君子燭扵理而安扵分有以知禮義亷恥之在已者為至重勢位利祿之自外得者為至輕能不以其所輕而易其所重者故於去留之際超然不以介於意況侍従之臣為上所優遇特令家居以待召用非若衆有司去則當改選於吏部也其心豈得不喜也檢討何君孟煥又八人中喜去之尤者也先是孟煥荷朝廷推恩封其尊府以其官即請還家致其榮未䝉所允然其歸寜之懐未嘗不日徃來於舜水龍泉之間至是忽有是命譬如待渡巨川之上欲徃無由而適遇舟棹之來其為喜也豈得不倍於人哉孟煥行矣陟岵之思可指期而釋矣甘旨之養愉色婉容之娛可朝夕施於其親矣雖然君子之厚於親者未嘗敢忘其君也古所謂求忠臣於孝子之門非以是歟吾以故知召命既下孟煥之喜扵趨朝當不減於今日之喜於還鄉也孟煥奉歡之餘尚力徳加學以恢𢎞其他日事君之器焉戶科給事中舒君孟煥邑人也倡交逰之士作詩送其行且屬予序孟煥舉進士時予官禮部因得與接其後同預史事又同官翰林相雅非一日義不容辭故序之如此雲
送尚寳少卿袁公致仕還郷詩序
正統四年秋七月尚寳少卿袁公忠徹疏於朝曰臣起四明布衣因先臣太常少卿廷玊獲侍太宗皇帝於潛邸伏覩龍顔之靈異逆知神器之必歸已而果靖大難奄有寰區父子以是屢承眷注臣自中書舎人積官至今職叨榮禁署三十餘年厯事列聖咸辱不見棄擲今年六十有四聰眀日以去筋力日以衰雖欲強自支持以効涓埃之報然任事服勤不逮少壯時逺矣如䝉矜憫俾得生還故里則臣受賜為無窮感恩必至瞑目而後已上留之不能得廼允其請士大夫甚為公榮設供帳都門外以厚其餞能為詩者皆賦之翰林修撰邵君宏譽復命工畫者繪寫其事且録所得詩合為一巻屬予序諸首其在昔人致事以去而餞送之榮足為史氏所張皆未有過於漢之二疏唐之賀季真二三君子而已然二疏之去雖有人能圖畫其事流傳以至於今而詩則未聞有賦季真之去雖有詩為之贈而畫又未之有作今公行李既有士大夫之詩又有工畫者為之圖可謂能兼有疏賀二家之有矣畫猶未足多也惟公以詩名家今又益之以此其歸也與鄉人故舊倘佯鄮嶺之麓鄞水之涯席白雲而䕃喬樹時閲斯巻必有髙懐逺思形諸篇什以詠歌夫太平之盛頌其退休之樂源源其無已也亦復留心都下念其未去之人數恵一章以道其故情否誠辱不吝所恵則吾儕當珍而重之以為竒玩慎毋以出處跡殊而契闊不以及吾儕尚日翹首以望嘉貺之來也
送河南僉憲歐陽君赴任序
朝廷增置風紀之職以督學政三年河南僉憲歐陽廣哲首以其績來奏得紀最以復官其部下諸生第進士在京者十數人詣予請曰吾曹以藐焉布褐之子一旦得受冠冕以立於朝是皆僉憲公作育造就之所致也今幸一見面顧他物無足為贈其可贈者惟文爾故敢以請又曰河南雖連饑饉以僉憲公能徧厯郡縣諭慰其人開導其善心以故士不廢學人皆樂業如平時其為恵也莫大焉非文則無以張之又曰先生僉憲公郡人也文寔宜為願勿有所卻嗟乎歐陽公今世之篤於行䆳於學工於辭者也豈予文能為之重哉雖然乆交素願之私積於心者不可以不道也始予與君同以春秋之學策進士永樂中當時皆有志於文斯世及君以吏部主事膺薦赴河南所事雖不離於文予猶惜其不得留內廷以備顧問掌紀載俾予得有資以濟其愚無能然無力以挽之徒眷眷於懐而已今君於河南廼能得其人之感恩誦徳如此以是占之則其徳澤之洽被於汴洛伊潁間殆不可涯後來之俊聞風而起者又將盛於今日君雖去此而能大有功於彼矣其徳業之茂豈予所得與哉然而今世仕者茍有文行著稱公卿大臣必將置諸天子左右以輔成徳器如君之賢豈冝乆於外耶勢當有以慰予所惜而遂其所願河南之士將不得獨専其恵也因序以待之
送山東僉事薛君赴任序
余在舘閣聞侍講儀先生誦薛僉憲徳溫之賢於稠人中曰薛君督諸郡邑學政甚有方能作其士氣使惰者勤懦者奮憤悱者有所啓發其恵之及山東子弟已多山東子弟薫其徳以進而為名材出而登仕版也不為少克勤厥職如薛君豈不誠賢乎哉余従而佐之曰薛君吾同年友也吾知其賢為有素其為人也亷靜謙約而積學不倦可謂士林中君子也其為御史也深達憲體所至而人服之累陳封事皆切於理道有益於風化可謂臺憲中君子也今居山東而憲職之舉不減於御史時又豈非方面中君子歟宜乎其造就後學之有此效也士大夫以故而皆賢薛君薛君來京課最當復官御史閻君肅孫君睿請予言以贈之予以増憲臣以督學者寔聖朝令典天子公卿欲推唐虞三代之徳化以文其治平故有是舉不可不與薛君論之夫古聖人立教未嘗専於文藝必以徳行為之本也舜命契敷五教而文藝不與周大司徒以三物教萬民則置六藝於徳行之後孔子亦謂行有餘力則以學文皆不以文而先於行也而今世為師者之教惟事於文為弟子者之學尠由於行亦獨何哉必有以去其𡚁而後古道可復薛君於山東果能使其師弟子事於文而不遺其行乎茍有青兗海岱之境絃誦之聲比屋而孝悌禮讓之風藹然以興則不問而知薛君能廣徳意以美其士俗其為士大夫之所賢愈不容已矣薛君以為何如
中秋宴會詩序
宣徳四年秋八月霖雨既霽天廓風清余乃會客賞中秋節於西朝房時李檢討克述奉㫖將南歸劉教諭金鉉秩滿自蜀至國子生周志謨劉自省來自故郷王教諭忠佐將之杞劉教諭自禎將之中牟皆在會列尊爼具陳醴饌序進予欲與客為歡客乃従容於故舊之序禮文之講雖數易令而飲皆不盡量必俟月出東方然後探韻賦詩各引觴以期於醉而無一人至亂失儀者可謂樂而有節矣夫君子之相與未嘗不託宴會以敘其情然其會也豈徒以盛饌為尚沉酗為悅而已哉所貴有禮以相接有忠告善道以相規使人見徳而皆勉於善也故樂賔如伐木則求友之意篤好主如鹿鳴則周行之示切欲並受福如賔之初筵則伐徳之戒嚴古之君子崇徳於宴會間也如此今余與客雖齒有少長達有後先去就離合有逺近之不齊然皆去鄉土暫聚輦轂之下得為是會以共一夕之歡固非偶然誠冝以徳為之表顧予徳薄無嘉言行可益於客為是會重惟恃諸客動有禮存言與道不悖非惟能使是會不索寞其所以進予於徳也蓋不少亦庶㡬乎有周雅宴會之遺意歟因集録所賦詩得十四篇其十篇皆客所賦又四篇則予及子弟為之復序其端以彰是會之有徳
贈永平郡守李侯考滿序
宣徳中朝廷屢詔舉賢當時大臣以初嚴舉主之令不可犯率連數人共舉一人以塞責獨都御史熊公扵南京一疏舉十人上皆用為郡守寜海李君文定由進士起為工部主事進刑部郎中皆有能聲以故在十人之列擢守永平今秩滿六年當上課京師盧龍指揮使李君本正與之姓同而意氣相得遣人詣予請曰永平界在畿甸而邉臨朔漠之域內廷將命之臣外蕃獻琛之使無日不徃來道路其送迎常不暇而供億為甚煩非通才敏識練於事而勤於職者為之守欲望理效盛臻民心悅服不可得矣帷今郡守下車以來公不廢於事私不縦於奸政令得其平刑罰無不中雖吾武衛之士亦皆蒙其恵而安其土況其所蒞之民孰不懐徳畏威以相安扵撫字之下歟有賢郡守若此則於課績之際不可無文以彰其美故敢以請幸勿有所辭予信其言而知郡守奏課必為天下最矣又服熊公有知人之明足以驗薦舉之法有益於世不可廢也雖然大林之木垂䕃愈廣則柯葉愈茂廣淵之水流澤愈逺則波濤愈深君子能成事業於逺大垂聲名於悠乆者必其志不滿於既得之後功克勤於垂成之餘非若小丈夫然願遂而量已盈也今郡守之績著於徃者已茂矣使其政不怠於初立心制行益勵於後則賢名愈著必有人能眀於知人如熊公以躋而置諸廊廟之上豈但乆利於一郡而已哉因序以待之
錢塘陳氏族譜序
譜為族而作族有譜然後本支可究昭穆可眀戚疏可別親親之意於斯乎存豈以世代不得逺敘而廢於作譜耶此監察御史陳君志浩所以拳拳於此而弗置也陳本中州士族宋時従髙宗南渡占籍錢塘之豐寜里世以官爵尊里中遭亂宗族散盡譜隨以亡自高祖以上世次竟不可究御史心嘗憫焉乃悉曾祖以下宗𣲖而譜之且擕以示予曰自吾之身上泝髙祖為世僅四旁達吾三從兄弟為服猶未盡扵五然已不得其名而書之矣今復不書其名之可得者以傳子孫安知後人有欲求其名而書之亦將如吾今日有不可得者耶此吾譜所以作也然譜者譜其寔也敢有一毫誇附於其間哉先生吾同榜中職為文者願一序之庶㡬覧者知吾譜意焉以予觀於斯譜豈惟親親之意至而足以繫其族人之心哉蓋寔近乎淳古之風而可矯夫流俗之偽焉何也寜缺髙祖以上世次而不可有所増益以誣其先則世有追名漢太公上世於唐時比者視此能不悔其妄哉寜自再従之親而録之不敢扳附名宗右族以欺其後則世有因貴盛求與趙郡諸李敘昭穆比者視此能不愧其謬哉其於世教為有補不獨有功其族人而已也況御史席其父龍溪監稅彥良遺慶由進士尹零陵能恵其民用超今職其平昔自樹以貽其子孫謀者多扵是譜陳氏殆將為錢塘蕃盛之宗歟後之人其力於徳以承之
送桂嵒先生南還詩序
君子之進而仕者豈惡窮居恥卑服求其身之利達而已哉蓋欲立有為之地發抱負之竒以達乎其志也及其退而休者豈薄榮名輕富祿求其身之閒安而己哉蓋欲顧止足之義勵亷恥之風以眀乎其節也志行於強仕之餘節全於賜老之日如桂嵒楊先生惟效其進退豈不合乎君子之道哉先生始以進士蒙恩特授河南按察副使以風厲失官用薦擢監察御史按事雲南福建乆之調松江推官雖跡有升降而勢不能無崇卑逺近之殊然所至必欲勤職務嚴禁令以張國法而興民利不欲隨俗上下以取容而希譽夫豈世之誇毗而涊淟者所可倫哉今年力未衰而決意求去期與鄉邦倦逰退處之士窮山水之趣尋煙霞泉石之盟於文江之上以樂其餘年其欲退之速亦足使當時患得患失懐祿而固位者顔忸怩而心愧怍予故謂其進退合於君子之道焉先生戒行修撰邵君徳昭以士大夫贈別詩來索予序惟楊氏之先多聞人而文節公於吾家孝節貢君為同門謙亨録事於吾家太史公為同年二賢之退休於家也與吾先世數有文詞徃復以篤綢繆之好雖予出晩然幸接先生清歩於朝於其歸也固不能嘿先生即田裡亦能有作為予寄否茍彼此不棄則於先好其有繼雲
送劉㫁事赴福建都司序
皇朝法古建制於方州置都帥之府以當一面之寄而所任皆武功之臣不可無文吏以輔之此經厯㫁事之司所由致也有二司以掌其吏牘理其刑名故武臣不必勞心於會計竭智於訊讞而所部之內事不至於愆期獄不至於淹抑政務自得其理帥府所資於二司不輕而重益明矣為二司者豈可不率其職以分任夫帥府之事哉宜陽劉君制宜由國學生筮仕為浙江都司經厯踰年以家艱去官至是免䘮改受福建都司㫁事夫二司雖皆帥府之所不可無然經厯所司之地又非㫁事比也蓋㫁事理官獄情之枉直刑罰之重輕人命之生死莫不繫之尤為帥府所重之司夫豈可以忽而不慎哉昔歐陽崇公為郡理官嘗夜燭燈治死獄文狀而屢廢以歎家人問之則曰我求其生而不得爾求其生而不得則死者與我皆無恨也矧求而有得耶以其求而有得則知不求而死者有恨也古人之用刑也如此其慎後其子文忠公以藐焉遺孤起為宋之輔臣而文章道徳卓為百世師得非慎刑之報歟制宜於聼訟決獄之際能如古人之加慎焉使刑必中而人不至於冤則忠恕之意存於刑罰之中矣豈但足以増重于帥府収名於當朝而已哉殆見慶流後𦙍徳光昭於無窮也予與制宜素雅又重以海北塩課提舉張君洪範為之請故特為文而舉崇公慎刑之意以期望之
送海北塩課提舉張君赴任序
予家居時聞張疇洪範以習書翹然自㧞於分宜諸生中徃徃於兩邑世族家見其所作大字頗雄壯而心愛之意其他日必能成書名後官京師遇洪範膺貢而來詢而知其書法有所宗益加重焉及其中禮部考將赴南監待次以出身也從而謂之曰今天下善書者悉萃輦轂下子若自陳其所習乞就能者以卒業可北留矣洪範如其語作數百字隨疏以進果得留北監未㡬且預寫誥之選由是書法益進而四方踵門來求者無虛日嵗滿當受職予謂其必入中書以掌絲綸之出然後不枉其所能已而乃有北海塩課提舉之擢提塩之秩固優於中書然所理者泉貨所司者簿書未若中書宻邇闕廷得優㳺翰墨之域有足盡吾洪範之能也雖然君子抱有竒器能不以自外至者間而毀之則無仕而不可無徃而不自得矣故西溪塩稅不足貶範文正之盛徳衡州塩倉乃足起劉忠肅之清譽蓋素心髙眀者雖居汙地而道愈光也以洪範之學力至而志識髙海北塩課豈得掩其書法之精哉況古六書之法皆出心畫心畫得其正則豈直書法出於正而已哉施諸天下無不出於正而下可著稱於簿書之末髙可致大用成偉烈於燮調弼亮之餘精可賛至理於樞宻之地心畫之為用也愽哉故自古名能書者未嘗不優於政事而擅乎休名也洪範因其能以求諸心而發於政則其所至豈有極哉故因鄉故之請序以為其逺大張本雲
兩谿文集巻十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十一
眀 劉球 撰
序
送僉憲王先生還諸暨序
在易艮之彖曰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王先生孟堅之出處其有合乎斯義歟先生嘗以翰林修撰謝病退居諸暨山水間恬然不復有意於世用及朝廷欲布維新之化用大臣薦擢為江西按察僉事俾奉勑徃督十三郡六十九邑儒學之政乃幡然就徴不復為田裡顧按諸學三年徳與政行俗由化改來京上其績又脫然請老以歸畧不為名位繫其出其處無適不與時宜其道豈不光乎然其賢名之為世望也重麗澤之入人心也深故中外之人尚有不樂其去而欲其留者其在翰林諸君則曰先生徳行文章髙與古期年未甚耄才力猶足有為既不欲乆暴道途任廵按之勞則可復留於翰林以備上顧問為士大夫典型何故求去之速使人無従觀儀而咨善道耶在江西子弟則曰吾䣊之士被公之教服公之令方思勤於進學勵於脩業幸其作育之乆薫陶之至則所造就不患不倍於初何不少留以終所恵使吾儕得有所成耶惟先生決出處之分於心也有素終不可狥輿情而或移於是翰林諸君賦詩贈其行也連篇相屬以道其別懐致其不忍釋之意既詳且盡俾球序之球江西人也因並述其子弟感徳願留之情如此或者先生優㳺物外事著述之餘展是巻讀之因憶翰林尚不忘吾江西焉
送禮部左侍郎吳公致仕南還序
仁宗皇帝御極初吏部循資陞給事中三人為按察司僉事陛辭之日詔以三人可大用不宜置諸疎逺即日命下俱拜在京三品官今禮部左侍郎政和吳公三人中尤賢者特拜刑部右侍郎公由進士給事內廷十餘年眀敏之才清慎之行素為仁廟所知故有是拜在刑cq=513部益茂厥徳皇上嗣大寳遂陞禮部丁家艱去官終䘮入覲以年逾七十抗疏請老上特允之行在禮部尚書毘陵胡公侍郎武城王公將率厥屬徃送之以球嘗吏於禮部俾序其事夫仕宦而得引年謝去固君子知足之道亦國家優老之禮也然忠臣念國不以去位而或忘明君信賢不以賜休而遂已故祁奚老矣為社稷慮即乘驛入言董仲舒賜歸矣國有大議則遣使就而問之君臣相與之情豈以進退逺近而有間哉今時清寜士大夫方榮於進用公年雖至而精神未衰乃脫然謝髙官辭厚祿乞退身田野以卒餘齒朝廷加重老成人不欲使之劬躬夙夜憂恥而慮殆故狥所請以成其恬退之節所謂知足而優老者兩盡之矣然宇內之士以公受先朝㧞擢恩出非常効報之心必不以老而少息咸欲其為今之祁氏而願朝廷以仲舒待之球因序以為公告冀公之跡雖南而心常北也
送孫侍讀歸省詩序
自上御經筵侍講之臣欲省其親者皆嚴於奉職不敢請請亦必至再三而後得命獨吾豐城孫君曰恭念二親衰暮而兄方伯蒞政西廣弟郡愽掌教京學俱不在側奉朝夕之歡疏乞歸省辭懇切而意深至上特憫之不復詢於有司即命之行人皆快焉且謂孫君其亦善榮於親者乎及第為編修時荷恩封其尊府國子先生以其官母為孺人矣及進修撰嘗得請歸為二親夀矣今轉侍讀復得膺是命以歸在官十餘年三遷其秩而得三稱其慶於家非善於榮親者能之乎君子則曰此特世俗所榮耳在於孫君必不以此為至而將取其大者焉君明於儒者之道行義髙於今人文章追乎前古其志固欲有為於今而期至於古也使世不大用儒則已用則君必與之況已列侍従之職乎一推而進之必將舉儒道以康濟天下光澤朝廷恢宏其事業矣資是以榮其親不有大於其所嘗得者乎雖然未有致大不自小也蓋嘗觀易之漸矣其象鴻之進自干以至於逵然後有羽儀之用者必以其升之有漸也然則榮之小者其亦大之漸乎故知孫君將致大榮扵其親亦必兆扵今日之歸幸益其道以竢之寮友重君行者皆贈以詩俾予為序予因抑其榮於衆人者而申其榮於君子者以期君進且悅其親扵無窮焉
華林胡氏族譜序
胡氏家洪之華林千餘年而徙毘陵者半之予在禮部時大宗伯示以毘陵譜自華林支子璚仕唐為常州刺史始璚四世至宋太子少師文恭公宿宿従子吏部尚書宗愈累傳至宗伯世系為甚詳今扵兵部主事舒君敬所遇華林後人彥志之子一清覩其合毘陵之譜扵華林者蓋自劉宋太子左衛率壯侯藩始藩後二十四世唐御史韶有子五人璚其一也兄弟各居名郡獨冡兄膳部員外郎璫以宗子留華林三傳至國子監簿仲堯以義門名天下其子用之第進士再傳至刑部尚書直儒直儒之後八世至淮西提幹文昌即彥志六世祖也其間此昭彼穆大宗支𣲖莫不悉著眀扵宗伯所示者逺矣蓋彥志父子嘗與宗伯叅合較訂無所遺失故其尤詳如此雖然質之扵史猶有當辯者史謂仲堯弟克順仕至都官員外郎三司戶部判官而譜沒之且繫宗愈扵華林𣲖下亦與史異果譜得其寔歟譜雲直儒為尚書建炎間能遏偽歸正有勤王功氏族書亦取其詩矣則史當有傳乃逸其名非史之失歟史稱仲堯弟光祿丞仲容以弟之子用訥後試校書郎譜直以訥為其兄子無後仲容之說又以用之為容子亦與譜不合是皆史之偽也譜必有㨿至謂壯侯孝友忠良仲良兄弟義聚而有養賢賑乏之徳文恭脫萬人扵溺卓然為時名賢則史與譜有若珪瑁之相合亦足驗徳善之有其寔不容自掩也兩宗胄裔乆而益振得非本於此乎宗伯孜孜扵澤被斯世彥志父子篤行不倦可謂能增徳益善綿先世慶以遺其後人矣予知胡氏將來必有亢厥宗者特序其譜以竢之宗伯名濙字源潔攷於譜蓋與彥志為二十世兄弟雲
送艾主事侍親序
艾君鳯翔吾吉名能文之士也予㳺邑庠時累累聞部使者道其搆思之敏琢辭之精夐非同列所可及已心慕之永樂甲午鄉試始與接言面見其所作遂信向所聞者不虛也有其寔也後七年同策進士京師覩其臨文之際一寫千百言皆縦橫踴躍迭出新竒視向之所見者又大有逕庭矣已而分散不相接者十餘年及再抵京則君已擢工部主事其所掌非營築造作之工即會計出納之事東馳西騖畧無休日間一相遇不過敘別懐論時務而已未嘗敢及文章事非但為其不暇聞亦恐其不樂聞也及其秩滿待陟明於吏部頗無外事因造其所索其近槀得詩與文若干篇皆氣雄傑而味深長屹然老成態度度越其初為甚逺然後知其居紛濁之司任煩劇之政而能不廢文學也方欲資之以損予之過補予之缺君且以母老得請而歸侍養矣予雖不能得君之助然知其文必將大有進焉何也奉親之餘無官守以維之無行役以勞之無是非利害以撓之又得肆志詩書遊身山水景物之間以愽其趣適其性情則其文入於髙妙也可必矣雖然文者道徳之著也道徳弸扵中則文不期髙而自髙矣昔吾吉以文鳴天下範後世莫過扵歐陽子其始也亦惟扵慈侍之下隆道徳以為之本耳故蘓氏序其文曰著禮樂仁義之寔以合乎大道正謂是也君有母侍似歐陽子矣尚𢎞於道崇於徳以培植其本予想望其能追歐陽氏之武為吉郡將來光也不可不副予懐
送福建塩運使馬君赴任序
正統五年夏吏部以福建塩運使缺與大臣議推庶僚才行之堪任者得都給事中二人郎中二人具以名進惟上所選而擢之所謂郎中則五臺馬君之龍也特中上選即日命下或謂馬君自國監生擢主事陞郎中皆在禮部寅清之職垂二十年驟令掌塩法居錢貨之司任簿計之煩恐非所安予謂吾嘗官禮部與馬君為同僚又相交最乆知之不為不深其為人也溫厚而有理沉毅而不刻其遇事也眀決敢為雖大而不驚精察審處雖小而不忽其為大臣之所推天子之所選以縂一方之塩利寔公且宜因徃賀之與論運司之𡚁所當去福所當造者君皆剖析有條處置有方足以信予之所言退而有請予言贈者予何敢愛其言而不為之道哉塩之為利雖甚愽然運司不得人則其利不失扵官即失扵民不失扵民即失於商逋負累積而徴之無其法侵漁百姓而禁之無其術官必失其利矣鹵出愈緩而賦入愈急亭戶愈少而嵗課愈繁民必失其利矣非撓於權勢以先後其所支之期即狥於貨賂而髙下其所分之塲商必失其利矣利失於官則所積愈少而所資愈不給利失於民則貧者衆而負稅益多利失於商則無以取信於人而入粟塞下者益寡其足為國家之患一也馬君行矣尚勤所職以求均其利使官有餘而民無不足商亦不至扵困則其為當時之賢運使也無忝矣其不負大臣所推天子所選也必矣因序以致其期望之意如此
送曽司訓赴弋陽序
督江西儒學僉憲王公孟堅嘗舉吾吉眀經之士足以為人師表者七人以補郡縣教官之缺上詔試其文學果優皆授以司訓之職泰和曽庠蒙訓其一也得弋陽司訓命下之日予以弋陽子弟才器之成也可期而蒙訓聲名之大亦必自此始也蓋蒙訓之為質也美而曽氏諸賢為翰林庶吉士者其先君也今為侍講學士者其季父也吉士君有學問文章未及用世而沒其貽休委慶扵蒙訓也固未涯學士先生為天下之大魁負儒林之重望動足為世法文足與古期其所以面命口授於蒙訓也尤詳且切蒙訓筮仕便地有名教之寄矣豈不能推其平昔得於家庭者以淑諸人以成其親長之徳哉予故以為弋陽子弟得所師而蒙訓之躋顯榮有其兆也譬之水焉其所由來也有本則流而為川瀦而為淵非但可資灌溉走舟楫而已逮天之欲雨也其氣輙憑雲霧上升霄漢下其潤澤於九土以滋育乎萬物其為功也莫大焉蒙訓則誠有本之水矣予尚望其升霄漢為甘霖以蘓萬物也施教雨以滋一邑豈足盡其能耶䝉訓尚愽於詩書以濬其源深乎仁義以大其流脩乎禮敬以固其防俟時之至而發之則澤之及物𢎞也可必矣蒙訓將行貴溪胡司訓如瞻與之同舉來請文贈之予因述其素所望扵蒙訓者以塞責雲
送禮部司務明君還大同祭祖序
正統五年秋禮部司務明君得請而歸展先墓其寮陳君珪來屬予言贈之予為主事禮部時明君由國監生擢今職相交接未㡬而予將有大同之役君謂人曰大同吾鄉也先人墳墓在焉安得一從是役以致吾桑梓之恭掃其蓬藋之穢耶予聞而即言扵尚書胡公固讓之行距今甫六年而君又得援例以歸専修祀享之禮官未九年而足跡已再徹鄉土展其孝思其榮且幸為何如且大同為古雲中之地逺接雁門逼近塞外昔漢隆時數為匈奴所蹂躪迨唐中葉冦復縦橫其間厯宋三百年其民未嘗一入中國版圖況六朝五代雲擾鼎沸之禍接跡以興當此之時其地士大夫欲一翺翔軒冕進觀上國之光身被中華禮義之化且不可及況得宦扵清朝數還其鄉以申其孝而致其榮如君今日者耶則君之得徃來鄉國後先增慶者皆朝廷控御有方之力四方無事太平之徴也又可不知其所自耶茍知所自則効報之念自不容已而優陞美任之及之也可期君試待之君名禮字敬之其出身也由科目其為人也剛果而疏達可謂窮經而能致用者也歸抵其鄉尚即樓煩故城顧盼匈奴出沒之道攷求李牧魏尚戰守之跡退為守邉之臣告曰古之良扵為將者安不忘危故能保有萬全之功慎勿以邉塵滅息而怠於事也予留心於此也乆矣特因君歸一陳之以為大同乆安計
送王教授赴福州儒學序
徃嵗華亭王汝善先生以淳安教諭課績京師與翰林諸君會飲進士周瑄所侍講洪君宗器言扵座曰先生篤學善教人吾淳安學者蒙其作育以出而魁鄉薦第進士凢若干人今當遷秩為教授吾邑不得專其恵矣予聞而欲得之教于吉侍講陳君叔剛又欲得之教於福州然皆無夤縁以致之先生遂有處州之任今先生䘮既祥復至京則陳君已謝世獨予守官如初吾吉又缺教官洪君又為侍郎吏部意其必能探予初意以先生為吾吉恵矣除目下乃轉先生福州予雖惜其不得於吉為子弟矜式而深喜其得扵彼有足慰吾陳君扵九原也已而兵部主事項君文曜來請文為贈予又豈得辭哉夫師弟子之相遇也其猶工之扵材歟大林之材雖足充棟梁造舟車必遇良工師然後有以成其器良工師雖善引䋲墨斵斤斧不得大林之材則亦無以施其巧福為八閩首郡地大而民富逢掖縉紳之儒相望出絃誦之聲不輟於野固産英傑之大林也先生道欲古期教思身率又有疏達之才足以佐成其徳扵內備舉其學政扵外其真造就後學之良工師歟其徃也誠能廣禮義之訓為之䋲墨嚴學校之規為之斧斤使狂者有所裁狷者知所進懦者有所立惰者知所勸則福州子弟必將感激而興起不為名材不成偉器不自已也向者禮部策大廷吾吉與福之士徃徃相後先由今以徃吾吉之士其將退避後塵以讓彼出一頭地歟何也以先生徃教其郡卜之也先生其亦自勉以副人望焉
送呉知州赴任序
教與治之名不同而同欲推已道以𬻻人之入扵善也舉詩書禮樂之訓仁義道徳之説以開人之蒙去人之惑使其氣質隨以變而才器有所成教固足以善夫人矣詳扵徳刑之施明扵政令之布督民以職業勸民以孝弟使顛連者有所賴以為養暴橫者有所畏而不敢肆淳良者有所恃以自安治又足以善乎人焉然今之典教者雖有治人之才而或無由展為治者雖有教人之術而或無由施得為民牧扵師表之餘如呉君方振其治教將並著扵世乎方振嘗由鄉貢士起為教諭荊山繼以䘮故改香河兩邑學者服其化而興扵徳成扵業也不少其教既有以及扵人矣年滿當遷秩用知者薦擢知廣西賔州事治之下扵民也又當自茲始焉或者乃以賔為邊夷之郡毒瘴之鄉方振儒者非所宜居予則以為善治邊郡莫儒者若也九真昔在漢世人惟射獵是習罔知農作駱越之民又無男女之辯其俗固夷扵今之賔矣任延以時名儒守之能歸民扵農教以嫁娶之禮由是民食足而彞倫敘風雨順其節瘴癘不為害嶺表之習俗風氣幡然與中國並佳儒者之善變夫風俗也如此方振徃而平心以處之善其道以理之自足為賔之任延豈可謂儒者不冝扵居彼耶方振吾江右新喻人刑部主事方大之兄也士大夫與其弟交者來屬予文贈其行予因其教之有成而知其治之必效故敢以任延之績望之方振亦不可不自朂
送従弟縣尹赴莆田詩序
朝廷重縣尹之職以廷臣舉任不得人詔用進士為之吏部扵進士中得十七人以應詔弟玭求素其一也蒙恩擢尹莆田吾既為之喜亦不能不為之懼蓋閩之有莆猶吾江右之有吉其文風之盛賢人君子之多素名天下固為海濵儒邑也玭嘗従吾學其平昔得扵耳目以蓄諸懐思皆儒者事以儒者治儒邑必可少行其志以驗其所言者可見諸事為非但能資誦説而己故不能不為之喜然其邑大而附扵興化郡城郡之為邑者三而賦稅之出力役之徵送迎徃來之費則其邑當彼二邑常十八九其政煩而𡚁巨也稱是又為當道劇邑也玭之出仕也新以新仕而涖劇邑茍措置不得其嚮方必將獲戻於上下以重吾之不徳懼豈能忘於懐耶雖然守官家法在扵處已之以潔涖事之以勤待物之以平而其要又皆本於誠也誠以潔已則心清而見益眀誠以勤事則政舉而績益茂誠於平物則令行而民益親能是三者則邑雖劇理之已有餘況於儒道有合又何患其化之不流而效之不臻也玭徃而力扵此則欲免吾之懼而益吾之喜勢不難矣因作詩以朂之詩曰致身七品階作宰百里邑既為國保障亦係民休戚所以聖眀朝孜孜選賢徳筮仕拜茲命固當竭所力況彼莆陽地附在郡城側儒風古所稱吏政今殊劇填門獄訟來盈幾公文積刀筆肆為奸鶉衣苦乏食到官亦何措以成理化績君子立當道所守貴清白涖事綽有功亦在勤弗息平易以臨民自無離怨色持此二三規已無虛詐飾上可荅君恩下能拯民溺家聲信不隳華要豈難陟方春氣和至雪淨河氷釋不寐顧王程所思在行役斯湏骨肉親屈指川原隔別離奪恩愛歌詠道衷臆服此茍無忘庶㡬古賢跡
送禮部侍郎陳公致仕還東莞序
上嗣大寳之七年禮部左侍郎陳公拜疏乞謝事士大夫以公自儒師擢知滁州有恵政秩滿當遷因民之請陞揚州守而還撫滁至今滁人稱牧守之賢必以公為最繼陞憲使扵蜀肅清風紀之餘數進儒生講學著書以作起士氣至今蜀人稱監司之賢必以公為最及自南京通政使兼國子祭酒轉而至禮部位日益尊而徳日益光以故人稱南京大臣之賢又必以公為最凡厯內外大小之職既以賢稱最又年未髦視聼精神未甚衰尚可少留闕下以輔聖徳以正雅俗以為天下望未可以遽退也然公欲退之志已決雖欲留之不可強其留矣扵是賜老命下而禮部諸曹以尚書胡公意來屬予文為之贈予自弱冠聞鄉先生遁逰楊子道公之賢而心慕之逮今二十餘年數欲一承教誨以少損其愚無能而公已行矣扵心尤不能不拳拳雖然逾嶺而南名才顯宦世出不少其間政事文章俱盛則前三百餘年獨一餘襄公稱賢扵宋又前三百餘年獨一張文獻公稱賢扵唐廸二賢之美扵聖眀之朝得非公耶然二賢皆老扵宦途欲一退身嶺海間日與鄉人舊故徃還南陌東阡追尋少時嬉㳺之跡以樂其遅暮之年皆不能得公獨得之則公雖出二公之後而有以享其福之全矣因序以見其不留扵此為足惜而得二賢所未得者為足慶也
贈武庫員外郎程君序
浮梁程君惟賢馮君至誠皆予同年友也馮君自縣尹用薦入為監察御史而程君以南京行人補秩行在遂有兵部武庫副郎之陟馮君以同年在翰林獨予一人來徴文以為程君貺予因念昔吾同年之盛聚則滿都下散則徧海內其意氣之相得聲望之相髙有如春木向榮藹然日盛扵一日時吾三人未及與焉十數年來升沉去就存沒之跡異而感慨扵是乎興則又不啻秋葉就悴蕭然日稀於一日而吾三人始相合焉不得逐跡扵方盛之時而得聚首於既衰之後茲亦不為不難矣文豈庸辭耶夫君子抱才器以仕扵清朝幸被上擢使其位日以進祿日以增則所履不可不加慎於事不可不加勤扵績不可不加懋蓋蒙恩既優必思所以盡其報稱之意者君子之心所當然也今副郎之位髙扵行人其等已五而分祿之入倍之恩意之加不為不優矣程君可不益慎所履益勤所事益懋乃績以圖報稱於無窮哉昔韓魏公厯官愈髙則自檢愈嚴而奉職愈恭或勸以功名如此可少自休無親細事公曰已憚扵勞則人必受𡚁且祿已厚而不事事扵心不安其事業所以髙扵人勛績於以著扵國賢名所以施之扵悠逺者非以是歟程君幸以古賢之心為心則其所以為吾同年光也必有加扵前日而盛於今日焉
送鄭太守復任寜波序
朝廷欲施澤扵下非賢郡守無由宣其意烝庶欲徼福扵上非賢郡守無由達其情由郡守而上雖有方岳之臣而其位尊尊則其勢不得與下接由郡守而下雖有縣邑之吏而其位卑卑則其分不得與上親處乎二者之間深為上下之情所共屬者惟郡守為然故漢世稱郡守為吏民之本而大小百職不與焉為郡守而能不負衆情之所屬是豈不足為賢乎鄭侯希玉由翰林庶吉士擢刑部主事有能聲用知者薦為四眀郡守其禁令之所出徳刑之所施無一而非益國字民之美政嘗以內艱去官五邑之民皇皇焉如嬰兒之失慈母懇乞其還故僅襄事而奪哀之詔下亦足驗其為下情所屬殆不異扵冦恂之守潁川也至是上六載之績於京師而丘壠之念方切扵懐因乞歸致展祭之私朝廷以専城之寄不可虛未允所請故方奏最而復官之期已廹又足驗其為上情所屬雖杜詩不得去南陽不是過也今而即郡則望益隆治益新績益茂矣雖然必有以悉其民之所病與其所願欲徹諸宸聰以除而遂之使太平之清化得沾被乎阻江極海之區然後扵上下之所素屬者可以不負而為今世之冦杜也何忝哉太守行士大夫有屬予文贈之者予以鄭為三山望姓其諸父昆弟皆起儒科官中外所謂文者其家世業也予文奚足增其重哉而屬者必欲得之因序其所以得扵民而不釋扵國者以勵其治效之有終焉
送恵州通判鄭君復任序
失意扵不虞之中而收名扵乆抑之後予於同年友莆田鄭君季述來課績也有以知其然焉宣徳初君為刑部主事天子以廷臣有荒扵酒者思有以懲之遣人宻詢其情寔以聞遣者不達上意欲致其詳惟以庶寮不在官者當之時君以病在告已月餘又素不能酒而悞名其間再三求白不得免遂有通判恵州之調是豈其道所宜得而分所當然耶無乃咎至自外也然君去刑部已十年故寮宿契猶有在者咸謂其處心平而易決獄詳而恕非有沈湎惰職之狀斥而置諸嶺以南則為善者無所恃為不善者無所懲非所以為移易風俗必引而復之然後有以愜衆懐則公論猶眀於內也其在恵州以慈祥勤慎為藩臬大臣所器重每有難均之政乆滯之獄輙委之理民亦素服其令不敢欺以故事多厎績上下之人交誦其賢且謂其來也必留京師以澤扵天下豈得乆為其郡所專也則公論又眀扵外也內外之公論俱眀豈不足為君脫去悔吝以即亨嘉之兆歟君之奏最還也尚茂厥徳以熙厥政以永厥譽不自懈焉以待之凡為同年者莫不以是望焉予特序以致其意
送胡太守復任南昌序
南昌太守胡君本恵捧永樂庚子鄉書時已與予友及㳺太學又與江陵王君伯宣交其後予在禮部伯宣入翰林胡君以戶部主事著績陞員外郎數與吾二人相徃來以篤舊日之好已而胡君用薦擢守南昌吾亦繼伯宣入翰林望其治法之修扵官恵澤之下扵民聲譽之隆扵世也不謀而同乆而徃徃遇部使者自江西來問其列郡之治孰優必曰無逋賦淹獄藏奸積蠧者惟南昌問其四境之民孰安必曰無愁嘆之聲凍餒憔悴之色者惟南昌問其郡守孰賢必曰和而有守寛而有為不為赫赫之威皦皦之行而人自服其令仰其徳者帷南昌吾二人以是喜胡君之為政也有古循吏之風足不負其知已所望矣今胡君上課京師與吾儕握手交歡如故吾儕又竊冀其奏最復官當有以新厥政然政之所務莫大扵尊賢尊賢者化民之本移風易俗之首務也南昌之在漢時賢者固未盛出自陳蕃為守能尊其郡之賢者徐穉常設一榻以待之無徐子之徳者不與焉感激其民皆化於善自是大江以西髙風清節之士接踵而起其道徳文儒又相頡頏乎其後遂使其地名為忠節文獻之邦流至於今而益盛尊賢之效其逺若此可不務哉胡君歸而求其郡人之賢者加禮焉則民將自勸於善俗將自歸於厚又豈不足為今世之陳蕃歟君扵民尚盡心焉同一南昌毋使彼獨擅名乎其間
贈古評事序
今天下仕者亦衆矣其由眀經出學校者億萬人中僅千人焉雖眀經出學校矣其得出身進士之科者千人中僅百人焉雖出身進士矣其得蒙上選為庶吉士翰林以盡讀中秘書充其所有而後出者百人中不十數人焉則由庶吉士出而受職者視進士為已少視出學校者為尤少又豈發跡扵他途者所可累數而等較哉至於涖官行事其由他途由學校由進士起者力或有餘而由庶吉士出者才或不足然則政績理效之著又不繫乎所出之地之髙而惟視其人之所以自立何如耶則為庶吉士者尤不可不勉以求無負其出翰林也太原古鏞宗器以眀經第進士為庶吉士翰林久而有大理評事之擢與之交者來屬予文贈之予以評事之職所以平乎諸司刑獄之不平而致其平也以吾宗器居之則昔焉愽諸秘籍徴諸縉紳大夫辯諸其友以得其大中至正之道扵己者今則可舉以為輕重刑罰之權衡使讞訊之下偽者得其情枉者得其直平反有道而刑之所施無不中矣所謂勉扵自立求無負其出翰林者在宗器必能之也或者乃謂宗器之儒術則優矣未見其理獄之眀也予謂孔曽仲由非儒者歟仲由扵獄可片言以折之其果扵理獄也如此曽子告獄官曰如得其情則哀矜勿喜其仁扵理獄也如此孔子之聼訟則曰必也使無訟乎其聖於理獄也如此宗器學其學也有素扵獄而能得其果存其仁而希乎聖則聖賢之事業可期國家生民尚有所賴何可謂優扵儒者不能眀扵獄也哉或人不能難因書以為宗器逺大期
送兵科給事中劉君致仕南歸詩序
今天下士大夫置官而巷處者固多吾吉𤣥思堂劉氏其又盛乎哉前六年翰林修撰顯仁年僅五十已謝病而歸矣今兵科給事中文縝年未六十又得請老以歸焉給事君修撰従子也二賢並起科目並従㳺縉紳間修撰君在北京以文章顯當世而遂退給事君掌南京工科轉兵科復得展其政事之才竭其獻替之職翹然為人所尊重秩滿九年當有不次之擢亦果扵求去畧不以利祿累其懐得非有慕扵其叔父之髙風耶修撰君居田裡嘗合宗族作先祠扵故居為嵗時會祭之所亦必有意待其従子之歸給事君既脫宦途又豈不能奉其叔父優㳺田社撫喬木之餘隂想清門之故事以時敘其倫樂哉蓋知其念木本水源之至篤桑梓恭敬之餘又能表率其族人使長者篤慈愛㓜者循孝弟仁其子弟者必先扵教恭其父兄者必勤扵學富者不忮而貧者有養禮讓興而詩書之聲足以消其忿爭不平之氣如是則二賢雖去官守退居閒安之地而有益扵其族也甚大鄉里之俗亦將化歸於厚焉何徃而無恵澤以及人哉嘗考古賢叔姪得並著稱扵休致之後者莫過漢之二疏今二賢退休之跡去疏氏不甚逺矣能力行以善其俗如疏氏又豈不足為今世二疏耶予因序交㳺贈行之詩為給事君告且致意扵修撰君欲其居鄉必以古道自勵或予他日幸獲退休之命當従𤣥思堂觀儀而考法焉
送何太守復任詩序
能廣上之徳意以拯下之人窮此有司之良而為政之恵者也毘陵何公彥澤之守袁也其得是道歟宣徳乙卯江南之民苦饑天子寔深憫焉屢詔有司發粟以賑之而有司多怠其事不思所以恭上命遂致澤壅而不流民困而弗恤上下俱負所望獨袁州不然時予有事於蜀還道見湖廣之民飯草木死者相枕籍長沙尤甚袁與長沙隣也入其境則民饑餓之色愁吟之聲視長沙己減其十七八而炊煙蔽野農饁交途人相安扵室又非長沙所能有因怪二郡之地相錯何故人事若此其異歟詢諸父老知公之奉詔賑饑也能盡心焉量時之緩急以為先後視民之有無以為損益又能勸民之富者出粟以贍貧人非若衆有司之果扵慢厥職也故能濟乎其民不至如他郡之窮且急焉此蓋公之恵政一端然予所耳聞而目覩者因是而知袁人被公之恵必優乎有餘焉蓋公由賔賢起而厯官中外三十餘年熟扵理而詳扵事所謂廣徳意以拯人窮者廼其心所素存推是而従政何施而無恵民之寔歟予故知其恵之及扵袁人多也昔者子産之養民也恵孔子謂其有君子之道焉公之治袁也其亦君子之道歟不然何以民受其恵之多也公來京師考績㝡而歸縉紳之士皆為詩以贈之予復序以道其能恵袁人之意亦使袁人徳公扵無窮焉
敘喜贈李給事中
榮名美任加乎身者人情所㝡喜也然喜扵一己孰若喜扵國中而及乎天下耶慶鍾其家則一家之人喜之光賁其鄉則一鄉之人喜之功施扵國而及扵天下則自家而及扵天下無不喜之徳之及人有逺近而喜亦隨之者其勢然也予知李震用初之喜深扵已溢於家洽扵鄉進而不已殆將遍扵國中而達扵天下何也以予嘗為之喜占之也予筮仕禮部時用初大父侍郎公屬為用初擇師予以修撰劉君麟應報焉公即遣用初受易其門已而用初學業有成予既為之喜及公即世尚書毘陵胡公以公之故言於朝録用初為國學生俾予送之従國子先生學未㡬用初領鄉薦第進士予又為之喜及予在翰林用初來為庶吉士相接為尤數相知為尤深今其擢工科給事中行義達道自茲始矣予豈得不為之喜耶予既為之喜則其父兄子弟為之喜扵內比閭族䣊為之喜於外為可知也然以用初之賢居侍臣之列有言責之寄凡百官司所為之或謬所掌之或缺皆得舉以為上陳而置諸法使其職舉而志行則大小之臣必思善其政朝廷必將蒙其福烝庶必將被其澤其為喜也可涯哉欲致是喜不難也在慎所履竭所能以狥所務而已殆非色厲而內荏者所能與子思子曰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其是之謂歟用初其朂之予因鄉貢士鄭韶之請特序所喜為之賀而亦有以為之期焉
送劉給事中兄弟榮歸序
為故家舊族而科甲之名宦遊之跡相承而弗替亦豈偶然之故哉自非世澤深厚家慶有餘不足以得此予扵吉水劉氏而益信其然劉氏世業詩書有潛徳洪武中宗平先生以易經領鄉薦積官至翰林檢討其嗜學其好士至老不衰人稱之為其家斯立焉宣徳中檢討之子崇益又以易經第進士擢兵科給事中其才質粹然而詞氣容色稱之人謂其家原父焉正統初給事中之弟崇觀又以易經魁鄉榜第進士其才敏而志不凢人謂其家貢父焉父子兄弟繼起科目仕清朝皆有賢稱於士大夫間亦足驗其世澤家慶所従來也逺矣今給事中與進士又皆得請以奉其母歸故鄉展先君之墓其榮且幸為何如哉雖然是皆至自外者也有當盡諸已者焉澡雪其行砥礪其節施之扵鄉必使徳義著禮讓興動輙足以為人法措之扵官必使道與政行功隨事立動輙有以為國利是則盡已之事君子之所當為穹爵美職不與焉而穹爵美職之加乎其躬也未始不資以為之本惟令兄弟其朂之予徯雙鳯之効祥扵有道之世也乆矣故因進士歐陽某請而復申之文詞間雲
兩谿文集巻十一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兩谿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十二
眀 劉球 撰
序
送彭僉憲復任廣東詩序
奉璽書陸道萬山絶徼水航鉅海觸蠻煙瘴雨之毒風濤之險蛟鼉虵虎之怒終嵗弗遑寜處為朝廷播教條宣徳意欲使窮荒之地化為衣冠文墨之鄉習尚禮義之俗而不自顧其身勞而家不足如僉憲彭君毓敬之勤扵督學政廣東卒著茂績扵當時收美名扵中外豈不足為憲臣中之翹楚者歟故其課最還官也上特勉以恭廼職公卿大夫莫不壯其行學士古亷李先生又率鄉人子弟歌詩以贈之茲亦盛矣球竊以先君與其先君編修公有莫逆之好常相與以為人生無如教子樂故球與君年㓜時二大人爭出贄幣逆良先生授以經獨君得前侍御退山胡先生為依歸領易學之傳甚早球則失所従最後始遇胡先生以得與君同捧鄉書先後第進士俱以他官相繼入翰林未㡬君且膺薦陞外臺有風紀之任得展所學以恵及人致聲稱赫然如此足不負編修公之教矣球雖不似然幸托世契之乆其可無辭以紀其成而期其將來之顯大歟故特序而繫以詩曰海波洶湧兮山途嶔巇人視為險兮君履為夷思廣文教兮窮極幽逺晨馳夕騖兮弗遑有偃蠻荒夷徼兮誦聲連屋椎結卉裳兮廼冠廼服嗟古之人兮化閩者袞君勞倍之兮其績與脗有善及人兮人豈君忘令名之歸兮先徳之光課最其列兮允愜輿論輶車言邁兮毋淹毋緩俾慎厥終兮天子之命君徃肅將兮用迓休慶
送姚千戶還赤水詩序
赤水衛𨽻貴州而士卒月米則仰給扵蜀蜀之有司率因循茍且不定為之所使出給有常惟月待赤水遣官上軍數貴州轉而至蜀會計合焉始以公牒定其米之所在使徃取之奸吏遂得夤縁以邀賄必滿所欲然後得便地否則定扵僻逺之邑或與以陳腐不堪食之儲雖有給米之名而士卒多不得其用以故困憊無聊致有轉徙於外以求食者衛將亦不得盡禁之今年春千戶姚質尚斌持軍數至蜀問米所在蜀吏停閣以邀賄如故尚斌百方譬之不能得即置而退曰與其垂首下氣扵小吏胥以求一時之便孰若公言扵朝乞定米所以為一衛經乆之利哉乃白之衛將即浮舟道萬里至京具陳前𡚁且言衛邉夷境必有宿廩乃可禦暴若食不足則軍日疲而城不可守矣上可其奏詔有司以永寜之米月給之永寜去赤水為程不三日士卒取米甚便且利自非尚斌勇決懇請不足得此士大夫義之扵其行也賦詩贈焉屬予為序予嘗閲前史見古竒偉士徃徃能為人所不能為以致功業盛大光眀施之乆逺而不滅心竊慕之又毎嘆當世少遇其人今觀尚斌為黷吏所激毅然發憤以言人所未言使數十年積𡚁一旦掃盡而利及扵人無窮豈不足為當世竒偉之士哉孔子曰見義不為無勇也尚斌其勇扵為義者歟不然何其英敏奮發若是也使其扵他義皆能為之若此其勇以守而守必固策戰而戰必㨗建勛立名而勛名無不成其與古之竒偉士何間哉予因進士張諌道其事而甚壯其為人復著之文以勉其為義不惑焉
送蔡教諭赴嘉興序
選國子監生文學優者補敎官員缺此聖朝求賢廣教之令典也至是有司會考諸生得中選者三百人鍾觀為首蔡澄次之進於翰林覆考焉予與侍讀陳君汝同閲巻而苦其佳者難得乆之汝同曰吾得一巻矣以示予予誦而謂曰誠佳也已而予復得一巻以示陳君陳君亦曰誠佳也遂第陳君所得者為首予所得者次之發其糊名則首蔡澄次即鍾觀蓋二人之學本優於衆故再考而再居前列而非他人所能先之扵此亦可以驗抱負竒器者自不埋沒於甄別之下而吾儕任事亦幸不昩其是非之公也澄字宗亷句容人蒙恩擢嘉興教諭朝士大夫與之交者來求文贈其行予雖與之未嘗識面然知其麗澤必將及乎嘉興子弟者因考其文而有以測其然也蓋為人師之道譬猶梓匠焉其規矩之良者欲求其物之方也則従而方欲求其物之圓也則従而圓其故何也以取方員之法良於已也宗亷之文既足為儒學中良規矩矣欲其學者歸扵方員夫何難哉然此特其文爾尚有本焉求乎仁義之道脩其孝弟忠信之行潛心乎詩書之所載是則本也本之樹其中也深則文之著扵外也不患不髙教之施扵人也不患不廣矣宗亷尚固其本以表率其學者殆將為今世有道之師其澤之所及豈有窮耶因敘以朂之
敘交送侍讀陳君行
交朋友之道在人為至切而亦至難盡也故因侍讀陳君歸省其親也特著其説扵贈行詩後焉夫士大夫之相交豈徒為飲食之接貨財之通而已哉蓋將資以輔其徳匡其不逮㳺揚其聲譽也為士大夫而不能善其所交可乎易有金蘭之喻詩有伐木之歌説春秋者有同志之言古之聖賢推眀其訓欲人之篤於交際也審矣然人之趍向不同強者多自髙固者多自是忌者怨人在已上怠者悅人不已知故其交也常離離則不易合有能相尚以徳相下以禮不相棄背於暌離之後而常顧䘏於患難窮阨之中則其交也固厚矣其或內不相徳外不相能紛然詆訾以相傾其為交也不亦薄乎惟君子於人也必去其薄以従其厚然後彼此之情孚而交道為可盡也吾陳君文學行能皆卓乎在人上矣而與人交則寜自處之卑而未嘗有卑人之心寜自訟其過而未嘗招人之過謙乎有君子之風非得所謂厚之道乎今之歌詩為君贈者皆其平昔所厚之人故道其歸之榮而願其來之速若出一口是亦厚之道也球與君為同年交垂二十年為同朝交垂十年為同舘交亦四三年日益乆而跡益親辱君之相厚彌至而所資於君也未涯孔子曰不知其人視其友蓋其友賢則其人之賢従可知也球雖不徳幸交於君矣冀君之徳業日以茂而賢名有光於天下使世之不知球者見其與賢者交亦不謂其無能焉則球之資君也豈可涯哉君閩人叔剛其字雲
諸生分別詩序
聖天子在位之十九年既賜球等進士出身又還之家俾讀書俟選用球自荷恩命來於外事多不省理惟僻居之西隅羅百書籍日呻吟佔畢其中眀年受家嚴君教曰學不徒欲善已貴有以及物也汝成名來鄉里而教不及沾於物何所及哉彼姻舊子弟有來學者宜不問其俸入有無一供給其舎榻飲膳之需以奬誘其成材可也由是四方來講經質疑義者相繼其始終在門請業則有彭貫劉菁李時歐陽武劉溫良竒桂勝暨従弟玭従子鑑十人焉又眀年冬球以徴命下行色日促弗暇及講學事諸生嘅失所仗將告去十人者廼取韓文公人之能為人由腹有詩書之句分韻賦詩交贈其別且相戒以無廢所學來請球敘夫球以膚學涼徳道不中藏材無能為世用徒服儒服従士大夫後然進之朝既遭蒙聖天子不恆之寵眷退之家又樂有賢父兄箴規資給慫慂使成人處乎塾又得與諸生朝㳺夕泳以講求聖賢之道誦歌文眀之盛人生為樂孰有過於是哉然當其時亦不自知其樂之為樂及將分去覺後會之難得然後知向之所樂為可樂既知之又無従而得之矣雖然諸生之去也誠能不以索居而惰進不矜小就以害於成不為勢怵貨誘以喪心而惑志不為外藝徙業時切而日磋之月琢而嵗磨之以翺翔乎詩書之林府睥睨乎仁義之室堂相與羣出而鳴盛於一時流徳光於後世則豈但足以樂球心於既去之後哉雖家嚴君誨球之美意與聖天子歸球之殊恩皆有荅而不孤矣其懋之哉其懋之哉
赴科十詠後序
予友伍君士元與計偕赴禮闈期試於天子之廷為進士球既次第進士恩榮之盛為十題分邑之賢士夫業為詩者歌以導之又求工畫者圖其狀以華之又請文於侍御胡公以張大之且飲而告曰進士科於今莫重焉凢今之出而仕者有以賢良舉有以胥史進有以胄監發身然舉於賢良者困於使令之給進以胥史者困於案牘之供發身胄監者困於銓次之待嵗月之停率不得即授一官享有祿位預其政與事獨進士無是煩焉舉於鄉而升之部選於部而登之廷親策以試之異巾服以別之賜宴飲以樂之領登科之録以顯敭之官之以其品食之以其祿朝釋褐而暮輙與朝之貴士齒此所以重乎進士也而監生材吏人不與是榮焉使能礱其節行發達其所蔵蓄以効勞於國加恵利其民垂芳聲昭美烈於其身後誠有光於進士超出監生材吏人之等倫矣茍庸碌以無為昩濁之不齒屍其位以妨乎賢蠧其政而疾扵衆顧監生材吏人之不逮豈不為進士玷哉伍君世宦之後氣髙而材富學乆而業精今徃而就是科也必將為進士榮不為玷矣球也不敢不告士元扵是輟飲受辭遂書以為十詠後序
送山西布政使王公復任序
山西布政使王公著賢名士大夫間彰彰矣至是上課京師予始得與敘殷勤接言論因道及夫西鄙之事公為之言昔強敵之侵凌也四境之民苦扵轉輸三軍之士疲扵戰守大小文武之臣非勞扵籌畫即困於供億朝廷之命使無一日不奔走於其途吾曹雖欲暫輟職務來赴課績之期不可得也今幸天祚聖眀邊境平復干戈可以不事邉庭無舉烽傳箭之虞民得力扵田兵得撤其戍文武之臣俱得息其肩朝廷之使至者嵗不㡬人吾曹是以有今日之來也雖然慢政扵閒暇者古人所戒慮患扵未然者君子之所用心詎敢謂敵勢衰而弛其邉防忘其守備以貽後來之憂哉故吾曹雖跡京師而心未嘗不在白登紫塞之墟焉予聞其言而益重其賢已而有來請文為公還官行李貺者嗟乎公之憂外患之弗靖也豈不欲捐身以勤事耶公之喜外患之中殄也豈不欲與衆以相安耶公之慮外患之復至也豈不欲為乆安長治之計耶其心之賢於人也逺矣其歸而能推是心以宣徳化以拯人窮則表裏山河之民必將厚蒙其恵朝廷亦將倚以為一方之重矣其功烈之成豈在古之賢方伯下哉公名綱字存紀筠之上髙人由進士厯御史叅議用薦陞今職其政事之素良者必本於其問學之優也予故敢以古賢之事望之雲
中秋燕會詩序
居京師而樂文酒之會為吾鄉故為然會而遇有逺來之客則是會也為尤樂焉辛酉之嵗陽朔萬縣尹季丙以課績至順義王廣文善廣以終喪至適近中秋之期編修與儉謂廣文其內兄也縣尹其同年友也會不可不主其家至日酒筵盛張衆賔畢集編修言扵座曰今日之會得二逺客在列扵鄉故中大有光焉飲不可不盡量縣尹復曰霽自赴陽朔不得相侍宴㑹扵今六年然在官遇佳時令節未嘗不憶舊㳺而増感慨今幸得侍茲會敢不飲耶廣文繼之曰昔元在順義距京師甚邇數得先生長者宴會之詩誦之輙徤羨而起慕況得親侍座隅醉亦不敢辭也吾儕扵是更酬迭勸非談當時之務即講説詩書論道徳義以導飲而助懽故凢在席者無不醉醉亦不至愆禮而失徳廼循故事分韻賦詩詩成而屬余序嗟乎中秋之為節也最佳故昔人之賞之也樂皆至焉觀濤於廣陵者其思逺登髙扵天柱者其抱豁升坐扵南樓者其興清羣遊旅宴扵華陽之仙宮者其詠雅大合樂扵南都者其情適所嚮不同而同有其樂同得垂名扵乆逺今是會也逺者至而近者愉尊者倡而卑者和不觀廣陵之濤而足逺其思不登天柱之髙而足豁其抱不坐南樓而足清其興不宴㳺仙宮而足雅其詠不大合樂而足適其情其為樂也亦至矣其名之垂不垂於後也何足較哉特序其事於諸作之首以識其樂雲
送劉通判赴真定序
聖天子慮生民之未遂欲仁澤之溥施既遴選郡守賜璽書而勵以致理之效矣至是復扵府州縣各増置其佐一員使専撫其民之未安其所未遂其業者扵是咸寜劉君彥賔得以其能考第於天官而有通判真定之擢與彥賔交㳺在京師者莫不榮之求文扵予贈其行夫民之欲轉移流徙而之乎他所者皆非其情必有不得已也使其身不至凍餒家不乏於仰事俯育之需貨利土地不為強橫之收敓則得其所養之道雖誘之以甘言齎之以厚利使之遷而去其鄉吾知其不可得也茍凍餒之不能免仰事俯育之不贍而強橫之侵漁又日至而未厭則不得其所養之道雖繫之以嚴刑制之以重法使之安居而不去其鄉吾亦知其不可得也蓋樂其土而重於遷者凡民之情莫不然也能順其民之情而養之又豈患其渙散不歸扵理哉彥賔以練達之才卓越不凡之志由眀經捧鄉書來㳺胄監其抱蓄乎中也有源則發而出之外也必𢎞逺而無窮今徃而撫乎真定之民政猶發餘波以潤乎槁苗未有不克濟者然必順而養之使其民不待其禁令而自不欲去其土然後見其化之流政之美而於皇上求才圖理之盛意為不負矣予故因其交㳺之請為序以勉其治之成焉
送撫州太守王君復任序
為政莫效扵得民懐而世之良於為政者果皆得民之懐乎彼眀於令之下詳扵法之立可以新民聽未可以得民懐也發奸伏之如神折訟獄之甚敏可以使民畏未可以得民懐也功以勸之利以動之梗則鋤之蠧則剔之可以致民服未可以得民懐也懐其民也有道惟正乎已以率之平其法以約之不煩扵事以撓其生不為竒恠之行以惑其趍向使之安其業興扵徳讓而無凍餒之色愁吟之聲恵日及扵民而不自為徳則民必懐之不忘矣昔班孟堅傳循吏曰所居民富所去民思殆謂是歟故吾於撫州太守王公日初之來考績也知其必有以得民之懐焉初公由進士擢令吾邑其政綽有古循吏風其後改令他邑厯官大理去吾邑二十餘年昔時濡恵之民丱角者蒼然矣蒼然者垂白矣猶能談公之恵徳誦公之遺愛不置況今扵撫奉璽書之重以下恵其民有年矣豈得其懐不如吾邑哉意必有秀麥之謡陽春之喻興於三市五邑間矣然公之才之徳豈撫一郡能盡所展哉其進而列諸天子左右使恵加扵大衆功施扵天下亦且有期吾恐撫之民懐之扵他日將猶吾邑之民懐之扵今日也故其歸也士大夫皆為詩予復為文以贈公行以祝公終恵其民以語撫之民未可乆専公之恵
送河南叅政王公致仕序
河南叅政王公來京師欲謝事而去翰林侍讀學士李先生即其館而留之曰公年甫六十精神筋力未衰竭乆錬之才攄有餘之忠為眀天子奠一方恵澤元元乃其時也何急扵置榮祿離交㳺以求自佚計歟叅政公曰吾自捧鄉書升太學擢典郡教為禮部郎叅兩藩政事䝉國恩三十餘年不為不榮矣今仕乆而志倦茍不去位以待賢豈知止足之謂哉以故決意於投老蒙岡瀘水間不能為知己留也眀日遂白吏部不數日而賜老之命下先生乃會同邑之士餞以酒且賦詩以贈之命在會者皆賦之命球序之球惟楊巨源致國子司業孔君嚴致尚書左丞其去一也昌黎子留君嚴再而無所贈贈巨源以文而不留今叅政公之去也與二人類先生留之不得則贈以詩兼韓子厚二人之意何哉誠以叅政公之留則上之徳化待以宣下之人窮待以拯猶君嚴若留而人有所賴也去則鄉人之老者得其所與㳺壯而少者得有所觀徳而問學士之客其土者有所主吏其土者有所賔猶巨源去而鄉里増重也蓋進有益扵國退可法於鄉者叅政公有焉亦先生素所望之球因推先生之意以其不可留也為大衆惜而以其勇扵去也為吾鄉人賀
駱氏溪園嘉遯倡和詩序
駱氏暨陽世族也有隠君則民守詩書家訓不忘子五人又肖其徳隠君園其所居之北作亭其中日徃逰焉憇焉封焉植焉鉏焉灌焉非徒覬其畦蔬之佳林果之碩以資其日之所用而已蓋將扵此窺夫天時之所以運地利之所以成物情之所以遂人事之所以安以博其問學之趣適其性情之樂故即其景而為題者十有六詠之以詩者連篇縂而名之曰溪園嘉遁傳至京師士大夫屬而和之盈帙監察御史邵君宏譽其郡人也以序丐予夫欲廣園池以適其宴安之懐盤㳺之樂者不獨山溪之幽人處士為然雖王公貴人亦多不能忘情乎此焉然古今稱園林之勝未有過扵石崇之金谷李徳裕之平泉莊者而君子或不之取獨許子春之南園見稱扵歐陽子之文甚至豈南園勝扵金谷平泉哉特以金谷平泉侈富麗扵亭臺花木間而徳不足南園篤孝友之道於遊觀之外而侈麗非所尚以故人皆輕彼而重此也予雖未造隱君以覧溪園之勝然聞其子孫甚盛而家庭甚肅所為詩又皆和平雅重無激詭之音意其必能黜金谷平泉之侈麗而篤南園之孝友矣和者之詩其將與歐陽子之文同垂不泯歟予亦何幸有辭其間哉
送梁經厯赴邵武序
予後出未及親炙侍讀泊菴梁先生然聞先進長者道其平生羣行篤乎有古尚徳君子風睹其文又浩瀚鏗鍧傑然足以追古作而垂世教常慕其賢而思接其後人以觀其遺徳距今未二三年始遇叔䝉以賢良舉叔車以進士舉叔濟以才行卓異舉三人皆先生子也一時兄弟接跡仕途知名京師於斯信乎賢者之有後也今叔䝉擢邵武經厯交遊之士謂予宜贈以言予以守官行已之法叔䝉得於先生身教言命詳矣何待予言然予於叔䝉亦不能黙夫承世德之光而起者其發聞也固易亦宜有以自立而後樂道人之善者得有所藉其口春秋雖書公孫會之出以重其為子臧之後然使會無可書之善聖人亦何従而書之哉是以君子不可不自立也叔䝉之於邵武所事有其長所蒞有其民所理有其事其可不思所以自立哉蓋正身以表乎人使人有以見其徳加學以資乎政使政有以由乎道君子之自立也莫先乎此叔䝉能致力焉則人必謂邵武有賢佐先生有賢子矣何患乎仕不達而功不顯哉杞梓之餘頴復茂茍培植之不已則其為材也當不減扵初叔䝉幸加培植之功予有待其為棟梁而資廊廟也姑序以祝之
送陸汀州序
正統二年春禮部尚書胡公以主客陸主事尚寔之行能薦於朝天子用為汀州知府為之寮者欲華其行以文乃以屬予昔唐貞元時有陸先生傪者以祠部員外郎為宰臣所薦出刺於歙當時人皆齎咨涕洟謂其不當去尚寔與傪同姓其先必本扵一人也祠部與主客皆司典禮而主事員外又皆郎官之佐也尚書之薦無異扵宰臣之薦也歙與汀皆江南富郡其瓖地鄰也知府之與刺史名殊而官一也何尚寔之行獨不聞人有齎咨涕洟之聲色如傪者耶豈以昔之與今其時與勢有所不同耶方唐之衰也方鎮擁兵權戎馬之跡交於四境國家多故茍有抱竒負器之士則人皆望其在朝廷以扶植國本不願其有外任所以急內而緩外也今天下惟一四方無烽戍之虞甲兵之擾國家恬安天子公卿惟患有司失人將無以綏吾民使不至扵寒餓愁嘆恆汲汲扵得賢以任之士茍被薦舉以出而守一郡撫有數十萬家之民則人莫不以為榮所以緩內而急外也以故傪之去也大為衆所惜而尚寔之䝉㧞擢不淹抑扵郎署也尤為衆所幸焉雖然傪之為人也能是是而非非以舎已之矜従人之善其入為祠部也京師之人造焉者填門悉拒而不內其賢若此其為歙也必有美治善化以恵澤其民無疑矣尚實至汀能守其家法以字其民則汀之民固有所賴亦何忝乎與傪同姓而同其出處哉尚寔名徴松之華亭人其始舉進士也與予同年雲
送鎦判官赴定州詩序
永新與吾安福壤連而習俗一故二邑士夫宦扵外者其志之所在行之所履事功之所立未嘗不交相朂而爭相先也況鎦君易直以通才敏識逰太學十餘年蓋與吾徒還徃宻而相磋磨之尤乆者今而出判定州以掌馬政則其內之所操外之所施當不在羣有司下然無言以贈之又將何以盡吾鄉邑舊故之情哉此諸公所以有詩予所以有序以附其行李焉夫國家之設有司所以為民也然慮掌庶事者勢不逮於典國馬之牧力不徧於督國賦之輸或有以為吾民病也又各設官以司之欲求民之安也至矣及其𡚁也典牧者惟欲其馬息之蕃而不念其民之困督輸者惟患其賦入之不急而不䘏其民之貧致理庶事者亦曰吾惟事吾之事耳彼牧與賦則各有所掌何與於吾哉官之署一出政之門二三民之心一而趨事之途不下十如是而欲其民之父子相親兄弟相聚不可得也於設官之意豈不負哉必也若正若佐均之以為民皆國之民也涖之不可以偏重事皆國之事也視之不可以獨輕使事體歸一而令出不二然後民得其安而於設官初意不負焉易直之効職扵定也予固知其有餘能矣然必恊其寮公視其政求如朝廷設官初意以寜其民則不惟定之士民有賴亦吾鄉故人所願望焉
送江西布政使張侯赴任序
江西右布政使缺二年矣至是公卿大臣僉舉監察御史張侯文昌為之布政之位髙扵御史九等自御史超陞是職前此未之有也至侯始有之不待循名較跡已知其行檢之清淑器識之宏偉治法之精練卓然有以髙其等夷夐出世表矣不然何以見重於廟廊受知扵宸極而特䝉此無前之㧞擢哉然士君子抱負所有遭逢其時致有無前之㧞擢者必欲殫其智力大其設施以茂建無前之功業然後足以副衆望荅上恩以不負舉主之力於推轂也侯之徃也得不大有所為哉予既幸其故土之得賢牧伯而交㳺之士又以贈行之文為屬則於所當為者不得不舉其萬一為告也夫江西之人沾沐聖治之餘又賴有方面之臣克順撫之故文墨之俗乆而猶存然百執事不能無鄙暴無浪濁於其間必思有以退之然後亷風益勵小大之政利於民者或未行其行者或非民所便必思舉而革之然後至理益臻鄙逺之民貧者或失養流者或未歸以致田多蕪而嵗或儉必思綏而業之使邦本益固懐挾才藝欲出而仕者或遏扵所司其仗義守節者或旌別之未及必思作而起之使俗化益美武㫁之徒侵漁之未饜必思鋤而擊之使民蠧逺屏此皆為之所當先者侯誠留意扵此而又従容以盡其餘則徳化必賴以盛宣所謂無前之功業固可得而建矣吾江西之民䝉其仁也尚可既哉昔鮮于子駿牧東京當時以一路福星稱之今之為福星江西者其在侯歟侯與子駿皆蜀之良皆由科目興故敢以之望之
送僉都御史張侯復任南京詩序
南京僉都御史張侯志忠既上其績於墀下退而疏言兩淮之民有飢色而有司以甓山陽運道收其傭者累鉅萬非民所堪臣見官所棄甓山積於濟南還漕舟繦屬於途若因還舟順載棄甓寘山陽可蘓兩淮民困上既允之其同榜之士劉球竊喜其一言中㫖而利及於人為甚溥檢討王君伯宣復為球言侯為監察御史南京時嘗按憲司所上獄狀有十數人罪不至死而所司坐以死者即抱狀白於都堂請出之都堂以獄成難更為嫌侯固爭曰避嫌以殺非辜不徳也卒脫其人於死其守制家居也憫鄉民阨扵嵗儉不能自存出所束銀帶易粟以賑之由是感激富人不敢閉糴以要利人賴以生者衆其能理獄之寃拯人之窮也有自來矣豈止一事足利於民而已哉球益有以知其道濟扵物將無窮焉何也先正有曰一命之士茍存心扵愛物扵人必有所濟況立都堂之位身之所處為已尊勢之所及為可逺固非一命之比而能篤於愛物如此茍充極是心豈不足隆國家之慶廣生民之福為世道之所賴哉以故知其濟物必將無窮也侯之行李將南也王君復以詞林諸君贈行之詩來屬球序夫侯素以愛物為心請廣所愛之道以為之告蓋愛者仁之施也而仁之要在扵公無私焉是故見善而必舉之者非欲其附已也將勵天下之人使同歸於善見惡而必去之者非惡其害已也將遏天下之人使不入於惡是則仁人公無私之心公卿大臣今日之所當務況激揚濁清又憲綱之所素存侯歸而思仁其身公其好惡以舉其所職則其愛所及必溥天下之仰其澤其有涯哉
送憲副胡君赴廣西詩序
廣西與福建皆極中土之南其民之良頑俗之美惡施政宣化之難易蓋不待辯已章章然眀且白矣仕而樂扵得福建不樂扵得廣西者人情皆然自非有志之士其孰能免於此哉故㑹稽胡君宗愚以福建按察副使去喪調廣西人皆意其有不懌之色此徃彼顧之懐獨士君子知胡君者以為天下無不可化之俗而俗化之移也待乎人茍得人焉以臨乎民上則不美之地可變而為美安知廣西不可為福建耶始也福建之文物固未足與中國埒及常袞觀察其地設鄉校以誨之見民能誦書作文詞者輙與為賔主之禮奬掖勸進靡不有方漸濡之乆而後其人風流儒雅道徳功業卓然有以雄天下其作而起之蓋自袞始胡君負才能有文學知名於內臺也有年茍至廣西能如常袞之盡心焉以化其民使谿峒之間蠻煙瘴霧之下持戈矢者皆耰鋤言侏離者皆絃誦習椎結者皆冠纓利爭奪者皆禮讓則他日廣西之文物當如今日之福建矣胡君之得廣西豈非其建功立名之地歟夫何不樂之有已而覩胡君果欣然自得躍然就道畧無一毫不快於心不惟有以超乎人之意表且欲化成其俗以求副乎士君子之論焉翰林修撰陳君叔剛壯其志而屬交逰賦詩以贈之屬予序之餘三人同年友也故不慚以淺陋之詞冠扵雅頌之首
送查大夫致仕還龍潭詩序
在彭蠡之浦匡廬之麓有龍潭地靈而水盛樹林叢茂霧靄欝積世謂斯潭也有龍常升降其間故以龍名潭之上為世姓查氏所居查之彥曰濟時將致禮部郎中事而歸其子壻谼尚書胡公能子也為籍所得縉紳送行詩若千篇屬球為序球因喻以龍之為徳焉夫至靈變莫測龍也方其見而與時逢也則能乗風雲行雨澤施其用以濟夫物於無窮及其潛而與時違也則必處淵瀆韜神光守其徳以自養而不外蓋無徃不得乎道焉故易取其象於乾以眀君子之出處進退當如龍焉必動與道適然後當其可也查大夫負過人之才徳由賢科起而厯官郎署佐掌邦禮三十餘年凢典章之秩儀文之施莫不宜乎今而不謬乎古使人稱其習扵禮而修於職其進也固能見諸用矣今也年力衰而仕進之心倦乃疏於朝乞歸田裡雖爵祿榮扵前軒裳圭組乘於後舉不足移其退休之念豈非篤守其徳而不失乎自守之道哉昔李伯陽為周守藏史能眀於禮以施諸世及脫駕而西則託方外之說事著述以自晦其跡故孔子謂其猶龍焉球扵查大夫之歸也又豈得不藉此以為喻哉若夫林泉之下待其歸室家有慶子弟有教鄉人故舊有所觀徳則籍中之詩詠詳矣奚庸言
𤓰畬鄧氏族譜序
安成多大族而𤓰畬之鄧最盛蓋自梅魁翁開業垂䕃以來非惟發科登仕連世有人其以人庶而地不足為容析居橫石金谿下店漢江橫店斗塘清陂安田楓林凢十數𣲖所至未三四傳則又以地之小而謀他析者不可以數計其生之蕃也他族尠克儔球壻於鄧氏其族人時節享祀之會間得與焉一日有誦其族之盛而問扵球曰昔何以致此今何以處此球曰致族之盛在徳處族之盛亦在徳而非勢力智計財賄所能為衆皆曰徳何如斯可以致其盛而處其盛球因告之曰財無私而事無専如某之為子能順其親誨必領而行必後如某之為少能恭其長閔其稚弱而不欺如某之尊能慈其卑養其不才以成其才如某之賢而不棄其不肖分其餘以給其空乏如某之富能濟其貧以得其道而扶持其不得道者使不為人所困厄如某之達能顧其窮念其父之不及見而撫其遺孤子如某之生不忘乎死誠如是是謂有徳徳積之厚則其嗣續蕃而族各得所矣言訖而其族之長徳溫顧謂其羣子弟曰斯言也可書之譜為吾宗人世世勸球辭以姑俟他日已而徳溫甫即世球嘗自咎當時不能亟於順承以至終扵無地以復長者之命後十餘年其宗弟晉初甫年七十有三矣擕其譜至京屬球序之球因得追書昔者之言於其端雲
送教諭蕭先生赴長洲詩序
泰和多賢者而蕭氏又世有人焉予少時聞山東鹽運副使鵬舉措政平而自守固動足為居官者楷法心已賢之後於京師覩翰林編修孟勤文章徳行足追乎古而發聞於今則又賢之今復於編修所得長洲教諭彥清則儀觀美扵外問學優於中有足為後學表帥者又豈得不賢之哉蓋彥清為運副之孫編修之従子能自進脩以肖其祖肖其諸父者也予得之而益信蕭氏多賢焉及其行也飲而告之曰世之所以重賴於賢者非謂其能取諸道以自善也為其能推善已之道以善乎人也茍賢扵已矣而教不施於外澤不能及其徒則其善也獨而已矣豈所謂兼善之道哉子之扵長洲也其必取夫聞扵爾祖受扵爾諸父而懐蓄扵爾之心思者以加諸彼之子弟使得遵軌度䝉潤澤以進其徳以成其才然後善及扵人也廣而人之仰其教也無窮矣彥清曰敢不思早夜罄厥能以為長洲子弟規哉予既得彥清入其言復不揣固陋輙書於歌詩贈行者先彥清名欒由鄉貢進士試禮部以乙榜奏名授斯職雲
兩谿文集巻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十三
明 劉球 撰
序
送河南參議宋君赴任序
荊山之玉必遇卞和而後可別於凡石以重於連城夫玉與石其理之精粗異其體質之溫潤燥澁不倫人皆得而別之奚待卞氏哉葢玉之為璞也儕於石而石有碔砆者似之非遇明於知玉者往往混而莫之辯是故魏人獲尺璧以為怪物怖而棄諸野宋人得燕石深藏什襲以為至寳彼豈賤玉而貴石哉昧於不知孰為玉與石也惟卞氏知玉之尤者凡玉之經其目入其櫝者皆珪瓚之才國家之寳故見重於人長價於市而碔砆不得與焉吁世豈無美玉哉不遇卞氏而棄為怪物以寳燕石者多矣其得遇卞氏者不亦幸乎禮部尚書胡公知人之卞和也去年舉儀制郎中孫君原貞為河南參政人皆曰宜今年舉精膳郎中宋君景仁為河南參議人皆曰宜孫君之為人賢也宋君嚴之淳安人自刑部主事轉吏部而陞禮部其負才之淵茂履行之端確處心之公而無私皆與孫君埒其為人又賢也故胡公舉之而人皆宜之夫天子所以委腹心於公卿大臣者望其能進賢以輔治而宣化也然賢者多退遜寧屈下位累跡羣衆人之中不求人之知而不肖者惟恐其不暴白使時無明公卿則不肖者進而賢者退矣必賴公卿之明而能擇之而後賢不肖辯如也二君之得徹名天子拔於郎曹之列膺乎方岳之重者其亦幸遇胡公歟二君舉而官於禮部者既以為榮復以為勸且屬予文贈宋君並致意孫君欲其竭志均力佐理河南之民使咸蒙聖化以求不負胡公之明
送彭謙進士赴天官序
皇帝御天下之明年勑吏部召用永樂甲辰進士廬陵彭君終吉在召列將行友人王仲求倡為詩贈之請球序其端夫通一經能習為文辭拔出郡縣齊民之列為儒生以應試於方岳則一郡縣人自以莫及焉而慕之拔出一方儒生之列為舉人以㑹試於春官則一方人自以莫及焉而慕之拔出天下舉人之列以䇿進士於天子之廷則天下人自以莫及焉而慕之所進益髙則不及之者益衆而慕之者益遠舉進士豈易言哉然為進士而有官弗克稱其官有民弗克理其民守日移而行日迷聞日隳則逺而天下近而一方又近而一郡一邑之人舉失所慕舉將心謬而舌誅之其致毀也亦備可不慎哉終吉以多識敏才見慕於郡縣於一方於天下矣又得退而修之家以㴠濡其所已得增益其所未能今當出而仕於時顯於用其功業必𢎞逺卓異足不負逺近人所共慕矣球與終吉同升方岳而先後第進士行當駢首銓曹接武闕廷之下篤昔人所謂青雲交不可不致忠告之私以為歌詩道行者先
送禮部侍郎王公致事還武城詩序
七十而致仕禮也亦有不得謝者何耶有義存焉禮亦不可得拘矣禮所以守乎道之常可去而不去非禮也義所以適乎事之變不可去而去非義也故召公聞周公之喻而遂留石蠟必定其君而後老古之君子所以不敢辭勞貪逸於國有事之時而常謝榮樂退於世既平之後者何也審於去就之節適乎遲速之宜以求合乎禮與義也往嵗禮部侍郎武城王公以年滿七十請老不得而留焉迄今三載然後果於去而不可挽其去就遲速豈不合於古人之道哉方其初請之時上嗣大寳之日淺而西陲之干戈未息北敵之氣燄方炎中外多故佐大宗伯以贊大猷商確庶政為國家久安計也雖年已至豈忍遽釋而去以求自閒安哉故不得命而不敢固請視義之重於禮也今上春秋日以富萬幾日以親西北晏安中外實為無事百官有司各修其職大臣之所荷負於是乎少輕矣公知其有可老之期遂決意於去雖有厚祿盛位豈足繫維其心少淹其跡哉所以必請而行於禮既得而義亦盡矣始也為義而留留而天下之人不謂其固寵終也據禮而去去而天下之人不謂其獨潔球故謂公於去就遲速之際得古之道焉雖然公自早嵗從胄監出尹大邑僉憲司事轉冬官正副郎出參藩司政然後陞禮部歴官四十餘年朝之公卿大臣非其故寮即其夙契設祖都門外豈無分棄之惜耶況吾儕以友其子檢討玉故數辱公愛尤不能無戀戀之懷有是懷而無詩以發之將何以達於公哉此贈公之詩所由作也作者二十一人咸謂球宜為序故不慚以蕪謬之詞冠於諸作雲
送王紹肇武歸醮序
外惑者遷業內務者成效此俗人智士所由分也葢士之始學也羅列詩書朋厥輩行以遐蒐而幽討博辯而競識晝不足則夜以繼之雖窮居寂寥而不較無非欲並驅往哲𣙜譽當時也頃焉羣分外處凡榮華易好之物樂驕佚燕遊之人可以悅其視聽分裂其聰明者雜然四至使其心一動志一膠必將毀業以慕之改其轍而趨之乆而不歸則䧟於流俗人矣有能專心壹志使在彼者不得易吾之所固願妨吾之所素習則功日収業日就豈得不為智士哉然在彼者易向在此者易違故世之出此而入彼者比比皆是宜乎智士恆少而俗人恆多也夫子夏聖門髙弟也猶曰入聞夫子之道而樂出見紛華盛麗而悅使子夏遂悅其所悅而不復樂其所樂亦將與流俗人同居惟其能不以所悅者易所樂故終以文學名科而能不去索居之貧也後之學者可不慎哉王紹肇武從余授春秋能通大義將歸受父兄之命以有室余懼其惑於外也故為是説以曉之雖紹之父兄皆賢而善教必不致紹之外惑然防㣲杜漸春秋法也不可不預言之使早自辯於是與紹同游者十人分韻賦詩以繫其下
路氏重修族譜序
自軒轅支子封路始有路姓其後臨淮守溫舒言中宣帝㫖得載名西漢書而路姓始著又其後兵部侍郎袞四傳至尚書冀國公嗣恭生散騎常侍應世家平陽世有忠勛隋唐朝得載名唐世系表而路姓大顯有弟於常侍曰恕官躋御史大夫其子隨宦寓汴之開封祥符邑北城子孫屢為大官能不隳平陽之家聲凡十世至文林以明經舉宋仕元終安福州雲子孫遂居州東後徙其西下塘而分湖溪分蒜坑咸業儒志宦有汴之遺響焉其六世曰誠明始輯録舊聞推本先繫用譜其族以其基德自平陽也遂題曰平陽路氏譜又二世曰世昻重加參訂以補其未備於是路氏一姓自平陽而汴自汴而安福其宗支秩然不紊文物炳然有光矣昔在春秋時杞夏裔也宋商之枝也皆先代之後皆作周家之賔而杞屢降稱子位列庶邦之下宋尊稱公位躋侯伯之首聖人何卑杞而尊宋哉誠以杞自弱以滅夏之文獻宋尚能存商之祀事故聖人特加抑揚其間使後於華宗哲祖者有所懲勸以自樹立而不墜落下風也其拳拳務成厥譜如世昻祖孫思述平陽汴之遺德以作起其後之人殆得懲勸之意於春秋乎且路族之翹楚者曰世清其俊而才者曰世白於余為內外兄弟而世清季子璧又從余課進士業方勤余故知路姓之顯將復乎陽汴之舊也用序其譜以待之
墨莊劉氏重修族譜序
余少習春秋窺宋集賢學士臨江荻斜劉公是先生所為意林權衡已慕其有功於經及讀宋史見其與弟中書舍人攽暨子秘書監奉世俱以文章理行顯於仁英二宗朝稱三劉於天下又慕其有光於國後觀地理誌並世族書具載其祖贈戶部尚書式以工部郎聚書千巻因夫人陳氏授諸子為墨莊致乃考主客郎中立之兄弟五人俱得第為美官澤及其父子兄弟而益大其後四世孫除又篤修前業以重墨莊之舊生子二人繼登第其季清之守袁州且以道學名又慕其德之世積於家焉常思其人不可見思即其地見其後之人求其墨莊遺址問其家累善至今凡幾世所聚書僅存其殘缺者幾巻能味其餘脂剩馥而興起者先後幾人其文物衣冠有如前日之盛否亦有父子兄弟並與計偕履華耀尚能持其清節不棄毀否其流光遺潤及其鄉之人有能道吾聖人之道不䧟於邪説否則有志未遂間以圖傳太史容窓翁文集之故得交淦水北劉君自貞辱道其上世自荻而分集賢學士即其先也故其為書樓亦欲如墨莊故事且以譜來干序因窮其始末推本其世系考其𣲖別甚白且悉不待即其地盡識其後人已可知其善累於家也源源不替有書樓以代墨莊而所謂千巻者盡更其舊而為新咀嚼其脂馥而作興者又將駢起而輩出今日之文物衣冠殆不減昔日之盛將見父鳴而子和兄倡而弟隨以並登要路守清節以不渝家法者接踵而來雖未見其鄉之人不知其道未道吾聖人之道然餘波所漸必皆知邪説之不可入矣球於是譜而益慕劉氏之愈逺而愈昌固不待球之序已足以昭前開後矣而自貞乃請之勤勤不倦其亦知球之最慕其先德之乆歟故球雖愚不似亦不得以序辭焉譜謂其劉來自吾安成今按吾劉氏譜亦有荻之𣲖但其劉祖漢元王交吾祖定王發豈當時記載之偽亦後好事者附為其説歟姑置是以俟考焉
宴㑹詩序
吾邑人宴會於京師也有善俗之道三而矜行能榮名爵侈富商利之事弗與焉其三善俗之道何哉自鄉人親故仕於朝者重時節邀飲不得人致而家赴於是每節定以一人為之主衆皆從而㑹焉以共一日之飲無忘其平昔之歡則鄉好篤而舊故不至遺矣其會也少必恭長尊必禮卑藹然彼此之情交相達則禮讓興而傲慢之習可革矣凡會必有法言以相規巽語以相掖使人得以自省其過而勉進於善不至內蔽之深外行之缺則忠告有聞而德義之樂趍矣有是善俗之道三又必相與賦詩以詠歌其事紀載其樂將垂之無窮文物於是乎昭焉故是㑹也作之三年以國哀而停焉停之三年而後復焉復至於今又五年矣其人之離合官之轉遷不一矣而終無厭輟之期外方異邑之人嘗竊慕而復歎其不可效於此亦可驗吾邑人之睦而習俗之不薄也編修吳君與儉嘗白於祭酒李先生輯録其詩自壬子除夕始至甲寅冬凡二十二㑹作詩者三十三人詩總三百一十八首分為二巻而復㑹之作不在是列噫不為不盛矣豈吾同好之士幸得託名至於乆逺而已哉其未㑹者得而誦之亦必有觀感之心作起之志也吳君之有功於鄉㑹間豈可以小言哉特序以嘉其意
黃田八景詩序
地之遇其人人之名其地皆若有所待也極縣之北有黃田焉其山蜿蟺而盤崒嵂而起皆列翠於其四面有水中其兩山而行迂徐恬潔貫四時而長清山之木多松松下有逕樵人往還扣檐相和而歌聲聞旦暮⿴溪皆叢竹昏夜漁火照暎其間錯若明星布地溪上有舊墩橋通驛道驛改橋頽而故址餘砌猶在其山溪㑹處有鉅石斷如鋸畫分置道左右世傳昔有二仙爭道為前至者推石蔽其路後至者奮劍斷石而路復通每冬雪霽其峰之特峻者凍白彌旬若玉柱矻立天表隂崖有洞風時從之出則聲鳴若雷是皆竒勝可觀然自天開地闢未嘗見好於人能名於世必待傑特有文之士彭氏庸質莊於其間往顧來瞻列為八景而後時之能詩者歌詠興焉夫染谿更名於子厚而八愚之詩作姑𡦦經遊於太白而十詠之誦傳皆地之遇得其人而後名也今黃田之景幸遇庸質又豈不足發人之歌詠昭人之耳目以與染谿姑𡦦同垂之無窮哉余故序以張之其八景之名一曰羣山列翠二曰一水清流三曰松隂樵逕四曰竹裏漁燈五曰殘橋古道六曰斷石仙蹤七曰雪峰玉立八曰風洞雷鳴
徐教授雲壑幽居圖詩序
遊宦於四方能不忘其舊所居者知禮樂人也姑𡦦徐君民彝少襲父祖業居其邑之青山樂其地勝而幽閒夷曠有雲霞林壑居室田園之可遊息耕食也扁之曰雲壑幽居以窮經探道其間學成貢之京師掌教於南皮升教於袁之郡庠驅馳宦轍思居雲壑不可復得因圖其狀於巻以自隨所至於蒞教之餘輙拂幾橫巻以想其雲物之所寓林壑之所止居室之所在田園之所有隣煙里社之所聚竹樹花卉禽魚之所生植飛濳葢不必浮長江泊採石登臨吳山楚水之交而其雲壑之景物人情悉可接之目融㑹之心胸恍然不知身在他鄉有官守之繫也夫禮不忘其本樂樂其所自生若徐君之懷舊居念舊德非達於禮而明於樂者能之乎葢不可以無贊善之詞以彰其休也余故序以發作者之興
甘氏祠堂侑享嘏福詩序
祠堂非古制也然專一室處髙曾祖禰神位按時日合羣昭穆進謁其報本之䖍猶庶幾古者家有廟之意葢紫陽朱子因時宜參酌以古制約為貴賤通行之禮誠後世所當講也今二百餘年士大夫之家能知而好之者鮮能好而行之者尤鮮余士服時常舉斯禮於家矣然位次不能不狃於時之尚中衣冠器物不能不因仍於時之所服用享祀之期儀文度數之設施不能不趨於時之便視朱子家禮猶未悉合焉獨豐城甘君孟進建祠堂其廬之東所制則惟家禮是凖可謂好古能行人所未行者矣惜余未舉踵其兩階間觀其位次之定詢其衣冠器物之用考其春秋行事之節果皆遵家禮不依拘乎時否歟然意其次昭穆以尚中竭乎報本之䖍必本之家禮亦無異乎余家所施也況其子瑛與余同主事禮部又同有志於述舊典以尊祀乎先不宜無詞乎縉紳記述之末特為侑享嘏福詩五章使其奠爵受胙之際得有所誦焉甘氏系出丹陽其先有仕宋至司空者食邑豐城至今廟享其邑之驪塘司空之後有為憲副為州守為縣尹學官者孟進之宗也世居其邑進賢坊今祠堂在焉詩曰
於嘉茲土肇造明宇內廓其楹外環其堵栢翠松蒼周遭庭廡審厥隂陽開牖達戶爰潔爰修事爾列祖列祖顯顯世澤世演司空垂裕憲副貽戩紹熈迓休郡守縣尹承之不替播之益緬穆穆昭昭永享祀典祀典有秩維時卜吉罇罍既滌豆籩斯實醴齊牲肴厥香孔飶庸致孝思孝思克一是瞻是俟來祖考於室祖考既位曰爾孝嗣克毖克劬肅將祀事錫爾永年食茲土利允康其居無圯於志衆多孫子世愈昌而熾庶哉孫子既明且偉靡忒於儀克窮於理躭詩悅書芥拾青紫峩冠長裾世濟厥美劍水滔滔流慶源不已
王處士濳德巻序
世人誦太史公之言曰閭巷之人砥行立名非附青雲之志惡能施於後世遂謂士窮於下苟不為達官貴人所録將無自而名於後其能名於後者必達官貴人表白而張大之也愚則以為士患德有所未立善有所未臻耳何患無名乎後哉茍累跡庸衆人之中而無德善可稱將何以藉口於達官貴人以能永其傳聞歟葢必有過人之行而爵祿未之加焉事業未及施焉以至沒身不遂則彼達官貴人茍有文章而樂道人之善者必將哀之且有言焉以述其所有而悲其所不幸使後世知而慕之不至於淪落無聞此太史公所以傳伯夷悲許由而悼顔淵皆出於忠厚之至君子之心也是宜處士昻霄之潛德有巻愚亦不得不因刑部主事功載之請而為之序焉昻霄素負竒氣有識量為學務大義急踐履而不事章句其於孝也至而生之者榮於有子其於弟也篤而長之者樂於有少其於友愛也切而弟之者安於有兄其自幼至壯未嘗計家之有無惟知力此孝弟友愛之道而已其平居命其族訓育其徒與鄉人故舊言亦無非舉此孝弟友愛之道葢有志於善世厲俗者矣惜其未沾一命以沒則達官貴人豈得黙無一言及之哉是以讄行之詞悼亡之什亹亹乎聫篇洋洋乎盈耳所以誦説乎昻霄之德者既工且至則昻霄沒而名可稱於後矣昻霄諱俅吉水富溪人姓王氏功載其從弟雲
雙峰先生文集序
有令德其中者不能不文於外文者宣播其德之具也不有其德而曰文足以追古作名後世非誣即謬皆不足與言文也有追古名後之文浩乎與江河同其流皦乎與雲漢爭其輝鏗乎與金石抗其音者皆非末沿外襲所能為必有德焉為之本德有大小而文之淺深髙下隨之故曰有德者必有言此雙峰舒先生國輔之文所以垂至於今不忘也先生靖安人舉進士宋淳熈間厯官郡邑以亷於處已公於理物為晦庵朱夫子所嘉晦庵當世大賢也先生能不見絶於大賢而為大賢所嘉其亦大賢之徒歟為大賢之徒者必有德之士也先生之文傳至十世孫守中凡九巻合表箋啓疏詩賦記序之文二百二十九篇葢不局於時格而一出於已之新意是以竒正迭出而渾深俊逸之氣象相生藹然有德者之言也守中余同榜進士今為主事刑部文學政事大類其祖將重入是文於梓又見有德者之有後宜序以明之
送戴先生歸梅溪詩序
梅溪永新山水佳處也戴先生本敬罷官於衡將歸而尋泉石之舊好定魚鳥之新盟於是溪之濱人謂先生年未老力未衰所抱負而施於外者未及盡乎其中之所有何不與世委曲以留連仕途少增其事業乃果於投閒寂寞之地將何所用其能耶球聞而語之曰先生之志固有在也夫君子之進而居得其位食得其祿出有輿馬僕𨽻以代其行執其役入有裒衣巍冠以尊其瞻視汲汲乎上者惟患吾忠不得效汲汲乎下者惟患吾澤未之流汲汲乎四方者惟患吾之功業有未著聲名有未揚日夕弗遑以求其意之遂道之行此遭乎時者之所事也先生始也由進士起而職郡教相藩國同知郡事未嘗不志乎此矣然時不可必其得焉君子之退而優游物外左經右史前親戚而後游徒日以窮夫天地之所以自始人物之所以生先聖賢之所以為教近則口授之於人逺則手筆之於書將推其道以淑乎其後以傳之無窮此不遭乎時者之所事也先生今也乃得歸而事之況其事有可得而必乎若夫以得失為患知進而不知退必將遵行險之途揺乞憐之尾僥倖以苟得阿徇以取容亷恥喪而奔競之風成此小人鄙夫之事君子之所恥先生豈為是哉人以是皆知先生於進退之際確乎其有道裕乎其自得矣縉紳之士作詩贈先生歸者遂用其言為之先雲
端午宴㑹詩序
吾邑人居京師而時節有㑹者常事也宣德乙卯春以國有喪罷之及再祥也而後復焉是嵗端午㑹者十有五人而主治具者余也雖敝廬不廣又無逺方珍竒之味與夫華麗之觀絲管之奏然牖戶夙滌薰風時來菓饈隨宜蒲觴角黍又應時薦亦足以娯令節追舊㑹之髙蹤況在㑹諸君尊者有容卑者有敬動以禮節故不必嚴禁申教而諠譁自息言以文宣故不必謔諧謟笑而歡意自洽酒以令行故不必強酬酷勸而衆賔自醉又繼之以吟詠使人各得暢其懷尤足以篤鄉好厚彝倫美風俗昭國家之閒暇而吾徒得優游以自適也顧其為樂不亦至哉竊思余自庚戌之嵗入京至明年冬始有鄉會當時預者十餘人又明年増至十四人又明年至二十人未幾㑹罷而預者亦或遷或調或歸或沒及今復㑹則坐中能言向時事者不過五六人焉耳雖學士古亷李先生風采如故猶以子喪未預而後至者乃倍其舊焉夫以數年之內而一邑之人升沉聚散若此況厯年之乆哉昔人所謂俛仰之間已為陳跡不能不以之興懷者信乎其然矣又安知他日不有人焉思今日之㑹如吾儕之不能忘情於向日乎因録諸君所賦並序以文非徒以誇今日之樂亦將以繫後來之思
送王邦英赴景陵丞序
邑彥士王邦英之擢丞景陵也來問余蒞民之道因告之曰凡受命官其土者無小大皆謂之民牧葢將使之牧其民不至於失所養也為天子命官以為民牧者豈得不盡所職乎借使受人之委以牧其馬牛猶當食其所食除其所害使其生長而蕃息焉食之不時也害之不除也生息之不蕃也固失其所以為牧之職況又有所攘焉以拔其鬛角竭其乳酪以病且瘠之則將何以逃其咎今也為天子牧斯民而不知修其職又冒焉攘其所有以觸夫不可逃之咎而不知愧者皆非所謂良牧也其良於為牧者必於此乎懼以恭其職不敢有所攘焉以取其咎則令聞優秩必將歸之或有秩不加乎其良而咎不及乎其不良者非道之常也出於時世之異也君子道常不道異故吾之望子也以其良而不以其不良焉邦英退以誦之其兄監察御史醴艮謂余宜書所言為邦英警且朂余憶邦英始也從余問舉業學通而文贍一遊場屋不得志連謁試於有司而有司連辭焉懷抱其有留連江淮汴泗間以求遇夫知己而終不遇退修其業於家郡守知其賢而薦之遂有今擢可謂伸於乆屈而用於既足者也其為人牧也必良其於令聞優秩也必將有得然後見其學之行吾言之信也遂書以貽之
送郿州學正林惟盛序
余居京師友天下賢俊多矣而執禮之恭莫惟盛最惟盛遊太學師縉紳先生多矣而相好之篤莫余先故旬朔見面相與辯疑而質難往往夜分不倦至有慶事及不安節欣戚亦嘗同之是豈他人之為師友者比哉今年惟盛戰藝春闈余沗考較之列意其必在進士選中惟盛亦嘗以是自期矣乃竟列名副榜之首去進士特一間焉余甚為之惜而惟盛略無怨色於此亦可見吾師友間所守者正所順者命所信者公無私耳豈茍焉相比附欲徼一時之幸者所能預哉已而惟盛得郿州學正將行來問其所以為教之方因語之曰子之學於余者非春秋乎春秋大義以公天下為主其是非之所以辯功罪之所以定予奪之所以施名分之所以正莫非大公之道焉聖人用是以匡天下後世之人心也逺矣學是經者可不以至公為心哉子與余之心均無所私於春闈也庶幾不昧乎春秋之為訓矣今子往而克廣是道以淑乎已以推而矜式其徒則郿為三穌子之鄉其習俗尚古其山川之秀鍾於人者當以時發安知其間無瑰傑竒偉之士出而與子遇耶遇則不但余之授於子者可行於彼而已子之令聞當因以起美秩當隨以至所謂行仁義而自無不利者余誠有望於子也子慎無怠惟盛曰敬受教願書以識不忘故為書之惟盛姓林洪之新建宦家子其尊府貳令君退休有年惟盛葢能守其家法雲
送方侍御序
量能而授官者朝廷之首務今昔之通典也而今時御史之職獨難於得人始以吏部選用監生進士之有才質者為之乆之而賢不肖均焉乃罷而用大臣舉已仕者試御史事六月然後考而任之其賢不肖又均焉復罷而聽吏部雜選待選官試而考之如大臣所舉者然後任之其賢不肖又均焉得人之難如此於是都御史言進士監生所學者經所明者理所養者為有素既不任之以筮仕之初宜選其仕為中外七品以下官而治行著者考試如初而任之上俞其言命下而首與是選者永福方員茂規也方君以宣德癸丑進士為行人三年行以茂聞績以最稱故得與選擢監察御史廣西道使其行績未著著而非進士亦不得與焉其得御史葢亦不為不難矣嗟乎世之為御史者孰不欲勝其任哉然而任克勝者卒不多焉何也其剛猛之有餘者或仁恕之不足執守之素固者或風力之不逮明敏之足稱者或自矜之大過恭謹之不肆者或大體之不諳是皆失於一偏而不得乎道之中也欲勝其任可得乎剛而能恕執而有為明而不自矜謹而識大體余惟方君是望葢與新定御史之選自方君始始而得人則繼其後者不患不得人矣故因其交遊有請特序以為之賀而亦有以為之期焉
送彭教諭赴長樂序
宜章地里距吾安福不甚遠其邑人官吾邑而政與民安德及民遠澤入民深莫前大尹鄺公若焉公去吾邑三十餘年而後司訓彭先生友諒至邑之父兄思公不可復見得見先生猶見公然莫不喜而為其子弟曰先生昔賢大尹邑人也必能去爾之昏昏進爾於明明宜善服其教無違焉其子弟由是奮於自修勇於進學爭欲從其門以出身不數年而生徒之數倍厥初其與計偕者益衆焉先生以故大収善教之名而大尹公之德澤亦因以増輝而益潤於吾邑也至是先生以年滿課最陞長樂教諭兵部左侍郎鄺公大尹公哲子也以余出其先公治下遣人來徴文為先生贈余豈得辭哉夫仕於今之世而得上談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道以廣聖朝之化以開後學之蒙以文當世之俗惟師儒之職為然故職師儒者不必勞於吏牘之親酷於刑具之用而佐理之功常倍於百有司然亦豈無其道哉行誼之修日勤而不怠如詩所謂成人有德者師之道也問學之進日増而不已如孔子所謂溫故知新者師之道也師道既立則不患其教之不效矣先生由賔興起家訓成都轉而至吾邑而吾邑之士隨與其教之已效也如此今陞長樂又為産賢育才之地士之抱藝能以冠鄉選魁廷對者屢屢有人慾教之效於彼也不難矣雖然師道之在已者不可以不盡也能盡其道而後可以為人之模範成人之德器焉不然將何以資人之求哉況世之由師儒進而立要路超而為達官者以能盡其道也先生之於師道克盡焉則長樂雖士大夫淵藪豈足淹其足哉顯用之期行當至矣因序以贊先生之進
送李教諭致仕南歸詩序
黃梅教諭李士安先生課最在京不謀於交遊不考諸蓍龜不自計其年數之未逮脫然堅以老為請吾安福之士聞而欲留之則賜歸命下而勢不可得留矣然猶拳拳不忍其去者何耶先生上世本吾邑東清陂人自曽祖以來避地廣東再徙而家蒼梧則地之去吾邑也數千里自始迄今垂百年其聲聞之不相及也乆矣至先生出而仕四方遇吾邑人無分貴賤賢不肖無不禮之至京師必求吾儕邸舍而造焉以敘契濶道殷勤訊問其宗族墳墓安否何如及去而守職於外則起居之問平安之報又常累累而至其厚於吾邑人也雖親骨肉不逾焉今先生歸老蒼梧即其少時之所居出其宦途之所得以師表其鄉作式於後學其為樂也固有餘矣吾儕欲復與之接一面交一言共一觴酌之歡可得耶故於其行而情有所不能釋焉因各賦詩以道之餘復念吾邑中故俗散於外境而子孫襲其餘澤以至盛且大者不少也能厚其祖之邑人如先生者曽幾人哉先生之所以厚吾邑人者念其祖也念其祖者仁厚之道也篤於仁厚之道者必思繼其祖之志而不忍委其故物余以是知清陂之煙霞泉石殆將為先生所有焉余家茨谿之上去清陂不甚逺青山喬木東西相望他日幸有歸期則與先生攜琴載酒往來其間樂閒暇而頌清平意必有日特序以為後㑹張本
送周修譔還鄉祭祖序
皇朝策士迄今二十科而兩浙學者與大魁之擢自四明之張信後有今永嘉周君中規其人焉中規之擢魁也又當聖天子改元之初年則其出也豈偶然哉葢必有以鍾夫浙東最秀之氣而關夫天地極盛之運也不然何以生當其地出當其時歟士大夫於此豈得不以潤色大猷培植名教為吾斯文光者屬望之哉今年春君同考禮部㑹試以勤於事致疾因欲解職而去余數以士大夫之所屬望者勉留之未幾而疾且瘳雖欲去而義有不得去者矣於是以朝廷嘗推恩榮其二親而燎黃之典尚缺修舉乃乞歸展丘壠果得請而行其同榜之士徴余文為之貺余以其所生之地與所出之時而揆之因有以知君將得以大行其志大収其名而大成其事業於斯時矣雖然君亦不可不増乎其能篤乎其行以待之焉夫騏驥之駒空冀北之羣而出適遇燕人千金之購以得售而登天閑人莫不期其鳴和鑾駕大輅馳騁乎清道之間矣然而終老槽櫪之下卒不得追望屬車之後塵者何耶調習未至而蹄齧之性尚虧其循良之德也君其登天閑之騏驥矣茍致力於仁義留心於詩書以盡調習之功焉其何患乎不中大僕之選而居六飛之列哉幸勉於自進以求副乎士大夫之望焉
送金吾右衞彭指揮赴南京序
南京金吾右衛指揮僉事彭君欲引年謝事遣其嗣子名鑄字大用者詣闕以求代大用得代命而南侍讀周君屬余文以貺之餘謂侍讀君文章名天下如欲為大用貺則取之於已綽有餘奚庸余屬哉侍讀君謂彭氏上世雖由武功累官至今職然大用父子雅好文學尤喜與縉紳之士遊凡兩京名能文者莫不有作而得吾所作為尤多顧其篋笥中不可缺吾子作以故為之請之餘雖欲讓而義有所不可讓者矣夫世之峩武弁以樹勛名者多迂文章而弗尚其仗文德以輔治平者又鄙武事而弗為彭氏以世武之家而庭多士大夫之跡詞苑之英華又悉為其所有非其志尚乎此心樂乎此則又何足以臻此哉雖然文以致理為先武以止戈為義其道在於濟時康為國家治安計者一也是以古之賢士建大名成大業卓然為世宗臣者必德偹文武而身兼將相之任焉況今聖朝方崇文化以升世於大猷未嘗不重武舉以防患於未兆所謂文事而武偹者誠宸慮之所素存也大用往踐乃職而克上體朝廷之盛意下以古賢自期待使文武之道全盡於已則欲樹勛立名以克大其父祖之烈豈無其地哉因序以為之朂俟其有成而復為之頌焉
送義烏劉貳尹復仕詩序
義烏往嵗缺貳尹民以其丞能字已羣然疏請尹之而吏部已選進士劉同補其缺矣竟卻所請及同至而見丞之佐縣果有餘能民之戴丞也果出至願即自奏乞以丞代已尹茲邑庶不違民望雖吏部執先言復卻之然士大夫莫不以此多同之能讓而嘉丞能得上下人之心皆足為賢也至是丞以三載課最還官與之厚者取唐相權德輿贈崔丞五字詩二句分韻賦詩贈其行兵部郎中龔君永吉尤德於丞來徴余序因問丞常行何異政乃能得人之心推誠嚮慕如此耶龔君次第為之言以故知其素有偉才敏識及佐縣政又能敷德惠明威信以綏理其民且嘗條其職所宜行而未得行者凡十數事以陳於朝無非欲奬忠良表孝節以善其俗重師儒之職修庠序之教以作起其士氣嚴考較黜陟之令以勵廉恥平賦徭廣賑貸以閔人窮防奸禁盜以除民害皆有益於國足利於民故一邑之中無問居其下與上者交欲推而尹之士大夫賢之於前而歌詠之於後也非溢美矣雖然專其名者不可無其實善其始者不可怠其終賢哉丞乎必實與名副終與始一然後績愈茂而人之譽愈逺內外顯要之位將有待焉一尹之得不得何足較哉丞劉姓傑名仁傑其字饒之樂平人其發身也以文學才行雲
兩谿文集巻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十四
明 劉球 撰
序
㑹稽八景序〈並詩〉
㑹稽為浙望郡而山水佳於天下其南十餘里有禹穴在龍瑞宮之側世謂禹藏書其中司馬遷嘗慕而探焉至今煙霞覆䕶深宻説老氏者復指為陽明洞天其東南二十五里有山蔚然蓊茂樹而藹繁雲者㑹稽山也其名自禹始越勾踐北於呉而棲焉卒以餘兵克呉其東北九十里有山屹立海岸曰夏葢者雄峙峻絶以禹之駐驛名也山之下潮汐之聲遠聞若雷其東南十三里聳竒疊翠曰齋臺者勾踐嘗壝之以事禱焉每日將旦則曙光曈曚輝映逺邇此皆山之尤佳者也其間未嘗無水焉其東八十里有江名娥者漢曹旴之女死孝所也每夕陽沉深影映古祠殘刻過者為之感慨其環城之四面為鏡湖周百餘里當春融水溢之際波光浩渺魚鳥交泳而蘋藻漾緑又其最勝者明皇賜賀知章休老處也其西南三十里為蘭亭雖修禊流觴曠乆不舉而激湍之水茂林之竹具在右軍遺風尚可想者其東南七十里為剡溪王子猷之憶戴逵也雪夜棹焉今復接邇龍門若耶之勝好古者多慕遊之此水之尤佳者也其間未嘗無山焉凡山水之尤佳者八皆古人之跡而後世名之矣今禮部侍郎章公復以其周旋所居無遠百里者而齋臺之麓又有先壟在焉遂合而列之為八景屬名能詩者賦之夫公由進士入翰林擢吏部主事郎中而後為禮部足跡乆於宦途惠澤加於海內聲名達於外藩天子方欲資焉以熈至治則進思効忠退思修其職以樹勛當時而流德芳於後世乃所宜也何勌勌留意其故鄉山水哉葢章氏世居㑹稽及公而家愈大凡立庭堦者皆如謝蘭竇桂之佳其子瑾復第進士以接武清廟得非山水之秀鍾於其家也乆而益盛乎昔陳秦公父子鍾閬之秀而興則閬峯錦屏南巖龍𤓰灘紫㣲捧硯諸亭俱得著名文字間今㑹稽之章猶閬之陳也豈可使其山水蔽於一方而不文之以詞哉宜乎公之不能忘懷其間而山水之遭公為有幸也球嘗吏於禮部辱公之教為多特序而繫之以詩曰煙霞覆深穴茲景何遼閴通靈徹兩儀吐瑞成五色明燭方外晨暝歸巖底夕藏書今有無百世傳禹跡
兩谿文集巻十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兩谿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十五
明 劉球 撰
書
上東里楊先生書
球學疎識淺生四十餘年於世故猶未甚鍊獨於事先一事不敢不盡心竊念先世有合族之祠於邑西湯村經兵燹喪之先祖遂徙邑北葛洲先君思復舊祠不可將營於徙居之東球以進士去家時先君指謂之曰得吉即成之成則記必請之東里楊先生先生德行足以表當時文章足以名後世祠不記於先生不足以傳乆也又曰同郡諸先正以忠節聞天下者吾家籍中皆有其文楊先生令名盛業當不在諸先正下必求得其記然後終吾志不幸球行未達京而先君訃至歸服喪既祥與諸父昆弟謀如先君志成之祠成已七年球之叨祿禮部亦四年而記尚未之請是固球兄弟不恭先命之辜然亦未為無所待也今先君荷朝廷推恩將有贈命之及家兄復走戒球無易先君命必求記於先生者數矣故敢踵門來請先生幸無卻焉若祠堂中大小禮節則惟朱子家禮是凖其間亦有宜於古而不宜於今者勢固不能必其皆合又不可不就有道而正之惟先生博古今之學達時勢之宜球又辱以鄉郡之故承賜教誨為多欲求正乎禮而不即先生門則無可適矣先生幸無塞其欲求正之意葢家禮緣古道尚右故次髙曽祖禰神位皆自右而達左今世以中為尚以左為尊故祠堂神位之列皆尚中而尊左其不合者一也家禮祭始祖於冬祭先祖於春祭禰於秋已謂冬至之祭似僭矣況今國家無此三祭而居下者有之非禮也因皆罷之而所致者惟時祭焉其不合者二也家禮時祭皆於先月下旬卜用祭月三旬吉日今國家時享定於孟月朔故四時有事於祠堂亦欲用仲月朔以省卜日之繁其不合者三也凡祠堂所祀之主惟忌日焚黃等祭羣主所不當與則獨遷本主祭於正寢若四時羣主皆與之祭則不遷止於祠堂行事家禮則凡事皆遷主於寢其不合者四也在昔舊祠通一族共之今逺不能宗惟自一世而下至五大房始開之祖及其後有德望爵位顯聞於人有光於族者各以昭穆合為一圖藏之祠堂嵗正月初約宗族展而祭之上以存舊規下以親族屬而家禮未有是祭其不合者五也凡此五不合者乞定其可不可而去取之其可取者願附之記庶後之人永永守之使有識者終不得指摘其非則先生於寒門大有德其或有觀感而起者猶將利其澤潤於無窮焉若其世家居里則別狀以呈乞採撰焉
奉侍讀李先生書
後進之士必得先達之賢者奬掖誘拔之於其上則業可茂而聲可𢎞先達之賢者必得後進之士奉承演播之於其下則道愈光而流愈逺是故歐公欲避子瞻之路南紀卒表昌黎之文使達於前者𣙜其美而不顧其後進於後者𣙜其美而不顧乎前則情日離而交日壞其為過均也球無髙材異能以自見乎世偶一第即沉落下里因循二三年來不間外內踈戚皆惡其迂要之達而在官者惡其卑賤其未達而巷處者惡其出已前經生學友惡其教不與時俱省徑當道之有勢力能輕重人者惡其不委蜿逢合其意市井裡巷之人惡其不與之遊故壹置諸齒舌之外無復有能心存而言及之者矧閣下為時長德歴職要地朝廷無日無其跡天下無處無其名忠諌足以光載籍文章足以淑來學誠今先達之賢者也視球之不才無聊為大衆人所同惡絶者正如大倉中粒稊意必不復記憶世有其人矣近聞人來京師猶辱賜問且怪其書乆不至何大君子之於球獨不類乎時之人也豈猶以球為可教欲奬掖誘拔以進之於善耶抑將使之奉承演播以廣其善耶夫球之惷愚鄙塞問學未廣於詩書聰明日損於耳目已不當承蒙大君子之念戀不忘矣況可與之進善而廣其善哉雖然使世有能進人之善已如韓歐之用心則亦必有廣其善者如南紀子瞻其人出焉謹獻近作十首冀詳察倖幸
與孫參政書
比詔大臣舉賢補春官亞卿僉舉執事僕竊自喜承教有日竟以事阻莫遂所期然執事之賢名自是益著朝廷之知執事自是益深安知所期終弗遂也幸慎所履以俟之僕固未能一日忘乎斯也敝邑劉修譔麟應執事同年其為人其問學皆執事所知今致仕家居僕常惜其未老而休無以展其所藴欲起而致諸有用之地又無其力來嵗鄉試得緣辟命以司文衡亦足為斯文光執事曩在儀曹每舉㑹試考官必汲汲然引翰林諸前輩退休者為之況修譔其知己乎量必盡心故敢以言采納幸甚
與王廉使書
僕性至愚又好任情肆論不能委婉以逢合世好其見棄絶於時之顯貴人宜也乃辱足下問及之又賜之諸家法帖使得窺古人心畫以自進於古學足下之待其同年也何其厚哉僕於同年雖不能為德然聞其有異政善行輙樂道之及其所為有未盡善亦不能不為之言之比者陜右多虞而供億之民退得康其私進則急於赴公安然自得人以為由掌憲事者能嚴於下禁信於致罰以剔其宿蠧鉏其元奸故民得以遂其情足下奉天子命察一方未踰一年而得人譽如此可謂措置有方而託付已效矣僕固得藉口以誇同年中之有人足下亦何患無進秩超用之地哉雖然刑罰之施自古聖賢未嘗不以為重而欲人之慎之也舜典曰惟刑之恤哉呂刑曰刑罰之疑有赦魯論曰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無不欲人存仁恕之意於誅流捶擊之下今陜右百郡邑之刑柄操於足下之手鞫讞之際豈可不以仁恕為心哉僕辱愛厚故敢進其一得之愚於左右茍陜右之人得蒙仁恕之澤則見足下之於同年不獨厚之且能用其言矣幸加察焉
唁彭太尹罷官書
別來聞有沛之役者再歴年而三致無恙問矣然其中之鬱鬱者無早夜不問居羣處獨恆不能以自置何其念之乆而悼之勤哉葢以足下之蓄材不為不富濯行不為不潔納交不為不廣擅聲不為不早然猶排抑若此阨塞若此則後有志於勵足下之風聲持足下之節槩者又將髙何智見仗何法守以能不見忌於人而免咎戾乎其身哉此僕所以念之乆而悼之勤者不但為足下發亦有以自發也雖然士君子之處身立世能不類乎庸衆人者非有所顧藉於外在有諸中而已茍中之所藏者實則進而顯諸用固可以發其身而惠利乎民退而晦其跡亦可以立言垂教以曉乎世以淑諸其徒而作式於將來是故子長繫而史遂成仲淹歸而教大闡使二公皆得其志皆能行其道於當年以崇髙其位而光澤其身家則功名事業不在時之名公輔下可必矣然求能業著述身教導使後之操載筆者不外其籓籬而世之秉鈞衡者皆出其門下又可得乎二公寧有此而無彼此其所以髙於人而取重於後世也足下昔之所志與夫今之所屈似彷彿乎子長仲淹者矣茍力而為之不改道而進之尚何患後之所就不為子長仲淹哉然世之欲為子長仲淹者甚衆而卒不能為者豈皆富貴繋之哉葢又窮阨移之患難沮之也以足下自見之明自守之固自進之力必不以得失之自外至者為其身之屈伸與其心之欣戚以阻其進以害其成故敢竭已進言以汙聽左右俟行李入京道寓地借一日之留得少盡其筆所未備者願賜察之
囬梅翁叔父書
顔親來拜家書及詩自姪婦以下皆以叔父叔母尊候萬福為慶蒙叔父喻及鉞第進士入翰林實為榮幸雖然嘗觀王文正公戒兄子舉進士書有曰吾常以大盛為懼古之人不榮其子弟之達也如此姪又安敢以兒子輩一遇為榮幸哉但得其朝夕相近為安耳餘無足快者復湯村祠堂雖甚佳但彼中諸族無有力人能主其事者恐志大無成徒為人笑必有人能主之乃可不然莫若求數十畆田於楊梅因故址新本亭為嵗時㑹族省祭之所甚便且易急與長兄諸弟族人商確以必其成先後寄上賜銀五十餘兩託長兄買田以給族子弟為學之費未審就否叔父其區畫之南塘本可居叔父營之實宜但須移田便地為乆安計耳姪年來髪鬂三分已白其二鬚亦有一二莖白者舊病寒疝亦時或舉發數欲乞身期與叔父兄弟共田間之樂特以史事未畢經筵方開未可遽有自便圖然此心未嘗一日忘之所奉絹及通鑑綱目必至清樂叔墓文待玭達時自求今但詳一行狀以為他日謁銘之地耳玭之學不免徇外為人叔父須督其進毋令他日悔之雖疇亦然蒜坑諸弟回亟安存之以篤至親餘不能悉干凟尊嚴不具備
荅汝耘弟書
別去踰月書來謝弗欵弟之尊其兄者固宜為然使弟克和其家務勤為學不冺沒先世光雖蔬茹湯啜兄亦怡怡其樂若弟家弗協諧學靡務進於先德有忝則珍鼎陳前鼔鐘設左右兄亦不能樂也兄之南還誠今昔所希遇自謂弟之曠於業者必可以律而成今一年來中外離離比在京之嵗無甚逺恐徴命日夕下無以承厥先而惠厥後每居閒處獨記憶西堂燈火風雪雞鳴與吾弟相講閲如疇昔夜者乆不得再豈弟之棄歟亦兄之辜也同舟之丁寧貽書之切責對床之告誡惟恐其不出人前兄之矜憫於其弟葢無往不極其情矣更長夜靜髙枕寒𥦗百感之俱寂旦氣之初凝弟於時也亦可念其兄之用心而思有以副答其萬一則前人幸甚後人幸甚一時諸父兄幸甚若徒諉曰有命是與其兄故為矛盾也殘臘之㑹明春之期當力踐之毋誘於私利毋牽於佚樂毋安於小成以餒其志以枉其材以虛其嵗倘不拒兄之命敏厥修罔自怠於進必期於成他嵗賔賢使人曰某有弟某在列用是以尊其兄為榮多矣又奚在飲食哉道家者流素不為兄所信愛亦未嘗業為其文為是來請已大謬矣因併復之均采擇是幸
與焦憲副書
來者皆言執事按吉能憫吾安福人控訴還其已退知縣何澄且將上其得民心無可退之狀於朝聞者皆議執事是舉謂風憲尚有敢言不附勢君子風化為有賴焉今更數月而章不上達論者疑執事必有所畏避寢其事獨一二同年力辯執事素剛明臨事有斷不肯媕婀依隨必無所畏避且留澄之事逺近人已聞之勢不可寢彼必欲審之詳而後發耳何用疑為退而思之亦恐執事為義不力則僕輩之爭反為公議所短不可以不白夫廉察有司之賢不肖而去留之者風憲職也為風憲而欲急於存賢有司去其不肖者非徒曰欲使所部之民蒙其福不被其毒而已葢將使羣有司之賢者有所勸不肖者有所懲風化之所由繋也有一賢有司而人慾去之為風憲者又不能仗義以存之則賢者聞之必曰彼以賢而見黜我亦何所恃哉將不樂意於為善矣不肖者聞之必曰彼以賢而見黜我又何所畏哉將無所忌憚以為不善矣風化必至於壞為風憲者將何以避其責哉如澄者其秩不過七品其所宰不過百里其去與留何足為人輕重哉然聞吾邑人誦其慈祥之政無異詞又聞其就考時文意實不在人下但自讓其才不堪任以故見退及代為縣者至即出宿於外人贈以財悉卻不取又聞鄉民父老送至於河累百千人相望數十里莫不咨嗟泣下如失父母僕雖與之未相接不知其人器宇儀觀何似然因其所聞以想其人之處心立行則誠賢也賢而不得康其職竊恐時之賢者懼而不肖者得志風化移而為不美也僕雖不當風憲而心常憤忿不平意澄至京而銓曹或貶其秩則將言其事於朝以明澄之抑萬一得罪所不避也已而聞執事有此義舉私幸風憲得人可以免僕之越職而言也今乃遷延至此豈執事之心果有所畏避者不過以澄之退倡於侍郎趙公和於都御史王公二公當道有權力人其勢不可忤然不知二公之志未嘗不欲扶植風化今必悔其始也所為之誤矣得執事一舉以葢其愆二公必將以為德又何必畏避以隳其義以廢其職以啓士論之紛紛哉僕所以言之切者非為澄也葢欲成就執事之義也執事幸聽而用之必言於朝以正其事使天下後世知聖朝有舉職之風憲無枉棄黜之賢有司不亦美哉慎無謂其逆耳而不用昔陽城為諫官若有所避而不言韓退之作諍臣論以諷之城遂翻然改行正色立朝論陸䞇之賢斥裴延齡之奸天下義之至今聲譽不朽執事其慕陽子之風勉成義事垂美名於無窮幸甚
與徐教授書
夫好與人之進以汲汲於奬就來學者君子樂勸善之心也今之居師位能以君子樂勸善之心為心又未有先於閣下焉僕雖越處旁郡未及覿一面聆一音接一殷勤然閣下之教聲已滿其耳閣下之風采無日不想慕於懷誠以家諸父沐教愛之惟多而道盛德之不已也僕私以為雖未承教受命猶當推所識之欲舉進士者使出閣下之門以助成閣下樂勸善之心亦後輩事先生之禮所當然也況辱教命於家諸父音問間者甚勤尚敢隱其人不為閣下言之哉故嘗因家諸父進二三子於閣下左右果辱不見鄙棄即遣人來取其家狀又不意若王生達者歐陽生璉者俱為有勢柄者奪去幸別得其人以報嚴命其明於經而工於文如王生浩者今河南參政之弟嘗應試於往嵗未偶而人皆以為屈又如前胡進士之子沖者劉侍御之子文者皆以經學師閭里擅能文聲亦有年葢各得其家之傳又嘗親於僕者願皆進而教之上其名於貴府以總試之必能中主司之選副閣下之望而稱僕之所舉也昔有盈尺之寶棄擲道側掩其光於塗壤中則與瓦礫無異一旦俯而拾之於卞和之手列之於羣玉之笥則覩者不能釋其手售者為之倍其價葢以収得其人之所致也今二三子得由閣下之門以出豈不猶遺寳之遭卞氏哉冀亮納之
與王主事書
球混跡流俗中不能出就問學於世之達士長德以求去其不如人而増其愈於人者其不足與進於善人人已覘測之矣閣下獨不以庸劣見待每進而語之以六書法奬掖後學之意甚盛故每居窮處獨必時取古法帖臨摸三五過願效其顰於萬一然窮神於㸃畫之習則貽憾於體象之乖作意於神彩之精則未免於法度之越是以希其工而益見其拙求其精而愈滋其惑抑資品凡下有所拘而不能大有成耶將古法峻絶非近功所能入與後之人所能到耶不然何其效之難収而志之易懈也閣下曩官京師㑹天下之名能書者合手於翰墨之林爭妍於筆札之府其於鍾王之筆法歐虞顔柳之家學必深得其奧妙而未語諸人者故敢潔已進問覬悉所能以教導之夫適國而未底乎郊關望嶽而僅即夫㟝嶁是雖往者自懈其罪而導焉者亦不得有其功也所望不逺其地不鄙其人不恡其教時加警覺庶免其自懈之罪以収夫導之之功幸甚
貢鮑先生簡
乆缺問安之敬負愧良深然尊況之佳未嘗不察以自忻慰但未審先生鑒此忱否賢郎再膺薦擢出貳方岳何其快哉先生覩此榮慶於遲暮之年於心不能不樂雖然以道自髙用享盛福於未涯實維其時城府之跡意必稀濶葢得乎已者復何所願於人哉球業不加修徒役役以文字為人忙甚非古人為已之學也先生將何以教之使不謬於道幸甚
答萬大尹書
今年二月二十五日郭方來致足下去年正月廿日書情詞懇委於故舊可謂能不遺矣視衆人以達之先後位之上下時之得失而厚薄其所交者越朔殊轍矣然猶謂其疎於僕足下亦何自遜之過歟僕雖越在丘莾然賴天子明聖賢公卿有容凡同進之人皆職清要足下復留內閣預筆削二十三年言事以為後代耳目雖逺不及面猶且誠歡誠願每欲達其慶幸私情於足下之左右限於制守不得以時遣去足下乃謂僕必待其先施而後報焉是以衆人望僕非以君子之道望於僕也夫君子之於友也患已未先施不患人不先施僕雖愚無能亦幸聞此矣復敢徼先施於知已者哉僕自去足下來過莫聞之耳善莫責於躬問學莫激昻其志羣疑衆難莫釋之心鄙吝莫去之懷抱凡施諸行而措諸詞者莫指摘其是與非忽忽度日自憚少年之易去暮景之倐來然後思昔焉與足下共處之有益惟足下出當時而居得地有二翰林以為歸有三進士以同處有同鄉異邑諸官京師者以共往來相長相推宜其術業日以精志意日以遂矣然而慎思為以立其敬重言答以厚其信先交接以崇其讓公好憎以昭其義明與取以勵其廉時顯晦以通其變是六者足下亦宜自力以樹名今之世而追跡乎古賢達人之途無若僕之惑志迷道卒於無成也編著有暇辱數惠誨以去其所不似幸甚胡侍御久繋無親子弟在側日夕顧念惟衡鑑與足下一二友生是賴尚力為之亮察不宣
荅士元書
前承誨帖索所為文觀之值有邑南之行應命弗即近歸察其疵謬尤甚宜不敢左右陳然足下去喧慕寂日加意貢舉業將惟文是聚用摘獵其所寡以培益其所多期與四方士爭鋒於筆陣下故不暇計其人之凡異與其辭之工拙例用収采及於淹抑者流於用心勤矣又誰敢禁而不發哉雖然文主乎理理載於書而應乎心心罔玩其書則理罔由明理未明則文罔克工韓子所謂必有諸其中者是也以足下之聰明天與見聞日増誠欲其文之合於時而髙於時則莫若究極其理理不外在唯平其心以求之於經加之以孔曽思孟之書與夫百子史之説循環而誦之早夜以思之不中止不疾成不為外物奪章捜而句得之使片辭隻字皆由中出則其來也必源源乎有本滔滔乎不竭矣尚何患其不合於時而不髙於時哉果能是則視凡今之謬戾者殆將覆瓿其何能少留於心目間歟尚加察焉
答彭檢討書
僕去京師來家不為人所尊重每見棄絶於交遊閣下不謂其無聊逺賜之書並詩於故舊情莫厚矣況又謂其能學古且欲其出而仕於時又何其奬之深而招引之有其術哉雖然僕自少讀古人書見古人之立心操行與古人之行事甚有志乎古之道今年三十有三卒無一言行彷彿乎古者非古道之不可為於今也才質之不古逮問學之不古倍故嵗已往而德未増志欲怠而道不及見閣下猶以古學見推葢亦見其外而不見其中聞其聲而未察其實也且古之仕者非慕乎爵命之貴穀祿之富也所欲行於時者道所欲流於外而潤乎民者德與澤故不必乎資格之循僕既乏古人之道德而欲外資格冒然以自進則非但不足以追古且將獲戾於今矣若今世仕者先富貴而後道德故不能脫念慮於升斗間以自濯礪求與古君子並立而齊驅固非僕之所願為然有副公望職詞林立然為時名獻如閣下之拔出羣倫人人謂其跡可躡乎古道可行之今芳可流之後矣猶自謂其縻於升斗不若僕之能進於古不知庸碌固滯如僕之所為又何足取於人而何足用於世哉無乃閣下許人之大過而許已之不逮責人之甚緩而責已之甚急歟閣下謂僕既第進士不宜違衆獨潔以散人自目其所以責之者甚當而愛之者誠切矣雖然僕之待上命兩谿間也言責無所歸官守不相及似無所縶而無所干矣然猶恐其心梏於物而身或役於外故又託號於散人以屏內累以解外覉非有意於潛名逸跡以自遂也但不當用於交際間以起閣下之問敢不謹受教命而慶責善之得所託哉書來數月誦一過而意一新使人擱筆不敢復者乆今幸有所遣去覬察之不宣
答歐陽隠君謝訓子書
球群居庸衆人間尠聰明而多疾病嵗月駸駸於易邁問學落落於難成又不幸挫志於先君之見遺棄斬焉衰絰中於詩書何暇心游而目照之哉內外學經子弟慕其聲不察其實群然願推以為師是猶求聾瞶以決壅蔽就跛刖以習趨走卒致其聞之不廣歩之不前也況世登科而人好學如歐陽氏一族又邑南之望也亦辱遣子就業其門辭避再三終不拜棄釋之命方恐荊山之琳琅斵喪於拙工之手華陽之騄駬奔蹶於庸馭之車發汗懷慚正未有已廼辱惠之以艶辭貺之以厚幣加之以盤飱如欲重其惶懼然雖賢父兄欲誘掖其子弟之進不自顧愛其所費而取之者得無虛蒙人之賜歟制中不及繪辭以復聊此以代面不宣
兩谿文集巻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十六
明 劉球 撰
書
與臨清彭廣文書
君子之所資於友者為其能規已過而進之於寡過之地葢不在乎酒食之接殷勤錢帛之相交易勢位之相附倚也故得其友則迷者可以覺其悟薄者可以敦其厚友之助於人不淺矣然知已之遇也為難遇知已而欲同出處無進退逺近之分異也尤難僕所與薦於鄉者百九十五人惟足下一人最知己䇿於庭者二百人惟萬君資中一人最知己以四百人之相接而知己之稱最者不過一二三人遇知己之難也信矣況足下與資中履仕途蒙祿賜擅華譽舉先於僕而學宏於僕猶未足較論近者僕之去故鄉也幸與足下並舟而來意得早夜㑹語以求去其過矣不謂中道相失竟乖隔以迄於今不及見及抵京遇資中辱與同舍而居同攜持以出入甚懽甚狎意必能去其過矣又不謂其有南京大理之遷是豈吾三人所欲相棄逺哉葢必有莫之為而為之也為知已而欲無進退逺近之分異尚可得乎然而規過之望又不可以進退逺近之分異而自息也僕居此內無茂德殊行竒能卓見以為人所重外無美容貎辯言語以駭人之觀聽次無鄉曲之譽以致人之慕望又不善委曲遷就趨走承順以悅人之顔面固不待加之官授之職已自知其無可好於人無能有為於世矣然猶有望於知己者之能指其過而教導之使不獲戾於當時不見棄絶於先生長者是誠愚心日夜所切切也惟足下居臨清去京師為不逺凡僕之所為或妄言有所不經行有所不潔皆不越旬已聞於足下之耳矣幸悉是教庶幾知而改之以無負平昔之知己也故因資中便敬致意左右願詳采焉
與學士李先生書
奉違數月緬想展墓之餘動有禮則使鄉里後進見德而聆規皆競於進善恥於為非移其習俗之不美以復為美必自先生今日之歸始也夫何幸哉雖然主上之眷念有在大夫士之瞻戀未已入京之裝不可不蚤趣也少師東里先生請老不允亦有展墓之命為球言其抵家必得與先生相見球故不敢不達其歸也有中使與偕量必速行先生造焉誠不宜緩倘並舟而北尤為球所樂聞而深願也奉教有期不敢多布乞照亮不宣
唁伍司訓下第書
僕北來路聞足下赴春試得次選乞俟後試不獲命將職教於外遂置百思為一念之甚有所不喜及抵京適足下有桂之往時僕人事生疎又遭䜛毀之口後先摧沮以不得從容笑論豐厚餼贈而心小有所喜足下既去僕亦人事稍通䜛毀之口稍減復為𡦦念而逺圖之則大有所可喜其不喜者以足下自齠冠績學邑庠又退而潛習之家進而博求之胄監歴年乆更師説不為不多藏之膺腑也充實施之翰䇿也洶湧而鏗鍧得進士宜如指掌拾芥乃僅列其次於足下之才誠有所枉志誠有所孤矣且使後之學者得藉口曰取進士不在乎學之髙也有命也不然則學如某何故竟不得耶必將生其慕外僥倖之心故甚為之不喜也其小喜者以桂僻在山谷間其子弟學不經於師也乆矣以足下往任其教舉吾禮義之説以移易其暴慢鄙詐之氣使知讀書以窮理為文以取仕正猶饑之得食渴之得飲亦可以行其志下其惠矣況其地與吾郡鄰可通其往來之道以誘其鄉之子弟使益嚮學慕問則交有所成是亦有可喜也其大喜者見今世由教官有學識超遷為大夫為朝士者累累有之其與僕同上春官而得教職後復擢內任已領告身歸榮其父母者亦自不少而僕猶未脫跡銓司徒循資格日逐逐乎人之後是雖自緣家累蹉跌於進亦終不如彼擅聲之敏也向使足下得進士快所欲而歸則或滿其志怠其學而名不足擬於教官也必然矣茍志不滿學不怠亦家大於僕累多於僕安知不如僕之得第十年猶未有一職之居哉今既不為進士而為教官則志必奮於成學必勇於進又無家累以相及僕知朝士大夫之位有待其來為甚速或者司人物之進退於㝠㝠中者欲相足下之早達且使後進之人知大官髙位不但進士可為也教官有學亦可為也其為喜也不亦大乎雖然窒慾者固學之防閑也澡行者収名之囮餌也足下幸毋以為居位徼邑尊為人師而欲可縱行可汙以荒於學以𮥠其名使好稱人之善顯人之能者論列有所不敢及此又僕之所願望焉近同好中多謂足下自失意來遂不崇於交接僕雖未覩其狀然居今之世交接有不至則不但善能無由彰且羣毀衆惡皆將歸之足下慎毋效彼齷齪之徒甘受人毀惡而不辭也僕恃親且舊故敢言之恕其狂直幸甚
與王斷士書
僕不奉教命之日雖乆然聞南藩貴人自國公以下皆能禮賢其以學髙政優尤為其所禮者莫執事若僕固有以知執事雖越在千萬里外必常恃此坦懷自得忘其覉旅之思下其抑鬱不平之氣以肆志於詩書文字間矣已而連辱賜詩復有詩賜諸後進皆句法清新思味深長卓然欲追古作僕益知執事適意於滇地之山川景物其樂殆不減於京師雖然殊方之樂豈足乆淹執事之跡耶葢執事未去京師時賢名雖聞於下猶未盛達於上也自南遷以來昔之居下位好臧否人者多躋顯官頗能持公論畏清議不茍徇時好使其不舉賢則已舉則必先執事葢其人未得志時每與僕論執事之賢必甚憐其逺擲而痛恨當道者不一引手以挽而回之豈其身當其任乃不急於矯彼之非以踐彼之言耶顧僕之力雖不足伸執事之抑然知執事之抑不日當伸者卜於知己之居當道也昔王陽結綬貢禹彈冠誼固當然執事亦豈得乆安於殊方哉遷跡量有期尚為時自重
奉侍御胡先生書
球不執經席下十年而違言面又四年其間先生道德之光事業之茂恩遇之隆與球之沉蹤晦跡俱不及言惟遯逰所遺文未有集不可以不凟先生之聽掛先生之懷也竊惟文章之名世已難文章之垂世尤難其始也蒐獵於詩書牢籠於心腑役用其精魄敷張之翰䇿莫不欲髙軋一代之雄卓為萬世之冠然工者恆寡腐者恆多粹者難求疵者盡是卒不能皆好於人皆流於時故曰名世難也辭既工而不腐矣理皆粹而靡疵矣浩瀚乎編簡之穰洋溢乎耳目之廣然纘述之於內無賢子孫流傳發達之於外無其徒與良知己則其光㣲響寂將覆瓿之是用與死骨而俱化故曰垂世難也然則名世之責在已垂世之託在人在已者可自致託於人則有得焉不得焉今裒括遯逰之文與詩不下五百餘首似多工而粹可好於人而流於世則名世之責固自致矣惜其家無有人能纘述之為之徒者又未知所好以不能流傳而發達之有知所好欲流傳發達之如球者又學不明於已詞不達於外名不重於人無足受其垂世之託若學明足以定去取詞達足以發隠㣲名重足以息是非且見禮於遯遊也甚厚而德於遯遊也素深通邑中莫先生與侍讀李先生若則其垂世之託非二先生是賴而誰賴昔文中子上䇿隋文皇朝不報去立言開教河汾間至今名顯天下世謂由房魏諸人官顯在朝有以張大之不知房魏輩皆出其門歟抑但取其道私淑艾者歟將特相知同好而後人遂假借之以取重歟然能以文中顯一也跡遯遊之文與其教誨人者雖未知其能文中否然清潔其行屢徴而不赴屢試而不仕比文中之不得志而後隠亦有間矣況相知在朝亦不減文中然世無其人已五更嵗而易名之法猶未議於私識葬之文猶未入於石二先生皆宜圖之庶後來者知先進人於所交遊不以存沒而厚薄其情則不勝幸甚
與劉修譔書
往年足下官內禁多閒暇之日僕方歴職禮部欲常㑹晤以論學講道不可得今幸獲內遷亦頗無事使足下尚留京得時相往還則其為樂何如也足下乃先引去顧當時同遊在京者惟僕一人其無聊賴殆甚於初每退食燕處遇美風日未嘗不為足下翹首而南望不知足下置身田裡養有壽親誨有能子傳業有其徒無適不安亦復有心於輦轂之下尚懷其未歸之人否僕數言之當道欲致足下來京一相見而願不可遂然足下昔與共事如曹員外邢侍御者近復有命預內事而不輟外政又各舉其一子在官習所業意此事復舉則足下當不得乆逸林下僕之所以懸懸於足下者亦或有可卜之期也賢郎才思妙不可當約以規矩古人之地不難到幸加勉焉餘不能悉
慰萬侍御喪母書
承諭球以哭令先安人訃痛不能堪已解任歸使人為之戚然悲以慨至謂無復有意人世則球以資中之哀為已甚矣茍不有以寛之亦何足以稱知己耶寛資中之哀而不取其平昔所哀有過於資中者以譬之未見其能寛之也球與資中生同年第進士又同年欲壽其親之心未嘗不同也然球得鄉舉之明年先母見棄後十年以進士被召即途先君訃至及官於朝荷上推恩褒封其親二大人已不得生被榮命徒增哀感而已如資中由史官三轉其職至御史二親皆目覩其榮而身荷褒封之命又得請歸奉巵酒上壽以極其歡所謂榮父母於生前者球不能及資中之萬一資中今日之哀以後於球二十五年以球之不得盡孝其親方之資中不啻秦越相逺資中於此亦可少自寛矣況尊府署正公在堂又豈可為哀痛以傷其懷耶球故以資中所謂無意人世為已甚也傳曰毀不滅性又曰無以死傷生自古仁人孝子喪親而不敢為已甚之哀也乆矣資中又豈得不以此自寛耶途修凍阻他物不能逺致聊奉俸米在原貫半月之給以充賻惟亮而納之幸甚
慰歐陽僉事書
僕竊謂足下居得肆於文學出得美其政事畧無內顧之憂者以壽母令兄綜理其家有餘裕也向別未幾聞於臨清道中哭壽母訃又哭令兄訃二尊長連相棄背不憗遺哀慟之情能不切於中乎僕亦不能不為知己傷懷失色也雖然足下嘗為朝廷所選往督河南諸郡縣子弟進業德望在士大夫間不為不重嚮用之期殆不可涯襄事之下宜損憂思頗事著作庶他日復即官政得有所持以惠於人昔朱文公家禮一書多成於喪次古之大賢不忍過為毀傷以廢其業於此亦可驗矣足下豈得以哀戚之故乆棄簡札耶僕嘗以此為周侍讀勸矣今又以勸足下二公郡中賢者其志素期於古故敢及此在他人則非所預也冀亮察之
慰羅侍御喪母書
僕與足下別七年相越千萬里起居不通問者自別去迄今及聞先夫人遐逝心惕然以動容色改然而無歡矧為之子者哉然終天之痛固情難免滅性之戒尤禮所嚴足下誠宜以是自寛也且孝如足下榮養以逮於生前寵贈必隨其身後於親復何憾焉視僕之累進累退欲顯其親而未能者已逺其視庸衆人之倐生忽沒莫知以其親顯者為尤逺足下又可不以此自寛哉故因舍弟來布此愚懇幸賜察不宣
與李檢討書
去月末本院請召足下賴世隆江淵何瑄龎珙五人還職命已俞允擬移文令各馳驛赴京更不遣人相促俾得與家眷俱行亦甚便也然語有之君命召不俟駕行矣是趨召命於理宜急足下豈可少遲行色以自越於禮耶昔者足下既去官後而勤慎介直之名盛徹於先生長者之耳先生長者皆惜其去而勢不得遽還之然欲還之之意藏諸心發諸口再歴暑寒始有今日之命kao則是命之下自足下一人以及其餘也足下又可不早趨官以副斯文顒望耶且僕與足下別來聰明浸損志慮浸衰平昔心知道契之人不遂雲亡即復散去人事如此往往傷懷故每旦造朝視職之外輙閉門髙坐足跡稀所往言論稀所發每日引領以圖顔面之接暌離之慰衷曲之布未有甚於足下者足下亦不可不為之速來也甫及涼秋即令男鉞引騎都門以相待切不可更後是期數遣書取捨姪輩來倘得附驥尤為至願郡學古今科貢題名碑冀各打一通並録彭進士士竒所譔忠節傳及諸世族譜所載名賢事蹟並攜至此以備採摭幸勿忘之餘待面悉不宣
與劉惟恭書
古所謂重同年者非但重其年之同也重其志同業同與其進身之階同也矧僕與足下其生也同郡其學也同經其既第而來榮於鄉也同荷恩㫖豈直同志同業同其進身之階而已是葢同年中相知宜甚宻者也然而地不百里而足跡不一履其庭別已有年而聲聞不一接於耳何同年而不相接如此其疎哉惟足下出得地而居當途有賢士大夫以相交遊其講論足以廣其學識其推拔足以隆其聲稱此同年中之特達者也僕滯跡一鄉為賢士大夫所棄外口欲言而無可語者以發志有惑而無相知者以解此同年中之無聊者自其無聊而望其特達故雖相知之甚宻而相接之甚疎然徴命已下足下與僕例應赴召京師聽選用若不謂其無聊俾得同載以往同旅以遊則同年之好情雖不得盡之於鄉又豈不得盡之於官哉故因家兄來聊此以潤行色希加察之是幸
與劉憲偉書
人自應試來者皆誦足下之文必在髙選不意竟黜落於主司之不明凡相知莫不以為惜足下自處能無不平於中哉雖然人之困厄摧敗乃其進學修業之基也故易於困之象曰困君子以致命遂志則君子之得天命而成已志以大有聲於時皆由困以發其憤増益其所未至未可以幸而得也是以昌黎連蹇卒為儒宗梁灝垂白乃為選首此皆伸於乆屈之中捷於屢敗之後況今呉節亦三試不偶而後解魁歸焉使其列於前榜又何能魁於今科哉則足下今日之小失意又安知不為他日大得意開先歟願勿以介懷即棄置家事歸學肄業以為斯文主路璧入學惟足下是賴幸即置之班末勿使有貨力者奪其所餘待面悉不具
與桂廣文書
古今人莫不慎其所出出得地則道光而譽流出不得地則能多亦望下嘗觀之通馗大市材百美矣貨百奇矣然鬻不在名工之家衒不在巨賈之肆人亦賤之弗價也雖有壠斷焉而弗睨也物之重輕且繫其所出地之得失況經生學士將售其素藴於國家可不擇其出身之地於䆳文長德之門以取重於當時哉惟先生泝往哲之淵源聳羣儒之山斗茲嵗大比挾材美而角出門下者雲合雷鳴固不借一外之人以誇多四方然有抱所能欲借其門而出如劉生文者宜可與其進焉生之家世業儒在洪武間有名履節者舉進士科擢侍御史遷交趾南以歿生即其遺孤子也自髫齓時収育教娶於其父執友今李翰林時勉先生長而能自世其事業所謂生憂患者也故其於志奮於學敏於行不汙於交際畧無乖偽而亦慎擇所與若於文則未敢必其能第是科與否然以方前所第士亦或有可幾及者惟不獲由先生之門以出故曰憫憫焉若材之待鬻於名工若貨之希售於巨賈而願弗自遂焉球與相知素且嘗受教於先生故敢以其名進若不塞其向上之心遂収録以上之明有司也惟命若猶以為外而外之亦惟命謹俟一言以進退之幸加察焉
與胡醫士書
僕居京師十二年於布衣中得君子交者惟足下一人焉然前十一年知足下者以其不汲汲於名不營營於利不妄易其行與言有儒者風而已至今年因長兒之病又有以知足下醫學之良焉方其病勢之張也或以為宜汗汗則體之煩者靜而病自外散或以為當下下則腹之滿者寛而病自內消惟足下以為病在表裏之間非下與汗所能愈必以溫中之藥和解之而後可不然則愈不愈未可知僕以為然已而果效非良於醫者能之乎僕嘗以為醫之藥人病也自有其理理之得者無不效其不效者理之失也世之良為醫者惟理是究而庸者往往昧焉與之反故於病不能無安危之分豈惟醫哉用武亦然沛公順乎人情而項羽逆之其成敗所以異也治水亦然禹因其性以導之而崇伯陻之其通塞所以異也理天下國家亦然堯舜文武行其所無事而秦政乃為苛法以擾之其治亂所以異也足下於醫其足為用武之沛公治水之禹理天下國家之堯舜文武乎不然何所施輙效而衆醫不能及耶不腆儀物聊致謝臆幸勿訝其菲輶而見郤也直禁中有暇乞時過臨示以調養之方幸甚
與胡顯融書
昨於東閣覩江西鄉貢録有顯融名而不知其為誰俄而周侍讀先生指曰此即髙徒忱更名也予遂不勝其喜所喜者豈徒以主司所選能不遺落嘗從予遊之士哉葢以足下不接予之論議十有二年矣其以族大家富外為勢所廹內為利所誘以撓其志而奪其所舊聞者為狀殆不一矣乃能以其所有與十三郡之士較優劣場屋卒獲薦名六十五人之列非專心於學肆力於文脫然不為世故家累所遷不足以及此予所以為之喜也特倍於他從遊者焉以予占之知其諸父昆弟之喜必又甚也而況親得之者乎雖然天下之道載諸書也纎悉偹矣求之愈勤則得之愈廣而足資吾德業文章之進於無窮怠而不求將並其已得者而失之況敢望其有新得哉足下與薦鄉闈固足喜矣慎勿以此而或怠尚加功於書使道益明於已而德業文章隨以進則偕計而來不但甲科貴仕可指期而取雖古賢人君子之事業不難到也其為予之喜也又豈今日之比哉昔范忠宣出胡安定之門而他日功業過之予道不加修不足為足下之安定而足下志髙才俊不可不勉為忠宣也故特致此以相賀亦所以相朂焉見應顯遂貞幸亦致此意
與孫參政手簡
承惠十詩詞工而意到使人讀而念夙昔之遊起別離之思自不容已以是知先生位益髙而識益逺不獨政優於官澤潤於民雖文章亦有以加於舊矣敬羨敬羨僕冗於事弗克以時奉和然欲奉和之心未嘗一日忘也俟他日寄去旬宣之餘必有髙興幸時惠一篇以開荒塞毋謂奉承不速而遂絶其教也馮太守狀銘甫就而仲賔之訃已至使人感感不已雖嘗一致薄祭然其子㓜兄弟又不更垂其不可沒者無非朋友責也先生尚圖之虞氏家範至今未脫稿又辱寄惠饒紗二疋欲辭不得須待來春方可償此意廼知遊詞林不如居禮部之優也餘不敢悉惟鑒察不宣
與胡推官手簡
別後寄去行巻想達但未審足下何時到官意民被其惠獄得其理當不少矣近詢人自岳來者多不能道足下起居豈彼皆未知足下心胸者耶抑足下特立自處不求人之知耶雖然事在公而已公則人已何間焉足下於事惟處心公則廉聲能聞將自至京師僕日側耳以俟焉他不敢及亮之幸甚
兩谿文集巻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十七
明 劉球 撰
說諭論
説圃
嘗圃於穢谷之中以食諸從游者其地磽也糞之以倍而後饒其苖蕪也薙之旦旦而後治其亢而易燥也沃之以荷水而後洳其致力也甚劬其為事也未易然倍得美茹以分之家以惠其鄰之饉者未嘗病其不足也已而得易圃於居之西偏不待糞之而饒不必日薙之而治不假荷水之沃而自洳於力無費於事無難然一嵗至饉者數常仰給之隣家猶未見其有餘何不得地而有其利得地而不有其利歟誠以人為有勤惰功施有疎宻以致其然也人之為學其亦猶是乎居吾之下而其學也突然出吾上居吾之上而其學也墜然在吾下其何由而上下於吾哉功用之上下於吾也故學不以其年之長少不必其質之美惡不以其進之先後勞加於人則加於人力後於人則後於人能自進焉則日進欲自退焉則日退茍無忌其難無易其易加之以勤持之以久則愚不肖未有不可為智與賢若其難則置之易則慢之勤則各施久則生厭雖智且賢未必不為愚不肖之歸故有志立於未遂之前亦有功𮥠於垂成之日書曰聖罔念作狂狂克念作聖其是之謂乎有廬陵名家子王達應顯學於予三年而不去功專而志不外若可望其有成也未知他日異處果能如今日之憂勤不怠與否故借圃為説以警勵之使知日俛焉以求取其所以為賢智而去其所以為愚不肖者焉達之家有曰紹肇武者其諸父也齡妙而質美亦從予學將以是説並告之使其相與恊懋焉
説水
有志於學者曰胡忱氏以廬陵望家子越百里來從余遊將懷其所得東歸請言以勵進其方來之學余因指水喻之曰子試觀夫水之為水也發自涓勺以流而為溪㑹而為川汪洋而為海細而蠏蝦螺蚌無不育鉅而蛟虬鯤鼇無不容水必至於海然後就其大焉人茍事於學則拔出齊民之列而為士充極其所有而為賢不假於思勉自中乎道而為聖事業文章以之而著天下國家以之而均學不至於聖賢則未能以造其極夫學必以聖賢自期猶水之以海為歸欲晝夜而少息焉可乎然水焉而不至於海學焉而不至於聖賢是非學與水之罪也必有人為壅遏之使其中道而息也茍無所息之於中道而水不止於海學不至於聖賢吾未之信也惟水之與學大相似焉故孔子興在川之嘆孟子發觀瀾之喻彼聖賢諄諄以稱於水者無非欲學者取水以為法也其拘拘以詞章為習而不通於性道者譬猶沼沚之水不可以行逺也其孳孳以記誦為事而不探其根本者譬猶途潦之水不可以持乆也其或亂於支離穿鑿之説而失其歸者譬猶摶激之水不得其潤下之性也是皆辭而外之可也其必篤之孝弟以浚其源博之詩書以廣其流親諸師友以大其瀾然後得為學之道焉子之歸也毋汨於貨利毋沒於逰嬉毋溺於傲惰以自窒其源遏其流小其瀾則聖賢之淵海不難到矣其功惟在於不自息焉忱既以其説為切於已且願誦之不忘故書之巻使歸而時得展覽以自勤於學
王氏子名説
王氏子者刑部主事功載仲子也功載既更其名曰貫矣復屬予教之值予有職務之繋不得與貫從容講業而辯是非也因廣功載命名之意以為貫告葢欲進貫於聖賢之道焉夫道之所本者一而已然其流行散著於太虛間則二氣之運三光之明四時之行萬物之生人之所以靈君臣父子夫婦長㓜朋友之所以序服食宮室器皿之所以為用詩書六藝之所以為文揖讓進退之所以為禮無鉅細無隠顯無逺近無非是道之所寓學焉而能博極其理於衆萬事物之表以約而達其本之一猶百川之㑹於海萬蹊之聚於國是之謂貫也學已至於貫則德成而道立矣大哉貫之為義乎在昔遊孔子之門墻而欲升其堂以造其室者非無其人也而得聞一貫以無疑於應唯間者獨一曾子耳雖頴悟如子貢其識也非不多矣然能聞之而不能悟之焉雖賢如七十子其肖也非不速矣然得學之而不得聞之焉向非曽子之問學功至亦豈得而與於此哉貫固未可以易言也今爾父之命子以是名也葢將責子以聖賢之學而期子為聖賢之徒子亦豈得不盡心於學以求稱其名哉必朝求而暮習焉日益而月累焉以體是道於踐履之餘思惟之內使人皆謂其實之符於名不謂其名之無其實然後有以副爾父之望也子勉之無怠貫既拜予言且請書以為終身誦遂書之
曽生名字説
曾生吾吉之泰和人蜀府典儀魯菴翁子質偉而嗜學嘗為蜀獻王所重其名曰著典儀命之也其字曰知㣲獻王命之也生從余遊余欲廣其君父之意以進生於道因語之曰子亦知爾君父命子之意耶吾明語子夫人具天地之理以立於天地間其始也固善有不善者欲撓之也理欲交於中故形之於色聞之於聲播之於事業其善不善皆著而不能掩然其著之端必自其方寸之間一念之發始則至微也君子知其著也自微始必思用力於其微是以內省之欲頻慎獨之欲力所以遏其不善而存其善於至㣲之中功有加而志不惑由是施之於言也為嘉言發之於行也為令行措之於事業也為良事業無著而不善者謹㣲之功至也然則欲善其著豈得不究極其㣲哉故欲爾之著善德於外者爾父名子之意也懼爾之忽其㣲於內者爾君字子之意也父以慈訓君以嚴戒仁義之道也子能顧名思著以承父訓因字察㣲以奉君戒忠孝莫大焉茍蒙其名而不務其實玩其字而不求其義則無以成爾德且孤爾君父之命尚慎於斯生既唯吾言且請書以為其名字説
內省説
省者察之詳也省之自內則所察不在乎外不為乎人而有益於已矣且人之心不趨於義即趨於利不入於善即入於惡其可不加省乎其義利之趨也善惡之入也皆自其一念之發又可不省之自內乎是故見不忠信人也必內省之不使已亦有是不忠信焉見不孝弟人也必內省之不使已亦有是不孝弟焉見凡外其道昧其理不顧其言行之人也必內省之不使已亦有是外道昧理不顧言行之失焉孔子曰見不賢而內自省此之謂也省之𡦦而內無惡於志外無憂懼於人則可與入聖賢之域矣昔者游孔子之門而得傳其道者惟一曾子耳以曽子能日省其身也夫曽子年最少質最魯使其省之未至又何能卓出三千之羣以自列於七十二子之首哉今之人省身不能如曾子而道則欲希乎孔子譬猶欲遊身於千里之外而不知發足於跬歩之間庭戶之下宜乎其終不能到也吾友廬陵王肇允生於尚德之家游於縉紳之林志髙而行篤嘗名其齋曰內省葢知求孔子之道當自曾子省身之功始矣或者乃曰聖莫大於孔子賢莫大於曽子孔子曽子之道豈易至哉余曰不然為人而不以古聖賢自期是自卑其志自小其身自枉度其生也或人不能難遂書是説歸之肇允使益勵焉
文㑹説
與人朋不能無㑹㑹而以文乂㑹之有益於道教也文者士君子所憑以探夫道之具不講求其文而能通乎道者未之有焉故古之㑹者味詩書過於盤飱甘講辯勝於杯啜無不致意於文後之㑹者重盤飱而輕詩書先杯啜而後講辯於文若無與焉是以古之見道也易後之見道也難古之為君子也衆後之為君子也寡夫孔子大聖人也猶以學不講為憂則孔子固嘗㑹其朋以文矣子思大賢人也猶以辯弗明為弗措則子思亦嘗㑹其朋以文矣後之人不聖於孔子不賢於子思而以為學不必講也辯不必明也文何用㑹為以故卒不能深於孔子子思之道而曰孔子之聖天聖之子思之賢天賢之非後之人所能到又何自暴棄之甚哉彼老佛氏其説不根也其術不神也然為其徒者能遊跡千里之外周履四海之中日㑹其朋相與叅詳而講道之以自根其説以神其術故卒有以惑世而流於世為吾孔子子思徒者莫不欲外而排之矣然取交不能如彼之逺慕道不能如彼之篤講學不能如彼之勤乃徒託之言曰老者吾師闢之也佛者吾師闢之也彼之道行豈吾道之幸哉致為老佛者亦譁然起而反之曰孔子師吾之師也子思道吾之道也吾何外於彼哉朝夕轉相詆訾卒靡有所勝嗚呼若不時㑹其朋講其學明其辯昭其道於文使世之人曉然知彼之説不若吾之正知彼之道不若吾之常皆欲去彼而歸此則彼不庸外而自外矣不必排而自排矣又何用紛紛然與之競是非筆舌間哉嗟夫文不恆於㑹而欲望吾道之揚邪説之遏難矣有戴氏之彥曰敏志一而學勤好交而不怠嘗字其講學之齋曰文㑹而屬余言余於敏交乆且厚故為是説以相勉焉
南岐癭者説
南岐在秦蜀山谷中其水甘而不良凡飲之者輙病癭故其地之民無分大姓小家子男婦女老人後生無一人無癭者彼既安於常故而莫醜之亦莫思所以去之及見外方人至則羣小子婦人聚觀而笑之曰異哉爾之頸也焦而不吾類焉外方人曰爾之纍然凸出於頸者癭病之也不求善藥去爾病反以吾頸為焦耶笑者曰吾祖然也吾父然也吾家之人然也吾鄉之人然也烏用去乎哉終莫知其為醜焉夫世之人紛然以貨利病其心而不念其背於道外於義猶癭者不自覺於失其形矣及見正人君子言不能相入輙羣起而攻之曰爾何迂也非吾類也噫是何異癭者笑世人為焦頸哉
養樹説
豈不見夫大林深谷所産之樹乎其土辟而曠故其根之行乎中也舒而不枉其樵牧之剪食不至故其柯葉之發榮於外也暢茂而無不遂則生生之理完而暑寒雨露之及也皆得施其功而成其為連抱之材資於匠石之用為可必矣其在人煙紛雜之區雖有佳木萌櫱其間而斧斤加焉牛羊造焉馬足車輪又從而往來焉凡所以戕其性而夭折其生者日且至欲望其材之美可得乎士之於學猶地之於樹也必退跡乎寂寥之野置身於安閒之廬使耳目之所接者無非詩書心志之所向者無非理道則內養固而外誘之來也無由入由是以窺夫賢哲之閫奧追其文躅希其事業端不失其途矣捨是不居而遊乎通都大市交接夫貴游公子以為講學之徒僦居而旅食以為進學之所則心方濳而事物之欲已間之功欲加而佚樂之朋已撓之如是而欲収其效不亦難哉同郡西昌仕族歐陽氏有才子曰廣渤質偉而志髙從其婦翁太常博士楊希淳遊京師學非無所得也猶弗康其所將歸鄉以畢業而大其所成與之交者皆贈以詩余獨為養樹之説以勉之廣渤歸見其兄考工主事廣哲余同榜中深於學者也幸以是説與質其可否焉
聽其自然説
凡出於天而不可移於人者皆所謂自然之分也惟其分繫於天不繋於人故人有厭貧賤而不可以力去慕富貴而不可以倖取何莫非出於自然者為之哉必俛焉聽之於天付之於自然而後可故居易以俟命者子思之言也子思固欲人之聽其自然殀壽不貳者孟子之言也孟子亦欲人之聽其自然況聽之者祥不聽之者殃聽之為君子不聽之為小人豈得而不聽之哉昔伊尹起於耕傅説起於版築而相殷太公起於漁釣而封齊皆聽其自然也虞公貪以喪其國知伯貪以喪其家不知聽其自然也聽其自然之道當何如哉葢貧賤cq=514窮阨矣則思求吾志守吾道不可有出位之思富貴利達矣則思處之以義文之以禮不可有矜已驕人之色如是而已兵馬指揮何君廷用故都督某之子指揮使禎之叔父其未遇知當時也則力耕稼而樂閒安富貴不足維其心及其聫姻王國受爵命於朝廷而其自處也猶退然若未遇時所謂聽其自然者葢庶幾矣如其未也尤不可不致力焉故因其有聽其自然之號特為説以勸之
説舟
余嘗觀舟於江湖之上矣其水盛而風烈波濤之勢洶湧黿鼉蛟魚出沒逺近山川為之震盪晝日為之昏黒彼羣小艇方港収岸泊之不暇所謂鉅艦穹艫者且欲髙其牙檣張其帆席當中流冒白浪以上下乎其間萬斛中藏不見其為重千里倐至不覺其為逺葢其物大而具備故雖涉江濤之險而恬若無事又功百倍於羣小艇焉使其在恬風之瀦止水之淵雖有載重致逺之能且無所施其與衆小艇何辨焉士君子負才美不能得名於僻壤小邑而能得名於大方亦何異於舟哉友人羅君勉學工部侍郎寅菴先生從子也以歸安丞得代來京中外人皆薦之限於常格不得拔調江夏丞江夏湖廣首邑當水陸四達之衝朝使蕃物往來無虛日勢逼而政𤨏以煩人無樂於官其邑者猶風濤險阻而群小艇皆畏縮不敢前也羅君有學問文章而才能優於已識量髙於世猶鉅艦穹艫之為物大而其具備也往丞劇邑雖喧囂交集其耳疑難充塞其胸必能無動於懷猶舟之犯險浪而若履安流也事必敏於為效必果於収猶舟之行愈速而至愈逺也政令之施事業之就必將異於人而優於人猶舟大而功倍也雖然羅君猶當端其心以為之舵樹其節以為之檣察於世故以髙下其帆席體乎人情以緩急其綯索然後能有濟也不然將危於羣小艇焉尚敢望其功之成哉交遊之士皆贈羅君以詩余獨舉舟以喻之
馬諭送王善廣赴春闈
有售馬於幽冀之都者樂其多不自限其數但遇項而鬛足而蹄梁而可鞍者輙就其駔而商之輸其值以致之故雖有騏驥之材超軼絶塵之足且混於庸馬之羣與駑駘比數德焉不外稱能焉不外見歩焉無能騁孰知其為良馬哉有改其道而售焉者限其數不侈其多壯者顧之疲者去之駿者収之駑者斥之於是所謂騏駿者皆出乎群而入其籠絡之內脫乎伏以就於駕馭之場德可稱而能可見歩可騁人皆道其馬之良焉士之於時也亦然方舉科之未有定員也士紛然以記誦為尚以剽裂陳腐為工以乘時希合主司之意為竒而髙才碩學雜進其中何見其素能之卓絶得之外以藏之中者𢎞博而深厚哉猶售馬之多而不見其良也逮科額定而上之所取也為甚嚴下之所貢也不敢汎由是負過人之才有積中之學者皆頴出乎士嚢之表而駢入乎雄彀之中猶良馬之自見於市也從吾遊者王元善廣立志篤而務乎學也勤蓄材實而措之文也雅昔舉於鄉而解名雜未盡見其能舒其志今貢於禮部而科額始定宜得展其所厚藴如其所素願矣故於其行舉馬為諭以贈之
論志送周蒙南歸
士之於學也孰為先曰莫先於志志者心之致成事立效之端也苟志有定而不遷則事無為而不遂行無適而不達志於王則王志於伯則伯志於君子則君子志於小人也亦然無一事業而不隨其志之大焉而大小焉而小志之所存事業之所由以立也昔人以為有志者事竟成其言豈予欺哉從事於學而志之所向也未定或學焉或輟焉而曰吾之於事業也不患其無成非自昧於已即外以誣於人皆不足與言志也古所謂有志之士者其平居也固自得及驟與物遇雖雷霆之震不足驚淵谷之臨不足懼廟廊之升不足驕茅土之加不足侈威武之摧不足懾窮餓之阨不足憫是何也其志素定而利害不能遷之也是以三軍之帥可奪而志不可奪也誦詩書六藝之文以學夫聖賢之道所事則善矣其為志則未也葢能不為邪説外誘所奪以由乎其途而造乎其域幾人哉彼力於百畆之稼而為農逐於什一之利而為商專一藝之能而為工其為事也賤矣然皆有以致其效者能不遷其志也使慕聖賢之道者能如農商工之民固守其志而不遷何患乎無其效哉故古之善觀人者不於其所為惟於其所志勇如子路夫子稱其果矣必使之言志仁如顔淵夫子稱其賢矣亦使之言志則當時弟子及門而夫子不觀其志者尠矣觀其志則其人之賢不肖從可知也君子之於志也可不慎持之哉周蒙敬熈服廼翁修譔君之訓而得厥祖職方先生之傳已名為儒矣又往來京師請益縉紳間且嘗及余余見其志之所向不小矣於其歸著是論以遺之葢將進之於賢人君子之地以成其父祖之德也蒙遊郡庠見胡生忱羅生智皆嘗問予業者幸亦告以慎厥志焉
兩谿文集巻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十八
明 劉球 撰
箴銘贊
書室箴
有巢其廬貯百斯書廬吾足寄書吾道器哲士韙人咸此發身業茂茂望與曠而曠彼昏之罹舍斯取斯所以君子慎卒踰始所以君子不極不止
彭氏敬訓堂箴
人之弗克肖其父祖者莫大於慢視其訓而弗守也恭守父祖之訓如毓義兄弟豈不足為彭氏肖子孫歟況有敬訓之堂以昭示於將來又欲後之人世肖其先而不墜也予故箴以致其朂曰 明明彝訓哲祖之詒廼考式傳為家之規謂爾處者孝友是為而爾仕者清白是持或不然者庸俗之歸惟令兄弟祇奏弗違遊宦宦達寶家家肥廼斯堂之肇建欲先訓之遠垂於後子孫世守在茲欽承無替庶永昌期
好問軒銘
生民有初均秉厥彝有達者道中坦且夷志隨氣蕩人百斯岐跬歩既譌千里異馳匪詢匪諏孰覺孰知卓惟古哲善弗自以知裕在人思歉在已博訪敏求務即厥止顔忘其多舜察於邇故不違仁且大其智彼昏罔念廼妄自尊終甘棄暴胡恤人言聽既藐藐誨惟諄諄曷決其瞀廼厚其芚故哲愈昭而昏遂昏豈道之異言聞不聞洵美王君早克自艾知尊其尊弗是其是上師先古下朋斯士芻蕘之詢梁肉同嗜羣疑外屏萬善中萃闢此義門希全天畀君子之歸小人之棄作銘其軒以淑斯世
槐隂書屋銘
古者三公之位面槐故王晉公手樹三槐於庭卒兆其子魏文正公位宰相為三公天下榮之稱為三槐王家自是凡姓王者其庭莫不有槐焉又槐為花時士方急於應舉因謂應舉之嵗為槐秋又謂赴舉為踏槐故凡舉進士者莫不忙於槐之黃焉則槐之名重於世也乆矣友人王君藎居負郭湛溪有槐幾株槐邊屋幾間貯書幾百巻每讀書其中則柔條蔽戶重隂堆幾啼禽噪蟬助答絃誦可以消俗濁進清明以游神於簡牘探測乎聖賢之閫因題曰槐隂書屋葢未知王君將以其槐兆為三公歟抑以之相促其赴舉之期歟如以之兆為三公則固其家故事矣以之促其赴舉之期則又君今日所當務也然赴舉仕之始也三公仕之終也欲極其終必自其始則促赴舉之槐即為兆三公之槐也君姑壅其荄以加其學俟其花而出其身又安知他日榮名盛位不可希冀其前之人哉余始與君同遊邑庠今將別去故敢序而為之銘銘曰
有槐結緑兮有書連屋滌除濁俗兮清隂在目槐之芳兮三公之祥槐之黃兮舉子之忙孰知舉子兮三公之所自始於維王氏兮世傳厥美我為銘兮牖戶風清惟王氏之後人兮宜日孜孜以望其成
復善堂銘
莫貴於人善其天爵所不善者非性之惡為稟所拘為欲之鑿何以復之曰效先覺惟先覺人學至德成淵鑑洞燭厥善之明規循矩蹈厥善之行我其孳孳希與之並取彼之知以開我蔽取彼之能以勤我事移稟遏欲全我良貴庶幾斯善克復攸畀衆人惑惑斯善以亡卓彼郭氏取以名堂三葉相承𤍞有餘光苟詣其極聖賢同鄉
敏求齋銘
凡天下之物皆可求求之不敏未見其獲也況古之道得之足以智其生不得不免為凡人其可置而不求求而不敏哉且聖於百代之上尊為億世之師者孔子也孔子之道葢亦敏而求之於古焉故其思也不寢其學也不厭其憤發於已也忘於食其師之於人也無常其於經讀之而三絶編又何其求之敏歟今之人望孔子之門墻不得入者葢不知其求道於古知求之古又不能如孔子之敏也鄉達尊王君仲求得孔子敏求之説以名其齋葢有志乎古之道者矣茍能如孔子之不寢焉以思之不厭倦焉以學之不暇食焉以自憤之惟得其人焉而即師之於經而三絶其編以讀之則求之也誠敏矣又何患古之道不可得之今哉葢王氏為廬陵聞姓出其家者多秀而文而君又能求古道思與古之人相頡頏其去乎凡俗人已逺矣其子紹從余游以君之辭來請銘故特序而銘之銘曰 我瞻古人越世同心宜爾君子求古自今謂魯大聖言必可諶動息是顧早夜惟欽居食弗擇簡牘日臨窮大盡細致逺詣深芥視千駟珍寶寸隂存心亹亹詣古駸駸有銘其中以儆以箴
復樸齋銘
有篤古先生名其齋曰復樸衆人異之君子慕焉彼異之者必以樸之為道宜於古不宜於今先生居今之世而欲復古之樸將隳棟宇之制去鏤節繢楹之飾而為櫓巢營窟乎將屏文繡綺縠之華而為卉褐乎將捨五味六和珍羞膏梁之美而為捭腥燔黍之食乎將棄罍爵俎豆鐘鼔管磬而為杯飲塊撃乎將易楷法為科斗之畫洗章句之煩若書契之初乎如是以求樸徒見其用意苦而無益於今之世葢欲以其末窺先生而未知其本也君子則謂先生所復之樸有在焉非謂是也夫混然大一體萬化而藴跡於萬化之表者天之大樸也寂然大中與形氣俱生而不為形氣所汨沒者人所得於天之樸也天不壞其為樸也亦不壞惟智者鑿之巧者踐之偽者文之貪者昧之不能不斵喪其樸人之樸喪則天之樸亦不可得而完矣故道日汚政日弊俗日趨於漓者喪其樸故也有志於古之道者必求復之而後道之汙者可隆政之𡚁者可理俗之漓者可變而為厚先生忠信之質優學問之功至能孳孳焉求復其固有之樸則樸之賦於天者將全於已推之以隆其道理其政而厚其俗也何難哉故聞先生作而翕然慕之者知先生所敦者本也非末也先生名瑀字仲珩量洪而德尊官至蜀府長史上佐國治內理家政皆有古君子風球與先生同姓同為吉郡人而慕先生有志於復古故特銘其齋曰 元命沕穆大樸在天暨賦之物人得其全惟人初生篤實無文其樸未㪚其性則然末習靡靡遂喪厥樸道夷者險風龎者薄誰斯復斯曰有先覺惟此先覺惟樸是求爰闢其齋以藏以修祛彼蠧巧復我鴻疇歛華就實黜詭敦愫衆人所異君子所慕恂恂諤諤為王室輔由家達國政隨化淳亹亹弗息庶幾古人敬而銘之來者其循
徐氏白雲山壽藏銘
白雲為樂平石硯望山營壽藏是山之陽者其里世家徐姓煬名文光其字松間老人其號也老人為廣東轉運使庚之裔古山教諭之曽孫桂軒隠君之子素嗜學從進士葉宗敬受業而無仕進意惟欲行其所得之書於家永樂中桂軒被誣當徙邊老人與弟文職爭告縣官求代之縣遣文職行老人卒能歸之以其道兄弟遂合如初居父母喪率闔室致哀出宿治𦵏悉遵朱氏禮同産至鰓服親同居者五百餘指而主之有家法故內外肅雍無間言擇子與姪性敏者齎遣從良師受經必敦敦勉之至學成受官猶貽書戒以毋隳職以孤上恩撫其弟之遺孤子特厚於他子族人貧不能𦵏其親者為具儀物以𦵏之鄉人搆爭來質成老人輙諭以禮義人亦無不化焉宗戚子弟從之學即欣然傾寫所有以造就之其羣居之行如此又雅好詩所作多尚理致關世教晩而其配嚴氏暨諸弟俱下世而四子七孫及諸從子足以承家而順志仲子碧復領鄉薦授杞縣司訓陞教諭老人亦甚慰焉於是因白雲山水之佳營壽藏以為終計以某年月日告成時老人年七十有一矣乃命從子考城司訓潤狀其事來請予銘夫藏之為言藏藏以壽名欲其乆也先事而為之非達於理者不能也古之預為壽藏者圖先賢與已之像設為賔主其間不知白雲壽藏可有是圖否然白雲有龍岡面其前硯溪月湖潤其下壽山新頂天馬諸峰拱掖乎左右其為景也蔚然甚勝不知古人壽藏亦有是景否至若達於生必有終之理不以凶事介於懐必先期而為之以俟乎命焉則古賢與老人同是心也因銘以著其意銘曰奠斯藏者地兮幬斯藏者天也盤旋以鍾秀於無窮兮美哉山與川也維君子之達觀兮預卜此而將歸其全也人皆冀乎遲遲其封兮使享有永年也非徒欲其安且固兮以隆世慶於綿綿也
戴隠君誠辨畫像贊
貎古且閒時衣時冠日從容乎山水之間樂賓戚之往還取觴詠以為歡殆不覺其白髪蒼顔非古逸民亦孰得而與之班歟
胡處士畫像贊
國之逸民鄉之善士其在斯人庶幾無愧方其少時篤事乎親及其長也兼睦宗姻遯而能亨鰥不再偶惟周人急不靳所有積善尊師訓厥子孫忠簡家風宛然猶存花竹禽魚以悅情性巖樂之名於斯為稱年餘八為況益殊今也逺矣有像在圖時衣時冠足表令德儼乎容儀卓為世式顧瞻起敬想望風神其最者誰館甥史臣
張琦僉憲畫像贊
其容肅如其神沖如其所鍾者汾晉之秀其所學者姬孔之書擅科名於一代振風紀於兩都遂因內朝之薦而有外臺之趨方其一道振肅百蠧畢祛以琴鶴自隨臨水竹之居從容步履樂及公餘此丹青之所狀誠不失於錙銖矣至其運經濟顧廉隅力足以任天下之大事智足以贊國家之訏謨惟有識者知其然殆非丹青所能圖也噫湖西嶺北豈足乆淹其跡而廊廟之上將待其議紀法而秉鈞樞也耶
周侍讀畫像贊
其質也如良玉之粹然其容也如喬嶽之安然其氣象也如春陽之藹然況濟之以才美充之以學識文之以詞翰符之以實德是以人見其擅香譽於棘闈邇清光於木天著𢎞功於載筆贊鴻猷於講筵志與時行秩隨次遷也皆謂其能續故家之宦譜為當代之名賢矣抑孰知其急於濟時也有六一之忠貞善於為政也有平園之簡易敢為直言也有澹庵之蹇諤篤於制行也有誠齋之介厲若付之以重任躋之於要地亦何功不至何業不遂哉於戱天之生斯人於吾忠節之邦也豈無意耶殆將使之踵芳跡於前賢而垂鴻名於後世也
益菴贊
益菴者黔江大尹謝君自號也大尹名牧字謙牧其平生於修行力學為政之際常懷不自滿足之心能不失其名與字之義其志葢欲有所得也所以有益菴之號焉學士大夫為之推明其義既詳且盡球復為之贊以奬其成焉贊曰
書戒滿損易示盈虛皆明所益兆自謙卑彼海居下百流是歸彼地既曠生物故滋謙謙之積誠益之基求益之道豈不在茲抑抑謝尹為行素奇於學有本於政有為終不外伐惟謙是持亦不自足惟人是咨爰察厥行則欲古追日進於善自忘所私爰察厥學則中孜孜日明於理自不蓄疑爰察厥政則績就熈日宣德化旁洽百夷謙之為效逺且有輝名菴以益孰不曰宜敢藉墨卿賛之以詞
何太守畫像賛
豐而頎偉乎其姿葢知其所負之竒莊而慈儼乎其儀葢知其操之有持襜而齊潔乎其裳衣葢知其才足以有為故入而輔百揆以甄別才俊出而守一郡以撫字民黎爵愈崇而業愈茂又何往而不得其宜哉
龍贊
不凡厥質克神厥蹤陟降天淵鼓扇雷風與乾元而為象贊化育以成功噫是豈豢於人而後食轉運於有力者而後免其窮也耶
周鳯員外畫像贊
其貎也蒼然其性也天然其形諸外也儼然其藴諸內也淵然故能致善譽享有年早歴乎將命之司晩膺乎副郎之遷亦可見聖朝之得人吾同榜中之多賢也
蜀府長史復樸劉先生像贊
其姿也豐其氣也充其容也恭人見其豐矣而不知其德厚於已人見其充矣而不知其學詣乎理人見其恭矣而不知其才足以輔治及其為名教師而教大行為王國輔而國有典刑然後知其著也有所本其實也過於名噫茲非所謂復樸先生耶
黃司訓講學圖贊
興寧黃添華由賓貢起為馬湖司訓時侍講席受經業有成以出仕者若白侍御圭胡侍御鑑魏進士正殷貳尹祥鄭司訓嵩張貳守麟王檢校應先暨其子上蔡司訓敬也後陞教蓬萊以沒諸生念遺誨之在耳而往跡已成陳遂繪斯圖以寓江漢秋陽之思敬復奉以求予贊予嘉是圖有厚之道也故不辭而為之贊曰
自古善俗在立師道師得其人士斯有造卓卓先生秀外實中足為人師以開世蒙邈彼蜀徼民俗夷鄙自分教來士氣奮起侍函丈者肅雍有儀飫聞德禮博極書詩疑隨辨析業以序就各抱所得薦履榮要教鐸既東梁木雲摧濟濟多賢不勝其哀爰托繪像以存往跡聊寓遐思亦昭餘澤九原不作遺教在焉教雖在焉亦何逮焉我瞻是圖起敬起愛繼之以辭用表嘉㑹
兩谿文集巻十八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兩谿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十九
明 劉球 撰
題跋
青紫聫輝圖識
畫菜二根雜青與紫十數葉葢雲間朱君藎臣以進士遊閩時其故交所贈之圖不畫他花木而畫菜者葢欲以甘淡泊勉之也其題曰青紫聫輝者葢欲以取青紫期之也交遊之意葢亦周矣後藎臣還京拜禮部主事陞員外郎清節見重於人人功名日就於逺大可謂能副其交遊勉而期之之意矣藎臣以予同年又同官嘗手是圖請識之予未施翰而藎臣遽沒然藎臣雖沒而其請識之念則未沒也請識之念未沒予固不可偃然沒之而不為之識予不沒藎臣而為識斯圖以歸其子又豈能無懸劍之悲哉吁
跋宋賜楊忠襄公家田劄後
宋楊忠襄公九世孫尚炳來京師示予以紹興五年尚書省下吉州賜其家食田公牒而忠襄公死節與宋朝勸卹恩禮大畧可見當建炎末金人䧟建康守郡者皆降獨通判楊公義不屈敵脅之以威不屈誘之以富貴不屈卒厲聲罵敵以激其怒而死之其為忠也烈矣髙宗中興贈公為朝奉大夫謚為忠襄廟以祀之収其二子而録之又詔有司給田二百畆食其家其報之也何其厚哉夫忠固臣子所當盡而朝廷勸忠之禮亦不可不厚焉宋能厚之故自紹興至德祐百有餘年偏處江南一隅浸削之地以控金元數十百郡強勇之衆而人心不去雖大社已屋而抗敵死節之臣猶奮然連衽而起或者以為此皆朝廷厚於勸忠之禮有以感激其然也不亦信乎然則有國家而不知勸忠義以勵臣節固不可也是牒迄今將三百年尚不失為楊氏子孫舊物亦可見忠臣之家世有人矣故謹跋而歸之尚炳雲
跋志谿彭氏所存瀘溪先生十帖後
右瀘溪王先生與其子壻志溪彭將仕家十帖垂二百年餘傳守者家沒入官喪焉又數十年其族之長同升殫計力購歸之家時㑹賔客觀之且欲付其子若孫世藏之於戱使先生多遺其壻家物産則亦湮於變故移於他姓必不能流傳以迨今矣使同升不知重先生手筆則亦視如地芥棄如弁髦必不能寶有之如昔矣是則遺親愛如先生斯可以有傳嗣先守如同升斯可謂無忝余以彭氏外孫覿盛美而溉餘波者乆請書此以為之殿雲
跋李信豐手札後
天球赤刀之陳於周廟寶玉大弓之紀於魯史皆所以尊先傳而昭示來修也況書翰通朋游之情而先人手澤之在其可不加重哉觀彭氏罔便存留李公行簡所與其家貳郡公手翰於海田變遷之餘則可謂知所重矣葢李公為春秋㑹通而其教與江河同其流行死信豐而其節與泰華比其崇髙世之人得其遺墨猶知重而藏之況貳郡公之生也與之同鄉學也與之同經其第進士也與之同年其宦遊四方也與之同欲砥名而濯行則其來翰又可不重於彭氏之後人哉初二公皆篤師友好於吾家大史公兄弟則其手翰之來吾家也必富今皆冺沒無遺獨罔便能存此紙則其賢於人又豈不逺哉故跋其末而歸之
跋戴氏所傳宋元名賢翰墨後
僕展是巻觀知録府判所得誠齋父子書知戴氏有宋名筆誦廬南所得圭齋讚知戴氏有元名筆及觀古愚與其子去伐得二少師及諸學士題其巻尾又見今代名筆多有於戴氏於此不獨有以信其家世有賢者能與士大夫相游處亦可考見三朝名賢詞翰芳華照暎於後先也
書倪縣宰瑞麥巻
毘陵倪君叔大宰仙居之明年麥有一莖兩穗之瑞産其郊耄老以為倪君惠政所致相與進而賀之邑之士夫又從而詠歌之翰林侍講杜君宗謐又為之序之來請予題夫邑有瑞麥固足驗其宰之仁愛洽於民和氣動於物矣然以倪君之賢為政未幾已獲茲應又豈得不舉昔賢之事以朂之歟陳述古先生之宰仙居也常教其民厚彝倫事文學貧難相救婚喪相助無為盜竊賭博爭訟欺奪之事必以讓人敬老為先由是禮義之化行仁厚之俗興逺近遂以仙居為有道之邑今其教條具在倪君履其位撫其邑之民亦能追想昔賢流風思取其教以教其衆否能取以教其衆則閭井之間殆見人有德而家有禮嵗有豐穰之樂無寒餓之憂而頌聲隨以起其為瑞也甚美且鉅豈但麥穗兩岐而已哉倪君幸力於此他日偉蹟明效之可書者當不一而足瑞麥之巻特其兆耳因書其末以俟之
書王紹懷先巻端
從游王紹服其先君敏求翁之喪既練乃葺名儒貴士所遺其先君書翰詩篇若干紙次序為巻時展誦以致其哀慕於懷請余名之餘以紹於是巻因其人而懷其先君之所交觀其所誦之善而懷其先君之所履詳其所言之事而懷其先君之所為則不必趨庭下侍膝前而其先君之髙風雅度常在於心目矣用名曰懷先巻且問之曰先君沒而可懷者豈獨是乎紹曰不惟是也有大者焉先君臨絶時呼紹兄弟至前不及家諸事但目紹曰紹爾既就師攻舉業宜惟勤惟一以勉就爾學毋以吾棄遺爾之故墮厥志又顧謂諸兄弟曰爾兄弟其奬輔紹志如吾存時使紹終有成吾雖沒泉下又奚憾其咸憶吾言勿忘是命也無日月無時刻不往來紹懷余曰是誠重於巻所葺者尤宜懷焉務力學以副之則庶幾其不委之地紹請書之遂並其事書其巻端以勵紹之進雲
書范先生候官藁後
昔吾清江范德機先生以詩鳴元盛所謂𠉀官藁者乃其佐閩幕時所作總五七言詩不越五十七篇已可見其用思之清苦制辭之婉正類事之切實足以形容山川之勝物景之美吏政之得失民風士氣之好惡況窺其全藁哉宜乎其與虞楊揭二三先生並稱賢當時也自泰定迄今百有餘年度兵燹而復覩文明之盛其手筆猶倖存之友人劉大彰家自非其精神流佈浩然有不可沒而又托得其人亦何能如此其乆於世哉夫時之人遇古名畫者圖一山臨一水描狀一卉一木一鳥獸蟲魚輙購之以厚利珍之若至寶然徒能資玩好而無益於已之修豈若此藁誦之則足以博見聞習而得之則可以發吟詠悅性情較彼之能資玩好者大不侔矣惟大彰則賤彼而貴此則其賢於世之人也不既逺哉余故樂為書其後以歸之
書龍雲劉氏仍輝樓巻後
洪熈改元之初球奉嗣天子召命將入京有龍雲劉氏齊賢手仍輝樓巻來需題觀之不無感焉葢龍雲距吾茨谿不半舍初其家有擢紹聖詞科官吏院進攝翰林學士曰弇文最工也而與吾秘書府君襟連而誼合有舉嘉定進士累贊軍機拜澧州守曰鳯驥政最優也而與吾家中郎巢林同舉於鄉節幹方舟同䇿於廷有䕃授至融州守死義靖江曰子薦節最髙也而吾家簽判書臺哭之有詩大史容窓為之立傳則吾兩家之劉在宋元時固耦德而齊聲矣自海田變易而茨谿之族落莫如吾家多徙之四方其未徙皆濵江野處弗自康其故地故昔者寢興之處今皆禾麥生矣昔者衣冠往來之道今皆蛇蟻所宅有狐兎之跡矣昔者觀遊絃誦之區今皆荒茅藂竹而鼪鼯魑魅日夕相呌嘯矣獨龍雲諸劉昭前光繼往躅如齊賢父子世有其人而大棟連宗穹垣廣庭園池玩好之美花竹之富麗俱不改昔人之舊簮紱之華儒人學士之來㑹以發詩書之聲序時節讌遊之樂又不減昔人之盛故仍輝之樓不能不起頌於士大夫嗚呼豈龍雲之後人皆賢而吾茨谿之後人皆不似歟抑茨谿之隣風里俗不若龍雲之仁且厚歟將山川風氣之所鍾獨綿延於龍雲而短遏於茨谿歟吾雖有上命不敢逗遛其鄉然嘗謀之父商之兄與弟欲於茨谿求數畆田葺數椽居期與齊賢父子相交接以尋昔者之好掃吾先墓使如齊賢之先墓而芻牧不敢犯碑砌完以固長吾子弟使與齊賢之子弟時得相㑹以文相切磋以進學又不知齊賢能慫慂之歟否歟故書此於巻末以問之
書龍雲劉氏潛光集
潛光之集何集也葢劉氏後人懼澧融二史君之節義隠與夫龍雲先生之文德弗著而聚諸賢所為文辭一大帙以暴白其休也吾吉之士盡忠於有宋者固多方宋德之浸殷能發淵源之學倡古文辭風勵士類以興三百年崇文之治如吾歐陽子者天下一人而已而周益公序龍雲集曰廬陵自歐陽子歿龍雲公卓出其後而文足繼之是則簸歐之波瀾於已息之餘者亦一龍雲公也暨宋運之既去而能奮干戈之武鞠躬盡瘁與國俱亡以収十五廟養士之功如吾文信國者天下一人而已而其與二史君書𨓏𨓏稱其公明英烈非所敢及而二君果皆先之以死節是淬文之忠芒於未鋭之日者乂二史君也後歐陽子而出者其文同先文信國而死者其節一然歐也首四忠一節之稱萬口誦其文於無已文也都四忠一節之美百世仰其風而莫及而劉氏二三先正之文與節一則僅著之文苑而頒行之議已缺一則僅収之死節傳而廟祀之命竟寢嗚呼吉之郡一也其人之文章節操無大相逺也而名有顯不顯者豈其時有幸不幸歟然而不幸之中豈無幸者存彼士大夫之載筆有在交友之緒論可采為之後者可不掇拾纂輯以昭先德以淑來世哉故斯集不可不存也斯集存而見劉氏一門有歐公之學有文公之烈可以五四忠可以兩一節一族之光乃一邑之光一邑之光乃一郡之光也一郡之光乃天下之光後世之光也尚何潛之有然集斯集者誰融史君五世孫士培也續斯集者誰士培之嗣為章也餘二村之劉素相望而余又受知於為章故書此於末雲
書東菜黃氏訓辭後
慈其子者不可無教而孝於親者不可不守其教今觀東菜黃氏訓辭而見慈孝之道存焉方少保公以工部尚書往撫交阯也為此訓辭授其子琮而首以潛心向學謹身修行為言其下事條雖多然大要不出此兩言之外葢學不至則無以明其道故必潛心於內以自進於學行不積則無以成其德故必謹身於外以自立其行是皆為巳之功君子之事也而公以是訓子可謂篤於慈也矣琮佩服是訓十餘年且求發明其義於縉紳間也甚切非孝於尊其親之命能是乎昔之人有不教以義方而欲納諸邪者固異乎公之存心亦有誦父之簡不忘者琮亦何愧於彼哉雖然公自蚤嵗入仕即知以名與節自勵今年愈増而位愈崇清白之操未嘗少損而忠猷德業著於朝廷加於海內施於邉陲動足以為世法非優於學行不及此士之聞其風者猶皆起慕況為之子乎然則力學篤行求世其美琮亦不可不懋也易所謂鶴鳴子和者吾冀黃氏有焉特書其後以待之
書趙氏潛德巻後
大尹趙侯學成之德政在吾安福固多而崇重儒道一事尤為偉焉葢廟學大於前士氣増於後者莫非其力也及侯沒京師獨少子智在側羣𨽻弱之謀市惡棺歛侯而焚焉以便其歸而利其貲予與戶部照磨康旭明翰林修撰劉顯仁聞而念侯素有功於斯文間不可使其歿而遭此毒即冒風埃走智所問曰聞子欲以先君之柩焚之有諸曰然因語之曰禮敝帷不棄為埋馬也馬猶存敝帷以埋之而況親耶乃忍殘之灰燼中先君之貲裝足以歸其柩也子何儉之若是耶設歸而壽母令兄以不能念親之體魄責子其將何詞以自解也智慟哭曰是豈孤所欲哉羣𨽻之謀孤亦不能制也倘徼執事之福得奉柩歸非惟先君有賴雖孤不孝之罪亦得少雪焉予退而呼其𨽻之頗解事者責之曰爾曹自窶人起至富室者果誰力耶縱故尹之德可孤獨不思後尹至而將爾咎耶何不盡忠故尹収美名以為他日親事後尹之地耶皆唯唯智以故得更美棺制服發喪以歸吾儕亦備賻薦誄以佐成之然則侯之得成禮以葬於吾邑者皆平昔崇儒重士之報也而世之居官者每欲疎絶士大夫而暱比奴𨽻人豈不謬其所擇哉因述侯之事附其潛德巻後使人知士大夫不負人其負人者必奴𨽻之徒也
書華川王氏寳翰巻後
雜長短詩幷手帖跋尾若干首皆故待制贈翰林學士謚忠文王公之子國學博士仲縉於蜀邦得獻王所賜手翰也王數以此加惠王氏者豈為他哉葢以忠文公仗節死使命夷荒無忝為聖朝藎臣國博走畏途歸父體魄故土無忝為世家肖子不假文墨寵異而嘉進之何以奬忠而勸孝歟所以下教於王氏不厭其多如此也王氏始也藏其真跡甚秘屬長史鄭楷臨為似本以便展閲遭事變來真跡喪而似本倖存予嘗拜覩於其後人禴手不惟見王尚賢之意篤亦有以知王氏忠孝餘慶施諸乆逺為有光且王於篇中有謂善為貽謀無作名門羞者尤足為王氏後人至訓禴其可不懋哉
題蓮社圖後
予在禮部時得觀馬和之所臨蓮社圖於主客郎中王君士睿所愛其筆跡不減於李龍眠至描寫十八人同遊匡廬山水間而陶謝二公肩輿騎葢相望道途又妙極其趣固不待辨已知其為淵明造焉而出靈運慕焉而入之況矣當時蓮社得名士大夫往還之跡亦何盛哉今王君方謝事有淵明歸去之髙矣不知松江之上復有人能結社而招之傾葢而遇之可以彷彿圖中風流意態否
題分水方氏族譜
紀善方君迪自衛邸調輔伊藩將與予別乃手其續修方氏族譜屬題其端受而閲其敘述方氏之所從來也逺矣至其分水一派自鼻祖子宅迄於紀善之子凡十五世其間宗不遺乎支昭不紊於穆疎不間於戚盛不棄乎衰秩然倫誼明而尊祖親族之道於是乎盡紀善之用心可謂至矣雖然予於此又有以知分水之後人必將盛大而悠逺焉何也以皆山之植德深至而終老寂寞之濵縣尹之為政平恕紀善之為性淳美皆未躋顯榮之地其積累既厚而自食其報甚薄豈非天欲嗇之將以昌啓其後之人耶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予觀斯譜足以知方氏後人將享其先世餘慶於未涯也特書以俟之
題歐陽氏所藏春洲殘巻
巻一幅經喪亂脫其首末文字僅存揭文安公虞文靖公歐陽文公暨一時閣老臺儒所為春洲詩二十餘首皆潤於辭而精於翰讀而訊諸前輩人然後知其為宜陽孫春洲先生作也孫氏㣲而是巻淪落民間世家歐陽氏以文公裔與孫氏有𤓰葛哀其殘缺収之三傳至俊質且表飾如其初予三即其家三出觀之尋緘書附之來請題余少遊里序見有書裹紙厚且固有字數十皆蒼竒可好惟接掛壁之飛猱渺翻天之雲濤二句成誦心悅之未知其何人筆也他日於舊家棄籍中拾一履格其紙與字類向之書裹但存逺遊而賦離騷一句其傍日月下有眉山蘇軾書於六字合二紙方知其為東坡所書松醪賦而不可復完因慨昔賢手書不多見於世者非皆灰燼於燹災也葢多毀裂於頑夫愚婦所不能知與知而不能好也故書僅存其半儀禮但有十七篇樂經至於無傳皆由是患則是巻得不為書裹履格者其幸遇歐陽氏能知而好之歟若歐陽亦可為世有賢子孫矣故敬題其端而歸之
髙宗召傅説圖識
宣德中余以禮部主事使蜀未返而有經筵之舉郎中孫君原貞為之喜令國學生呉某為髙宗召傅説圖以貺之餘自揆庸劣卑鄙學不得其道能不足禆於國於古聖賢人之事何足希覬於萬一哉固讓不敢受孫君作色曰我所以為此者篤同僚之好耳志不忘於古人也在子安用讓為余亦徐念古之人有為周公輔成王圖以勸人之忠者豈其人果能周公歟亦有為老子出關圖以祝人之壽者豈其人果能老子歟特愛之深者期望之過耳非謂其人必能此而後授以此圖也孫君愛余之深故有此貺義不可郤遂受而藏之已而孫君有河南叅政之擢與余不相接者數年間閱是圖則懷憶故舊之情輙不能勝因出以求題於名公卿並識其始末以示不忘孫君之意且使後人知是圖所自至歟
紀李丞殮其縣長事
嗚呼去古逺而人多趨勢與利以相與寮友之交能不壞於平時已鮮況能全於倐合忽沒之後如李紋仲綉之於伍冕士元耶仲綉九江德化人舉賢良方正擢溫之樂清丞未幾士元以桂東司訓用薦來為其邑令仲綉佐之未數日以事適旁縣士元方勤於政晨出涖公座決事忽頭目四體俱不仁急呼侍𨽻扶以退未及捨身已不能舉就榻卒不能言俄而遂絶在側無親故人惟二僮奴遽臨變皆倉皇莫知所措仲綉聞訃馳歸撫士元屍慟哭且哭且顧寮吏問棺襚備否皆曰備矣仲綉往視之乃惡棺敝衣衾歎曰以樂清之大吾儕俸有餘獨忍儉其縣長之殮乎即易以美棺鮮衣衾按禮具小大殮法將殮之又念其既殮則子孫欲復窺其顔面無由矣乃命畫工傳其容而後殮焉殮畢則設位率僚吏朝夕臨召匠作喪輿計其水陸道里費遣能𨽻四人隨二僮䕶喪牒前途諸縣逓給輿夫以歸櫬發之日令民素服執紼送於郭門外民感其化爭出錢帛為之賻所過市巷皆設縞具香燭約數十家一致奠聞者莫不嗟異則士元沒而殮不至於草草𦵏得祔其先塋者仲綉之力也仲綉與士元接未乆乃能經紀其後事如此其備孔子所謂朋友死無所歸曰於我殯仲綉有焉予非素知仲綉者然與士元同鄉又最善悲其歿而聞其有賴於賢寮以克厚其殮歸其喪不能不慰於心且其事足以勵交道惇薄俗使人不忍沒其善因書以為世勸
書萬里朝天圖後
西蜀距京師萬里地險而途多阻處其境者得一造天子之廷輙自以為榮且幸其親故之贈行也亦多喜為萬里朝天之圖以榮之是圖葢蜀人贈成都䕶衛千戶繆廷禮之子純來京代職也又益以蜀府教授徐振昌之文與士大夫之詩所以描寫其行役之勞形容其觀國之盛既無不至固足為純榮矣雖然丈夫之仕於時也務求盡其大者焉以純之年方富志方壯才質不下於人又承父爵以位乎千人之上其樹立也不為無地矣誠知竭能効勤使勛業著於藩邦勇畧聞於朝廷則被天子之惠顧陞其階而進之輦轂之下也可指期而待又豈獨榮於今日一來而已哉然其所以大其成也未必不自今日之來始於其歸特書於圖後以期之
書王員外使蜀巻後
正統初今禮部員外郎王君士華以主事致冊封之命於蜀予及士大夫多贈以詩及其還也蜀之能詩者又歩余韻為之贈多而至於盈巻帙葢予嘗使蜀蜀人既熟其面故見其詩輙喜步韻以贈君是亦忠厚之至也然予留連龜城錦水間半年未有人能賦詩贈之者君至彼逾月廼能得詩如此其多於此亦可見其為人之賢非予所能及矣況君自蜀還未四三年而逺歴東廣近涉郊畿今復有荊湖之役所以廣其見聞舒其懷抱著其勞績既綽有餘而所得之詩又多於舊予則守官禁林不得復有所出雖遇作者亦無從起其興發其詞又可見其不如君也逺矣雖然君尚朂之功名事業當日益盛詩足雲哉然非詩則無以形容其實詩亦不可無也君所得詩葢自蜀始故特識使蜀一巻以爲後來者發端
兩谿文集巻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二十
明 劉球 撰
哀詞
張博士哀詞
國子博士張先生子儀臨江新淦人上世多隠德至先生篤好學問古今書無不讀最深於春秋初授是經胡行簡先生門者八人皆得時譽號春秋八彥先生其一也惟先生心平恕而論遲確於親仁於友信於貨利無茍有於人艱危窮急樂拯施於事有斷制葢其得之春秋也深以博故施之外也端方而無回枉焉洪武中舉進士掌教閩之莆田蜀之成都廣之潮州當時一邑兩郡以春秋登進士第為顯官者皆増其舊先生之教也其後由潮州教授入為博士國子監天下學春秋來為監學生者又多師先生是以其教行四方其徒塞要道其文重當時而見奬於親藩人冀其優陟未艾也豈謂其遽捐館哉球少慕先生之春秋希一見以損其所未知而増其所知又私恨先生跡不常於鄉永樂十八年赴試禮部道南京見先生僦舍甚歡明年竊第南來先生邀餞之酒且以文辭華其歸別去不二年而先生訃已至嗚呼以平昔相慕之深相接之疎而遽至於永棄此人情所甚痛者固不待屬己當有詞發其哀況其子教諭魁鄉貢士勉屬之乆乎故不揆謭陋序其情而為詞以哀之曰
因物覘化兮無來不逝斯哲雲邁兮胡然深喟嗟麟之經兮獨嚌其胾質之以陶兮行之以勵既發佳譽兮復得髙舉位雖未滿兮教則遐被游從森森兮大夫卿士生歉大榮兮歿垂永惠余夙有慕兮蒙決紛理晦顯道殊兮進則多阻往來京師兮再辱倒屣笑談食飲兮無論年齒承誨孔碩兮託交自始雖有暌離兮心則宻邇曽未再朞兮訃倐在耳道里遼越兮徒切翹企吾道之窮兮抑時之否依歸孰在兮盲瞶孰啓西日可繫兮東流可止嗟嗟斯慟兮何日有已
僉都御史張君鵬舉哀詞
嗚呼予於張君鵬舉之沒也豈得而不哀哉君蜀人也與予同舉永樂辛丑進士又同有志於古道君為監察御史予為主事宣德癸丑春同入禮闈督試得朝夕相與接殷勤商確所事凡君之所欲為無不中予意予之所言君亦未嘗不是焉涖事有暇則長吟短詠更迭倡和不絶口當時吾二人相去不逺其同年之情固篤也其後君遷大理卿轉僉都御史爵位日以隆聲名日以大天下之人無不仰其澤予雖去禮部入館閣而名與實俱沉落無聞予二人之相去也始遠而其同年之情則彼此猶未忘於懷今君且奄然棄予以沒予之哀君也又豈容已哉昔龍虎榜沒一歐陽詹則韓昌黎有詞以哀之者哀同年之凋喪也雖君之功名過於詹予之文不足以繼昌黎然今之同年何異古之同年哉故予之哀君亦不能無詞也其詞曰
西日可回兮東流可止嗟我同年兮溘然逝矣昔相期望兮與古人比今想形聲兮一生一死昔相親厚兮為日能幾今一訣別兮萬古億禩昔相更和兮大篇娓娓今歌祖道兮薤露蒿里蜀天𮐃雲兮蜀川流駛葢棺西歸兮悲風四起愁心淚目兮傷哉知已墓草不宿兮此情不已
故工部侍郎羅公哀詞
工部侍郎羅公之即世也朝廷有讄學士大夫有誌有碑太史有傳所以紀其出處大節和家勤職之清行仗命懾邊疆土寧邉之逺畧仁懷細民之異政頌歌太平之殊能極詳且悉自足傳信於世播休光於無窮矣然球於公不能無所哀悼於其私焉始球第進士公為侍講翰林辱以先大父與其家𢎞文學士復仁莫逆之故特親禮之及球濫祿禮部公數有事於外廼以教誨其子屬球球亦不敢不為之盡心繼而幸逐公跡入翰林公且謝事行矣因約諸寮饑於其館公甚為之歡且語球以㑹面當有期豈意分去踰年而訃遽至哉然則感公相遇之厚於昔而哀不復見於今者予之私也心有所哀雖無所屬猶當有辭以發之況其從子孝感令勉學屬之勤耶此哀公之詞所以作也公吉水人汝敬其字寅菴其號雲辭曰
文山嵯峨兮等公之勛文水浩瀚兮等公之文維文之著兮玉署金門維勛之積兮窮荒塞垣出入均勞兮垂三十春稅駕修途兮遽即九原逝跡易逺兮故情難諼眷此春樹兮瞻彼暮雲悠悠我哀兮與日俱臻匪詞之託兮中搆曷伸
楊處士哀詞
邑有篤善處士姓楊字道存性嗜恬安不為浮靡習隠居不仕惟隂德是務積凡其行之所履言之所出喜怒之所施精神念慮之所用皆有隂德存焉故見路途之貧者恤之饑者食之死者之病涉者舟以濟之又燔貸券歸人之遺失子隂德之及也逺矣今處士墓已宿草其子景陵縣尹懷忠求表襮處士之德於士大夫曰某幸食有祿念先君不逮養不勝其哀故敢以發其幽光勤諸交遊球亦不幸既孤而叨禮部職聞其言不能不動心猶聞談虎而其嘗傷者蹙額特甚也故為詞發縣尹之哀以哀處士亦自哀予之無所怙焉其詞曰累善與德兮人蒙其惠既康且壽兮蕭然長逝流此慶澤兮裕厥良嗣揚休清代兮宰彼邑治奉順容色兮匪無榮麗致養朝夕兮匪無甘膬日月不待兮徒増涕泗發厥幽濳兮託之文字念予有親兮亦蚤見棄履霜濡露兮同悲共喟穹岳可池兮洪海可地吁嗟此懷兮邈無垠埃
王樸叟哀詞
吉水之富溪有樂善君子姓王諱實字好信封承德郎刑部主事自號樸叟者署刑部員外郎主事佐之父也年七十二以正統五年正月二十五日卒縉紳大夫為之銘其葬表其墓讄其行為詩以悼其亡使主事公平昔仁於家信於鄉義於周䘏貧乏之德善皭然暴白於世偉然足以垂示乎後矣予奚庸措詞其間也雖然員外實予交之所最厚者厚其人則於其人之親不能不加愛焉故予於主事公之存也嘗有詩以祝其壽歌其世德所以致予之愛也亦已至矣於其沒也哀傷之情又豈容己耶情之至者詞之所由發也發於詞所以洩下之哀也其詞曰
富溪榮廻兮富水湯湯彼美君子兮逝往何方招之不來兮日逺月長宗戚有故兮孰扶孰匡鄉士是非兮孰從否臧細人空乏兮孰齎以糧徒使令子兮淚滿衰裳豈無仕祿兮養不待將豈無加命兮莫志榮光為之交故兮寧不悲傷翹首雲山兮窮富之陽逝水可盡兮餘哀莫忘繼之以詞兮爰寫衷腸
蕭先生哀詞
蕭先生諱愚字不敏廬陵曲山人其先有仕宋為仁化令曰耕道出身進士也由是子孫世業儒先生少與弟時中共受詩於其父樂存皆篤志勤學時中既捷鄉薦魁廷對入翰林為修譔先生以事親故不可往有閒暇輙遊心風雅頌間得其要妙以發為應舉取士之文贍博而沈著簡潔而明暢源源乎其出無竭後進習詩經者爭師慕之先生亦善開導剔厥疵謬示以嚮方其教始行於安福其後他郡邑之士交執䞇其門有逺不得親炙則取其文私淑艾焉每大比登鹿鳴之㑹必有其徒先生亦嘗薦名永樂甲午鄉書後七年㑹試禮部以修譔有典文衡之命辭疾歸學者從焉益衆余始接先生言面今監察御史王體艮宅已而前監察御史尹有規約予同先生赴鄉試他日進士謝謙牧奉先生過予余亦從今光祿署正萬資中造先生又同上禮部尹萬王謝余友也四人皆從先生學故余亦嘗以師道尊先生先生為人篤實簡靜有詩人忠厚餘風尤孝於親友於弟慈其弟之遺孤子猶已子與人交必信其言行可謂君子人也余與先生不相見者十年今年春遭其子維楨進士京師詢先生喜其無恙不數月先生訃至不勝余悲維禎將歸治先生𦵏請銘於學士李先生請哀詞於余銘足以垂先生不朽矣詞則非余所能而情不可嘿發不可嘿之情於詞葢不自知其不能也詞曰傳經績學兮善述父事弗顯厥躬兮為養與祭況収榮名兮樂有難弟寧施教誨兮惠彼秀異出其門牆兮咸決科第吁嗟先生兮師道攸寄胡年未耄兮奄然以逝經術將用兮伏生雲棄弟子尊顯兮河汾去世自古皆然兮抑誰所致余於先生兮乆要素契鄉書同捧兮春官同詣先生枔佩兮余所交際跡相往復兮篤道與義別去十年兮適遭賢嗣訊安則喜兮聆訃則悲翹首南雲兮傷懷隕涕哀之以詞兮爰洩餘思
禮部侍郎章公哀詞
哀而發之於詞者哀之深也然昌黎之哀行周南豐之哀老泉東坡之哀憲仲非以其生不偶於時即以其沒不永其年故皆有詞以著其不幸若禮部侍郎章公則由賢科累爵至三品受知於列聖播休聞於四海有肖子趾美而興既老而即世朝廷優加卹典縉紳鉅公表襮其盛德偉烈足垂之無窮可謂生有榮而沒無所憾矣豈復有不幸之可哀耶特球始為主事禮部也公自吏部郎躋秩而來每燕見辱不以屬吏鄙下之必與為斯文禮其後球去禮部効勤館閣公益禮而親之又不以其去而見疎今球尚繫名禮部而公已不可見顧清署以想風采豈無感愴之懷形諸聲耶此哀公之詞所以不容己也其詞曰
容臺兮巍巍條風發兮春始歸繄桃與李兮盛芳菲悵獨望兮旦復夕公不復見兮使予心戚昔公蒞事兮有典有儀今公雲逝兮杳何之昔公進退兮愉愉自得今公不來兮徒想其跡羌靈輴兮難乆攀爰俎芳肴兮藉以蕳肆予奠兮何所薊之郊兮潞之渚浩浩洪流兮漫漫長路䰟無忘兮故鄉土鄉之土兮㑹稽鬱樹檟兮鏡水之湄瞻寧宇兮伊邇公之歸兮安所止渺予懷兮曷已
贈文林郎監察御史張公誄
慈谿張氏有尚德之士適安甫諱賢良卒十餘年以子楷克舉監察御史職蒙恩贈文林郎監察御史余以為古之有德而無其爵者卒縱不得諡於太常亦得諡於其友播之於文辭適安甫之德行積諸躬德教行於家德澤及其後之人又得美贈於朝廷矣易名之法既未之議其可無辭以載之歟予嘗備員禮部累士大夫德善為文以哀之其故職也故敢私為之誄附告於焚黃之次以永其傳誄曰
泰山徂來厥木惟茂上與霄干下連谷覆洪河待航峻宇資搆其末之碩由本之厚惟昔弓正胙姓為張世有君子為家國光七葉侍漢三相奉唐𢎞功盛烈汗簡輝煌族於延陵厥祚益長逮宋德衰居始弗康徙至慈谿載蕃載昌累善鍾慶爰及好古非德弗為非義弗取捨已之贏濟人之窶好古𤣥孫為適安甫惟適安甫賦質秀朗志以靜寧才由學廣博極群書研窮易象理物精粗隂陽消長洞見於心百無一爽出其所有作為歌詩取適乎已鳴盛於時鉅章短詠悉雅於詞氷清玉潔髙欲古追篤孝與友以施家政闔門千指既安且定克繩以禮畢歸於正藏無私貨積有餘慶化其里人亦興於行授經其子俾大家聲棘闈戰藝躪轢群英遂名鄉書駸駸向榮匪善厥教曷底於成年及知非疾竟不起家失所尊士失所倚哀悼之聲傷懷悲耳日徂月邁墓草宿翳贈秩蘭臺實緣子貴恩命殊加榮非不至惟未稱德昭薦嘉諡友生之辜亦何由避燎黃有期爰累行懿式旌以詞附之祝史敬告厥靈且詔來世
羅處士哀詞
有樂為善處士姓羅字克庸沒而狀其行於翰林周編修功敘銘其墓於少保金公吟詠其生平所可悼者於時士大夫矣其子奎又欲予為詞以哀之故謹序其凡可哀者實以詞繫其後處士本廬陵望家世以貲稅雄其里遘時囏喪之處士方少其父留外且乆獨奉厥母經營不敢怠至復其舊昌其家廼道水陸數千里迎其父歸遂具慶懽致甘㫖奉又克仁於弟睦於族姻樂於賓客則行著之家矣素仇惡而喜聞人善拯人之窮顇濟人之急難増直以償人之售産者則惠沾其鄉矣其總鄉賦之輸人甚服其公雖山谷之民慣逋負者亦相戒以輸不可後期事率先畢有㓂犯其里處士約衆卻走之且設伏俟其再至㓂果中伏就擒殺旁境連䧟㓂鋒處士方贊官兵討平之人多賴焉則其能施於用矣夫著之於家有其行沾之鄉有其惠施之用有其能非善有諸躬者未足及此惟善有諸躬則雖乆生於世人固莫不願之人賴其乆生於世而歿焉是豈可不哀哉且昌黎哀歐陽生哀其有志而早沒也南豐哀蘇允明哀其有文而終沒也則善有諸躬而沒如處士亦不得不哀之也其哀之之詞曰
篤孝與友兮耀厥先也彼隣有匱兮俟其憐也里戶夜起兮㓂之平也善之所存兮人望其永有年也胡辭世以遐往兮徒招呼而不還也豈其可好於人兮未可好於天也抑蒼蒼之蒙漠兮而殃之降施有偏也若曰非然兮又誰為之然也所惑者命兮所傷者賢也人不可及兮德可傳也日月可乆兮情不可諠也
彭處士哀詞
吾儕居京師念故鄉前輩人出言行事有君子長者風可慕效者不幾人而彭處士士節首在其中冀得時一相見訊吾祖父時事以益其所未知迺有道其謝世者能不悲哉處士本安福華秀人後徙廬陵而親戚土田皆在吾安福又為吾先人之執友故嵗有事於吾鄉必過吾家吾為進士時亦嘗造焉處士篤信好善與人無怨惡惟喜論江鄉姓族其先孰以德興孰以宦顯孰以貲力雄孰以雜技賤役起孰以㣲而後振孰以大而致隳孰能始終不失其世守皆歴歴有據使人聽之終日不倦無非欲人知勸戒以自進於善也其於勢利則恬無所事焉人或負其貸不入其田之利雖越數年終不出憾言人亦慚而歸之常教子孫存忠厚謙約無取憎於人故三子皆賢諸孫甚盛人謂其後來之澤未涯故有志於善其後者皆取為法及其沒也莫不惜之處士之世系行履詳於翰林修譔周君功敘之銘其墓矣吾復哀之以詞者欲以洩吾之悲而道吾鄉之所惜也其詞曰
彼月既晨兮此日復夕念茲故老兮曷其有極如聞其音兮不見其色審而求之兮知不可得其言維嘉兮其行可見範厥子孫兮有典有式鄉重其平兮人懷其澤欲聆清誨兮用廣我識胡跡未南兮而訃已北我之所悲兮衆之所惜哀之以詞兮永昭令德
杜長者哀詞
天台杜長者訃至京予既弔其子侍講宗謐矣又傷天弗愸遺長者使世失所矜式焉或問長者名氏官階予曰仲威其名希恭其字翰林編修文林郎其官階也又問何以稱長者曰德厚於已而尊於人故以長者稱又問其為德何如曰聞諸侍講以知其覉貫時嘗涉逺以赴父難若不知有其身然及長不忍其兄被誣也代之下獄以求辨果白其事而還憫其女兄家貧無所資遂割其産以業之至於周人之急未始有吝容人有忿爭得其一言解之即不留怨嘗受縣委覈鄉田之蕪者克盡至公於上下俱無負因旱禱雨於神神亦應焉其德之在已也不已厚乎其鍾慶厥子而享有榮養顯封也不亦宜乎其名長者不已稱乎或人曰德如是而沒何可無詞以哀之曰固將哀之以辭也因為詞曰
與人沕沕兮孰知德歟身沒則朽兮奚足惜歟凡見惜於人兮豈緣貨與力歟將德性之全兮抑德行之素積歟設非此之故兮將何辨夫淑與慝歟於惟長者兮孝與弟俱鄉邑永賴兮神人交孚為德孔臧兮受福有餘倐焉去世兮孰不發吁其光曄昱兮其馨苾茀其人可念兮邈無已日聊寓諸詞兮庶洩予之抑鬱
龔處士哀詞
蘇之崑山有傑達處士姓龔諱賢字思齊得年四十八而沒京師士大夫皆哀之士大夫皆哀之者以處士事母孝與姻族睦處家人父子懽如也其理家有道可為人法今不得而見矣可哀也處士嘗掌其鄉賦之入能不橫取於人又善解其紛周其耕歛婚𦵏之不給使無鬻孥轉徙之患人多德之今無由而仰其惠矣可哀也處士素尚文雅與士君子遇未嘗弗賔館其塾者必時望之士士林中有賴焉今無其人可哀也予與處士雖未面然處士嘗遣其子鄉貢士理來京從予問春秋以取進士予因理而知處士之善及予司㑹試理在試列而不干以私予亦無所私於理葢欲以君子之道處理使自樹立以為處士榮理竟不得進士而得卒業胄監予復以䆳理學高理之科名為處士他日榮也有地不意處士不少待其成而沒則予之哀處士又豈衆人得與哉哀之之深不能無詞以洩之昔韓昌黎哀歐陽生哀其子以慰其父也予哀處士哀其父將以勵其子也所致殊而所以泄其哀於詞一也其哀之之詞曰克和其家兮行之淑也為鄉所德兮惠之沃也流輝士林兮譽之馥也遣子來京兮干仕祿也第科階仕兮期可卜也胡不少竢兮遂所欲也乃未頒白兮遽瞑目也何善有餘兮壽不足也訃之北來兮悲風木也歌哀嘅悼兮聲相屬也意慟詞苦兮予所獨也水之東逝兮不西復也心惟伊人兮往復續也
兩谿文集巻二十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二十一
明 劉球 撰
祭文
祭曽學士文
嗚呼先生生而為吾廬陵幸矣沒其為吾廬陵之不幸耶嗚呼傷哉淵𢎞玉潤容汙匿瑕喜不甚著怒不暴加先生之德量汪然而莫窺其涯矣窮博探要造詣幽遐施為詞章益麗而葩先生之文章粹然而成一家矣歴試藝塲如金出沙卒占大魁發聞豪奢先生之卓冠乎科目而人皆仰其光華矣時和景明朋良賔嘉彈碁瀹茗酌酒對花先生之髙懷雅度脫然欲友風月而侶煙霞矣是以垂眷顧於三聖聳望瞻於華夏官五轉而不出乎詞翰之林職兩兼而所重乎宮尹之亞使其才德之盡用嵗年之少假則吾廬陵忠節之名不得専美於有宋之朝而青原之山白鷺之渚將復增光輝於今天之下吾廬陵之有先生譬猶蠙珠之出合浦而清澄之淵潢汙之水莫不倍其聲價也嗚呼傷哉鍾是邦之間氣藴輔世之良才況際此文明之運而日就乎大用之時乃縈疾而弗起倐與世而永違使天子為之深惻朝之百辟皆相弔而歔欷雖荷少宗伯之贈命厚祭葬之恩私然青原白鷺於是乎失色而影響寂寥乎忠節之祠則吾廬陵之無先生譬猶良木摧而刻山之節晝藻之梲將誰為之維持嗚呼傷哉吾儕後先生而出各叨一職於京師自今而往雖欲親接先生之言笑覩先生之容儀知不可乎復得能不抆涕而發其無窮之思哉故特致此清酌之奠而侑之以蕪陋之詞外以為斯世斯文悼內以為吾廬陵悲
祭大師諡文敏楊公文
皇朝更化率土歸仁贊襄調燮惟二三臣於維我公實居其一方資恊亮豈應遽失惟公英靈海嶽所鍾其才淵茂其氣沖融䆳學逺識卓出人表起自賢科薦歴華要逮永樂初天子用儒躋公禁宻俾翊廟謨內綏四方外殱勍敵文德武功多經賛畫三聖紹統舊故不忘委公心腹壹體先皇公亦欽承罔敢懈斁陳善𢎞化篤盡廼職故掌綸綍垂四十年信著載筆道光講筵台鼎是司鈞樞是寄斯文之福既盛且備昨公拜疏懇布心衷乞歸閩越致桑梓恭上曰卿往毋滯鄉土速來弼予庸熈厥緒公曰君命臣其肅將豈意還斾竟止於杭上特為公輟視朝政䘏典有加昭答忠敬縉紳元老悲不可涯百職庶士亦多傷懷況吾儕輩追念疇昔託在下風豈忘盛德載上公堂覩遺衣冠求公不得淚下心酸酒隨肴進情以詞載以慰公靈亦發予慨
祭蹇尚寶文
嗚呼子以不凡之器絶秀之姿為少師之肖子荷仁廟之恩私擢丞尚寶卒學庭闈遭皇上之睿聖措天下於雍熈人皆望子位將優陟業且宏施如伊陟之象賢以敷殷德如呂伋之世美以篤周禧胡年未滿於二紀而身竟隕於疾羸夫以少師為臣領䄂為國蓍龜勛猷著於一代聞望達於四方是宜克昌其𦙍乃遽哭子於垂暮之時以子之美諧世好願與心隨荷不常之寵眷守一定之家規宜躋顯耀於未艾乃奄然而止於斯則蒼蒼之處物杳乎不可得而知也然彼景星慶雲之流輝於穹昊醴泉甘露之効靈於地維其為物也非不瑞矣而人不可得乆窺且如顔子之好學伯魚之聞詩其為人也非不賢矣亦皆與世而蚤違然世之瑞其物而賢其人也自若又豈以其易化也而短之況壽夭皆出於數定而死生不可以力為亦付於理之自然而逝者又奚足追吾儕位事於春官而素德於少師覩吾子之蚤世不能不傷其懷思故酌之以酒而侑之以辭聊以泄吾之鬱鬱亦以慰少師之深悲
祭周修撰時簡文
嗚呼天之於吾時簡也果有意耶無意耶如無意也則其由徒步而奮起科目以冷職而超居要地濡毫則慰愜聖恩腰金則屢膺寵賜顧問惟頻銓擢不次四海有其聲名庶寮聳其瞻視其所以遭遇乎時者皆誰之所致耶若有意也則宜少永其齡以顯其位胡官未及於滿考年甫踰於強仕乃嬰疾而弗瘳竟捐館而長逝雖有親兮失所養雖有子兮安所倚所以夭折其壽者又誰之所使耶則時簡之倐榮而忽沒者將何從而窺其所自也賴恩賻之有加且貴介之足恃櫬駸駸兮將發斾搖搖兮南指凡在朋曹莫不增喟況同鄉郡心敷道契能勿慟於一悲以少見乎平生之義靈其罔昧歆此薄祭
祭洪主事乃父養素先生文
嗚呼事有可得之勢而無必得之期葢不知其為誰之罪故余儕於先生之永往也不能不慟為之惋慨當聖皇理世於至平每推恩以竭人之親愛凡有子以官於朝則其親之取封爵也如拾地芥以先生之優於學而厚於德乃韜其光而養其晦卒貽顯慶於哲子以掇賢科於明代由禮官之清寮為選部之要寀恩榮可推期以及親而先生竟至於不逮豈賦命之有定抑司造之或昧然自古賢者之享大榮未必其親之具在故歐陽子之表瀧岡亦云非敢後而有待今先生雖捐館舍而贈命將不日而加賚余儕與令子有同仕之好亦素想望乎先生之風裁爰陳辭而致賻惟靈鑒之是丐
祭叔清樂先生文
嗚呼哀哉球自別叔父入京以來未嘗不思覩顔面而聆聲音今年夏乃聞叔父之疾而憂之然猶日望夫平復之音來也及秋得少弟書謂叔父已於三月棄宗族矣嗚呼哀哉豈知前日之思遂成悲耶前嵗之別遂成永訣耶吾宗族方睦天何故不見顧䘏而奪吾叔父如此其速耶叔父之德未盡所施叔父之學將欲有所傳是宜享有彌年豈謂未及下壽而竟至大故耶叔父之費詞竭能以教誨球者無非欲其不隕前人聲光也今球幸仕於朝以有祿而叔父不及與共食叔父之勤勤屬其子於球者無非欲其繼踵而興也今有子嚮學以覬睨乎文闈而叔父不及見其榮叔父之始終訓育球之兄弟子從不怠者無不欲其皆效於順皆賢於人也今若長若少莫不知尊叔父以為庭堦主而叔父不少待以共享其慶嗚呼哀哉連峰崔嵬葛水縈逥念江山之尚在而欲聚羣從列盤餐舉杯酒以為叔父歡橫幾而吟燭燈而誦考古而咨今以盡叔父胸中之所有葢不可復得矣南望雲天不勝其悲惟當潔所守廣所業以無忘叔父之訓戒子從兄弟使加學立名以遂叔父之志和其兄弟子從以彰叔父之德於無窮叔父有靈尚克相之
祭諭德黎先生文
嗚呼士之盛德實資朋友交匪其人口是心否嗟我黎君心直如口起自賢科列職風紀分符出守邉州萬里入拜東寮宸眷伊邇宣德之季吾儕與君共操載筆紬金匱文尋侍講筵究極典墳偶得休暇即事遊歴老佛之宮名山勝跡感慨留題視今猶昔眷懷桑梓晝錦南還祖餞都門俱好容顔以贈以處悉告忠言瞻望來期再踰寒暑擬聫清班效忠明主豈意訃音來自鄉土嗚呼君耶今已何之出有佳遊我莫君隨入有㫖酒君不我期緬想遺靈清江之涘薄致賻儀爰寫哀思悠悠我悲何日是既
祭員外郎退齊周先生文
嗚呼鄉有君子厥俗用休國有君子政教斯流嗟嗟先生君子之儔於國於鄉施德優優敭歴仕途於今三紀典教教興牧民民理道尊胄監直著藩邸遷秩郎曹譽隨政起已致厥仕人猶仰止居處家庭孝友是篤義聚千指雍雍肅肅藏無私貨養有公祿化及鄉人亦尚惇睦昔漢禮臣有萬石君於國仁矣所乏者文開唐義門曰張公藝居鄉義矣未聞爵位仁而有文義而且貴於維先生寔兼有是年幾上壽廼與世違終非不令人亦何悲為鄉與國失所羽儀況球晩進夙慕盛德獲與賢郎聫班東壁締好維新託交自昔倐聞來訃悲懷慘色寓忱以賻誄行以辭敢因行李逺致靈帷既為世惜亦寫我私
祭劉典史彌朂文
嗚呼彌朂今已何之天之於子豈獨昧為何驥其足而蹇其馳子之問學旁搜博識孔壁藏書尤深造詣伏案窮年專心苦思藴為德行既柔且嘉恬不人較忿莫已加發為文章沉浸芬葩人皆謂子顯用有期幸與計偕戰藝春闈與時不逢知己者稀遣教遐陬不赴而歸遷職王門顧醴不置拂䄂以行咎亦莫避尋蒙聖宥謫典縣史南走象郡西馳蜀鄙突則無黔跡則屢徙邑長之薦寔出朋情論非不公事亦何成徒益我嘅曷致子榮忽來逺訃始疑非的厚藏未施宜壽之錫載詢載察言者不易乃知彼蒼奪此有德眷懷夙昔有淚沾襟累行陳詞爰寫我心魂之歸兮瀘水嘉林幸莫我棄來格來歆
祭退山胡先生文
嗚呼先生始勤佔畢開世瞀瞶謂取青紫易如拾芥文章直欲韓歐希事業期與范富配夙昔所志何其大哉已而登名黃甲進學西清歸隆孝養於北堂入峩法冠於上京憲紀振於炎荒風裁動於遼城遂沾恩命光賁先塋方壯而仕也何其榮哉及夫抽華簪置貴爵脫遊跡於市朝尋故步於丘壑有子足任使令有徒以從問學伏臈有資起居無惡晩節優游何其樂哉柰何以七袠之年當無事之時竟終旅寓遺士林悲果人之所致抑天之所為哉嗚呼而今而後雖欲侍函丈資麗澤發我天明闢我茅塞以如少時何可得哉緬朔南之相距念窀穸之莫臨敢遙馳於尺楮以薄展其寸忱靈其我歆哉不我歆哉
祭曽學士文
嗚呼公之即世也其何憾為擢第而為大魁名足逺施歴官而亞內相位寔不卑享年而近六袠壽已如斯然自朝廷以達勛戚莫不加䘏縉紳大夫又皆為之歔欷而涕洟夫人莫不有死公獨何為而獲茲葢其文章卓欲古追斂而就實放而出竒咸與道適用昌厥辭譬若洪流巨浸沉深而浩瀚漠不可以涯窺天胡不弔而遽奪此潤色聖治之繪絺耶至其為德毅不苟隨外雖方嚴內實坦夷惟正是由無所回欺譬若桓圭珙璧縝宻而溫潤瑩莫見其為疵天亦何故不憖遺此表正士俗之羽儀耶故尚賢者為之惜懷德者為之悲況予之生也同郡出也同時幸接餘光於禁宻數陪清論於燕私公有所述必予示予有所缺賴公規世予知者莫公若其德公之朂者非予而誰朝欣欣以共遊夕嘿嘿而永違公之棄予也豈所欲予之念公也曷有窮期顧日月之易邁想言面之不遺謹陳詞而致奠聊發予痛以冀公知嗚呼哀哉
祭鄧資允文
嗚呼沒不於家堂而於旅寓殮不在妻子而在親知此人生之所甚痛古今之所同悲嗟吾資允胡遽如斯命實所致咎將歸誰吾與資允邂逅京國昨日欣欣以喜今獨哀哀而戚昨日腹心交布今則幽明懸隔二十餘年親愛之情乃遽分棄於一夕吾又豈能不內傷於懷外失其色況家人骨肉各天一方抱終天之恨將何日而忘棺襚既備禮儀薄將爰徙櫬於別舍俟乘便以還鄉奠一觴以致告䰟彷彿其在旁毋留滯於燕臺薊北其遄返乎鄧林南陽
祭李養和文
嗚呼養和其忍遽捐斯世以遺尊府學士之悲以發吾交遊之嘆耶夫行欲謙莊言無巧偽如養和之守庭訓也惟嚴安已分也不肆溫溫肅肅稱為學士之主器矣學士之累德貽謀愈乆愈至人謂養和當世厥美食報罔既何年方壯而竟至永棄耶昔也養和馳驅行李往來於京憂學士之忠貞未白險難未平情戀戀而不去心忡忡而靡寧嘗欲力恭子職篤盡孝誠矣今學士望加宇內信著朝廷恩以時被祿以優増養和乃不少待以仰其榮耶家在江之南訃來薊之北學士既不堪其懷詞林亦為之失色況吾儕逺在京師而素同鄉邑念死別而生離益容悽而心惻幸養和有子可象其賢有弟可踵其跡猶足寛學士之憂思而慰吾儕之惋惜瞻雲山兮遙遙感氣序兮流遷誄以詞兮將以賻聊以伸吾中構之惓惓
祭給事中宋璉文
傷哉殷徴今何在乎子固未忍舍予而長逝也予亦豈能吞聲忍淚不為子一慟乎嗟天之於子也何獨能秀其質富其才速其仕而不能永其年乎始子之從予遊者將益所業以顯名當時為其親榮也今已名甲科職黃門榮可及其親矣子亦何為而不少待乎予每願子之道達而能行余之所授者於世也今道已達而悲隨之餘之所願者可得遂乎子年三十有三餘年四十有五何故少者沒而長者存乎余今而後復欲與子往來寓舍以辨析疑義優游德禮求如疇昔之歡尚可得乎有酒在杯有肴在俎余將酌子於行子亦豈得余棄乎
祭王叅政文
嗚呼王公逝矣弗留凡我姻舊莫再與遊公量淵洪孰窺其涘而才茂碩足以輔世歴仕清時三十餘年績優郎署望重旬宣況有子從趾美科目環立庭階森如蘭玉往嵗之秋公謝事還吾儕載酒祖餞郊關漢之二疏唐之少尹同榮配休始終道盡人皆謂公宜享遐齡使鄉子弟永有典刑胡即家林未逾旬月弗疾弗羸奄然以沒平安未至哀訃已來追念平生隕涕傷懷悵望南雲遙陳薄奠靈其不昧鑒此繾綣
祭楊博士文
嗚呼希淳逝矣不還人誰不沒何獨爾憐衆人逐逐子守益堅貧亦不惡勢亦不援茍有公論宜秩優遷廼屬太常僅歴三年衆人云雲子黙無言外若癡訥內則靜專果仁者壽宜齡之延胡年方冨而疾弗痊衆人昧昧子學精研求古之道欲窮簡編假以年嵗宜術有傳廼得游徒而遽棄捐豈子之生分所宜然抑司化者處物之偏然居清署職稱非愆郊廟儀典克究克宣跡雖去世人猶稱賢況予與子邑邇鄉連或聫科甲或出後先今子不見予心戚焉陳辭奠賻用表中悁靈其隨櫬歸妥舊阡
祭王正諮先生文
嗚呼先生之行篤與古期先生之學足為世師與時不逢寧藏弗市小人所疑君子曰是自古賢達不利於行輙依山水以陶其情子真谷口德秀陸渾鄴城幽佳足與同倫予從薄宦驅走南北既倦於遊方懷棲息期與先生笑傲林丘何不我待溘然㝠遊翹首南天緘書薦誄我奠一觴我思萬里鄴水之上有槐隂隂先生逺矣清風滿林
祭歐陽司訓文
嗚呼子學孜孜豈不足収名科第耶乃一捧鄉書而屢不偶於春闈曽未少遂其志耶子才諒碩豈不足致身顯貴耶何僅司潮陽之訓而未及大其試耶子性溫靜豈不足乆生於世耶何年未強仕而遽與世棄耶豈天賦於子有餘而福乎子有未至耶不然則子之生何蹇而年復止於是耶徒使寡妻孤子諸父昆弟啣哀抱慟將何以自慰耶況吾儕知子也乆寧不為子歔欷而涕淚耶櫬之歸兮葬猶未耶魂之來兮安故地耶匪緘詞而致奠將何以洩吾之哀思耶靈之英爽兮知不知此意耶
閣中祭楊編修父文
自古肖子克大家聲恆因慈父佑啓其成嗟爾處士棲遲閭里累善毓德以遺厥子厥子不凡遭時之明魁薦甲科擢任西清曰荷茲命匪予能事實皆家嚴貽慶所致祿養已及恩封可期宜享彌年以益繁禧胡未及期訃遄在耳罔極之慟遂自今始榮先弗逮人所共傷況我館閣誼重悼亡賻以將誠辭以達意靈其鑒格罔我遐棄
祭歐陽處士文
嗚呼有德者壽君無心虧暴譎者夭君則祥慈胡年方富卒殞疾痿天鑒實公乃爽厥施鳥嘷獸吼徒切余悲顧予與君通家有自昔在宋元耦作對峙聲應列科輝聨三史余不類德叨榮竊第君材淵碩益𢎞所志藏膏斂澤思以溥惠稱賢中表馳譽遐邇跡雖背馳道不殊軌指予冡男曰此可妻非以其私先好是繼先君歸窆風雨晦㝠君祭之路不即其庭明嵗之秋我侍家兄踵門來謝君出笑迎欵言娓娓畢出中誠信宿告歸僕馬且具君苦為留我不可住謂今而後交得惠顧君未及來我不果去嵗復更新倐有來訃余走哭位君已就塋入門側耳如聆其聲即席而視如覩其形求君失君慘何堪勝玉樹既摧葭葦曷恃幸天惠君哲兄令子列門賢從璧連珠纍雖雲逺而余則是倚唇齒相附曷其有已醴饌具陳君其降只有如不信惟視斯誄
五月五日祭劉知州行忠文
凡約為友誼合情通視沒猶在何有異同茍隨勢變豈君子風顧我與君同出遂術君守南詔我叨末第㑹朝在京市酒日醉失恃君悲賜歸我榮俱脫厥繫來篤里情青山孤騎往送來迎下文邉州君復往理道便來家我奉詔起雨驟炎天江喧洚水君持肴酒餞我舟中解其離悶期以効忠豈謂是別不一再逢邉塵未發旅櫬已至我時有喪未走哭位茲既就吉按節來祭在昔賈傅恭弔湘流異世相感況在朋儔蒲觴角黍薦此時羞
祭表兄彭處士墓文
永樂中兄持貲客蜀吾始就簿名往來鄉國不得與吾兄交言笑篤親愛者二十餘年然念吾母不逮養思厚母族必思與吾兄相安相樂於智溪之上如吾母未亡時故每致書吾兄輙道是意兄之歸終無期吾之思終無已恨無夤緣而西以挽吾兄之行李俱東而少慰其所思去年秋適有使蜀之命意得與吾兄一握手以下其心十餘年懸懸者及抵蜀求於客次得兄之子謂兄謝世有年矣嗚呼昔也存而不及來今也來而不及見智溪之歸終不得與吾兄偕矣吾之所思遂成悲戚矣今欲歸兄體魄於鄉姑先歸兄之子以為兄之宗祀奉大邑栢林終為異鄉而智溪之青山白雲尚在惟兄之靈無忘故土尚往歸焉告禮薄而情哀惟靈其鑒之
祭劉憲副文
嗚呼厚莫厚於鄉郡之交悲莫悲於死生之際況吾儕之於君又斯文之夙契君立風紀之司余忝禮儀之職顧風采之不奉僅星霜之再易幸使途之經寓地意必得道其故情何足跡之踵門遽易歡笑而為哭聲君容可想君柩在室呼君不起余涕盈臆念握手之不復惟薄奠之是行倘靈其餘鑒尚不忘乎平生
祭李隱君時魁文
鄉有耆德俗習用臧嗟嗟隱君儀範於鄉匪身獨賢兄弟俱良孟氏家居髙尚其節季氏宦成為當朝傑廊廟之資縉紳之列隱君篤義處孟季間上恭厥兄有好容顔下友於弟慮其多囏用無異財食必同㫖視逺如近善終逾始令名外馳士論歸美既隆壽考益大家聲閭閻之間重倚老成胡不憖遺永淑後生吾儕訃聞不忘舊德逺置生芻東陽之側靈其不昧聿來歆格
祭歐陽宅姊孺人文
嗚呼惟我同産女男七人敬愛之至江鄉莫倫遽失其一如雁破羣哀慟之切夫豈可言嗟嗟我姊寡於青春雖幸有子寔孤自娠姊今行年幾及六旬子亦長大懷抱有孫脫去逆境得際順辰宜享遐福作姆族姻況諸弟昆尤篤親親惟我逺離其情亦均曩使蜀還道經姊門上堂展拜言色欣欣別來桑梓嵗復八新屢乞歸省慰姊殷勤雖詔未允其心常存胡願未遂而訃遽聞骨肉至戚生死殊分殮弗親襚𦵏弗臨窀悵望南天傷心慘魂遙遣弱子薦此誄文庶其悲憤下徹九原
祭洪侍郎母太安人許氏文
於維淑靈夙秉貞懿克配君子享有祿貴毓德含仁篤生偉嗣侃侃偉嗣才與行並自鄉達國焯著能聲曰匪慈母曷卒厥成侃侃偉嗣發身科第歴官清朝至亞卿位曰由慈母積慶所致侃侃偉嗣惟職是共而家日裕少長肅雍曰賴慈母以主乎中璽勅推恩迄今十載鸞誥加封屈指可待未臻盛榮已遽永邁訃自南來雲黯風淒雖蒙國䘏莫罄孝思況我儕輩素景內儀欣屆七袠欲壽以詩倐聞變故易慶為悲遙遙川陸致奠以辭靈其罔昧薄鑒我私
祭陳學士妻宜人曽氏文
惟靈淑德順行令儀秀質女於茂族懿範是率作嬪夫子允宜厥室肅肅夫子惟德思明既大其家益隆厥聲曰惟靈兮克輔其成肅肅夫子學充文潤為天下魁躪轢豪俊曰惟靈兮夙勸其進肅肅夫子道以時行竭能効勤司制內庭曰惟靈兮亦與有榮賜第以居錫封有誥宜及夫子並歡偕老鞠子何遲捐世何早子儕聨科夫子倡之否則同郡聞變交悲靈其昭格薄賻在茲
祭丘員外母太安人文
惟靈淑於為女順於為婦愛而能教慈於為母三從罔昧遐福彌増況有偉嗣夙由賔興以能以勤贊秩禮典曰㣲母訓曷膺茲選遷秩既崇推恩有命曰幸有母與享厥慶我為其僚來使蜀方願拜其母廼情之常足未踵門訃遽在耳容悽心惻彌月弗已言歸道便薦此澗芹禮雖雲菲靈鑒其勤
兩谿文集巻二十一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兩谿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二十二
明 劉球 撰
行狀
遯遊楊先生行狀
先生歿世有年其常教導母族子劉球幸第進士始克圖永先生之不可歿者於其所交顯人聞士遂悉所見聞徴諸長老謹狀其行曰先生諱𦙍字嗣慶姓楊氏其上世由關西來家吉安以忠襄文節二公顯為令族有壻於球從曾祖大史容窓公曰鑑字瑩之攻經澡行為元四門館生辭太子伴讀順皇帝朝即先生乃考也惟先生生長大史公家目儀則耳誨言既稔且飫又自知力學問不問五經四書百家言悉能口誦心憶樹植其中有根柢故施之文有序跋説百二十記五十一傳贊二十二祭文哀詞行狀墓誌二十五書表啓四十二居室器用之銘事物雜著九十總三百六十篇無一詞剽掇前人陳説深𢎞而重密類其為德詩有鳯臺前後集四巻澹溪近藁二巻皆出入漢魏六朝唐宋諸名家體隨事寄諷詠氣渾厚而詞雍雅類乎其情尤善真行草書能融㑹歴世之法成一家體每札數百千字出竒萬狀皆端謹遒媚適清重之宜類其儀貎時同邑謝先生士復名能詩黎陽端木先生孝思工為書人謂先生之能不在其下獨於文駸駸追乎古洪武中以故人甥孫見翰林宋學士濂答祿修譔與權中書陶叅政中立禮部朱尚書夢炎於京師出其作讀之大見稱與交贊其有退之子美遺聲由是中外人皆重其名士多慕其為學勛臣貴戚爭致其跡於門遂為賔師都督何公家明年吉安侯陸公嗣子贄以高皇帝駙馬親執弟子禮復主陸公一日朝羣駙馬上異贄舉止應對不凡問其所師先生以是得召見賜食陸公後見先生弗賔先生語人曰昔漢武不冠不見汲黯楚王不設醴不能處穆生而侯䙝冠服見我心易我也我不可以乆此即去之家無何宣德侯金公禮聘至處其塾又一年而去當其時朝廷進人惟急四方誦詩讀書之士朝羮藜而夕薦鼎者盡是以先生之行能卓絶使一屑就則華名可采穹官不難致乃終引去故有司連以孝廉楷書舉於鄉廷臣閩南楊子春上隆知州同里劉子恭交以文學薦之朝皆不赴江西亷使房公安參政張公某交走書幣辟為南昌郡學弟子師去來半嵗卒不受官命歸其後朝廷嘗以纂修起先生議以祠林美職居之竟上書禮部乞自遂時為禮部者知先生為言之朝以得歸終身不入一毫富貴其心先生為人方嚴簡重有雅度而無詭言謟態於古聖賢言行能心慕而身行之居龍雲溪上為田取足其家需不謀他生理而家庭內外嵗時為樂衎衎為草堂戶牖虛敞卉花竹樹環匝日陶情其中灑然襟抱超出人世外每誦論語鄉黨篇曰吾教自有養生術安用偃仰吐納為哉故常節飲食時動息戒忿慾以是神寧守固雖隆寒盛暑無事爐扇比老髪髯漆黒視聴完氣無餒憊少事二親以誠孝稱鄉里遭喪能執禮不建釋老事念其兄宅滁不可歸間往省之不怠導學者先操履而後誦習與人交彌乆而彌篤念死友悼逺姻必為詞以寄其哀有南州集録故交之作並其人始末欲傳之梓士論韙之先生素有髙行未嘗少下志於時之權力人與不知己者坐終日不一言及遇知己則為道古今竟夕無倦故甚見重於人士有誇雄一時自以人莫已軋及侍先生側輙氣失汗下凜凜惟恐越其度文武臣官是邑者每燕見必專坐先生其上自三司使而下按是邑者多問先生起居或求其見時諸親藩重禮文儒蜀為最聞先生賢欲以四川試官致其一見不可賜之養老書及土宜物先生早嗜游歴凡名山川無不到到亦稀與人接故號遯遊後以其不利於仕也作鈍夫傳又自號鈍夫永樂十八年庚子以疾終於家得年七十三娶鄧氏偕老有婦德一子惟昇先先生歿一女館里士賀彥寛於室蚤寡內外孫男四人嗚呼學如先生可以通古而探道也文如先生可以埀世而範後也去就如先生可以為尚志之勸也出處如先生可以為競名之戒也況孝敬以本之忠信以實之內養以充之外望以副之雖陶潛復生亦必尚其節徐穉不死猶將同其風用敢備書以為讄德行而議易名法者張本雲
故奉直大夫兵部職方員外郎周先生行狀
先生周姓諱鳴字岐鳯以字行家吉水之泥田世以儒宦顯至宋季有諱應龍號磻州者為時儒宗其子京孫直寶謨閣上言詆賈似道奸邪知事不濟棄官去直閣之子厚號亦山以經術教訓鄉里先生曽祖也祖聞孫以元至正辛巳鄉貢進士薦入史館修宋遼金史上書請以宋為正統時不能用即輟史事去為鰲溪真文書院山長考諱觀號彬彬贈奉直大夫兵部職方員外郎妣李氏贈宜人先生性敏悟襟懷豁達言論侃侃如也才識尤髙邁過人其先世貲産素饒遭元亂喪之而故額尚存皇朝龍興有司按故額頒役彬彬甫孑立不能堪而産益削先生年十四五即勤於幹父蠱早夜無少休不數年家復其初人皆賀彬彬甫之有子洪武甲戌以經明行修薦為桐城儒學訓導桐城學校廢弛生徒多不知學先生嚴立教條講道勸課有方諸生喜得師亦勤於學自是決科躋仕者相繼皆曰非周先生之教不及此也丁外艱服除擢即墨主簿以明敏詳密為藩司所重遣同御史僉事往登州讞強盜獄盜七十人而稱屈者四十五人御史執不與辨先生察其人皆以宿怨為盜所誣指從容以其故為御史僉事言且歴舉前代賢臣以辨寃獄得名者譬曉之御史感悟四十五人遂得不死㑹兵興賦即墨軍需鐡七十餘萬先生具奏地濵海隅鐡非所産而府庫積鐡尚多請出以資軍用庶蘇民力所司又令即墨民輸豆軍前准其嵗入來數已而復徴其米而令以鈔償豆直先生復奏民無信不立今民既輸豆又徴其米是無信於民也請從初令以信於民且連奏便民十餘事朝廷皆納其言詔報曰可坐累下繋㑹赦免民留之不得相率送至於淮皆涕泣而別永樂甲申徴授國子監學正明年大宗皇帝幸大學賜學官筵宴襲衣先生與焉未幾上以漢王失德由輔導不得人詔選端直之士為之輔遂擢先生漢府紀善先生亦慨然以輔成王德為己任時王府有從征軍三千人不𨽻籍兵部又據有諸衛草場縱下人於外攘民物所為不法類此者先生輙具諌王雖面從而心忌之且王素蓄不臣之心雖開寶賢堂名為延問羣臣之所實欲招致匪人以經營奪嫡計先生心知之作寶賢堂箴累千言寓規諷之意其中冀格其非心王益忌之㑹駕北巡王擁重兵出入威震中外先生言王宜抑兵威退守藩臣之禮無啓疑心遂激王怒明日令守衛官無故詬先生先生不堪其辱以白王王令質於儀衛司已而獨送先生於朝下錦衣衛獄欲置以重辟時仁宗皇帝以皇太子監國詢知先生以數諌王得罪非有他故降為長州儒學教諭到官與諸生講學不倦每大比諸藩交聘為考官嵗辛夘之福建甲午之浙江丁酉之福建所取士多得人秩滿陞國子博士至南京召見於文華殿慰諭甚至且曰他日當大用卿其遇知仁廟如此丁繼母憂服除用薦陞兵部職方員外郎時方清理軍籍職方事冗人謂先生儒者必不勝其煩及事至剖決無滯人始服其能三載考最賜誥命授奉直大夫追贈其考妣歸燎黃於阡尋復官宣德乙卯乞致仕後四年以疾終正寢先生素孝友十嵗居母喪哀毀如成人筮仕桐城即迎其父就養父卒奉柩歸至小孤遭風舟將覆扶柩號哭誓與俱沉風隨以定撫育二㓜弟冠婚必盡禮合三從兄弟子姪為一㸑閨門近千指服食資用皆有定規家法嚴整內外無私蓄著家範十數條令子孫世守之族子弟性敏者悉令學經奬進之亦甚至故其族以經術取仕祿者多於他族其族人有沒宦途不能歸喪者必經紀而歸之尤急於濟人阨清江艾時春之官寧海道被㓂傷病瘡痍不能起貲裝殆盡先生遭之為留旬餘求藥理之愈解裝齎之而行艾終身德之先生㓜從季父子霖族兄仲容受書旁及他經傳學有源委發為文浩瀚而沉實下筆累百言立就然皆根極底裏無浮薄之疵自號退齋其文有退齋稿六十巻藏於家別著尚書通義春秋纂要授學者先生生元至正甲辰十月六日終大明正統戊午四月五日享年七十五娶彭氏贈宜人繼王氏封宜人俱有婦德子男三人長勉次敘字功敘以永樂戊戌進士官翰林累陞至侍讀次廣女二人前兵科給事中金昭伯廬州儒學訓導彭塤其壻也孫男七人蒙渙復巽同伯咸恆女三人曽孫男二人女二人初先生疾作功敘在官得其兄書即陳乞歸省朝廷以宣宗皇帝實籙垂成功敘職在纂修理不宜去及實籙進呈功敘思歸志益切而先生訃且至功敘將歸卜是年月日即其里錦峯山王宜人之兆合𦵏焉謂宜有狀謁諸大人君子以圖其不朽而哀戚不忍文乃以屬球球因具述先生歴官行事之實庶幾立言君子有所採摭謹狀
故封翰林編修文林郎孫先生行狀
先生諱貞字宗正號竹軒姓孫氏其先江左人唐興元中有處士諱瑫者來豐城卒𦵏其邑同造里敷山子孫家焉其後有諱行琰者仕南唐為倉監貽書節度使馬希萼以息兵𡚁民賴之蘇子孫居敷山者盛至百餘家代有聞人六世孫發宋元祐進士仕至永豐縣令永豐九世至先生曽祖實則雖隱不仕而德益高祖祐卿鞠於母姨之夫李仁傑居縣北化鵬坊至父仲明皆因李姓逮先生始復之先生㓜㞿嶷長益頴異有司選充縣學生教諭泰和劉子彥深器重之授以毛氏詩又從鄉先輩朱學士偹萬黃進士德潤游葢有造詣洪武辛未貢京師為國子生中癸酉科鄉試明年以副榜舉人教授紹興太祖高皇帝進諸教授陛前諭以掌教之道且命吏部録其名以俟擢用先生是時年富氣壯鋭然有志副上㫖到官務振教規事惟公正是由有施御史者按郡甚嚴私於給傳徐氏子以充增廣生尋令升於廩膳之列先生曰此子非由鄉里推選得厠名増廣已出非分何得食廩且諸生中有學問勝之者猶未食廩不可全廢公論御史氣為沮郡官皆從旁私語先生曰姑許之退可改行不宜面執先生曰君子與人以信焉有今日許之而明日可改乎御史知不可屈遂罷作育諸生成績焯著一日遇相者言其將有憂至即動心求歸省行次南昌果聞父喪哀毀踰禮服闋調漢陽漢陽諸生與鄉舉者素鮮先生教之尤力後三年當大比赴試者十二人不偶者惟一人通判張某介然有守嘗坐事繋都察院獄以無錢賄獄吏為所抑寘諸惡所及事白復官人謂其必易所守張卒持廉自若㑹詔下教授得薦賢先生即以張應詔陞按察僉事貧無以之官復資之行秩滿陞國子助教又滿轉博士陞從七品祿時國監官傑然著賢稱不過四五人先生實其中尤賢者甚見禮於祭酒頥庵胡公司業古崖呉公並遣子受業其門辨事監生以故不在官所司移文來問狀六館紛然莫所知屬有經旬不得報者先生遂作類姓簿備録諸生姓名籍貫班次以姓為別欲求其人於姓下稽之即得人以為便遂為定法明年解署拜勅命授修職佐郎宣德初乞歸省時母太孺人年已八十先生亦六十餘始有退休之志明年還官又明年秩滿上行在請老益堅遂以子曰恭官翰林封翰林編修文林郎致仕自是謝絶人事朝夕侍親側非有國慶及鄉飲禮足不至縣門湖廣諸藩聘典鄉試文衡皆不赴丁太孺人憂築館居敷山之下鄉弟子來學者稍受之而卻其貧者俸後三年祁門迎養又二年重慶迎養皆樂赴之自重慶歸時年已七十一愈無意世事課諸孫之餘惟日與二三故老飲酒談笑而已恆言人生壽至八九十固福也然或苦疾病何福之雲吾年至此儘足矣得一夕如睡夢中恬然而逝良快良快果以不病而卒卒前三日㸃檢平昔所許人詩文悉成而還之明日杖䇿觀漲江滸歸過故人話舊如平素是夕遂不起時正統五年五月二日也先生存心端謹自奉儉約作事必慮始終故歴官三十餘年夷坦如一所至必迎其親就養最善教子官太學時閤其燕居之所閉諸子其上親授以經初欲五子各專一經尋以長子有桑梓之託取外甥鄔在恭以足之其後諸子皆有成鄔亦第進士為御史訓率諸子有官者尤嚴曰良為御史同居成賢街每夕歸必問以今日治何獄其間有所伸雪否曰良必悉以對擬罪有不當輙切責之欲其改擬人謂他人為御史惟一上官獨曰良有兩上官其一指先生也曰恭在翰林分月俸以致養卒不入升斗為已費寄奉所得上賜銀帛亦不發封而還之且報以書曰我口體肥煖恆足近得所寄物可自留以養廉自今勿更致也諸子官外京者未嘗從之需一物葢懼有以啓其貪以故其子守官逾謹遇族黨親故素厚未嘗以險夷貧富致異與人交雖勢隆不附窮急不棄為國子生時與同郡盧淵同舍湘隂夏原吉同寫武臣誥教紹興時與李太守慶相善後淵至侍郎原吉慶尚書先生未嘗一造其門為助教時與黃博士彥清連居因熟其從子金蘭後彥清以姦黨沒家金蘭為貴池典史坐累至京失所歸先生館之三年有不足輙周之同鄉楊伯震為長廬運副得罪自獄出病毀不成形舁至先生門欲托寓旁舍懼其病有染相唆家人固卻之露臥街祠下先生歸聞之曰人各有命病何足患亟命移入病卒以愈其義於交故間也多類此先生本有經世理民之才終身局於儒官不得施間吐一二以開其子其子推而行之無不效故識者謂其子之有政聲為民望者多得於先生雲嗜學尤篤自㓜至老體無不安日即留意詩書五經俱明而䆳於詩春秋尤好聚書坊市無賣者輙手自抄録積至浩穰則建樓貯之以便覽誦故學益充碩發為詩文平易近事情不務竒刻有竹軒集若干巻藏於家先生生洪武丙午九月十六日歴春秋七十有五娶揭氏文安公族孫女封孺人子長曰溫次曰良由重慶知府陞廣西布政使次曰恭由翰林編修積官至侍讀次曰儉舉豊城縣訓導至京卒次曰讓由祁門教諭陞應天府教授女長適縣學生范廸次適熊仕恭孫男十五繩縣學生縝約維綏綽綱紀純紳給緣䋥緒績女十曽孫男二女五先生未卒前數月寄書曰恭言其得痁疾已就差而四體尚未寧曰恭懇乞歸省得命行至南昌哭先生訃如昔者先生哭其親焉是亦豈非數耶諸孤卜用是年月日遵遺命葬先生敷山先塋側曰恭詣京具列行實屬球次序之將以請銘於當朝大手筆球辱愛其父子間最乆義不得辭因次序之如前雲
戴先生行狀
先生諱審字誠問號古愚戴之先丹陽人二十三世祖叔倫仕唐為御史出刺撫州子孫因家金溪八世至利華仕唐為招討使鎮安福因家邑之郭村宋興招討六世孫刑部員外郎之邵以軍功顯七世孫潭州通判特立九世孫梧州太守重熈十世孫臨川宰養正俱由進士起家臨川曽孫端仕元為澧川學正學正生有原有原生常州教授起潛無子先生常州弟有原仲子後於常州自㓜有志復家聲致力詩書弗倦洪武中由邑庠生貢禮部為中都國監生擢五軍都督府斷事官左司稽禮克勤厥事未幾是官革先生亦以事謫戍大同得代歸故鄉卜宅山水佳處日以親兄弟課子姓著文章為樂無復仕進意洪熈中詔廷臣舉賢今翰林學士李公前監察御史胡公皆其故人李公欲舉之胡公曰誠問風憲才也某舉之為宜遂上其名先生寄詩二公有谷口煙霞撥不開之句以誓不赴乃為徴命所廹入京吏部㑹大臣於朝䇿以事竟罷不對復如大同廣靈王聞其賢數召見不能得及其歸也賜之手札曰先生南還亦復有夢到雲中否葢念之至也又二年卒於家先生性剛介襟懷清灑不與流俗偶所居必盛植花竹列圖書以自娯終日靜坐稀與人接所接必親故與儒林中有節概人遇武斷之徒未嘗假以詞色其足跡所造必名門故族彼倔起之家未嘗得其一過與人論議侃侃以正自持見所知有過輙面責之於義事尤能勇為嵗壬午里中橫隂相保聚謀作亂首刼富室路氏執其父子以嘗之先生謂諸兄弟曰橫惡至此不早為計吾屬將不免莫若納諸富室因救路氏以除之遂㑹諸富室至橫所脫路氏繋破其亂謀旬日逺近盜起殺人者相繼獨環里晏然故人舒伯庸年老而外內多事懼其子㓜不能樹以屬先生未幾伯庸死先生収育其子且妻以女別置田宅以居之舒氏遂不落莫其志節素出人表又工為詩在邑庠時已有作及罷官歸邑中長老楊徴君嗣慶謝隱君士復皆以詩雄一時其教人有法大要欲洗時俗之陋以習先朝雅音士大夫翕然宗之先生往來二家得其説遂棄故習惟新是務故其詩善變俚言淺語為清新之句使景與事㑹意隨詞達多中人情得唐張藉王建體每出一篇學者輙相傳誦不置口先生以其詩因窮而工也名其藁曰慣窮集其子難類而編之得十巻以入於梓先生歿宣德辛亥九月二十六日歴春秋六十有六配楊氏先歿子男三曰難曰位曰氷氷補邑庠生早世女四人孫男七人女八人曾孫男一人先生素睦於弟誠辨嘗相期以歿同穴及誠辨歿卜於邑北鎮安鄉江浦原葬有日矣先生繼謝世諸孤遂如二父志以其年十月二十九日合𦵏焉後九年難至京圖表襮先生之德於縉紳大夫屬狀於球球弱冠時先生來候先君因語球曰邑西舊家昔惟下村與子湯村及吾郭村是三族者世聨簪紱互有文章以相述德至今諺為三村世家者以此其勉加學以無忘先好他日球侍先君如戴氏先生語之如初今先生不及見矣其夙昔丁寧於球者豈徒然哉故嘗為其配楊孺人狀矣況敢辭狀先生行耶因述其所見聞如右謹狀
故翰林侍講學士奉訓大夫曾公行狀
公姓曽諱鶴齡字延年一字延之其先有仕唐為光州團練使曰慶者再傳至搆避五季亂自金陵徙江西因家泰和六傳至宋彭澤令安定清川丞安中監察御史安強兄弟俱起甲科而族益顯彭澤九世至元瑞金教諭約生九韶仕洪武中以弛利便民罷黃蓬湖官歸而教行於鄉其子贈翰林修譔伯高尤䆳於學舉賢良校官皆不就曰吾上世連仕不達而有德於民食其報者在吾子乎吾何以仕為即公之考也母太安人胡氏夢星墜臥內感而生公公少異常兒及受學家庭不煩督責自力於業既冠與其兄椿齡以書經同領永樂乙酉鄉薦明年㑹試留養未行其兄遂第進士為庶吉士翰林以沒仰事俯育之責萃公一身繼遭父喪內外斬然無足賴者又以閭右齟臨弗克康厥居積學之餘稍出所有授徒以自給乆而從焉者衆贄入益不貲廼營故業邑城之西為乆安計諸子頗長足事事遂辭太安人赴永樂辛丑㑹試時今少師廬陵楊公司文衡務先典實之作以洗浮腐之𡚁喜公諸篇悉優多梓行之至今評程文者以是科為最廷對居第一擢翰林修撰洪熈乙已受勅封贈父母妻宣德改元奉命如南嶽及舜神農二陵修祀事宣德庚戌同考禮部㑹試修太宗仁宗實籙成受白金綺幣之賜進秩為翰林侍讀明年乞歸省道聞太安人訃哀毀終喪復官預修宣宗實籙正統戊午書成受賜如初進秩為翰林侍講學士尋授奉直大夫是秋考順天府鄉試初試之夕塲屋火試巻亦有殘缺者有司懼罪不敢以更試為言惟欲請葺塲屋以終後兩試公曰必更試然後百𡚁滌至公著不然雖無所私亦招外謗朝廷何惜一日之費以成此盛舉哉有司具二説以進命下悉如公言衆皆懾服得士亦審嘗自謂吾齒未甚艾而精神覺已衰吾生其不乆乎一夕課其子忘倦明旦造朝與同列言笑自若退而得疾未半晝沒葢正統辛酉三月二十一日也館閣中大為之慟上聞遣禮部左侍郎王公致祭自公卿至勲戚貴臣交致奠賻聞者莫不悼惜公生洪武癸亥四月十八日歴春秋五十九配陳氏封安人子男五序廉應庶庾序由進士起家為行人司行人廉乙卯貢士女適里士胡仲璿嚴時孫男八孫女四惟公中懷坦直畧無一毫廞⿴矯枉而處事遇物井然有理起居休如也事親孝於家極雍睦訓育其兄遺孤子庠自晬至有室卒成偉器致有弋陽司訓之薦嫁庠女兄弟二人如已女寡姊孤甥無不席其庇嘗分上賜金買田以給先祀積俸餘以周族人之貧者親故亦多蒙其惠與人交初若難合乆而益親所知為達官立當道者不少每燕見必以公天下期之未嘗及於私教學者欲其必先本領毋徒徇外欲速以自小其志故經其指引者無分達未達俱有儒者風其文有詩歌詞賦頌贊累千篇傳記序説半之行狀墓銘碑讄雜文三百皆出新意得古法無所襲於外而有益於道德仁義之説為多可謂沒而有不可沒者矣公就殯之三月序致使命自南夷至將奉柩歸故鄉用某年月日葬其邑某鄉某山之原以公同榜士獨球一人在翰林又素相厚來請狀以為謁銘圖不朽之地義不可辭因述其世出事行如此庶立言君子有所考焉
故紹興知府馮君欽訓行狀
馮之先本宋太子太師贈司徒文簡公京之族世家武昌有隱君曰海翁累德弗用生廣西路同知良卿同知生元威順王叅謀昇之叅謀生贈承德郎禮部主事筠窓先生伯淳筠窓甫十嵗隨叅謀避亂永豐秋田而失怙以故人遺孤子鞠於其里劉真叔冐劉姓長徙邑之龍潭娶楊氏生欽訓及欽訓貴得追爵其親始復馮姓欽訓初名智安後於禮部進事狀仁宗皇帝更其名曰敏少傳東里楊先生遂字以欽訓勉之遵上命也欽訓童時筠窓用薦入欽天監演厯攜欽訓從丁季恆先生受詩京師丁愛其秀朗謂筠窓曰賢郎資品絶倫吾當賀公有子公亦當賀吾得其徒永樂辛卯戰藝京闈果捷明年㑹試中教官選不就請卒業太學遂第永樂乙未進士嘗馳命往賑河南嵗饑所發廩必先貧無告者而後富人故民均有食而道無殍者擢行在兵部武選主事求續武臣勲籍南京以便侍親疾終父喪入朝㑹有北攘之師遣欽訓督大名府軍資赴邉軍法供事後期者斬而給事中授欽訓期狹時仁廟攝國政儲宮旦朝百官欽訓奏曰臣當督軍資大名而給事中與臣期狹請更之羣給事中合勢劾欽訓惰不事事請寘諸法人皆危之欽訓從容曰請以臣共事者比某往某郡其地不逺於臣某督某資其數少於臣而得期皆多臣一月非給事中私彼即欲害臣也命下所司更其期事已仁廟登極給事中多被黜或謂事始於劾欽訓欽訓改禮部儀制主事居母喪及祥復官儀制未幾尚書潔庵胡公薦為儀制員外郎涖宣德癸丑㑹試防察謹而大得舒其志欽訓乆官儀制於典故悉究悉閑既優於職薦飾厥廨樹嘉木竒卉其間洒然清趣可掬日與其寮以相樂常以廣教化興禮儀為儀制責間因論事白於尚書請進武衛子弟於學校由是行伍中皆誦又欲罷郡縣學限名之禁以廣生徒輯國初以來定諸禮儀節類為編帙請頒行之使人得以循習未就擢紹興知府初下車即召吏民耆老喻以禍福言使革故弊以即新逾月以疾沒民相弔以為失良守爭致賻以歸其柩故鄉其得民心如此使為政乆下澤其民也深則民之服化當何如欽訓生洪武己已六月二十三日沒宣德甲寅七月十九日得年四十有六娶喻氏封安人生子皆不育以兄子栻後女一人在室欽訓美姿容有文學雖星官方技百家書悉能通之為詩數百篇多關世教言古今人出處必極其詳兄弟五人篤於友恭嘗時過武昌得偕其弟信安展先塋與族人序昭穆心欣然曰吾平生願且酬矣與人交施必欲先人屬以事務盡心為之居官涖政克勤克慎葢奮然有志於自立者也以故名滿縉紳當道間人意其必柄用郎官郡守未足盡其能副其所望及訃至皆重惜之況球以同郡舊故與欽訓以志行相尚於儀制當時號為知已寮其傷懷痛心又豈衆人可預哉特述其行蘄世之名能文君子採掇以垂其幽光於無窮庶不負知已雲
翰林侍讀承直郎陳公行狀
陳之先光州固始人唐末之亂有諱檄者從王審知入閩官閩至大尉其子令鎔居閩之大義令圖居侯官之古靈令圖為宋直學士襄曾祖令鎔之後有諱⿰者仕宋至顯謨閣侍制歸師閩郡其後有四十三府君諱某者仕至副使副使再傳至垚垚生鈺鈺生週字仲昌封文林郎四川道監察御史其配林氏封孺人有子四人長即君也君諱振字叔剛以字行號絅齋自㓜端重不與羣童狎稍長課詩有竒句從武岡訓導劉九疇受春秋由邑庠生領永樂甲午鄉薦上春官不偶退即閉戶研窮經傳子史深有造詣遂第辛丑進士例得依親以廣學乃就諭德林尚黙先生問古文法先生作原文貽之歸則旁搜逺討其功倍於肄舉業時其學與文遂並進宣德丙午召至京擢四川道監察御史㑹修兩朝實籙膺薦預纂修之列以課最推恩封其父母妻實籙成受襲衣白金文綺之賜陞翰林修譔時以他官預纂修者數人獨君得留翰林衆以為榮君亦早夜孳孳圖報稱非有疾痛不安節無一日不在官於職務尤克勤恭以底績同列中或有他故以其職事託之亦無不盡心公退輙坐靜室讀書為學不倦非其分內事未嘗預人以故多賢之先生長者咸器焉丁母憂去官廬墓側哀毀逾禮終喪復故職正統丙辰同考禮部㑹試上將御經筵慎選儒臣充講官君在選列進講之初受銀鈔表裏之賜纂修宣廟實籙成陞翰林侍讀受賜加於初聞其父病疽疏乞歸省既得命而有産子之喜北俗子未滿月忌出室或勸之緩發君曰自聞家君病來食不知味寢不安席得請以歸恨不一蹴至膝下豈以俗忌滯吾行耶即日就道抵家而親已愈父子兄弟相聚甚歡明年將上京沾狂惑之病服藥少瘥遭父喪而疾盛作以正統五年二月二十三日卒歴春秋四十有七君性溫雅操履尤潔白出言行事皆有思忖不苟且至為文章亦然謙退雍睦見人有過輙葢覆之人亦未有言其過者尤善事親在京師珍味藥品寄奉不絶侍家庭婉愉之下多諍言友愛其弟杪棖柶素篤視姑姊妹之寡者雖疎猶戚與人交務存忠厚中書舍人陳思孝自獄出囊槖蕭然而父子相繼沒君為經紀其喪歸故鄉甚周備纂修時催事者頗無狀同列皆惡之欲於稠人中發其貪鄙事君曰若然則彼不但媿無所容且當得罪然人將以公為何如人事遂已未幾其人病且死同列皆曰非陳君諫則人必謂吾儕速彼之死也其善彌人鬬多類此遇良時日吾為文酒之㑹與所交序飲賦詩以相樂襟懷灑如也娶林氏浙江參議季之女封孺人賢而生子皆死嘗勸君別娶為嗣續計君未允孺人為娶同姓女送至京生二子長曰煒次曰爟俱㓜女適松陽周彥達之子林孺人出也君在翰林以同年故與今吏部侍郎洪公侍講學士曽公及予交最厚故其訃至予三人更相弔以失知已方欲圖其不朽而其弟遣人來告葬期在今年月日葬之鄉曰某里曰某原曰某具世系行事屬予為狀屬洪公碣銘屬曾公督成之義皆不得辭予因譔次所知以備立言君子採摭雲
兩谿文集巻二十二
欽定四庫金書
兩谿文集巻二十三
明 劉球 撰
墓銘墓表
工科給事中宋璉墓誌銘
正統元年冬十月庚午工科給事中宋璉卒於北京明時坊其弟麟走以告余余往哭且營其殮具於一二交遊以殮之乆而悲不已人或謂余過於戚者因語之曰昔璉聞余言春秋心法在推聖人筆削深意端已而經世伸道而遏邪即喜以為得所從余見璉貎恭而氣和求傳心要法以體之為德行之為行也又敏且篤發於文詞多新竒而辯愽亦喜以為託於後者不失人今璉且死矣余豈得而不戚耶因銘以雪予中之戚璉字殷徴其先家吉水洪洞五世祖必大始徙新淦槎陂曽祖觀禮祖緑野先生貫從祖刑部郎中一之父完子皆以明經為通儒璉得其傳又慱諸師友間甫冠為鄉子弟師且教且學既有得去謁其初師張教授萬選嘉興留試浙江遂得上春官第進士荷恩以歸廣所學復召至京試論䇿詞賦居優等改翰林庶吉士擢工科給事中踰年卒得年三十有三璉居家悅其二親甚至及得祿即欲迎以致養其母至而璉疾已作猶強支持以安其懷疾既革謂麟曰有生必有死不足惜也獨不克終二大人養為可恨耳吾弟當勉力為孝子聞者憐之其在工科尤慎密嘗驗嵗進弓弓工欲循故事致饋遺以免罰璉卻之而罰亦省同寮意其有所私璉不與辯乆而事白人服其有容其弟彪弟麟弟鳯皆得璉訓勵於學娶龍氏生男長曰桂馥次曰桂郁女三人俱㓜其葬以某年月日葬之鄉曰某原曰某銘曰
璉之生也吾何幸乎為之前璉之亡也吾誰托乎為之後以吾之不徳也固不足以有傳而子之賢也又何故而不壽昔夫子道雖隆而徳雖盛猶不能不慟顔淵之哭而執伯牛於牖則吾之於子也抑又何咎還輴紫淦兮得丘首藏銘𤣥室兮將埀之不朽
故貴州宣慰司儒學訓導王公墓誌銘
有慱聞君子姓王諱玠字子瑀號山暉葢鄉之習於禮而能文者故其平居也球嘗欲親之及其既沒也球即走哭位哭之今其子道以狀來請銘其𦵏雖欲辭又豈得辭之哉惟王氏本周靈王世子晉之後至晉尚書令述少子處之始徙蜀之鄴城其後有十八府君某仕唐為御史中丞復徙安福之北亦以鄴城名其地中丞九世生份舉進士宋乾道間授廸功郎提舉湖南儒學提舉四世生士才士才生應龍號仁山仁山生祿號逸齋皆以貲雄其里公以逸齋少子嗣於父之從兄試巡檢福為性敏慧覉丱若已成人既脫元亂還鄉里即思就學以不隕先世業雖有室猶宿於齋人稱為王氏佳子弟故前進士歐陽貞為其字説有為席上珍鳴珂帝庭之期間以戶大役稠出應公家劇務涉危難者數而患皆不及身葢由其學之固識之明卒轉危為安洪武中相知以賢良薦之朝徴命再下乃起時朝廷方選有德望耆儒為武學司訓育勛舊貴戚子弟吏部張尚書紞試公文學優最中武學選人不炎是職莫樂為公獨曰以文德礪武臣子誠吾所願即就職喻以忠義之方次及文教務使狠者馴傲者下自愛其身者知親上死長習騎射者事詩書時梅謝二駙馬總提學務優加禮貎丐徐魏公大書宏文二字於其館以褒賞之嵗庚辰八月朔承天門災詔百官直言公上封事數條多中㫖永樂改元大集名儒於文淵閣纂修大典公以翰林解學士縉薦預其列分校後晉五代史總裁姚少師廣孝每稱道其從事勤敏蒙讌賚為多應制賦塔影詩同列遜以不及書進以績授貴州儒學司訓公在館閣與金學士㓜孜曽學士棨彭修撰汝器林修撰環呉中允均虞侍御永茂董司業子卓富陽丞歐陽習貢士郭猷往來最密故其行也諸公皆為詩餞之公亦畧無憐別色及至貴生徒半夷人其非夷者多染於夷俗公力變以中華禮義之習未幾而服飾漸更揖讓有規甚得都帥鎮逺𠉀顧某重因建文昌閣於學旁公為文華之遂擅能文聲南詔間自是諸司所衛慶賀表箋以得公譔為快収其禮幣至富汝南王歸自京道命公為謝婚表秉筆立就王稱善加賞在職聞後母喪來家及祥㑹休老詔下遂優游林泉十餘嵗以宣德四年五月歿歿前一日猶能課諸孫詩對至歿時辭色不亂公生元至正二年四月歴春秋八十有五配李氏廣西宣慰司都事性之女繼室曽氏出邑東名族子曰道曰進皆初室生女適里士彭庸質繼室生孫男某孫女五曽孫某公恆言好滿驕盈君子所戒故座間常揭欹器圖以自警又言五經四書乃聖學之淵源義理之根底修齊治平之道所從出故無日不致力焉與內外人言諄諄以守分順命為勸其兄弟析産不立券約不為多寡好惡較憂念其兄戍西涼不已每形之詩詠視家人子姓疾病患難早夜不倦又嘗解人紛救人死命給饑嫠之食卻橫卒之撓是非人之言行中道不中道故歿而人尤懷之公葬在是年月日葬之鄉曰清化里曰某原曰某銘曰惟公之先兮宗周顯晉安成開業兮鄴水流慶昭祖令考兮時仕時隱集美於公兮能與德並未用則修兮再聘則進翺翔編苑兮昭承恩命奉揚教鐸兮外內服訓聞雖遐發兮位實匪稱藴有未施兮澤將後䕃宜公孫子兮人偉代盛刻此銘辭兮疇曰弗信
故龍處士墓誌銘
處士少時得美田宅其邑饒田因家之饒田僻在山谷間學士貴人遊跡所不到雖有淳民秀子弟未嘗得聞窮經為學之説所讀書不過求識姓名記數目而已於義理文字皆莫之省處士病焉生子稍長名一室曰饒田書舍聘大方碩儒授經其中饒之長老以其土素不産賢才計非教誨所能就相與訕笑而沮之處士堅不為惑益厚禮師以督諸子進學不怠後數年其子駿以易經領鄉薦饒人始知為學必有效及駿赴春闈中次選授河源儒學訓導冠帶過家拜處士逺近有聞望人多踵門來賀郡守縣令而下莫不加敬處士自是益尊重饒人榮之為父兄者欲賢其子弟則曰不可不授以經為子弟者思榮其父兄則曰不可不明經教思盡而學思勵閭巷之內翕然文風隨以興實處士倡起之也處士諱志海字彥方號靜樂其上世自吉城背徙上髙舉子江號紫滸龍氏族大宦顯有三十五府君者生子六人競兄弟遭亂四徙誓逢水則止故第四弟曰竒四者徙萬載多江竒四之後數世至千五生仲一仲一生德貞處士大父也父榮輝母劉氏俱好施與處士事親孝洪武中有司選舉茂才皆以親故辭不赴居喪哀戚踰於禮與兄弟族人睦而有讓既徙饒田悉以多江分産歸其處者不兼有之其為家不䘏勞不侈費収其土利以資日給常有羨餘以惠人每嵗歉貧人謁貸仰賑者填門親戚隣里多德之娶王氏繼張氏王氏生子曰剛早世張氏生子長曰驤㓜即駿女適彭氏孫男五人翔翧翷䎖翹處士生至正丁酉享年七十九宣德乙卯正月十一日卒張氏少處士四嵗享年六十五以永樂甲辰十二月日先處士卒處士卒之明年駿自河源聞訃以十二月某日扶柩合𦵏其鄉大園之原遂廬墓側朝夕攀墓號泣不忍去終喪入京詣予請曰曩駿遭喪苦憂憒未及丐士大夫銘以掩諸幽傳信於後至今歉於懷願先生追述之幸有所刻以納諸壙中庶幾終駿事㑹命下擢駿翰林孔目與予接益密而請益勤不獲辭而銘之曰
富也者得其土之利壽也者或賦命所致惟崇師教用淑厥子化及其鄉同歸文軌氣昏者明俗陋者美嗚呼處士為德逺矣嗚呼處士雖死弗死大園之阡負山帶水伉儷相親永固於此
故富陽縣丞歐陽府君墓誌銘
惟歐陽氏自愽士髙仕漢為經師率更令詢仕唐為字師叅知政事修承㫖𤣥仕宋元為文師故世以望姓稱天下承㫖本袁之分宜防里人其族在宋有為登仕郎曰化龍生子文壽至孫𢎞仁俱為防里富室𢎞仁生永和監稅唯字吾貫號一齋與賢配蕭氏皆樂為善懼為不善惠及其鄉人是生府君府君諱習字遵學美資質負才不凡接於人言貎詳溫可念自號其室為悅齋聚書至數千巻日閲覽無怠名其地景蹟山水為清門十詠繪為圖求名公卿題頌盈帙出幹父蠱醻公家役皆識機變有條度袁太守聞其能辟為掾辭弗獲強就年滿從事都察院因與館閣諸儒交善永樂初呉中允仲平薦入文淵閣預纂修大典書成賜冠帶歸省親再赴吏部擢富陽縣丞至則興除利𡚁使奸墨蹙額鬱抑者舒其氣得疾沒於任其寮屬吏氓皆走哭盡哀爭出貲帛為歛具且謀固丹戒所任𨽻歸其櫬於家府君前在京日以親為念乞歸侍不得命復乞歸省乃得命其歸時二親具在羣孫子森列闔門歡甚府君凡入其里必下乘居家不為厲聲嚴色每夜定必扶床話良乆早省必詢今日所欲為預造二親槨甓必手操犢為之泥家人請代府君曰事父母當自致其力何以代為思有逺離不得乆侍膝下候食飲寒煖節莫竭為子情乃徒跣步拜七日至武功靈山祈免親疾恙且願損已齡以益親壽詞極懇切聞者嗟異及官富陽不以妻子隨不為華衣盛御不與寮寀鬬酒食而沒也篋無蓄錢留帛費皆仰人辦人益信其無貪心嗟夫世之人有與其親角能商利至逆色甚而服輕飽甘以自悅而凍餒其親不顧其疾痛加以恐喝怒詈若不欲其乆在世茍有官則恃以為賈貨利具日肆攘刻無厭始也室磬懸一旦遂計則聚珍物竒器滿家宅壤隨欲廣求以富其子孫而不慮身冒刑辟歛人怨是葢與鴞獍奚分而其人顧自以為能豈非皆府君罪人乎以府君為行若是使遇郭林宗則茅容不得獨稱孝使遇黃霸則許丞不得獨為廉況其才稱為大夫尊官卒不得為有以生未遇相知之當道也向使當道知府君則豈止丞一邑名一方而已哉然使府君見知當道得髙位蒙顯稱如時之巧宦人而行不逮必不能永名譽滿公論以如其身沒之後故君子寧取之此不取之彼焉府君生元至正庚子三月十八日歿永樂甲午三月六日得年五十有五配王氏有婦德子男長曰茂次曰昇女長壻曽泰次壻彭正孫男九銘鈞鉦鐸鏞鉉鑑銀釗孫女二人其櫬自富陽來時二親尚無恙命以其年月日葬府君於其鄉之同睦後以為不利復以某年月日改𦵏其里之某山又五年茂以書來請於球曰樹先府君墓幸有石不得親而能文者銘懼不足信後世惟令先君知先府君素深令子鉞又為先府君孫女壻所謂親而能文者賴有君則銘先府君墓非君不可球故不得以愚無能辭謹狀為之銘銘曰
於昭府君世德是循子於家而樂極其親丞於邑而惠下其民幸今之世見古之人其蓄也厚其施也小以當道者甚衆而知德者甚少賴其有後歿以不朽況自古廉吏皆有傳孝行無不書茍載筆之克採則斯銘也信而非譽
處士劉公墓碣銘
劉氏本漢長沙定王子安成思侯蒼之裔至宋宣撫使穆始居安福梅林宣撫生刺史仲竒刺史三世生贈評事英而梅林族益大評事四世生某某生琳琳生輝逺輝逺生處士處士諱孚字伯宇別號一貞為人端謹務黜時靡崇儒素早涉江湖晚置身田裡所至皆如其意所為事咸近道其奉二親始終無越理故鄉長老訓子弟以孝必曰當取劉某為法其教育子姓有方處姻族鄉黨無矯情與人交必信故鄉里評人物必曰慈厚莫如劉公家常居美藥以便人需而無利入之較粟貸貧人恆不急其償里木工以是德之俟其完宇也率其羣情傭以償所貸處士謂其知報與其傭之直如他工人益仰之洪武中有訟連在獄者隂遷咎於處士人謂處士必反之處士竟付之命不與較處士晚語諸子曰吾無厚業遺汝然有遺利在物世稱為善必有後汝姑待之又曰吾自㓜謹畏恐傷先人遺體今且耄矣所謂全而歸者或庶幾乎年七十有一以疾終於寢時洪熈元年九月廿七日娶王氏克配其德人皆推其為賢助子長嘉謨次嘉善次嘉靜嘉謨嗜學善導人嘉善先處士歿女適胡適李適倪適髙適王皆名閲孫男曰賢曰明曰允曰某孫女七人𦵏祔邑之麻塘先塋後三年嘉謨懼處士不在世已乆其可教世遺後者浸沒泯無傳遂請狀其行於進士王君讓因丐墓碣之銘於球球與處士俱胄於思侯為同宗又嘗與處士從子德慶州訓導嘉言共學相繼捧鄉書每過處士遇之必甚禮夫以同宗而遇之甚禮故不得辭而為之銘曰
邈哉劉氏世有顯榮王於長沙侯於安成梅林徙居罔墜厥聲有碩其德時惟處士仁洽於家惠沾其里敦薄廉頑化成自始惟善是累無人不懷𦵏雖已乆德報無涯勒銘墓碣以俟其來
易隱君愚叟墓誌銘
隱君諱鑑字本誠號愚叟貴州布政使時中伯兄也使君少為邑庠弟子員未冠而孤愚叟紹父志督其勤於詩書也雖數弗厭齎其遊學親師友之費也雖多弗吝自任其勞使得專力於學也雖乆弗衰使君以故益自憤發勇於進不數年遂第進士薦歴中外美官愚叟又屢貽書勉其勤乃事慎乃守以無隳所職使君亦克祗奉弗敢違卒収令名至大授邑大夫因名其所居堂曰華蕚國老詞臣美之以文甚盛其兄弟之賢名遂彰彰於人耳目至是使君上計京師道哭愚叟訃數月猶有悲色廼持翰林孔目龍君執毅所為狀詣予請銘其𦵏葢自角弓賦而兄弟之不令者多矣有能篤愛懿親如愚叟固不可使其德善冺焉無傳況予與使君嘗共事春官於義何可辭也維易氏世家袁之宜春至興國司戶仁則始徙萬載之塢溪司戶後數世至俊俊生谷珍隱君之曽祖也父子謙贈禮部員外郎母龍氏贈宜人俱有隂德隱君偉儀質不妄言笑雖尚儉朴而冠服未嘗不整飾始入學已有成人志及長博涉書史尤好為詩居父喪戚勝於禮養母甚得其歡心愛其仲弟本吾若愛使君然本吾即世訓育其㓜孤子經不啻已子時邑宦家率挾勢干有司以私愚叟獨約子姪非赴公家役足跡不得至邑門見族人子弟必道以禮義使歸於善或孤貧不能自遂者即長育婚嫁之處姻鄰舊故一以誠慤為心執毅未入翰林時遭親喪廬墓隱君數往視之退輙稱其孝不絶口其樂奬掖游揚人之善也率若是晩失冡子縉而得庶子紳嘗致書使君曰精力比來日衰甚恐不得與吾弟復相見有子甫二嵗惟吾弟長成之以為宗祀託足矣明年竟以疾卒葢正統辛酉八月某日也享年六十有三娶辛氏某縣丞敬惟之女也子男二長即縉次即紳女二龍遂章林洪其壻也其葬在某年月日葬之鄉曰某里曰某原曰某銘曰維易之先家宜陽世德世累慶源長徙之萬載奕葉芳篤生愚叟才且良韞其至美韜其光訓育弱弟升廟廊獨以德善稱於鄉與晉伯華宋伯康清名萬古相頡頏今也已矣德不忘刻銘墓石垂無疆
故文林郎舒君墓誌銘
正統七年春正月天下羣有司朝集京師詔於其中選有廉聞理效稱為御史者以名聞司其事者精選嚴試之得十二人以應詔定海知縣舒君愷政其一也逮歴刑以授御史之命下而愷政病且卒是豈不足悲耶愷政諱謨饒之樂平人其先自宋兵部尚書安公賜𦵏其邑子孫因家焉傳至鄉貢士德彰而文物甚盛貢士五傳至彌堅生載容愷政之大父也父素文號朴菴博學善教人嘗舉明經以親老辭鄉族子弟皆師之愷政始受書家庭一再過即成誦人呼為竒童長補邑弟子員朴菴甫數以紹熈先緒勉之愷政亦鋭欲承父志掌教林伯予先生每嘉之曰異日馳聲塲屋者必舒生也果以禮經登永樂辛丑進士第蒙恩得歸積學為親榮宣德初召至京擢知杞縣事丁父憂服除調旌德縣丁祖母憂服除遂調定海所至以課耕桑新學舍恤孤窮理寃剔蠧為首務常曰政非簡易不足致民親故法令之出悉去煩苛從平恕民亦安之每以憂去民輙欲上疏留焉必固止之而後已定海尤鄙逺且壓於兵鎮前為縣者多為所制以不得有為愷政一處以正彼遂服焉不敢撓其施於官者然也性至孝友侍祖父母側篤愛敬以悅其心居喪哀與禮俱至仁其㓜弟厚於其子欲敦族誼以為家譜以示初本於一人其施於家者然也自家而官茍有餘力即事問學以究極義理之趣故其文雖博贍而深有底藴學者得其餘緒猶足取高科為名士而其自視常歉若不足其積諸身者又然也故其中御史選也大夫君子皆以得人為慶及其沒也又重為之惜其生在洪武乙亥至是歴春秋四十有八娶朱氏出邑名族子男四人曰杞曰回曰儀曰栓女一人適同邑程氏愷政沒時惟弟訓在側其故人工部郎中周君既佐其弟訓經紀其喪歸樂平將以是嵗某月祔𦵏其先塋復狀其行授訓來請予銘予於愷政為同年詎可辭耶銘曰
有蓄於躬有施於家以移於民宜安弗譁風紀之選孰不曰嘉未任而亡其命也耶自古有此亦奚惋嗟惟未忘者在世尚多銘以載之其永弗磨
故安隱彭處士墓誌銘
吾邑安隱彭處士以疾歿成都之三年其孤善將奉柩歸𦵏其鄉礱上適余至蜀來謁銘余昔在鄉處士在蜀念老成人漸少致書處士歴舉鄉人齒與若而沒者若干人姓名曰此皆尊文之故人親戚而皆沒世者老促之也老而沒者勢然也客外雖樂非老所也又曰雖日利萬錢獨不念令妻順子孫日引領西望懼不得盡其孝將有不可釋之憾耶無非欲動處士使急歸處士讀書亦涕泣欲東今卒於蜀遭其喪銘其𦵏能無悲乎處士諱輔字子安父汝楫季父道英皆隱居髙年能身謙約以率人子弟化之皆習禮文不肆恣即其鄉見恂恂偉儀觀者不待道姓名已知為彭氏子弟處士尤其子弟中卓拔者性沉靜言不踰其行始終由其父叔道不改鄉人重之猶重其父叔然未嘗刻暴取人財而家富於舊哭其兄弟而仁其孤子女無不至賔有文學技能之士乆益恭故胡進士理安蕭隱君光宇皆人望也多館糓其家晩逰閩浙歸營別業其里將老焉㑹里有橫訟懼禍及遂客蜀自是其族亦多故因忘歸然蜀之大都小邑名山窮徼多有其跡貴人大家多知其名稗販貧氓多仰其貸老佛氏之家多得其施故始也貲鉅萬終無贏槖處士之惠雖不終於鄉而有及於蜀耶處士生元至正甲午沒宣德壬子享年七十九娶劉氏德與之稱一子善也孫男二人長曰本蚤世次曰道其𦵏在某年月日𦵏之鄉曰順安原曰礱上銘曰
蜀之來也誰使之故鄉之不歸也誰縶之沒不於故鄉而於蜀也誰為之去乎蜀故鄉是復爰即丘首兮斯瞑目嗟礱之下兮礱之上永利厥𦵏慶澤未涯後嗣是仰
歐陽鉦墓誌銘
歐陽鉦袁之分宜防里人其先與宋叅知政事兗文忠公修元翰林承㫖楚文公𤣥同祖曽大父永和監稅唯大父富陽丞習皆寛厚長者父昇倜儻有器重雖早沒人多懷之鉦以富室遺愛子內惟其母李氏是主外則唯唯順其從父兄命不能違力孝悌外無所施於已無所取予於人其為人則無惡也聞朝廷下巡撫使郡邑察民之奸枉賊厥良者繩以法鉦心喜以為已可免矣故閭右素負不良聲者皆懼而遁之四方鉦則恬然家居無所往裡有負其先人貸息者搆不情之詞誣之鉦巽愞不辨於言語事竟不白列奸民中以有遼之役道沒三河時年二十有四乃宣德六年九月十八日也娶王氏繼室彭氏生子一人未滿嵗鉦之逮繋來也無有力人供其道途食飲費適余官在京為經營之頗力然知其抑而不能直之及其沒也思直其抑非文詞無足kao用心者遂収其骨附其姻鄧應宣歸卜某年月日𦵏之其鄉某山之原因為之銘以直其抑於㝠昧中苟其後人不隕落庶知鉦之沒非抑於人也抑於命也其銘曰謂惡宜䝉殃兮子則龎且朴也謂善宜壽考兮子則未為惡也今乃奄然以至於此兮非必人之尤命之薄也欲舒槁骨之忿兮將銘詞之是託也使為善者果有後兮庶知其孽非自作也
殤姪鑑𦵏誌
鑑余仲兄贅於李氏出也聰明有志生六嵗失所恃鞠於外祖母曾氏曽早寡而縱愛鑑甚先君懼而歸鑑使就塾終不循於規余第進士來家先君以訓鑑命余余嘗亟鑑之成稍不法即加楚鑑終無怨色如是者五年遂盡脫去舊習而進於新事父母諸父孝且悌遇弟妹甚友誦四書春秋能達大㫖課詩字往往中度吐辭任事鮮失節中外人咸謂鑑將有成今年復來學踰月去家以病沒時宣德二年二月廿七日為年十有八嗚呼余同母兄弟五人生子惟鑑長鑑親從兄弟七人為學莫鑑先尊於鑑者日待鑑以息其肩卑於鑑者日望鑑以長其志鑑可沒乎不可沒乎葢不可沒者人之情也其沒者命也情其如命何鑑沒時仲兄方客外其後母伍氏哀不能止余兄弟遂𦵏鑑於其里之虛山鑑其永康茲土無動無怖
孺人孫氏墓誌銘
行人司行人張諌孟弼哭其母孺人訃急欲歸赴𦵏且以父兄之命來請銘予自成都與諫遇即喜以為得佳士後諫魁鄉舉來京主予家及第進士擢今職必欲買居與予鄰予與諌雖師友而情逾骨肉雖不以父兄之命來請亦當銘其母𦵏況以之耶孺人諱某字某姓孫氏世家句容與同邑張氏素以閥閲相髙有張傑士曰穀賔與孺人之父國善相得甚穀賔子伯安與孺人在姙時二家已相約曰幸生男女當為婚姻生來十嵗穀賔以訴其弟之寃不勝死之而家亦沒伯安以沒丁隨母與兄戍崇山稍長奉母兄命還鄉請婚孫氏父母謂孺人曰張氏落寞至此今來請婚不許則負約許之則不堪汝之棄外罹窮苦孺人曰窮苦命也約不可負遂具嫁裝遣孺人從伯安即軍中而母兄繼沒孺人恆以事姑不逮事其諸姑與姒氏如其姑未幾伯安代戍徙赤水姒氏悉以內事付孺人孺人克躬儉勤佐伯安經營其家十數年稱富室軍中伯安雖在邉猶守父母訓聚宗族數百指為一㸑又雅好客貴人聞士造其門者無虛日孺人內肅家政外給賔饋無不克盡道至輔伯安禮師以訓子姪尤力永樂中何教授邦寧謫㑹川道留其家乆之將別去令其子入謝內主孺人不自當以推尊姒氏時姒氏病已不能舉孺人預置楮幣若干錠其臥內使以齎之教授意非乆病婦人能此察而知為孺人所處深重其家有禮義遂許伯安授其子禮學諌之業明經自茲始孺人晚病風常以諌不可見為念諫亦數求歸省無由得而訃已至嗚呼孺人亦可謂婦黨中之賢者矣豈可多得哉曰謹曰讚曰諌曰諮皆其子也長適嗣千戸姚彧㓜適士人姚廣其女也曰某曰某其孫也洪武辛亥五月七日其生辰也正統壬戌八月二日其沒辰也是年月日其𦵏辰也堡曰某屯曰某原曰某其𦵏所也銘曰
淑於為女兮欲安於命以成父約良於為婦兮克和其家以恭夫子之託慈於為母兮愛而有教以廣其子學嗟嗟孺人閨門師表嗟嗟孺人沒有可道琢辭墓石為來者告
劉母張氏孺人墓誌銘
昔在永樂中外族諸母有屬其㓜孤子於球曰是子不幸早失怙猶幸其諸外兄能學善教人之有汝可附託以去其愚不肖茍萬一能使其有知必不汝忘且吾雖老死地下猶將感汝汝其終誨之球受命與其子居寂味淡於里之仙壇日授以其所知明年以有春官赴輟教又明年得進士歸其子欲再就學卒以家多事妨業然其出言行事頗有儒者風足悅其母和其兄弟子姪取重其鄉之人母子以是為德念球乆而不衰及母沒其子欲循古禮執喪治𦵏且請於球曰先母之以孤相托無非欲造就孤使知古道以不墜先人家聲孤雖自暴棄不能順承母志使生不及見其成然親沒而有文辭以張其善垂其名於乆逺亦古道之一端也幸賜之銘以傳世庶幾先母願教孤之志不盡負焉因按母諱淑柔姓張氏以處士成女繼室於葛溪劉隱君彥良其歸劉氏時彥良已有男五人女二人母皆愛䕶之如已子女致其子女亦尊事之如生母以是稱賢於內外生子二人長從球學曰菁次曰武二女長適郭㓜適彭孫男共十八人其生以呉元年正月一日歿以宣德四年七月十八日𦵏以五年正月四日𦵏在其鄉同亭里佳山銘曰
是為劉母張氏之墓山回水互永福其𦙍祚
孺人歐陽氏墓誌銘
有謙和君子阮彰憲夫喪其耦於正統元年八月二十二日卜以後四年十一月某日𦵏先期遣子昱來致其辭曰彰妻歐陽氏沒顧所親之能文者惟君最請舉一二行實丐銘其藏其未出室時父母甚愛之為慎擇其壻然後以歸彰彰之先自曽祖諱𢎞道去廬陵來家安福下洢祖諱士瞻伯父南陽經歴諱仲相父諱仲素三世所撫惟彰一人彰娶未幾復失怙以藐焉遺孤內無宗族可賴外有重役逺輸之勞怨家之睚眥恆𣕕杌不自安所以佐之經紀其私使有贏餘以得給公上捍外外侮不至墜落先人家聲者妻與有力也老母孀居垂三十年見彰常留膝下不敢有逺出則曰媳婦能順吾志備吾養慰吾憂思不煩爾念故彰有出不在側而母未嘗不樂者以妻能代其養也諸子女稍長教育嫁娶之所需姻故家吉凶慶弔之費雖繁且數皆隨用而足不至有倉卒未備之患者以妻能預有所存以待之也吾里尠世族四方賢豪以事至輙萃吾家醴宴之設不待彰指使自各適宜居常不以怒容厲聲加其下人而衆自肅內庭之事無不理其可稱道類此者多幸著其槩於石則死地下者且相德況其後子孫乎嗟乎君子之所以能承先開後以昌大其家者固自其身之德始然亦往往有資於賢內子佐成之焉若歐陽孺人可謂賢而能佐成君子之德者矣況昱予子壻也予知其賢有素豈得不為銘耶孺人諱玉真其先自分宜防里徙安福之城背袒楚方仕至陜西行省員外郎父仲昭隱居為鄉曲所信重孺人生洪武甲子六月八日年十八歸阮氏後三十五年沒沒時年五十三生男五人長廉次昱次淵早世次勲次烈女四人長適王大林次適李播稷次適歐陽顯彬次適郭恆孫男五人麒麟次某次某次某孫女三人𦵏在其鄉東岡之原銘曰
處於室兮愛鍾父母歸有家兮作君子耦所尊者尊所㓜者㓜身雖沒矣行不可朽琢石刋詞昭埀之乆
故節婦章氏墓誌銘
節婦章氏者進賢傅敏聲之妻也守節二十餘年以宣德辛亥十二月二十二日卒其子鼎將卜吉以𦵏而妻徐氏以哭姑病不能起謂鼎曰吾不忍棄吾姑死幸𦵏我於姑側即瞑目地下無憾矣已而亦卒是為某年月日也鼎遂卜明年月日同𦵏其里株山之陽託其姻監察御史陳君世用來請銘予以章之節不可冺徐之孝亦足稱故未之辭節婦諱如玉本唐御史鄂之裔元提領仁德之曽孫女父仕澄早世母戴氏教育有方為選壻曰必得宦族子弟之佳者歸之惟傅氏以宋侍郎欽之後有諱偉者舉進土為鍾陵令數傳至商傑號築野生子旦號碧溪皆邑名士敏聲碧溪子也尤美資質有逺志故特壻焉節婦歸傅氏敏聲已孤節婦勸之加學以世其先業閫內之事不以煩焉敏聲學有進知名於臬司用辟為掾尋以疾卒節婦時年二十慟不能堪雖終喪猶黎面去首飾或勸之曰年少不改適人將無以終身節婦曰以一人之身而更二夫寧死不忍為也且吾夫母老子㓜仰事俯育之責萃吾一身何忍捨此而他適願勿復言而勸者不已節婦竟斥之孀居孝養惟謹得其姑歡心不減敏聲存時及其沒也歛殯𦵏祭無缺禮者鼎既長擇師教之且戒之曰爾家世所業者詩書爾以孤弱子不致力於此將何以立鼎敬受命而益隆於養嘗搆堂而顔之曰奉貞求黙齋包先生記以為承歡之所節婦晩亦有以自慰乃以疾卒享年四十有八子一人即鼎也徐氏諱某亦出其鄉世族性柔淑貞靜如其姑甚為姑所鍾愛凡起居言動亦惟其姑之命是順不敢違故垂沒猶以得從其姑為安享年二十五子一人曰輔女二人皆㓜二婦之沒雖先後不同時然以節孝之名為其宗族鄉閭所悼惜悲憐一也銘曰箕箒誶兮內教弛彼柏舟兮誰復擬惟傅氏兮有二美姑嫠居兮志不徙媳哭姑兮與俱死株之陽兮佳山水合而𦵏之安所止表節與孝托銘讄有不知者觀於此
故大僕寺丞郭君墓表
正統八年正月二十六日陜西行太僕寺丞郭君晟卒於靜海舟中其未卒前半月致書京師告所知曰晟以年滿赴京急欲一面以釋數年瞻戀之懷值凍不得進感痰喘疾彌留踰月未知所懷終可釋否惟執事念之吾儕閲書惻然欲謀善醫往藥之而凍且解意其行李當至以得少盡其拳拳未幾其子瑞衰絰踵門以喪告豈得不發予哀耶君諱晟字道昌以字行吉之安福人為質秀朗極尚整飾所至居室庭徑器物無不雅於觀其為子弟也父兄莫不能之及為父兄則子弟莫敢違其教理家之法森如也雖志傑特不能少挫於人然與人交無不善尤篤好客士大夫過其門輙具盛殽出美醖與酌酌必盡歡每張筵招客有不至至而不盡量飲君輙不樂雖家人子弟亦不得寧故飲其家者莫不醉自郡庠生升大學擢大理評事陞北京大僕丞所進益髙而好客之意益盛鄉郡士赴春闈者恆主其家君必盛為之禮人多德之或賔衆費大而家給不足往往出所愛銀器鬻錢以足之而禮意自若客亦莫知其故其見重於人多以此夫好客雖交道之事然周公作詩已有乾餱以愆之語則三代盛時民且有以吝於餼客獲罪者況後世耶此陳遵之投轄孔北海之樽酒不空所以為世美談使世之人皆好客彼固不得專是名也然則好客如君豈今世所稀哉雖古人中亦不易得矣人豈得不重之耶君以嚴於共職忤當道遂有陜西之遷陜西大僕之署在平涼鄰邉苦寒之地君挈妻子行萬里抵其所四顧無一相知可語者寂寥殊甚京師故舊遇人道平涼者輙令問焉韓王都平涼見自京師來者皆重君其國戚出君故邑者亦郭姓以故特加禮焉平居數饋而宴之出入則遣人送迎之有不安節則藥物皆自其府出又數命駕往視之其禮敬君猶君之於客故在職九年心常自慰且得忘其覊旅之情者皆王所賜也及卒縉紳文字有非金帛可購者皆不待請而為之作以暴白其行於世自非遺厚在人何足得此君生洪武辛酉歴春秋六十有三考貴宗贈大理評事妣王氏贈孺人妻王氏封孺人子瑞女三人瑞將奉柩歸以是年月日𦵏其邑某鄉某里某原祭酒李公既具其歴官行事銘諸幽矣君子復謂君之仕為人所重遷不至於無聊沒有以垂不朽者皆平生好客之報也予以為然用詳其事揭諸墓石庶覽者有所勸雲
故武德將軍成都䕶衛千戶黃府君墓表
宣德九年三月二日成都左䕶衛千戶黃府君卒明年正月四日其配宜人徐氏又卒卜以其年四月八日合𦵏於華陽縣安養鄉之原其孤嗣千戶鉞以予方使蜀其子瑄實為王國所選以待予者以予必能表其先德來請曰先人窆有日矣於法得建六尺之碑墓道以為不朽圖今礱厥石已中法幸得執事賜文以鑱之其為不朽也孰加焉且鉞父子得奉睿教以親執事者皆先大人遺䕃所及也圖先人不朽必於執事亦豈無所擇哉願勿有所辭予嘉其意而亟復使命未克副焉後三年瑄來京師致父命如初而請益勤予亦追念舊故不可辭府君諱謙字克讓世為黃之羅田人祖某父某連沒元季之亂府君以㓜孤子負才有志為其季父萬戶仁所愛洪武初仁死戰陣無𦙍嗣府君以故被録為金吾衛舍人從西平侯沐公克普定平雲南㧞烏蒙搗大理以功授虎賁衛左所鎮撫北定元都出塞外復著勞勣選䕶蜀獻王之國陞成都䕶衛鎮撫奉職慎勤鞫讞明恕人用信服獻王謂其能舉為左所正千戶秩正五品爵至武德將軍而御士有恩與僚屬無忤色上下安之永樂中請老以鉞代優游散地十餘年得年七十九而卒宜人出江右名族女德婦行足為閨門中表率府君厯仕五十餘年未嘗妄取於人而家用恆有餘者以宜人相助有方也宜人之生少府君一嵗而得年如府君子男五人長即鉞次銳次鉉次鎧次鏞女一人適千戶張福孫男七人長即瑄次瑀次琳次珍次琪次琮次瑋孫女三人長適指揮僉事趙暌次適儀賔李亮為繼室次適指揮僉事夏順府君雖身堅鋭起家通顯然有善以澤其躬有勞以益於國有惠利以沾被其下人又得賢配以佐成其道可謂武臣中有德君子也其子若孫之蕃且盛不亦宜乎用表諸石使他日過者知其為有德者之墓焉
兩谿文集巻二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二十四
明 劉球 撰
傳
悠然先生傳
先生諱仕貆字伯貞姓劉氏其先本漢長沙定王子安成思侯之裔由儒科歴仕唐宋元朝為吉之安福望姓世家湯村有贈秘書監上騎都尉萬安郡伯曰聖功生子四人競偉其仲閈與其兄沔陽太守聞弟武昌學正閲石門令閏俱以春秋應舉閈獨不偶退廣著述為吉袁諸學賔先生乃其子也先生蚤受諸父教能遊舉塲遭紅巾亂安福為宼㨿有先生以元故臣不奉號宼將屠其家母張夫人度難全率羣女婦自沉茨潭以死獨先生械至宼所訊曰爾何恃而不我從先生知宼首先吏於沔陽公也應曰吾前沔陽守某諸子也豈汝從耶宼竟釋之避地邑南社洲故姓鎦氏舍以女遂家焉天下既定於皇明先生以門地自負為倔強者所忌而致諸役卒見辱於邑少令張禧益奮於學字其齋曰悠然遊徒日衆稱之曰悠然先生洪武十五年詔舉賢良先生受禮幣入朝上䇿以求賢圖治以安生民之道即時條對其大要曰安民在於圖治圖治在於得賢賢才者致治安民之具也然取人之際自古為難取之以貎則美其容者或內行之未立考之以文則飽於學者或才用之不足辨之以識則達於務者或心術之多乖察之以言則佞於詞者或力行之未逮収之以望則隆其譽者或實德之尤病以是五者進人且曰不然況今郡縣進人皆外是五者惟求庸碌之流醫巫工卜之子以塞一時之責不虞後日之𡚁如是而欲望至治之興生民之安其將能乎臣愚以為任一人第衆人之優劣於㑹考之中莫若任衆人別一人之臧否於分察之際自今學校嵗貢生員宜令學官審其朋徒郡縣覆之學官其果經明行修然後升之禮部有司嵗舉人才宜令縣令審之鄉里郡守覆之縣令其果行藝淑精然後進之吏部其學官所貢有司所舉每得人則每録以為績每失人則每紀以為過績多來考者有陟過多來考者有降又厚祿賞以勵其廉正信刑罰以驚其奸墨則內外官舉得其人人皆稱其職治不圖美而美民不待安而安野無遺賢萬邦咸寧不在唐虞而在今日矣上是其言欲置諸近侍㑹朝有増設風憲分察郡邑之議先生遂授廣東按察司僉事分察瓊之諸縣瓊在廣海外新內附其地逺其民夷其習譎先生德以綏之刑以威之踰年而奸盡發抑盡伸負逋輸役愁吟笑歌鬅嬴皆巾服操戈挾弩者且佩詩書大得民願先是分司蒞瓊瓊人輙致水土稀竒物為贄受則喜以為不忌已不受則懼而進毒蠱先生一出誠心喻卻終不為害瓊山少令即前在安福辱先生者謁見大慚怖先生遇之如他令令退語人曰君子德量誠非庸見所能窺已而朝議省是職以巡察他郡者坐法貶凡巡察者秩先生以是落為長沙河泊使尋改東筦河泊道發憤種疾遭風掩舟以沒其同官張仕祥在側乞於官𦵏之鴉磯時洪武二十三年六月得年五十八先生平生不務外飾故為文與詩皆據事實去浮詞有悠然集十巻傳家其冡嗣勤為詩大類其調度次寛次遜次恭舉不移其業遜之子疇又嗣業春秋遊邑庠人謂先生所藴未盡施其後必大贊曰余讀悠然集而知族祖學積之深故辭發之粹其出而遭治主以敷獻其中之所有宜哉使得親左右日被顧問必能禆治贊化大有功於時乃升尺落尋卒憤⿰道亡不能不增重才者嘅然嗣志有其人或者潤可施之後焉
拙隱翁傳
翁姓彭字啓原世為安福歴頭人少從諸父明初先生受理學業未卒而家多故持貲裝客外十五年足履宇內名都邑過半目歴古聞人遺跡所至必周名在江湖間既逺且著乃歸理土田以老其親哭其子晩喪厥視遂宅別宇畜童奴婢供耕炊以自養量嵗入之豐歉以厚薄其服食故不待外求而恆足人非其姻與好詩書率理道者莫與接接則服飾禮遇皆如能視時居閒自狀其行傳之後因別號拙隱翁翁之言曰天之賦能於人也不齊若位與祿則稱其能而差授之故隨其能之大小而上下其位與祿者天之道也茍位與祿浮於其能者天必致厥罰是以君子有辭尊而就卑辭富而就貧者遵若天也遵若天或可去其不能致其能焉夫拙者能不足於已也能不足於已而隱居弗仕則於分安於天為不違吾誠樂而取之且吾少時嘗側觀夫羣貴富人矣有身未沒而家喪者焉有沒無子其妻妾改從人者焉有子孫庸不能立轉徙之他所者焉有子孫以不道䧟刑而宅遂易主者焉有禍莫測其至而祀遂除者焉凡若此者不少豈皆無誤謬得之耶抑能不足而位祿過之故見罰於天也吾每悲之懼蹈其轍焉夫好富貴而疾貧窮者吾無異於人而能不逮人故寧衣布羮藜而文繡梁肉弗敢顧寧舍茨藩棘而繪宇穹垣弗敢居欲以守吾分養吾拙於吾心無戚戚焉又曰能者食於人無能者食人居能無能之間者於人無取與而自食焉是誠拙而隱者之事吾悅從之無惑焉余聞其言復察其行非偽也誠履之有素也於是嘆曰介者有辨而不隨此其介者與知恥者於人無茍得此其知恥者歟順乎命者窮與達付之自然此其順於命者歟夫順於命而知恥且介非志德者不能也且其言足為世之無能而富貴者警故為之傳以自恐焉
吟源釣者傳
出安福之連嶺有源焉其流駃而石觸其聲鏗鏗鏘鏘若人吟詠然前聞人王瀘溪先生名之曰吟源有樂於釣者由廬陵來家之計壤之入足衣食其家也無外營焉惟喜讀書以求㑹其理趣於文辭不尚習焉早鰥不再偶日飲酒不問多少輙醉既醉輙臥臥起輙扶杖行歌漁父滄浪之詞若與吟源相倡和然因自號吟源釣者然未嘗見其得魚焉人有謂曰夫釣必磯洄流棹廣淵利其鈎而美其餌然後魚可得今子之釣也水淺而清鈎與餌又弗具宜其魚之不可得釣者曰予豈若彼衆漁夫哉予豈汲汲於魚者哉夫人之心必有所繫然後慕不外故繫之以牧者臧也繫之以奕者商皓也繫之以卜者君平也繫之以樵者被裘公也彼豈有所欲為而欲之哉亦惟假於彼以定其心耳予豈不能為世用而心欲有事焉特假於釣以繫之使心不逐慕於彼富貴利達而常安其中魚之得不得何足較哉廼歌曰放輕綸兮漾清流不欲餌兮何用鈎心所安兮百不憂魚兮魚兮何心於必求人莫之知君子以其有張志和之髙且謂世之釣利祿者果能如其無貪心則汙墨之患息矣釣者姓彭字景岳在廬陵為望家居吾安福復得隱所焉
醫者王以斌傳
居雜技可儕入士大夫家者莫醫若有姓王字以斌世cq=515傳其業家廬陵弗甚著能稱自斌父有和以游藝來理吾二親疾俱勣遂擅能醫名安福至斌而人益信用之凡貴人大姓家莫不有斌跡市里童孺皆知斌名疾癘非斌醫不信服斌藥不問傷風患寒病熱濕凡百疾害不竭命脈者皆可愈他醫歛手無敢爭斌利人問斌何能使其藥之神也對曰斌非能神其藥也能識藥之能不謬用之耳夫藥之品不下萬億而其能祖其品又加倍焉要必審其疾之須涼焉而命諸涼須燥焉而命諸燥須宣焉補焉而命諸宣與補須薫烈瞑焉而命諸薫烈瞑皆無絲忒毫爽矣又當類其異同而分合焉權其重輕而加損焉時其生熟而煉製焉則於疾攻之為有力去之為甚易茍或知之不盡其能使之不中於症煉之不得其度佐之不以其倫涼焉而燠用之毒焉而良雜之則於疾也無以攻之而反助之無由去之而益滋之故用藥之際不可以不審也問者喜曰是則醫之任藥其猶拱秩者之任人乎其始也必察其才之優劣內而宜為公卿大夫也而公卿大夫之宜為上中下士也而上中下士之外而宜為藩憲也而藩憲之宜為府州縣也而府州縣之宜為子司百執事也而子司百執事之而又嚴於大小考以別其殿最公於左右遷以為之勸沮則試之政而政理授之法而法舉何異良醫師於藥察之精用之當而病日消歟茍甄別之無其鑑任使之不以其器小才而大授焉尊德而卑役焉徒泛濫於簿稽之憑而因仍於資格之據則政圯法斁何異常醫師於藥識之未盡用之失宜而病日以長歟斌謝曰得之哉他日斌過余誦之餘嘉其言咸中道合為傳覬業醫職詮注者見而知所趨避
左衡鑑傳
左衡鑑諱璇安福金田人㓜世父祖業為儒求春秋經世法於邑庠者二十餘年學通行立連以所能試鄉闈不得舉間推以誨人人有被其澤者後由嵗貢升國學家貧無所資惟攜一童俾傭櫛於市以取給僦舍僅容榻服食澹如也然常閉戶讀書賦詩攻楷法若甚安焉無所營於外也故學益進居京師八年擢知海鹽縣在官衣服飲食如在國學時惟汲汲於興民利祛民患民之良者無不相賀以為得明宰其無良者仇之卒以懲奸致誣來京師疏以自白既得白而病沒旅寓得年五十一初衡鑑同里有劉侃友倫者少衡鑑四嵗亦志於儒與衡鑑同侍前侍御退山胡先生其資性慧於衡鑑而慮謀不逮其見聞不多於衡鑑而文敏焉其為人則皆雍雍肅肅謙約坦易可好不可惡也故並稱善其鄉衡鑑在邑庠挽友倫與俱故二人者出入必隨言論無不合功名事業皆期於成也及衡鑑不得舉而友倫得之人謂衡鑑必不樂衡鑑曰吾與友倫共學友倫之舉也我預有榮矣即請於有司旌其閭為經營其上春官道路費尤力時諸應舉者始焉莫不傾心決腹自比於親骨肉之相得一旦挫不得舉則視舉者若奪其有輙出怨言以相睚眥如仇讎有遂絶而不與交者獨衡鑑於友倫欣然若此故君子不多友倫之舉而多衡鑑能無媢疾焉其後友倫下第沒京師人多悲之然莫衡鑑甚及衡鑑沒人悲之痛於友倫焉友倫無子衡鑑一子曰繼周嗚呼古雲作善降之百祥又曰天道無親惟善是與若衡鑑友倫得非所謂善人耶皆連蹇不遂客死千萬里之外天之於善人乃如是耶然古之人有聖如伯夷死於餓賢如顔淵死於夭天道固有不齊也今百世之下稱伯夷顔淵之仁無異辭者以有君子公論施於文字間能壽其名信其所傳使不與彼之不德而富貴者俱至冺滅無聞猶足補天道所不及於萬一不然則為善者不懼必怠皆以善為不足為為之無益於已之存亡也故傳衡鑑且及友倫見二人之善雖未食報當年然可稱之後世名於無窮庶幾為善者不惑焉
蔣仲良處士傳
錢塘蔣仲良處士沒杭人為予言仲良性質確雖家闤闠而言態脫然不為市井習惟好教子嘗曰聞世士大夫居能文其言行儒其家出能取貴爵以顯當時名後世者皆自明經始擇天下之儒以為發身之資者未有先於經也惜吾少未之學老而思之無及矣吾子忠其承吾志以業之毋他慕焉忠欣然奉命遂令補弟子員郡庠從先生長者受易去則厚齎給俾隆事師禮歸則勤勤曉告以勵其進戒其惰早夜聞忠呻佔畢則憂以喜食以㫖顔色詞氣無不良否則無樂也晩病怯謂忠曰醫言疾不可愈恐一日脈絶阻汝成成亦吾不及見忠泣而解之退益力於學宣德乙卯忠得舉仲良曰可以少慰矣明年第進士仲良曰吾平生願遂矣即死地下何憾後數月竟不起初仲良之命忠也與之班者多非之曰經豈易為哉世有皓首誦之而不達者業子以經不若他藝易效盍改命之仲良執不惑及忠學通名遂仲良未嘗有矜語而非者見之輙垂首汗面退而怨其無良子又言仲良平居自奉泊以約有餘貲以周姻隣之乏者始與其弟仲明睦仲明沒嫁其遺孤女盡禮其篤行為人稱者多類此余聞而心嘉之他日覩京師士大夫為仲良狀行銘墓而哀以辭往往與杭人之言合因詳著焉
贊曰春秋傳以人生覉丱不就師為父之罪則古之為父者未始不以教子問學為已責漢語且雲遺子黃金滿籯不如教以一經猶知金不重於教也仲良志於教忠不顧人之非之有古之道焉卒致忠以經術名當世豈直籯金之遺哉彼非之者見而愧焉庶幾知悔矣然歸怨其子不已晩乎
翰林柴廣敬傳
柴廣敬諱欽㑹稽餘姚人祖用中父伯玉皆早世母陶氏踵其姑跡力守節以不隕柴氏家聲廣敬九嵗孤然得所仰給以就師問業不隳心於他技雜巧者母之力也年十二三時為詩文往往有長成人調度鄉前進器重之皆謂伯玉有子柴氏將復振矣尋入邑學為弟子員學友見其端重無戱態與辨疑義乂能言人所未言皆自喜以為交得人永樂癸未捧鄉書明年上春官第進士時太宗文皇帝初御極拳拳於作興儒術文士選進士中頴異之尤者二十八人象天之列宿使為庶吉士翰林欲其盡讀天下書必如古聞人之能以文名當世廣敬在列益感激奮勵務進其學窮日夜而書不絶聲累積之厚故施諸文也質而華汪洋而沉着不蹈襲陳腐而駸駸欲追古人轍跡尤善為賦每出一篇輙玩味人口㑹朝廷纂修大典徴天下遺書備採摭廣敬進言其師國學典簿趙撝謙訂聲音文字通可収録遂奉命馳傳即其家取之既至京師與纂修職分修禮樂音韻書日進退館閣勞心思於考索編著縉紳皆閔其勤葢其平生刻苦清勵出於天性然也卒以劬悴致疾歿歿時年三十六乃永樂丙戌七月十日也京師士大夫不問交不交者莫不惜之為之友皆曰不幸失此篤孝義友也或曰聞廣敬兒時無一飲食敢先於其親長順母夫人志無逺近無不得其歡垂絶時猶拊床曰恨不及終吾老母養又囑其子曰爾歸其善事祖母則誠孝矣未知其義也其友曰趙典簿先生以學官沒嶺表其子夭死無後廣敬為經紀其𦵏及在翰林又狀其行𢢽詞盡禮乞表其墓於學士解先生近世師友義薄獨廣敬能惇而厚之非篤於義者能是歟或人嘆曰傷哉天何喪斯人之速使不得乆為世範以振起乎流俗哉廣敬娶虞氏生子曰蘅曰葯廣敬沒十餘年其從子蘭舉進士為中書舍人吏部主事能纘其緒業雲
贊曰語雲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不亦信乎當朝廷以追古文學期望二十八人之時廣敬以粹然之資滌混以清闢邪以正汲汲乎行義之立不但其學淹貫而文鏗鏘潤澤足為儔軰推讓而已其後天下治與文洽則自二十八人出而任方岳執朝政列侍從之職者皆卓然為時名臣以廣敬之厚抱負乃不及任一官粗試諸用而早沒使其不沒至今所施必不在人下然則廣敬抱負厚於人而壽不長於人功名事業不如人者豈非繫於命歟繫於天歟
歸田老人傳
老人楊姓季安名懷忠其字也年踰六十得致景陵縣事還故廬又號歸田老人焉老人少負才氣遇鄉豪右亢亢不能下人亦甚重之既自邑庠升國學刮磋滌磨十數年冺然失其故態而所負者乃裕於初始擢景陵時前為是宰者率汙昧不能自樹遇上司人至輙賦民財賄以為自免計由是人以景陵為貨區動輙必有所需焉邑巨猾復相附結為民擾老人知其故即不偕妻孥往惟以弱僕自隨至則日用飲食悉從儉約公私無毫髪取於民上司人至雖百取之無所得則目之曰冷水楊巨猾之肆惡不悛者悉繩以法不少貸則又目之曰銕面楊老人益堅所執不少變其郡佐之尤貪者惡其妨已以計構之巡撫使事下憲司掌憲事者直老人而黜郡佐老人遂得大行其志以洗邑之故弊督民士勸農講學邑俗女許嫁者必厚索其夫家聘貲而後遣故貧人男女往往年四五十而婚不得成老人下令限貧民婚嫁儀物各有定數不得過厚其許嫁女之年過二十無故不行者罪其父兄不朞年貧民乆不得成之婚畢以千計老人閔其邑土濵湖多水患令民以閒暇築為堅防通其水道使外有所捍內有所洩由是旱澇有備民得康居以収漁稼之利其為民福類是者衆故在職七年民無貧富者皆懷之部使者至輙以賢大尹稱焉少師廬陵楊公於人重許可亦於他人文字中稱其廉正不阿人意其進用有日矣既而老人以病連疏於朝乞謝事命下藩臬驗之民恐其去而失所字也羣走二司乞留焉竟不得行明年上計京師堅以病告知已以當進秩勉其留老人以為雖得髙官有厚祿無能減其病也懇懇以不堪職為言遂得解而歸歸時囊槖罄然道路之費悉取之家故廬在安福橫礱有美田園亭池足自適有佳子姪十數人足承其志老人歸而遊息觴詠其間為樂尚可涯哉
兩谿劉球贊曰嘗觀前史道古賢者為令能子其民而民亦莫不父母之切慕其人不可復見及見老人為景陵甚得民懷意其庶幾古賢令之烈焉其潔身而去畧不以仕祿為心雖古恬退君子又何尚哉世之人進無能為而退又不勇者聞老人之風亦可汗顔而動心也
鈍生傳
有困於為學號鈍生者鍾姓誠名字九思世為廬陵儒族遭世變落其家聲生孤於襁褓中年幾晬母兄惑於推星命者言托生其姻家免夭閼姻家以賈販處生年十八猶未得就學生客江湖以不識字為人慢挫心不平甚私訴其母母曰我之過也即歸生就師學自是窮日夜雖寒嚴暑酷無非學時羣遊獨居皆其學處遇人勢逼貨壓面慢舌侮益奮於學承人誘掖奬進必思加學見人能高而宦通輙慕而勵於學舒夷愉懌窮悴勩憊悲愁懥惋而學不輟遇事急遽臨難顛蹶而學必在念如是者六七年更三師猶不自足持書去遊沔漢間遇博識厚藏之士輙下拜問業辨惑每有得永樂癸卯秋寓試湖廣遂偕計吏上春官不得志歸勤於學六年再往得榮縣教諭國史藩文奎先生嘗言可與善交際可與託患難可與退強暴者生也或知生而未詳者曰生㳟其人貌與心一與人言溫溫懇懇不巧不暴人皆悅之於交際固善矣然優於德而劣於能患難之託強暴之退吾未見其可也藩先生曰生之初師病癘館下也館人皆避之獨生留侍藥不去比死治歛𦵏益盡心其後師解積髙坐學士縉黨在繫親故不敢近生為經紀其途費尤勤遂連下獄苦刑罰而色不怨以故為贈都御史胡敬方先生授之經豈患難不可託哉生之赴春官也道宿遇羣㓂至衆甚恐生從容語㓂曰吾軰皆赴試京師餘物無所顧所資者書倖存之㓂因慙謝置其所取而去豈強暴不能退哉或人曰患難可託仁之施也強暴可退義之所感也生之學廼有以増其能歟教一邑未足盡其施也殆將大於用焉生長餘一嵗其失意春官歸也冐風雪走百餘里詣余講春秋執弟子禮甚䖍余授人衆矣未有篤好如生者生之性不慧於人就學又晩於人而功遂軼於人者其志奮其力勤也世之人有困於孤安於不競不知苦心力學以自拔者固愧於生亦有八嵗上學十嵗就外傳中畫不進以至老死無聞者尤愧於生至有恃父兄富貴自暴棄不學甘心於毀衣冠以伍甿𨽻者又大愧於生若生之自樹振誠所謂生於憂患者也為之傳使世之務強於學者有所勸焉
蕭節婦傳
蕭節婦者安福楊溪劉氏女赤谷蕭懋廣之妻也劉為其里名家蕭本宋大師魏國公燧之族世有閥閲節婦歸蕭時年十八後三年生子紹芳僅數月懋廣以疾沒節婦誓必撫子以奉蕭氏祀不他適未幾家大疫紹芳病幾死節婦抱之哭以禱於神曰未亡人不敢即從夫子於地下者以有是兒可鞠以為夫子後嗣托也設神欲斃之則未亡人何忍獨活以重夫子憾於九原耶幸捨是兒移罪譴於未亡人之身則誠所甘心不敢避聞者悲之紹芳亦隨瘳節婦撫育教戒之無不盡心紹芳方克自立而遭非辜並妻周氏俱沒官死其遺孤子暹甫六嵗升甫四嵗節婦又皆撫教之如紹芳焉初節婦哭懋廣時其家兄弟已析㸑而㓜弟妹四人猶鞠於節婦後懋堅以不任公家役破産節婦曰役者同籍人所共豈可以負弟一人即割已田以資之感激諸弟復共㸑內事無大小惟節婦主之節婦益勤織作督孳畜助理其家至充裕其夫之弟妹姪賴以婚者七人嫁者五人𦵏者八人內外莫不賢之今節婦年逾七十暹兄弟俱能力家嘗作貞壽堂以奉其養得學士大夫詩文頌其德也甚詳節婦平昔憂悲困苦之懷晩亦稍自慰焉兩谿劉球曰世稱婦人不再醮惟共女事以寧其夫家劉氏葢有矣況聞其妯娌間有阮氏者其宗兄子羽妻也有歐陽氏者其再從弟習敬妻也皆年未二十哭其夫而守志之堅不下劉氏吾鄉貞節之婦素多而蕭氏一門兄弟之妻有三人焉則又盛矣使遇良有司能旌德善以勵俗則表以為三節之門也何忝哉惜其未遇而三節已沒其二今存而其事可考者惟劉氏一人因具諸篇以為世之孀婦勸
兩谿文集巻二十四
後序
僚友廣東參政安成劉公仗德以其尊府忠愍兩谿先生平生所為文鍥梓以傳世先生葢余試禮部時同考官也宿德厚望已為天下所欣慕繼而死忠又赫然為天下所景仰孔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今觀先生之文皆自其胸中浩然之氣發而為忠義正大之詞豐縟而不失之泛簡約而不失之略寄至味於平澹寓纎穠於髙古視彼夸毘無實大言無當者奚啻霄壤信乎有德者必有言仁者必有勇矣仗德以余為先生所取士又嘗為言刻板既成謂不可無一言謹論列如此若夫先生之平生履歴出處大節則有彭劉兩閣老之文在益足以信後傳逺晩生末學母庸贅為成化庚寅冬十月朔旦正統壬戌進士正奉大夫廣東左布政使江浦張瑄謹題
天理之在人心與二氣五行同運而不息也誠能明而體之蓄而發之為德業為文章必光明渾厚並日星之照臨河嶽之流峙矣豈浮誇險怪者可同耶此余於忠愍劉公文集有見焉公文若干巻厥子仗徳仗和已鋟諸梓播傳於世世之人仰其徳而誦其文者固若睹日星而瞻河嶽信其傳之悠久也獨夷考其跡而於公之身用舍存亡之際有感蓋公宣德間主事儀部正統初東里楊先生薦之入講經筵預修國史當時百職並舉民生用遂海宇乂安而先生夀考令終子孫䝉其慶天下髙其風福之及於家國也大矣逮公以直言時政死權奸之手寰中無恥之徒競致通顯未幾兵戈四起民受荼毒奸臣害公者卒戮於兵宗族俱就夷滅禍之及於身家者亦大矣似公有以禍福之公非能禍福人也公之身天理所存也薦之者惠迪故吉也害之者從逆故凶也愚既幸誦公之文又幸托處鄉郡辱交仗德兄弟而知公用舍存亡之跡為詳故敢書此於巻末並繫區區所感雲時成化庚寅冬十月朔賜進士出身奉議大夫廣東按察司僉事奉勅提督學政鄉生新喻胡榮謹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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