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溪文集 (四庫全書本)/卷08
兩溪文集 巻八 |
欽定四庫全書
兩谿文集巻八
眀 劉球 撰
序
送章瑾還會稽序
冠帶舉人章瑾侍郎寅菴能子也天子嘉侍郎績追錫其考妣祖考妣爵號侍郎恭職守不得躬展燎黃之禮於其鄉請以瑾代徃詔許之有請言於予以為瑾規者予與侍郎共禮部政視瑾猶子弟茍勿徳則無以為同僚光規之宜也始予奉上命㧞羣舉人中詞翰之最者二十四人俾冠帶食訓導祿卒業國子監必其為進士後科瑾樂棄州學正之選而就焉茍弗加其學則無以應上㫖規之宜也今士大夫家子弟秀朗聰察能自立如瑾者尠人望其有父風將立業當朝揚聲光後世者大小無不然茍弗大成其才則無以塞衆望規之宜也規之而有此三宜又豈得以不暇辭哉遂進瑾而告曰惟克自抑則道增惟不貌恭而心傲也則誠存爾其慎茲徳以親其宗族鄉黨斯稱爾尊府懐予亦與有慶瑾曰敢不懇懇焉惟信讓之務崇哉又曰業恆長於脩而荒於棄爾其毋外惑以曠於學求必得其志於文闈斯不孤眀天子徳瑾曰敢以有所徃而或怠於詩書之誦哉又曰器不貴於小就爾其博所求厚所蘊擴其才以為大斯不負人所期待瑾曰雖不慧敢不竭愚力以求其至哉於是與瑾交者不但榮瑾能代其親致寵命以光於鄉且榮瑾能受予規以進厥徳長厥學而大厥才將遂其美於未涯焉皆請書以為瑾貺使瑾得早夜是顧以自勵
送王太守赴雲南序
由御史而陞郡守嵗不知㡬人矣獨吾王君貴莊之守雲南也人皆以為宜焉夫雲南邉郡也族而居者非僰即獠其人夷也首次工以為禮刻木結䋲以相交易其俗異吾中州也去御史於中州而徃守邉郡撫夷人閲異俗何宜之有蓋君為人亷謹端靜茂於材而粹於學其政平其令信徃守邉郡必能去𨒫而効順化異而為同居中州則無足盡其能大其事業人以為宜不亦信乎昔漢之邉蜀猶今日之邉雲南也自文翁至而蜀之為郡遂與中州齒則雲南之人易椎結為衣冠釋甲兵而絃誦又將自吾王君之為政始矣球故作詩道其所宜以壯君之行詩曰脫彼𩣭兮駕五𩣭君之適兮南詔之陲顧中土既綏輯兮憫遐方不可以獨遺故天子之有命兮付君徃釐觴君清酤兮道君於邁山川雖邈兮黎獠有待化左衽為逢掖兮寔維其時風調日麗兮勿緩其馳秀禾瑞麥兮將毓彼徼如徠增秩兮不日有詔
送太僕少卿鄭君赴任序
凢為天下不可不蕃息於馬蓋軍師行伍非馬不行蒐苖獮狩非馬不利出警入蹕非馬莫駕送徃迎來非馬莫給馬之為用大矣皇眀統萬國設太僕之職總馬政馬皆出於官而資牧於民今六七十年牝馬騋駒生生愈衆而閭井之間無非牧馬之家昔周之十二閑漢之三十六苑唐之八坊四十監莫有盛於今日民於是不能不患其芻牧之不逮矣然則太僕少卿鄭君復言涖任於滁其可不務足其民以廣其馬哉蓋馬固國所資也民尤國之本也民不足則馬不可得而獨蕃馬不息則民不可得而獨富書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寜偏重於馬而不䘏其民不可也禮曰問國君之富則數馬以對徒有其民而不衆多於其馬亦不可也民既遂而後馬益増斯為兩得其道焉鄭君四眀人由進士擢主事員外郎郎中皆屬禮部在職二十餘年始有今陟其於治體蓋聞之熟矣故予與侍郎章公以民與馬舉不失養望於其行焉茍江淮以南由是家不窘於衣食人得其所樂其業惟恐國馬失養而休秣風字必以時使駿毛驥足日益而月盛然後見其效之增職之稱予二人之懐固足慰眀天子亦豈不以用得其人為樂哉鄭君徃也尚盡心焉
贈行人劉煥章序
有干霄連抱之杞梓自當出於樸樕之林入於匠氏之家以資大廈之構而為濟川之具也士之抱負竒能又豈沉跡於庸衆人之中不卓然起而為世用哉予與行人劉文煥章非有夙昔之好也宣徳中予有蜀之役吾徒鍾誠九思者典教榮縣來謁予公舘予意其諸生中必有佳士不可不知因問其請業問學以習為文詞誰最勤九思以煥章對又問其心之所存志之所向言行之所出誰最良九思復以煥章對又問其才識髙邁可以任事而建功誰為優九思仍以煥章對予已心存而意許之矣後二年煥章果第進士冠帶見予京師觀其外則儼然其容莊也叩其中則充乎其本厚也方信九思所稱不誣矣士有抱負於已者果不能掩諸外矣已而煥章擢今職其同年秦觀屬予文以勸之予以煥章存之乆則其施於政也必優奚待勸為雖然願祝之意不可不申也自古行人以使四方為職其出也必承上徳以宣之於下其入也必詢下情以達之於上皇華之所遣四牡之所勞其意篤且盡矣今之命官也固無異於古然居是職而能揚令譽如古之人則超遷㧞擢又有加於古焉煥章勉乎哉予將側耳以聆令譽之起注目以望華秩美任之歸焉
送方同知致仕序
謝事於榮耀之途退身於寛閒之野如同知州事方年仲先生遭朝廷無事聖天子優老勸士之篤得請而歸可謂仕而有終矣兵部主事項君文曜乃謂先生歸而澤之及於人也當慱於在官之時予問之日先生既置官守去權勢與世日益逺接人日益稀尚何澤之能及人哉項君曰先生之學愽極羣書而䆳於春秋永樂初以春秋舉進士擢官行人遷交阯平原令進秩佐滄薊滁三州奔走宦途三十餘年未嘗得與學者周旋函丈間而吾郡之士探其緒餘猶足以擅聲文塲今退休於家外無逢迎征科之事以勞其形內無榮辱得失之患以累其心學者得親其面聆其誨言決其疑難以陶成其徳性造就其術業嗣相傳授以至於無窮其澤流之逺豈令一邑佐一州之可擬哉予謂古者致仕而去有懸車以為榮者有散金以為達者有結社以為樂者雖所志不同其足為天下後世之所慕效一也況得與故鄉子弟談經講藝究極聖人筆削深意以眀夫王伯之辨黜乎功利之私歸乎道義之正者為時儒宗如先生所為之有益於名教其為天下後世之人所慕效當何如也謂其澤之及人也慱不其然歟已而項君來請文贈先生行予以向之所言足以為先生贈遂書以復之先生名旭家嚴之淳安項君其邑人也
章處士輓詩序
輓詩古所有也輓詩之序古所未有也有之蓋自近世始以近世既有而為之序之固無害於古況有可序之道如吾靜菴章處士乎處士以世宦家遺孤子卓然有立志卒經紀其家至富且大恆念其親不逮養毎履春雨秋霜必嚴享薦之禮凢籩豆之供罍爵之飾常身親之未有使人代雖旁親故壟亦常以親之故而敬祀之可謂孝不忘其親矣自少尊事其兄依依不忍私藏而異業施及其子猶共㸑而食無間言故堂有怡愉之名而數百指之家歡聲常滿可謂悌能逮其㓜矣愛其子擇師教之必期於成以演其先代詩書之澤使不墜其家聲可謂慈不忘乎其先矣又嘗推其孝弟慈愛之道以訓率夫鄉之人人多服而化之聞其言也無不加敬自非有徳之士能是乎故其歿也人思其徳而悲其不可復見則相與為詩以擬乎古者虞殯紼謳薤露蒿里之遺音洋洋乎如此其盛豈可無言以序哉雖予與處士未稔然先予為主事禮部者其父日孜也後予為主事禮部者其子陬也日孜以眀經舉陬以進士出身皆有名於時者予觀諸寮宷間已知處士之徳有開於前有傳於後矣又豈得不為之序哉處士台之黃巖人諱嶼字子良靜菴其號雲
禮部司務馬君考滿序
毘陵胡公為禮部尚書天子親信而優遇之故於行在建禮部視百官府為最先詔入涖政之朝公進羣屬於堂戒之曰今天子眷念禮部殊深予適與諸君共事於茲蓋非偶然之遇也茍思弗竭職弗㳟其奚以答上寵昭上徳美哉諸君其與予同懐日孜孜以圖報稱惟亷可持已寛可容衆公可致眀勤不怠可濟事而有功允茲是廸則政可良諸君將顯有令譽予亦或免於愆衆皆諾曰敢不惟公誨言是服是誦求無沗厥官哉退則推公意以徧告其下人已而會稽章公來佐為禮部二公一心以經綸其政不二年而滯者宣紛者理缺者完廢者舉過者以損不及者以增煥然禮文偹而治具張人皆慎於行化及胥徒執役之人莫不有恥世之言治者以禮部為首稱士大夫授官遷秩以得禮部為美選吏於禮部者雖有優陟美任皆顧戀不忍棄去於時馬君志善寔職司務得考察諸司人士之勤惰吏事之得失文牒之出入遲疾禮部政成化行之效馬君未嘗無贊畫弼成之功今以秩滿赴天官超擢有期矣昔唐董太師隴西公功光朝廷而幕下士孟叔度賛輔為有力其後孟亦聲望當時未始不借重隴西焉従事賢公卿之門能易著聞易起自古然也吾知馬君他日功名不在人下者以其今日出得其門占之也馬君此去而厯顯爵尚守其清節雅操如在禮部時則其逺大又可涯哉
送主事余君省祭序
主事余君天祥奉恩歸省其母安人祭其先君贈主事時禮部庶僚在官者十三人相率飲以酒餽以贐贈以詩退余為序夫仕而為僚則旦夕相接也出入相隨也職任相守也憂樂功罪無不適均也古人謂同僚之好有兄弟之義不亦信乎然或勢以接之貨以交之詐以待之刻以處之不驕肆矜恣以爭其能施其勞則必怠惰佚樂而不恤其職之隳者皆非君子僚也蓋必接之以禮而不倚於勢尚之以亷而不交於貨待之以信而不詐處之有容而不刻不矜能伐勞而惟謙以自持慮有以隳其職而惟勤惟慎以相勉然後為君子僚焉夫君子之僚則居必欲固其交行必欲厚其別達則相推乆則不遺而非君子僚者何足以語此哉天祥以四眀世家彥由科目起而擢今職其為人詳靜而不暴於氣其處物平易而不矯於情其官禮部也適當外國使命煩劇之餘而與同列交未嘗有忤色其同列諸君亦皆厚徳君子交於天祥又無不盡其歡其為僚也可謂得其為君子者而去非君子者矣冝乎諸君於天祥之行皆惓惓於懐也因序十有三人姓字於篇使他日有與天祥俱超遷而去禮部也尚不忘今日同僚之交敘別之意郎中則鄞江鄭君復言徳興孫君原貞嚴陵宋君原仁員外郎則歐郷馮君欽訓萬載易君時中主事則巴渝丘君用賔清江陳君處善五臺馬君之龍東陽沈君孝祥湘江袁君孟章橫陽陳君重文豐城甘君宗華及球求樂也
送陳君止善還臨江序
臨江江右善郡也昔余季祖容窓先生為其郡録事有徳恵及於人人懐之不㤀至其後世子弟有道臨者臨之父老輙相禮之曰吾先録事某之後也不可棄遇之不異其親戚故舊蓋可見其風俗之厚也徃年余復與其郡陳君處善同赴春闈同列進士第同奉恩㫖待擢用來家又同陟於朝同官於禮部先後十餘年交愈乆而情愈篤未嘗見其有相背棄色尚不失其郡之忠厚風今年復得其兄止善則懇乎其情之相孚也脗乎其言之相入也藹乎其交接之有讓也所謂忠厚之風猶可想見止善來京師見其弟之宦日達名日顯事業日有就相與序其親親之意且數月矣今將歸臨以樂其安閒之樂予雖守官輦轂之下不得一舉趾於臨訪其父老以求先録事政績之所在遺愛留思之所存然此心不能不因處善之故而逐夫止善之歸跡以徃來乎清江之上玉笥金川之間焉止善歸而親桑梓撫松菊之餘必日與其父老相接於言笑相懽於尊俎亦尚能道予之懐否如能道之而臨之父老又能聼而守其忠厚之風不余棄則余他日歸故鄉尚當泊舟於臨借留數日以盡夫平昔之所願託止善先致意焉惟時同僚諸君皆爼殽觴酒飲止善於公署之側而贈以詩謂余於臨有舊而交於止善最深不可無文故敢自序其慕臨之懐以與止善別
追送鄭少卿先生致仕序
今世士大夫年滿七十得去官以息於家者不少也吾儕於四眀鄭先生復言之去何獨不能置諸懐哉先生由進士厯為禮部主事員外郎郎中先後二十餘年吾儕之官禮部皆出其後而常以先進之禮事之不敢慢先生見吾儕之恭已也亦自貶損未嘗以後進易之又不吝於奬掖其進故凢與先生接於禮部者無不相好而相徳及先生遷太僕少卿位髙而地浸逺吾儕猶常思與先生時一見面資麗澤之益以篤所謂耐乆交繼而郎中馬君之龍與先生尤厚者謂先生謝事而去且逾時矣欲従而餞之不可及為之悵然者乆之夫既倦於仕以老為請天子憫其耳目精神之衰不欲拘以職勞以政而賜之老是皆古之禮人之情也先生之去固不為不宜獨吾儕私念以為不得復與先生周旋仕途辱賜規切使吾之昩者有所眀戾者有所正如在禮部之日故於心不能不戀戀焉不知先生置身鄮山鄞水間日與其鄉人賓客相嬉㳺於閒安之地酒壺琴詠之側言笑維時動止皆樂亦復有心於幽薊以北念憶其故舊僚友乎否周公謂故舊無大故則不棄孔子以為乆要不忘平生之言球也故敢述諸僚之意為文以贈而以周公孔子之道日望於先生意先生不吾儕棄且忘焉
慶劉隠君夀旦詩序
宣徳八年秋刑部主事劉君廣衡念其從父良英隠君明嵗甲寅躋六秩孟春二十有八日乃其生辰也而已不得捧觴階庭之下以為夀乃求士大夫詩若干首將遺歸致賀懇屬予序之夫年以十二支配十干叅錯相承數至六十而一周人生而年周其數則益尊矣故禮謂六十杖於鄉而鄉飲酒則六十者坐而其豆三蓋其齒之尊也孔子六十而耳順蘧伯玉六十而化其徳之尊也今隠君年既六十則其起居出入自是而可以指使矣其周旋里巷間自是而可以杖矣其鄉之飲也自是可坐而受三豆之饗矣然此特尊其齒也而有徳焉所謂耳順與化雖未易及然聞其居已也忠以諒而遇物也平而恵末為不有徳焉徳與齒優而家又殷又有賢子令孫宗族姻鄰以娛其生辰於春和之時景物暢茂之旦其樂為何如哉廣衡雖不得拜夀其側然有士大夫頌祝之詞以焜耀其耳目則亦足以贊其夀而助其樂也隠君由今以徃益茂於徳以增其齒則期頥之夀殆將有焉而士大夫頌祝之詞又以廣衡之故洋洋乎來於萬安之邑橫街之里特序以肇其端雲
送禮部員外沈君還南京序
聖天子徳加海外間遣中貴人捴甲士㠶大舶穹艫道海洋抵暹羅阿丹𤓰哇滿刺加古里蘓門天方真臘錫蘭山諸國收其所謂麒麟福鹿獅虎象犀諸異獸駝雞⿰鵧墩鐸鶯哥諸珍禽金砂珠香翠貝齒角與凢彼産所有此蓄所無之竒貨以入中國以為苑囿之寔府庫之蔵器玩服飾之用使逺方之人亦得因是以脩其敬於朝廷然必冐風潮渉險阻閲數嵗而後至至則禮部預請擇屬官之能且勤者會中使御史給事中徃蒞蘓浙閩廣諸海上督羣有司集衆工偹百器物資用以𠉀其泊而封啓其舶籍其物之多寡輕重而歸之京師重其事也故濵海郡邑毎悉其民力殫其地之財恐恐焉惟側耳於禮部官之號召以為進退出納其事蓋柄於禮部也茍禮部官失人則必至調度無章以隳國家之事必至於役用無紀以重其民之憂故禮部毎難於得其人而官禮部者亦恆難於副是選宣徳癸丑寔當其期時南北京禮部行者十二人獨錢塘沈君孟珎以祠祭員外郎為衆所推得専其事於閩海之上君蓋嘗為司務兵刑二部勤名徳聞洋溢兩京間於剸斯煩理斯劇也不啻若利刄之於盤錯焉不啻若堅舟髙㠶之欲飛揚於洪波之中焉宜乎為衆所推以即有徃而不辭也至是果先十一人來復命於庭及其歸也禮部庶僚謂張君之行勞以華君之歸裝莫良於文詞遂不棄球之固劣輙授以簡球故偹其事以為君貺雲
送林玘省親序
世之為婦翁者莫不樂於得佳子壻以增其門䦨之喜其為子壻者亦莫不幸於遭賢婦翁以造其器業之成茍婦翁賢矣而不得佳子壻則乗龍之望失子壻佳矣而不得賢婦翁則倚玉之榮莫遂是故氷清而玉潤自古以為難而晏元獻所以愜意於富鄭公之選王懿恪歐文忠公不能不增重於薛簡肅公之門翁與壻俱美豈不為人情所快哉武進林玘今禮部尚書胡公壻也公以𢎞厚有容之徳慱達無遺之學由名進士厯官京師三十餘年為腹心於朝廷流膏澤於天下天下慕義之士有不願贈千金封萬戶而願覩公之風采被公之容接也不啻若旱苖待潤於時雨其見重於人如此玘得為之壻亦何幸哉玘為世族舊家子弟偉容質而和於聲氣內篤於孝悌外不為紛華侈靡之慕佻譎之習惟思讀書以窮理親師友以進其能故公樂於壻之使玘能日勤其所進月不忘其所守以增其學之所未至而不䘮其行之所已能則髙科之取顯仕之躋清節令名之著自不容已所以成夫公之樂也詎可涯哉蓋公之盛徳廣業已不在古人下為之壻者豈可不以古之人自待乎玘積學於公之舘也有年今將省母與兄於南京球特舉壻翁並美之説以慶且期之若其奉慈顔以隆婉愉之色念天顯以篤友恭之意則出其天性已然而聞教命於胡公也不為不稔奚容球之諄諄哉
送主事袁君還桐廬序
宣徳九年春袁君孟章乞致禮部主事政還桐廬或留之曰今天子遇文武臣甚優羣公卿處人正而有容百官有司公且明天下之士方急於仕進其老於位者尚顧戀不能去子居禮部職清而政簡年未及於衰何求去之早不少待耶袁君曰人之所向固有異彼之利於仕者其才足以任事其疾病未入於體宜乎其能勇於進也今吾無任事之才而體有不可去之疾茍不去其位以待賢者非仁也其老於仕而不能去者或內無子弟以供其勞外無土田以給其養不得不以官為家也今吾子六人而孫倍之又有土田足以給衣食贍伏臘茍不及吾之生而還非智也況吾鄉為漢處士嚴子陵畊釣之地遺廟故跡至今猶存覧其雲山之蒼翠臨其灘瀨之幽清尚可以侶禽魚朋煙月以樂吾之餘年此吾之心所以日在於富春之側桐江之上而必欲脫駕於榮耀之途也於是人皆知袁君歸意浩乎不可挽及其行也同僚諸君皆觴酒文明門外以與君餞酒行而歌曰春山嵯峨兮桐水縈迂袁君歸去兮有坦其途翼子杖孫兮爰田爰漁夜永寢安兮尚有夢於南宮之署無袁君遂酌酒以為諸君謝且復歌曰南宮清兮卉木皆春諸公留兮政以日新雲之停兮幸無忘我故人鴈之南兮尚冀夫好音之來頻歌酣飲徹袁君已引轡欲去球因探諸公之意書其詞以為袁君行李貺
送廣文李先生歸袁州序
仕宦以得歸老其鄉為樂而古今人鮮與有焉夫跡乎外也乆更厯乎世故也既厭一旦得去脩途還故壤交接其鄰里親戚以終其年人情孰不樂哉然有得其官祿而或夀年之不足不得與有其樂也即有其夀矣或行不潔以致敗名竄身不得與有其樂也雖無不潔之行矣或顧位而懐祿不能脫然自引去亦不得與有其樂也故凢致仕之途而士大夫皓首纓冠優逰里巷間者古今無㡬人焉此吾儕于樂陵教諭李先生仲鼎之歸袁也豈得不羨其樂哉先生今年滿七十蓋有其夀矣厯官三十餘年而槖無盛貲其為行也不為不潔矣跡雖宦途而心則乆於袁山秀水五臺三峽之中位祿又不足維其懐矣今而得息驅馳嘯傲風塵之外與松菊為偶以憂喜利害不入其念慮為安其樂復何如哉然先生始也由科目起司巴東澧州訓而後遷樂陵所至子弟皆有造就與人交懇懇乎以徳相磋磨又達於事變不昩於政體吾知其歸而不獨得其樂於已也袁之子弟有志於學者必樂於及門而請業袁之長老素有徳者必樂於得其鄰袁之為郡縣而欲勤於民者必樂於有所就而問其政其樂又豈不有以及乎人哉予辱愛於先生也厚故敢道其樂以為謌詩贈行者倡雲
哀朱員外詩序
宣徳八年秋禮部員外郎朱藎臣道暹羅使出嶺表還及西江以疾沒明年訃至京而欷歔感嘅之聲滿耳哀其不幸失此良友者朝之士大夫也其偹賻祭會哭其門哀其不幸失此賢僚者禮部羣曹也於會哭中其一人矉蹙涕泣尤甚哀其失此同年者球也藎臣雲間上海人諱忠為人尚謙和內無鈎刻詭險之懐外稔於世故人屬以事雖萬一不可猶將委旋而就之故與人多偶無忤容則士大夫交㳺中不可無藎臣也豈得不哀之哉其在禮部綽著勤聞凡有邉徼之役人皆難於行藎臣輙任以為已責常北走朔漢南厯瘴海未嘗有勞色毎公暇輙徃來同列間評今較古以相規切則吾禮部寮寀中不可無藎臣也又豈得不哀之哉況球與藎臣俱以永樂辛丑進士承太宗文皇帝優㫖卒學於家後十年先後入為主事禮部又三年藎臣陞員外時居禮部不下三十人獨藎臣與球以同年之故得朝夕相接思恊贊儀典以球之愚戅鄙執得見容於人不斥絶於人者多藎臣調䕶之力也則球於同年中不可無藎臣也又豈得不哀之哉惟其哀之故不能無詞以發之詞之悲者情之戚也情有淺深而其詞之發也有緩有切此哀藎臣之詩所以和之在士大夫倡之在禮部而序之在球也
悼尹處士詩序
故鄉集鳯尹處士仲剛歿二十七年矣其鄉之人遇其子信冝教諭行遜京師猶悲仲剛之歿不已而為詩以悼之是誠何故哉蓋仲剛存時故鄉風俗猶厚愛其親以及其遺孤子而成就之如仲剛之孝者甚衆也自仲剛歿而有零落其親之遺孤子者矣仁其子必求儒師以訓育之如仲剛之慈者甚衆也自仲剛歿而有以邪説道其子者矣與兄弟析産而不専其利不擇其良如仲剛之友愛者甚衆也自仲剛歿而有以爭敓處其兄弟者矣濟人之危周人之不給如仲剛之好施者甚衆也自仲剛歿而有利人之危不給而取其貨業者矣喜士大夫徃來其門以窮觴詠之歡如仲剛之善交接者甚衆也自仲剛歿而有遇士大夫勿賔而所賔非士大夫者矣嗟乎仲剛之歿未三十年而鄉俗一變至此茍不有以挽而囬之恐莫知其所極也故人皆悲仲剛之歿者亦所以悲其鄉俗之變也不忍歿仲剛而作詩以悼之者猶有望於鄉之後進能卓立奮起以求其孝如仲剛慈如仲剛友讓如仲剛好施善交接如仲剛庶其俗之流於薄者猶可敦而厚之以如仲剛未歿時焉故其詞之苦者憐悲者思傷者憤頌者有所勸讀之不可不省詩凡若干首用球序之雲
送王望輪還連嶺序
連嶺吾鄉勝處也其山有吟峯其水有吟源其間多果林蔬圃魚池樵谷其人非儒則農其俗去古淳厚之風猶未逺望輪家其地與予季父清樂先生居隣而交善予少時従季父學其後望輪兄子善廣復従予學予又素愛連嶺景致之佳物産之富人情俗尚之美故足跡嘗喜至其境望輪又樂善好讀書能不厭予徃來之勤以故得相親厚甚至也其後善廣捧鄉書出為順義教諭予忝職禮部而季父且捐舘連嶺之境無跡者數年予與望輪不相見亦乆矣去年秋望輪來視善廣順義且訪予京師青燈對席相與論道舊故因嘅連嶺之景物可好而人生聚會不可常不能不感傷懐抱今望輪復有連嶺之歸余尚縻祿顧榮未之去握手都門不能無眷眷之懐不知望輪之歸優㳺連嶺山水間偕其長老擕其子弟相親而相樂亦尚置余於思念中否然余以菲才淺學仕於有道之朝而無績可建於連嶺宜有退逰之日望輪尚為之致意夫北山之靈幸毋截其來轅則初盟徃跡尚得與望輪臨髙渉清以尋之望輪以為何如望輪姓王宋名臣瀘溪先生之胄自處謙和與人無是非得失較其情坦如也従善廣㳺者劉生玉瓚請文贈之故特序以平昔之情雲
送刑部侍郎叚君復任南京序
南京刑部掌部政侍郎叚君某來奏績於廷天子錫之嘉議大夫命俾歸而終厥政兩京之人無不榮之昔周盛時成王錫命君陳理東都首曰惟爾令徳孝恭孝言順於家恭言敬於官帷君陳有是徳故能膺厥命今國家與周齊盛而叚君由名進士讀書翰林擢為主事為員外郎為郎中刑部能明於刑而刑罰之施無不中薦為叅政山東又汲汲於宣上徳拯民窮而民皆悅之譽之由山東進為侍郎戶部遷刑部任愈重心愈慎而恵之及於人也愈廣其涖官也可謂恭矣又嘗念其先君不逮養養其母夫人也益䖍茍不親𠉀其起居服食安否即不得其歡容則心歉然若有失致其母亦康於有子之能順其志雖老而神完體無恙今年八十餘猶克手綿絲以資君之亷嵗時室中常欣欣如也其居家也可謂孝矣君之孝與恭既不減於君陳冝能如君陳之昭受厥命以分理都會之地惟君陳受命於政未施之日君則受命於績已著之餘其先後不同而天子復推恩贈君之父祖以君之官而封其母為太淑人不知成王當時亦常推恩及於君陳之親否然成王之命又曰辟以止辟乃辟其心蓋期於無刑也君陳能廣是心卒致刑措而囹圄空今天子毎下恤刑之詔戒任刑者毋枉人於法好生之心即成王欲無刑之心也君尚當如君陳體在上之心移易其風俗臻夫刑措之效以不負明天子之寵命焉
送劉昆陽致仕還鄉詩序
自優老詔下而吾安福之士大夫致官家居者後先相屬今劉昆陽歸則又添一人焉名僚宿宦駢處近郭逺郊閭巷之間徃徃有貴㳺之跡冠帶縉紳相望於水涯林下斯亦盛矣不知諸賢嵗従鄉大夫飲酒讀法之餘亦復時為衣冠文酒之會以論道先王之法當朝之典故與其平昔履厯措政之詳使其子弟見聞有所廣志意有所感發歟誠有之則昆陽君必與其列邑中子弟又得熟聞南夷之俗與其有司奉國法以變化開導之方有以知朝廷徳化所及為至廣蠻夷嚮慕中華必至於無極是又未為無益也設無之則倡為是會必自昆陽君之歸始蓋其家世有衣冠在宋時有仕至昭州太守曰志叔者嘗致官歸而有恵澤及其鄉人人多徳之至昆陽君復以才優用薦擢安順州同知未㡬調昆陽年滿有績效當進官竟以老請遂得休致之命可謂能守先世家法矣其弟若姪又競爽而並秀足任使令亦自有科目起為教官能世其宦業者一時宗族既衆且富謝事休於家而有族人子弟可恃賴以扶其衰而資其老如昆陽君者通邑中莫之或先球固知其為文酒之會有則必與焉無則能倡焉蓋驗於此而有以測乎彼也昆陽君字存有家邑之灌溪其歸也學士李先生以乆要之雅首賦詩以贈之同邑之士多賦之而球為之序
贈亷檢校序
亷君守貞蜀之巴渝人逰太學十餘年學通才茂先生師長皆重其為人六堂諸生莫不欲與交朝之公卿大夫多知其名人或勸之曰子之學既優矣茍借援於當道有勢力之人則穹官要職不難致也守貞曰進身有道出仕有時屈已以邀榮於人豈丈夫哉於是人多道守貞之賢今年夏守貞始得進於有司擢戶部檢校人復為之惜曰以子之才而不得大受其職是枉其人而用之也守貞曰吾體貌不如人吾才不能髙於人得一官京師幸矣尚敢以所受者小為有司咎哉於是人益道守貞之賢蓋世之巧於宦者有不待甘虀塩申佔畢於太學之乆已能出而踐厯華要者矣然不由其道則人或不賢之而獨賢守貞之能不亟於仕不卑其官是則士君子之公論猶明士君子之公論明則朝廷之公道可張朝廷之公道張則抱才徳而隠於卑僚伏於人之下者將有超遷㧞擢之期地官之幕豈足乆淹守貞驥足哉雖然澡行㵸節者來華譽之囮也增才益能者陟顯仕之階也守貞其務行節之脩求才能之進庶乎為好進賢者之所收采焉茍縁人以為賢遂自賢焉而於行能無所加則雖有好進賢之人猶將棄之欲望去下位就髙爵不亦難哉余寮友丘君用賔請文為守貞贈余與守貞交有素復因用賔之請為文以彰其所已能而勉其所未盡焉
送蕭主事南歸詩序
吾邑人仕於朝者後先相望其進與退未有如蕭相廷器之敏也廷器以宣徳乙卯領鄉薦明年第進士又三年擢為主事刑部又五年以病乞歸即得俞允之命九年之間去就之跡厯厯如此顧予忝名科甲十有七年始得厠朝列迄今又十四年嘗欲一展丘墓以與親戚故舊少敘契濶之私終不得命視廷器之進退無阻其利與鈍為何如耶抑人之行藏有命存焉殆非人為所能必耶雖然予於廷器之歸既不能無所惜亦不得不為之喜焉何也吾儕去故鄉僑居京師常得安其所處忘其所思者賴有故鄉數人出入同朝緩急相顧淑慝相訓規如家人宗族之相睦於內相庇於外以慰其羈旅之懐壯其逺逰之志也若廷器尤其中之偉然者今以病去則減吾一同好人矣寜得不惜耶然人之病常生於憂思愈於安樂增於劬勩減於閒逸廷器既得釋夫案牘之勞免夫聼訟決獄之擾歸而二親康強子弟順適展家慶以樂天倫之餘非適意於琴書即陶情於泉石憂勞逺而安樂日臻則體疾固有可釋之道不可不為之喜也且今著令以疾退而獲愈者即還其職則廷器之去當有復來之期吾儕所惜殆將轉而為喜耶廷器病間尚加學脩行以圖進焉毋以索居為安而遂怠也故特序贈行之詩以為復會期
送任主事歸省詩序
従仕於至治之朝榮親於具慶之日如吾任君敬讓之歸也不亦快哉蓋仕不遭治朝未足以為快也仕於治朝而親不及見未足以為快也親及見其仕而榮恩不至未足以為快也昔者孔子恥貧賤於有道之邦而以顯父母為孝之終殆謂是歟敬讓自宣徳初擢冬官繕部主事逢時清和四海之內乂安言語不通之國悉臣悉附凢百造作城築之工悉罷不舉朝廷方隆推恩之典開歸省之途而敬讓二親既膺顯封且又得歸以問其安慰其離別之思雖季子之道洛相如之使蜀其聲華赫奕固有餘未有能以其親顯於生前如吾敬讓今日之快者然敬讓之養於內有素而行於外不茍又豈以一榮其親為已足而志以滿退怠隨驕生若彼淺器狹量者比哉蓋欲事業大於當時聲名流於後世以顯其親於無窮是乃敬讓之所志而人亦以是望於敬讓焉敬讓與予同為西江人同時舉進士又同官於朝故士大夫與敬讓遊者皆贈以詩予獨為之序
兩谿文集巻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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