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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 第十八回 因參奸忠臣遭綁 為保本大鬧午門 下一回▶

    忠臣回朝見主公,指望參劾拿奸雄。

    無乃聖上聽奸語,幾乎送了命殘生。

  話表指揮使與眾多御前侍衛把郭公拉下殿來,擄去官服,五花大綁把郭公綁訖,推推擁擁來至午門。郭公停步,順口念道:明月當空照大千,浮雲來往久纏綿。

    陶元懷才猶未試,祝蛇無能望大權。

    閭閻婦女受苦害,金殿臣子刀下餐。

    若知忠耿無濟用,莫若歸鄉力耕田。

  吟畢,不由吁嗟不已。眾侍衛把郭公推出午門,奔赴法場去了。這朝中多是索艾一黨之人;即使有不與索艾一黨之文武官員,面面相覷,不敢保本,惟恐得罪索艾,有些不便。與郭公同心相照的都未在朝,而吏部彭公又在刑部獄中,無人保本。郭公來到法場,在法樁上閉目等死,忽聞有人高聲喊道:「刀下留人。」指揮使、眾侍衛抬頭一看,見是青州人馮閣老。

  他奉旨閱邊回朝復命,從法場經過,見要斬郭秀,遂急忙來至午朝門外,令黃門官轉達天廷。馮相爺隨旨步上金階,口呼:「萬歲!臣請聖安!」伏在金闕。皇爺曰:「太師閱邊多有辛苦。」馮閣老曰:「為臣效力理所當然。」遂賜繡墩。馮閣老謝賜秀墩之恩,遂在墩上落座,曰:「臣見駕復命繳旨。」復又口尊:「主公,臣有冒犯天顏之請,不曉吾主恩准否?」康熙皇爺曰:「太師既有奏請,豈有不准之理。所請何事?」馮相爺曰:「臣本保郭秀不死!」康熙皇爺聞奏,沉吟不語。馮閣老復奏曰:「臣在路上曾聞貿易之人傳言,兩廣黎民各處皆蓋清官郭秀祠,必然郭秀在兩廣除莠安良,愛民如子矣,不然豈有如此政聲!」皇爺曰:「據太師之言,郭秀愛民如子,朕未見真實。郭秀回京,路經大名府,抄滅田貴族姪家產,斬殺田旺義。田家未必有罪。即令有罪,非他管轄之地,竟任意抄殺,是目無朕躬,理應賜死。太師不必多事!」馮閣老又奏:「臣料郭秀在大名府抄殺田家,想那田家不是強徒,就是惡宦劣紳,非是良善之家。」索艾聞言出班跪倒,口呼:「萬歲!文華殿馮閣老謬言保本,只因郭秀與他同鄉,以厚桑梓私交。常言:『一家飽暖千家怨。』郭秀必然抄滅富戶以濟貧寒,是得十抽一濟貧以邀聲名,苦害鄉宦!」皇爺曰:「皇親且歸班。」索艾退歸班中。皇爺遂向馮閣老曰:「太師有了幾歲年紀,且回府第休息去罷!」馮相爺口呼:「吾主,那郭秀本是忠肝義膽,豈可輕置死地,乞陛下詳察。」皇爺不悅曰:「文華殿閣老屢次三番絮絮叨叨,朕觀你年高,故不加罪於你;再若多言,就令侍衛逐你下殿。」馮相爺見皇爺生嗔,自己暗想,連保三本,聖上不准,再保亦無益了。無計可施,皇爺遂跪倒口尊:「萬歲!臣老邁年殘,難為國家效力,乞恩釋臣回籍。」奏畢,叩頭。

  康熙皇爺見馮閣老辭職歸田裡,即准其休致,馮公叩頭謝恩退下殿來,遂順口作歌曰:安安安,大清一統太平年,五穀豐,黎民安,朝內朝外出清官。亂亂亂,皇爺嫉忠不愛賢。斬良臣,信佞奸,治國能臣離朝班。看來世道大改變,何不歸家樂林泉。

  馮相爺歌罷,走出午門。不移時來至法場外,見眾百姓皆捧著托盤,盤中有酒、有肴、有紙錁,皆來祭奠郭公,一個個皆含淚,恨天怨地。馮相爺口呼:「列位!暫且閃一閃。讓老朽進去探望探望郭年兄。」眾人聞言,往兩旁一閃,馮公走進法場,見郭公綁在樁橛上,閉目等死。正是物傷其類,如同刀紮胸腹,忙近前呼聲:「郭年兄,老漢探望年兄來遲,望乞恕罪。」郭公聞言,睜眼見是馮相爺,不由從二目之中潸然淚下,口呼:「相爺,晚生有何德能,勞動先生前來探望。晚生自望把除莠安良之事奏與聖上,孰料聖上聽信奸賊讒言,將晚生綁在這樁橛,候旨行刑,只可瞑目等死。」馮公說:「你在兩廣愛民如子,名譽卓著,老漢盡知。就是那宋雷、同江謀反大逆,亦有風聞。大名府抄滅田旺義也是應該。聖上不納忠言,郭年兄才被屈了。老漢保本,聖上不准,將我休致,我來法場探望年兄,聊表微忱,就此相別了。」不由眼淚滾下。郭公口呼:「相爺,不必悲傷!我想這為人臣者,原是知有君而不知有身,死何足惜!可惜從此那忠臣義士就隱遁山林,必遵孔聖之言,有道則現,無道則隱。」馮公口呼:「年兄,你的忠義之心,定然傳於後世,千載不朽。」遂吩咐家人去買辦酒席,好生祭奠郭老爺。」郭公說:「不必如此,晚生懇求相爺,我的頭顱落地之時,用一口棺木收斂我的屍身,載到山東,令我之子孫葬埋。我在九泉永世忘不了相爺大恩!」馮公含淚曰:「老朽謹遵台命。」二人講話暫且不提。

  且表那保定府送親的梁懷玉,在途中謹遵於公之命,同著妹妹來在北京,投在吏部府。只因送親耽誤進鄉試場,幸虧帶著數百銀兩,納了監,下了北圍,中了亞元,在吏部府內晝夜讀書,專候會試。這日,忽聞吏部府中人言:「郭大人自兩廣回京,朝見主公,即刻綁出午門,就要斬首。」遂即忙忙出了吏部府,逕奔法場。既至近前,果然綁的是郭恩人。一旁還有一位老年人悲慘慘的正在講話。自己不顧生死,闖到樁橛前,向著郭公面前跪倒,口呼:「恩人。」不由含淚問道:「恩人在兩廣除莠安良,為國盡忠愛民,因何進京復旨,反綁赴法場問斬。」說著慟哭不已。馮公問:「此人是誰?」郭公說:「這就是那吏部梁侍郎之子,名喚懷玉,他告宋雷強霸他胞妹,我去私訪,方知宋雷、同江謀反之詳細。」馮公說:「既是梁賢契到來,為何不將他帶至金殿作證。」郭公說:「他在京中,我焉知曉?」梁懷玉說:「晚生同妹赴保定府,路遇於伯父奉旨征北,令晚生進京同妹在吏部府存身,靜候奏凱回朝,方令妹丈進京迎親,晚生自六月進京納監入闈,幸中第二。適才聞吏部府家人言說恩人遭綁,晚生方知,前來探望。」馮公說:「很好,梁賢契隨我上朝,聖駕前辯本。」

  馮公在前,梁懷玉在後隨行,不移時已至午門。馮公令黃門官轉達天廷,面君辯本。黃門官口呼:「相爺,已經辭朝,因何見駕?」馮公說:「自有緣故!」從旁過來索艾兩個兒子,一名巧龍,一名巧虎,二人說道:「聖上有旨,不准辭朝臣宰見駕!」黃門官心知他二人是假傳聖旨,怎奈他是皇親,不能不順著他說,遂口呼:「相爺,既有聖上旨意,下官也不敢轉奏聖上。」馮公聞言說:「你既不代我轉達天廷,待老朽自己上殿去見駕。」言罷,向午門內而行。巧龍、巧虎二人紮撒兩臂擋阻午門說:「你是貶家為民之人,未有聖旨宣召,誰敢放你進去。衝了聖駕誰敢擔其咎?」馮公聞此言,不由大怒,喝道:「你這兩個小奸賊,擋阻別人方可,你二人擋阻我不成?」

  巧虎說:「你說擋不住你!你不能入午門,你面聖比登天還難!」一行說著,巧龍、巧虎二人把防身劍亮出鞘來,說道:「我弟兄奉聖上旨意,若有硬闖午門者,殺死勿論。若放你入朝,聖上若怪罪下來,誰敢擔此罪名?」絮絮叨叨說了些狂言惡語,嚇唬馮公丞相,馮珣聞言,不由得怒氣沖天,罵聲:「奸種!你用話嚇唬誰!你既言遵聖上旨意,你且將聖旨捧上來,我看一看方真。你若現不出聖旨,你明明假傳聖旨,竟敢口出狂言。捨出我八十餘歲之老命,與你拚了罷。」遂一頭撞了去。馮珣老邁無力,焉能撞得動壯年人,左一頭,右一頭。

  巧龍說:「你休仗你老,用頭撞我弟兄,我弟兄就不敢打你了嗎?」言罷,方欲舉手要打,這梁懷玉見兩個狗子不讓進午門,馮公與兩個狗子爭論,自己救郭公的心勝,心中急躁,忽見馮公向狗子撞頭拚命,狗子舉拳要打馮公,不由心中大怒,大罵:「狗子!你父子蒙君作弊,謀害忠良,我豈肯與你甘休。」照著巧虎一頭撞去。巧虎雖然手執劍,但不敢在午門殺人,遂罵道:「好一人個小畜生,你可比不得馮珣,看我打你。」

  二人正在廝打,忽聽鑾鈴響處,見一匹白馬飛奔而來,馬上一人,頭戴亮紅頂帽,身穿海水江牙花袍,外罩麒麟補服,粉底朝靴,脅下掛著一口寶劍。原來是奉旨南征鵬翮張大人奏凱回朝,將兵馬屯紮彰儀門外,隨帶數名兵弁前來見駕繳旨。

  張大人來至午門,見一位老者跌倒在地,狼狽不堪,又一少年與巧虎打在一處。心中納悶,遂下征駒喝道:「鎮靜些,你等在午門廝打,成何體統。」近前一看,原是馮相爺,忙問:「相爺,為何這樣光景?」馮公站起身來,口呼:「張大人有所不知。」遂將主上失政,聽信讒言,把郭大人綁出要斬,保本不准,在此廝打之話細細言了一遍。張鵬翮聞言,大怒曰:「郭年兄在兩廣聲名四聞,並無劣跡,聖上竟聽奸佞的讒言,斬忠臣,滅言路。」不由得虎目圓睜,咬牙切齒,忽啦啦亮出防身劍,罵一聲:「兩個奸種,可惡已極。」照定巧龍一劍劈去,巧龍躲閃不及,只聽喀嚓一聲把巧龍砍倒。巧虎見殺了他哥哥,不由動怒,有心與哥哥報仇,自覺不是張鵬翮的敵手,只可撒腿向金殿跑去。張鵬翮方去追趕巧虎,黃門官紮撒兩臂攔阻,口呼:「張大人,暫在朝門靜候,我代你啟奏天廷。」說話之間,忽聞法場「咚」的一聲追魂炮響,馮公口呼:「張大人,老朽且失陪你;法場的追魂炮響,恐郭大人命休,我且到法場收殮他的屍身。」張鵬翮聞言,不由得無名火向上竄,顧不得上朝見駕,邁開大步往菜市口奔去。不移時來到菜市口,闖入法場觀看,見郭秀還未行刑,才放下心來,遂大喊一聲:「刀下留人。」一行喊著,逕奔蘆棚去殺監斬官。不知殺了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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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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