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六月霜
第四回
第五回 

第四回 圍困學堂標統逞勇 強姦民婦兵士施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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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富太守正在外書房裡和那刑名老夫子閒談解悶,忽見家丁拿了一個包封進來,說又是撫台那裡下來的密電。富太守連忙接了過來,在密碼簿上查了出來。看了一遍,便對那老夫子說道:「老夫子,你看竟有這樣大膽的人!」這位老夫子,就接了這張密電一看,只見上面寫著道:

  據皖藩江電:亂事已平,徐逆已剖心正法。據從逆馬供,紹城大通、明道兩校,均係徐逆創辦,且有逆黨匿跡其間。希即轉飭紹府,從速嚴密查覆等因到院,為此電仰該守密查,毋得寬縱,致乾未便。切切特電。撫院支印。

  老夫子看畢,回頭向富太守說道:「安徽省城裡頭這個亂子,鬧的也不小。虧這馮藩台手段還好,就這麼迅迅速速的平靜了,倒也很不容易。但徐逆雖已伏法,那些餘黨,卻更不容易著手,辦得認真也不好,辦得寬縱也不好,倒真真是個難題目。」富太守點了點頭,說道:「這些別人的難處也不必去管他。但是我們這裡如今接了這件公案,須得想個法兒,怎樣的去辦才好。」那老夫子道:「這事也不難辦的,只要東翁自己認定了一個宗旨,便照這宗旨辦去就是了。」富太守假意問道:「叫兄弟認定個什麼宗旨呢?」那老夫子也笑道:「東翁平日胸中,不知是個什麼宗旨。今天只要一決定,還是用這個平日的宗旨呢,或是不用這個平日的宗旨。宗旨定了,然後再去講辦法。」

  賓東二人正在那裡商量計較,忽見家丁又進來,向富太守彎著腰兒稟道:「回大人,院裡又有密電來了。」說罷,將個包封雙手捧將上去。富太守接了,那家丁即便退去。老夫子笑著說道:「又是什麼事情,才這樣的秘密呢?」就幫同富太守查了出來。一看,原來是章撫台因恐逆黨人多,這裡紹興幾百個親兵,連守城的兵丁,制不住他,所以特派了第一標新練的徵兵,星夜來紹,幫同富太守協拿。那個標統姓諸名牛,是章撫台平日賞識的人物。他上陣打起仗來,莫說幾十個不弄刀槍的好百姓,就是幾千萬個不弄刀槍的好百姓,他也能殺得個片甲不回的。所以這位諸標統當日在山西的時候,就被這章撫台提拔了他。前年章撫台調任浙江,他就也跟了來。此刻章撫台派他來紹,真個是因材器使,又是為人擇地。他道章撫台的做官好不好麼?這也不表。

  且說富太守得了這個消息,便又和那老夫子商量了一回。看看天色將要晚下來了,只見家丁又急急忙忙的跑將進來,稟道:「回大人,有客。」說罷,就將一張大紅的京片呈上。富太守接來一看,只見上頭寫著好大的「諸牛」兩個大字,便知是諸標統的兵到了。連忙叫家人出去說:「大人有請。」自己也便進內換了大衣,迎到儀門等候。

  且說那位諸標統奉了章中丞的命令,帶了本隊新兵,星夜趕到紹興,即於城外安下營寨,自己一騎馬飛進城來。到了紹興府的衙門,下了馬。跟隨的二爺,就將諸大人的名片遞將進去。門上的接了名片,向裡頭稟報去了。一會兒,見一個二爺走將出來,向諸大人打了一個千,說道:「大人有請。」諸大人就大踏步往裡走將進去。只見那位紹興府已站在那裡恭候,兩隻眼睛直往外射。一見諸大人進來,便迎上一步,一恭到地的說道:「兄弟不知諸大人駕到,有失遠迎了。」這裡諸大人也連忙一恭到地的答道:「不敢,富大人說那裡話來。」說罷,富太守就讓諸標統先請,諸標統又謙遜了一回,畢竟客先主後,到了會客廳上。

  讓坐已畢,家人獻上茶來。富太守先開言說道:「諸大人是幾時動身的?章中丞的密電,兄弟這裡是方才接到。」諸標統答道:「兄弟是昨晚十二點鐘奉了中丞的面諭,就於今日一早起行的。」富太守便聳著肩兒說道:「兄弟久聞諸大人辦事迅速,且又不辭勞怨。今朝得瞻神威,方知名不虛傳,可敬可敬!」諸標統連忙回言道:「不敢不敢。諒兄弟是個沒用的人,那裡有什麼能為呢?富大人豈不是過獎了麼!」又說道:「這件案子,富大人想已有了主意了。此刻還是先去拿了大通學堂的學生,然後再到那明道女學堂去搜查呢,還是兄弟和富大人分兵各拿一處?敢請富大人的明示。」富太守想了一想,大通和明道兩個學堂裡頭,既有逆黨在內,況且他們又都有了防備。我這裡雖有幾個親兵,爭奈都是紙糊的老虎。平日間恃著衙門裡頭的勢頭,吃酒闖禍,欺壓百姓,敲竹槓,罵山門,才是他們的專門本領。今日若要帶他們出去擒拿逆黨,是萬萬不能夠的。想到這裡,便眉頭一皺,計上心來,便開言說道:「照兄弟的愚見,那大通、明道兩校,既有逆黨在內,必然也有防備。若兄弟和諸大人分了兩路,只恐兵單力薄,倒反要吃虧的。不如一路進剿,先往大通,後至明道的穩妥。諸大人高見如何?還求指教。」諸大人聽了富太守這話,細細的想了一想,覺也有理,便答道:「富大人的高見是不差的,就照這麼樣的辦罷。但事貴迅速,請富大人這裡先預備起來,兄弟也要出城去帶隊進來呢。」說罷,就起身告辭。

  富太守送了諸標統回來,立刻傳齊了幾十個親兵,並三班衙役人等。一會兒,諸標統已帶了隊兵進來。富太守也便走到外頭,和諸標統會合了。一共有數百兵丁,都是雄赳赳氣昂昂的,浩浩蕩蕩直向大通學堂進發。不一時到了。諸標統先命兵丁把大通學堂圍的水洩不通,自己便和富太守帶了數十個親兵,執著火把,往裡走將進去。

  那大通學堂的學生教員,大半都因放了暑假,回家去了。堂中只剩得三十多人,或因離家未久,不回去的,或合了同學,在堂自修的。這個時候,各學生晚飯已吃,正在那裡唱歌的唱歌,踏琴的踏琴,講閒話的講閒話。忽聞外頭一聲吶喊,如天崩地塌,眾人齊吃一驚,止住了各項的玩,跑將出來。正要去探聽是什麼事情,忽見看門的張四慌慌張張的走到面前,喘了一回兒的氣,才說道:「先生們不好了,禍事來了!」眾學生聞言,更加驚慌無措。內有幾個年紀最大,膽子也壯些的學生,出來問道:「張四,到底是件什麼事,這樣的大驚小怪?」那張四戰戰兢兢的說道:「連我也不知道為著什麼事情。那些又長又大的人,約有幾千個,把我們這個大通學堂,團團的圍得鐵桶相似,又像要進來搜查的樣子呢!」眾學生聽了張四的言語,不禁個個瞪著眼,啞著口,四肢冰冷,呆若木偶。連那些年紀大的膽子壯的學生,也沒有主意了。張四見了這般光景,知道不是頭路,便一溜煙往裡飛跑,想要去開後門逃走,不知被他逃脫沒有。

  前頭眾學生正在發呆的當兒,剛遇富太守第一群人蜂擁而進。見了眾學生齊齊的都立在自修室裡,動也不動。諸標統錯認了他們在那裡排隊兒迎敵呢,便一疊連聲的說道:「快快放槍!快快放槍!」這些新練的徵兵,都是殺百姓的好手段,殘同種的狼肝肺,一聞諸標統的命令,便吆喝一聲,一齊動手。可憐這班學生,都是嚇呆了的,忽聽見槍聲隆隆,那彈子豁喇喇的直向裡頭射來。這一嚇,更把眾學生的魂魄都飛了出來,奔往九霄雲外去了。此時腳也軟了,逃也逃不動了。有幾個老練些的想要滑腳,只是各處都有兵丁守住,一時間,槍如林,彈如雨,莫說是人,就是鳥也不能飛過一隻,蒼蠅也不能逃過一個。那裡兵丁們放了一陣槍,諸標統見只有外頭放進去的,沒有裡頭放出來的,就傳令兵丁們:「莫放槍了,快快進去搜捕罷!」兵丁們答應一聲。霎時間槍聲寂然,只見煙霧騰空,火光燎燄,各處房屋都已著了,牆坍柱折之聲,不絕於耳。諸標統又傳下令來,命兵丁們一面救火,一面搜捕。這些兵丁們,個個如狼似虎,一聲吶喊,四往搜查去了。

  一會兒,火已救滅,人已捉到。諸標統和富太守就在那正中一間屋子內坐了,兵丁們各把捉的學生解將上來。也有說就在自修室內擒來的,也有說在後面茅廁中捉著的,也有說在學生臥室內牀底下拿住的。也有傷的,也有活的,也有死的。諸標統一一命人綁了起來,計點人數,死的三人,重傷的十人,活的十四人。尚恐有藏匿的,又命人各處細細的尋了一遍。一面又到各學生臥室內,將箱篋翻檢了一回。看那來往信件,均無悖逆字樣。只得將和徐錫麟來往的信件數封帶了,然後方同富太守走出大門,命將那門釘封起來。諸標統一面查點兵丁,一面叫富太守著幾個親兵,將眾學生先行押解回衙。

  諸事已畢,正要帶隊往明道學堂進發,忽前頭有數十個百姓,攔住了去路,齊齊大喊道:「青天大老爺,伸冤啊!」這邊富太守一聽此言,便吃了一驚。不知眾百姓為什麼喊起冤來,且聽下回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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