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濟堂文集 (四庫全書本)/全覽

兼濟堂文集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七
  兼濟堂文集      別集類六 國朝提要
  等謹案兼濟堂文集二十巻
  國朝魏裔介撰裔介字石生號貞庵栢鄉人順治丙戌進士官至大學士諡文毅是編奏疏二巻序六巻書牘二巻傳誌二巻祭文論二巻雜著二巻樂府古今體詩三巻附年譜一巻共二十巻裔介著述甚富其刻於江南有兼濟堂集十四巻刻於荊南者有兼濟堂集二十四巻刻之京師者有文選二集上下二編崑林小品上下二編崑林外集一編奏疏尺牘存餘七巻樗林三筆五巻此編乃詹明章所選而合刻之者裔介立朝頗著風節其所陳奏多闗國家大體詩文醇雅亦不失為儒者之言雖不以詞章名一世而以介於
  國初作者之間固無忝焉乾隆四十四年二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兼濟堂文集原序
  餘生平無他嗜好惟嗜讀書常詠古人早知窮達有命恨不十年讀書以為其言未盡葢理無窮書亦無窮終其身恱懌其中焉耳十年不足以盡之也至於著書尤不可草草古之人皆先我而為之矣其可傳者能有幾孜孜矻矻一生仰屋徒為他人覆瓿之具良可哂也余自入籍以後未免效顰學為文辭丙午之歲彭士報吳伯其刻之於江南有兼濟堂文選共文二百餘篇庚戌之歲胡同升刻之於京師有崑林小品共文一百三十六篇甲寅春日余自刻林下集八十一篇及秋杪兒輩又刻辛亥以前未刻者共文一百一十九篇已汗牛充棟矣其諫垣總憲奏疏稿共一百一十七道內閣奏疏十道嶼舫詩集近集共詩一千三十六首尺牘四六四冊言理學則有聖學知統合錄五冊小傳共四十八篇小論共四十八篇又約言錄一冊其餘所著之書畧無闗係者概不足述而要者有四書大全纂要孝經註義刪補髙士傳雅說集多識集巡城條約風憲禁約唐詩清覽集訓蒙故事千文註解勸學彚編以上已刻易經合訂正說論性書鑑語經世編通鑑論鈔列女續傳九經衍義希賢錄瓊琚佩語家訓彚鈔批評河洛淵源錄理學諸儒語錄合鈔吏治冰鑑錄陸放翁詩選古文欣賞集古詩遺音趙夢白詩文選以上未刻此其大槩也顧自今以往余寧敢廢學哉宛平孫北海先生嘗致書於余曰易經四聖心傳春秋百王大法先生盍闡發之餘讀朱文公集謂上古之書莫尊於易中古後書莫大於春秋此兩書皆未易看何敢管窺蠡測雖然曽子曰仁以為己任死而後已炳燭之光尤宜鞭策於末路臨深履薄勿使昏逸之氣得而乘之則書無窮吾心之理亦無窮余且終身誦夫子答子貢願息之篇矣甲寅長至日貞菴題於滙景園之冬日軒
  文章未易言也古之以文章名世者皆有數十年之學力洗濯磨淬其心志而又與海內之賢人君子遊樂聞其規切之語故能成一家言匪是者正可覆醤瓿耳餘宦遊長安二十餘載職掌煩劇飲冰是懼公退思過不敢廢學故時為古文辭與海內言文者聲氣往來或者以為可敎刻之江南數百篇而余自知甚明覺蹇跛之足策之不能前而宛委之藏窺之不能盡也亦惟有望古遙集而已矣辛亥抱病歸里參術之外不敢求田問舍坐百尺樓下似可以讀書學為文矣而千指待哺未免室謫猶是傖父面孔也乃逺近知契時有扣門剝啄聲以徵文為請夫余方欲焚君苗之筆硯而猶然飾嫫母以鉛華乎然終不能盡謝卻者葢生長燕趙素有司馬子長之慕欲藉此以求海內賢人君子之規切不敢以蓬蒿自封而甘為絶人逃世之行也陶淵明雲請息交以絶遊此憤世之言耳豈余之心哉積久成帙兒軰恐其散失遂謀付之剞劂其間生死之際交友之情學問之術歲序之感雖未必有裨於身心而要以述其中之所見得其性之所近非盡酬應習套也倘邀長者之惠不我遐棄而錫以昌黎之序則東野之鳴敢不奉杖屨以從甲寅花朝日貞菴自序於滙景園之水鏡堂中













  兼濟堂文集序



  欽定四庫全書
  兼濟堂文集卷一
  大學士魏裔介撰
  奏疏
  乞及時講學疏
  工科給事中魏裔介謹
  題為
  聖德與年俱進仰乞及時講學開設
  經筵日講以隆萬世治本事竊歴覽竹冊自古賢聖之主未有不汲汲以學為尚者也若周公之於成王傅說之於武丁諄諄勉勉是以刑措恭黙致商周數百年磐石之業即後開創草昧多以馬上得天下然天姿首出往往從櫛風沐雨中語及詩書自造廬借箸時養成學問由是觀之君德清明君身強固誠萬世久安長治之根本矣今
  皇天憫生民久困水火篤生我
  皇上應運開闢掃除𠒋殘
  德施方外延及羣生竊於班行俯伏中仰瞻
  天表輒舉手加額曰太平
  天子也乃值此春元始和百度維新未聞與二三大臣諮訪講學之議竊恐年歲既盛則嗜欲日開嗜欲既開則聰明日淆雖
  神明生知之聖非愚賤下臣可管窺蠡測然少而勤學古人比之日出之光與壯而努力者勞逸相倍蓰也前此元年諸臣言及此者猶可曰有待而行今
  御極五載內外遐邇引領翹望寸陰可惜所謂姑待明日便不可也況衆詞林思皇濟濟中多賈馬自許之儔諸輔臣黃髮皤皤咸有堯舜其君之願傾葵向
  日不占而孚伏乞
  皇上上念
  鼎命付託之重下慰臣民瞻戴之思
  立召大臣商𣙜擇日施行誠
  宗社無疆之休
  順治五年二月初八日奉
  聖㫖知道了
  請舉視朝大典疏
  吏科右給事中魏裔介謹
  題為請舉視朝之大典以致泰交之盛治事聞聖君御世必圗長治久安貞士陳言要在防危慮患葢櫛風沐雨馳驅於百戰之間則創業實難保泰履亨經營夫萬年之策則守成不易是以古之帝王凜凜覆舟之喻兢兢馭索之憂誠恐驕恣之易生而晏安之為害也伏覩
  皇上文武聖神聰明睿智薄海內外㒺不照臨可謂創業而兼守成亙古以來帝王之盛未之有也自昨歲親政仁義潤澤遍浹八垓
  詔令溫和光溢四表然而綱紀法度尚須修明禮樂政刑實多缺失欲以立一代之𢎞規昭子孫之法守未見其久而無弊也方今畿輔多失業之民吳越有水澇之患山左瘡痍極矣荒亡何以不清閩楚呼庚久矣兵餉何以不給若乃兩河困於畚鍤闗陜疲於轉輸川蜀雖下善後之計未周黔滇不寧進取之方宜裕此皆機務最要仰煩
  聖慮焦勞者也但髙居靜攝不如延訪臣隣批答詳明何若親承
  顔色查得舊例有朔望之朝有三六九之朝有早晩之朝有外朝有內朝亦不敢謬執故例煩凟
  聖聰惟是逢五日期
  駕臨正殿乞
  朝見羣臣從容晉接部院科道本章應實封者實封應面奏者面奏辭朝謝
  恩等官應引見者引見應陛辭者陛辭得以咫尺天威親聆
  睿語則大政大事雷厲風行凡屬臣工孰不爭自磨礪以副
  皇上圗治之意如是而上下之情通交泰之運闢君門無萬里之嗟卜歴有金甌之固矣倘言不謬伏冀天鑒早賜施行
  順治九年七月初六日題奉
  聖㫖禮部議奏
  褒錄幽忠曠典疏
  吏科右給事中魏裔介謹
  題為褒錄幽忠實
  聖朝之曠典謹舉平日所聞仰塵
  聖聽乞
  發該衙門再加體訪以勵臣節事聞運遘昇平則良臣奏績時逢板蕩則烈士腐心故有刎頸血裾而酬解推之遇焚身湛族以報國士之知勁草疾風表貞心於歲晩成仁取義樹砥柱於波流雖慷慨從容不必一致要皆負乾坤之正氣與日月而爭光是以上代之君莫不旌表忠魂崇重節義昔武王入商封比干之墓明祖定鼎建余闕之祠夫比干乃殷室之孤臣余闕實有元之義士然而一王一帝他務未遑首先嘉尚者誠以維持風化振勵綱常俾一代之臣子知所軌範也自明政失禦寇焰滔天龍髥飲恨於鼎湖坤配遺絃於椒殿君死社稷臣罹凶災誠致命遂志肝腦塗地之秋也一時在位諸臣雖不能䇿馬揮戈如曕尚之死於綿竹力疾苦戰若卞壼之死於清溪然亦有仗節殉君橫屍闕下金石可勒其貞松筠不改其色摧蘭蕙於一朝流芳聲於千載斯誠
  上帝所矜憫
  聖朝所嘉嘆者也伏惟我
  皇上受天之命奄有方夏凡所設施皆足駕軼前代為憲後昆而昨奉
  上傳闡揚明季之遺忠振發幽冥之生氣尤為化導之先資敦勵之大典方之周武王明太祖葢不約而同符矣以所聞當年寇破都城殉難而死者閣部卿寺則有大學士范景文左都御史李邦華戶部尚書倪元璐兵部右侍郎王家彥刑部侍郎孟兆祥副都御史施邦曜大理寺卿凌義渠太僕寺丞申佳𦙍詞林臺省則有翰林院左諭德周鳳翔右諭德劉理順宮允馬世奇檢討汪偉吏科都給事中吳麟徴戶科都給事中吳甘來監察御史王章陳良謨陳純德部屬新進則有吏部貟外許直兵部郎中成德戶部郎中周之茂兵部主事金鉉中書舍人宋天顯進士孟章明順天府推官劉有瀾勛戚中則有新樂侯劉文炳惠安伯張慶臻宣城伯衞時春駙馬都尉鞏永固東宮侍衞周鏡司禮監內臣王之心斯皆一時死難之臣彰明較著者也伏乞
  皇上將所奏
  發下該衙門再行查訪實蹟或質諸故老之見聞或考諸同鄉之公揭訛者去之遺者補之倘體訪既明即行題
  請宣付史館浩氣常留於汗靑祀諸鄉賢芳聲永薦於俎豆庶精靈未冺將宣力於
  興朝頑懦可風亦儀型乎來葉矣
  順治九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奉
  聖㫖著詳訪確察具奏禮部知道
  敬抒管見疏
  吏科右給事中魏裔介謹
  題為
  聖主虛懷下詢微敬抒管見仰佐
  睿慮萬一事昨捧讀
  聖諭令等直諫無𨼆諄諄懇懇跪誦之餘喜懼交集喜則喜生逢
  堯舜立見太平懼則懼迂陋無知捐󠄂糜莫報敢不盡竭向日之誠稍補袞衣之闕顧我
  皇上道髙德厚順天合人仁心仁政洋溢海宇昨歲六月以前尚有北水南旱九月內星變迭作而入冬以後太白退舍瑞雪三降臣民胥慶逺邇如一
  天意人心如桴鼓響應效可覩矣顧安所得
  皇上之過失而規切之哉雖然
  皇上既側席虛已有置鼔立木之求安敢緘口辜恩違懷仁負義之戒謹將條議數事開列於左伏冀皇上矜宥愚蒙俯賜省覽擇可行者採之其不可行者置之爝火之光諒無補於日月㳙埃之末當不拒於崇深矣
  一節儉之制宜先也觀唐史所載𤣥宗號為英主爾時以風俗奢靡制乘輿服御金銀器玩令有司銷毀以供軍國之用其珠玉錦繡焚於殿前后妃以下皆毋得服珠玉錦繡天下更無得採珠玉織錦繡等物罷兩京織錦坊今天下物力匱乏恐更甚於唐𤣥宗之時而風俗奢靡日甚一日
  皇上以身率先天下蘇杭織造雖未能盡罷宜減去其半以所省者發付軍前充餉而金銀器玩除見在足用外以後不必打造若珠玉錦繡之飾除有職文武許用外嚴禁士民不許濫用
  一聖學之功宜要也觀尚書所載殷髙宗學於甘盤訓於傅說故曰學於古訓乃有獲監於先王成憲其永無愆葢帝王之學與士子尋章摘句者不同要在詳求古今所以治亂人才所以得失政事所以修廢之故斟酌損益行之以協於大中至正今我
  皇上天縱好學手不釋卷而謂政事之暇尤宜詳玩講求者莫如朱熹之通鑑綱目真德秀之大學衍義丘濬之大學衍義補唐太宗之貞觀政要以上諸書反覆紬繹見於設施以致太平之治無難
  一用兵之算宜定也聞開創之君無不欲六合一家臥榻之間豈容他人鼾睡然而帝王之兵務出萬全兼弱攻昧一勞而永逸昔光武閉玉門之闗孝元罷珠厓之郡豈不欲誇王會之圗施逺馭之畧良以中國虛耗不遑窮討先內而後外也今川湖用兵連年不已不患兵不精而患餉不足乞
  皇上與諸王大臣折衝樽俎
  勅下行間將帥原係從前已得地方為賊竊據者宜速恢復其先未得地方宜量力而行兵足以取糧足以守則速取之兵雖足取而糧不足守則姑且置之令督撫大帥儲糧飭備俟吾輓輸不匱一舉而滇蜀可定則不至於反覆變亂勞
  聖天子南顧之憂
  一省刑之典宜復也聞獄者天下之大命故帝堯之命臯陶曰刑期於無刑而臯陶曰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唐太宗語侍臣曰朕以死刑至重故令三覆奏明朝會典則大獄有審錄之例行於霜降以後若有詞不服並情罪有可矜疑另行奏請熱審之例行於小滿後十餘日洪武元年令處決重囚須從秋後無得非時以傷生意三年令臣民有罪法當死者三覆五奏毋輒行刑其事例開載極詳若決不待時者必係極惡重犯然亦必經大理寺詳允部科覆奏凡以人命至重示
  朝廷矜恤之意也今我
  皇上泣車解網在外者尚循監候再審之例而在內者未見舉行凡罪犯死者一槩立行處決萬一其中有情可矜疑則死者不可復生未免有干
  天地之和仰乞
  皇上體
  上帝好生之心
  勅下刑部詳查自古以來覆奏矜恤舊例即賜施行仁德如天刑措可致矣以上四欵不過平常之論然於聖躬稍有闗切故敢冒昧妄陳仰冀
  天鑒俯採因係條對
  聖諭字數逾格並乞
  寛宥無任悚息待
  命之至
  順治十年正月十四日奉
  聖㫖這所奏有可採處該部確議具奏
  士習隳靡已久疏
  工科左給事中魏裔介謹
  題為士習隳靡已久
  聖明鼔勵方新仰祈
  端風尚崇古學以養一代之人才事聞為治以人才為本人才以敎化為先師道立則善人多
  朝廷正而天下治古之享國長久者用此道也我皇上重道崇儒十年以來濟濟得人昨者痛念夙弊難清思與丕變
  天語諄諄告示天下官吏師生恪奉遵行又
  命詞林近臣督學直省部屬卓品秉憲分鐸海內誰不喁喁向風而臣以章句小儒夙昔有慨於中者敢因上傳而推廣言之伏冀
  省覽採擇謹逐欵開列於左
  一孝經為先師孔子手定之書至德要道百行之首自天子至於庶人孰不以孝為根本在昔有漢之世下至虎賁猶能誦習迺明代不以取士實為缺典今請勅下禮部行各督學院道頒行士子肄習凡科歲兩考及鄉會場俱命題一道以見我
  朝敦篤實行得為治之大原
  一教官闒茸已久良以歲貢多係日暮途窮無志勸勉而舉人之就此途者不過以寒氊為借徑故克自振拔者亦少又近例以歲貢之無薦者陞佐貳官恐其後愈趨愈下今宜稍倣明朝初制舉人敎官訓導有方解額中多者為上上考每省超拔一二人與有司一體考選而訓導之年深無薦者力足有為則升以經歴年過六旬則竟准致仕凡以作其鼓舞之氣而養其廉恥之心一朝廷懸功令以取士程墨儘可觀法原期窮理致用豈欲勦襲陳言乃習俗相沿坊刻充棟士子不務實學專以記誦謄錄苟取科第
  國家安得真儒之用故常謂明初人才所以盛者以其務實學而其後衰者濫時文誤之也今請
  勅下禮部將坊刻時文嚴行禁止每歲鄉會試後禮部選墨卷清真典雅者咨行江南學臣發刻以為程式除經書墨卷古文講義外書賈私刻時文士子私選時文者聽部科督學等官
  題叅䆒治其學臣考取優巻刻者不在禁例
  一學宮傾圮況連歲多雨損壞必多有司俗吏不知敎化為為治之本徒以徵收鞭朴為能坐視不問今請勅部轉行各督學院道督催有司將脩學銀兩照數給發取學官收支文巻查考其額銀不足則益之以學田師生空缺等銀學宮脩廢即以定提調官與學官優劣之一班
  一廩膳生貟
  朝廷作養優於増附選之不嚴則歲貢多不得人往時每以一等無人二等亦得幇補自今以後宜請
  嚴加申飭非考居一等者不得頂補其歲考試巻定為書藝一篇經藝一篇論一篇科考試巻定為書藝一篇經藝一篇策一道論策題目只在通鑑性理兼以時務俱不得場外補寫如係場外補寫者部科訪知將提學官紏叅
  一忠臣孝子節婦鄉賢之事實為敎化之綱領舊分隸於學按兩院今按差止息前項應歸學臣事係小節者待復
  命舉行其有綱常攸闗足為萬世瞻仰者不妨特疏入告學道無自題之例即轉詳撫院題請
  一無志生貟既入黌序置書史於髙閣考居六等希圗發社仍然荒廢下次告病補考鑽營平等不過影占差徭今後考居六等者黜落之後不許仍借發社名色兩次五等者亦行黜退年未四十以上非真疾病者不許告衣巾以圗優免庶有合於
  上傳嚴為降黜勿得姑留之
  㫖果能讀書自新者聽其另考豈患不進
  一學臣考試每歲旌奬德行生貟其實雖難稱然亦須擇其稍相近者往歲惟憑學師開報豈盡得人今宜令廩膳公舉若不係公舉者不在旌別之列其妄舉匪類者日後查出聽學臣究處至不肖濫進總由保結不嚴今後倘有奸惡之徒廩生保結進學日後被人告發事在未入學以前者一體黜革
  以上諸欵於意雖迂於時則切倘從實舉行勿為文具其於
  聖朝興學育士之化未必無小補也如果言不謬伏乞
  勅下該部再加酌定施行
  順治十年七月初八日奉
  聖㫖這本重孝經禁坊刻有裨學政併各欵俱有可採都著詳議具奏該部知道
  流民死傷堪憫疏
  工科左給事中魏裔介謹
  題為流民死傷堪憫乞
  勅督撫責成有司速加拯救並懇
  聖恩大發賑濟事自連歲以來水災頻仍直隸河北山東被患尤甚葢直隸北四府當圏占之餘民已無田無家不過傭作旗下苟延衣食今水患之後不惟地土漂沒並廬舍亦隨流而去旗下有地者且嗷嗷待哺是以窮民益無以為命頃有人自畿南來者細加詢問雲流民南竄有父母夫妻同日縊死者有先投兒女於河而後自投者有得錢數百賣其子女者有刮樹皮抉草根而食者至於僵仆路傍為烏鳶豺狼食者又不知其幾何矣且京城內外鵠面鳩形比肩接踵雖
  皇上有粥場賑濟尚且不能周徧何況直隸山東河朔之閒既無粥場賑濟或因稽查東人不肯收留有羵首之哀無中澤之集興言及此真可為流涕太息也昨見直隸總督馬光輝安置流民一疏內題元城知縣姜希轍等存活多人使有司盡若希轍等豈非實心為國循良愷悌然而流民所至寧止大名四縣之外豈其獨非令長而為民父母者乎彼其申報原無外來人民者恐尚未盡子惠之道也仰乞
  皇上勅下督撫嚴飭有司凡流民所至不行收恤餓死其地方者即係不肖之官
  題叅斥革若設法安置如姜希轍等者一體飛章奏聞造冊報部分別安置多寡准作優薦正薦兩等其所安置流民萬一有投充東人混入後日事發查報冊有名免治居民以𨼆匿之罪如冊上無名者則照舊論罪
  皇上天語一申之閒勸懲昭然有司將鼓舞勞來之不暇矣抑更有請焉昨秋
  皇太后發銀八萬兩賑濟京城內外滿漢軍民
  皇太后之鴻恩即
  皇上之鴻恩然天下感
  皇太后與
  皇上之鴻恩尤望我
  皇上體
  皇太后之心而再施此鴻恩也仰祈
  天慈曲加矜憫或發內帑或動太僕馬價銀兩或借工部修葢銀兩大沛
  皇恩特遣滿漢風力官貟東西二路沿途接濟諭以朝廷德意務使流民得全性命隨地安挿入籍或願赴河南山東興屯道墾田者即給以信票路費差人送至道㕔官編附屯丁在
  皇上捐󠄂數萬之金可活數十萬人之命民既得生為皇上墾地納糧元氣充固實
  國家富強之本其報
  皇上豈止數萬金而已耶伏望
  垂念饑寒赤子流離泥塗死在旦夕即
  渙大號濟此遺黎庶德澤布而愁怨息陰陽順而風雨和普天率土共效三多之祝不止小臣簪筆以紀盛事而已也仰希
  天鑒施行
  順治十一年二月十二日題十六日奉
  聖㫖饑荒流徙民不聊生朕深切憫念這本沿途賑濟隨地安插並勸懲鼓舞事宜俱屬急務著作速詳議具奏該部知道
  庶常散館在即疏
  兵科都給事中魏裔介謹
  題為庶常散館在即仰乞
  嚴加考試分別授職以重清華之選事竊照
  國家倣明朝舊制改進士為庶吉士設官敎習給以廩餼非徒虛糜歲月而博養士之名也將使之博學多通練達時務以真學問為真文章以真文章為真事功庶朝廷得食其報可共佐太平耳然欲得真才而用之必先嚴其分別分別既嚴雖未必人人皆大受之器庶幾拔十得五以編檢用者他日可望以房杜之業以臺諫用者他日可望以韓范之績矣不然學業未就雖居詞林而無啟沃之助居臺諫而無經濟之猷恐左右侍從之班非濫竽藏拙之地也故以為欲得真才不如慎之於始謹按㑹典所載明朝舊制每科考選庶吉士不過二十人散館之日留不過三五人逮其後而所留漸多非舊制矣今壬辰科庶吉士敎習已久散館在即
  皇上勅下內院諸臣酌量人數嚴加分別其學問優長品行謹慎者授以編檢科道官其品行謹慎而學問微不及者授以部屬等官間有學問品行俱無足取者是則有負
  朝廷之作養矣即宜罷去不敘至丁憂未經敎習給假久曠學業者難與現在讀書諸人一體陞除應作何分別除授並乞
  皇上勅下院臣議為定製以垂永久者也
  順治十一年五月二十三日題二十六日奉
  聖㫖著詳確議奏該衙門知道
  請定督撫舉劾疏
  兵科都給事中魏裔介謹
  題為請定督撫舉劾之例以清吏治以安民生事竊見我
  皇上邇來留意吏治凡
  㸃用督撫等官必再三詳審而後用之葢知人之明雖古之帝堯不能過也然
  皇上之所以慎用督撫者以其為直省民命所係得其人則百姓安不得其人則百姓不安故不厭其諮詢耳然而督撫安民之大務莫過於舉賢劾不肖乃年來止息巡方御史凡一切事務歸併督撫而舉劾之典例未經奏明則督撫不便於遵行將吏治何日清民生何日泰乎考吏部職掌開載撫按官貟凡在地方未及半年有丁憂養病者俱不許一槩舉劾有陞遷者所屬地方恐巡歴未周除貪酷異常查訪得實者許不時論劾奏請此外如果知見未真亦不必循例舉行葢舉劾之典苦是其慎也豈我
  皇上銳意圖治之時而可不著為一定之例乎請自今以後凡督撫官貟除境內貪酷不肖文武官貟不時糾劾無定期外若督撫丁憂養病者應照職掌所載不許舉劾督撫降處休致者不許舉劾惟是到任後滿一年者舉劾文武一次滿二年者舉劾文武二次凡文官遇朝覲年武職遇軍政年既有舉劾則不必另行葢督撫在地方既久方能知有司之賢否且一年一次以督撫而兼當日巡方之事規條既定庶幾留心採訪於以察吏安民激濁揚清實為至便至於吏治不清全由衙蠧作奸侵漁小民舊例巡方所到必行訪拿今其事歸併督撫豈可不力除民害但此麼麽之輩例不足以汚辱簡牘請乞
  天語勅下督撫照舊一年嚴拏一次年終造冊將蠧犯罪名𧷢銀分報部院該科以憑稽核如有狥庇無所拏懲者該道府㕔即以罷軟不及注其考語甚者立行題叅如是而人心警惕清吏治而安民生或不負我皇上慎用督撫之意也如果言不謬伏冀
  聖鑒勅下部院確議覆奏施行
  順治十一年十月十七日奉
  聖㫖該部議奏
  興敎化正風俗疏
  兵科都給事中魏裔介謹
  題為興敎化以正風俗事聞刑禁於已然之後禮禁於未然之先今自明季以來風俗頽靡僭越無度浮屠盛行禮樂崩壊數年來在都門見隸卒倡優之徒服色豔麗負販市儈之伍輿馬赫奕庶人之妻珠玉炫燿雖經禁約全不遵行喪事之家盡耗資財以供焚毀生不為善死希冥福齋僧念懴婆娑跳神不厭數四創寺建塔聚衆號呼皆以無益之事害有用之財而各直省府州縣簿書敲朴視鄉約六諭之敎為虛文千百中無一人舉行者欲民之不困於財而興於禮譲也得乎今宜將侈靡蠱耗之事一切再行嚴禁凡違者必治其罪僧之無度牒而私剃者勒令歸農以後私度者必治其罪昔洪武明君也嘗榜示天下寺觀僧道俱不許奔走於外交構有司所至僧寺必揭周知冊驗實不許民間兒童私自剃髮為僧違者治罪凡以一道同風使民務於孝弟力田而
  國家收富強之用至於鄉約六諭敎民旌善懲惡之事春秋修舉勿視為故事則民皆有淳樸向化之思矣順治十二年正月二十九日題二月二十一日奉㫖禮部知道
  殉難事同一例疏
  兵科都給事中魏裔介謹
  題為殉難事同一例孤臣獨未蒙褒仰祈
  勅部再察准與卹典以錄遺忠以助風化事聞忠臣孝子乃日星河嶽之間氣所生也有忠臣孝子則有人倫有人倫則天地賴以不壊故事闗道義名節善無微而不揚
  明主褒之史官紀之言官陳之凡以激勸一代之士氣人心非徒使既沒之幽魂凜凜生色於九原也我皇上於順治九年十一月內特發
  上傳著禮部會同院部等衙門詳訪確察明末死節職名如范景文等十五貟孟兆祥等八貟先後俱蒙褒卹於以扶植綱常真昭示萬古之懿典哉諸臣為不死矣惟是死難情真而未經褒錄者獨遺太僕寺寺丞申佳𦙍一人竊傷之夫佳𦙍之死也在甲申三月十九日而其投井也則於京師之王公厰昭昭在人耳目閒豈可假哉查禮部覆疏原因太僕寺順天府保送投井身死而侍讀學士王崇簡之疏大理寺之保俱稱縊死互相參差是以置之無容再議然佳𦙍係太僕之官而順天府有地方之任則其察核最真最確無疑未可以自縊之參差遂使忠魂烈節鬱鬱於寒泉之下也伏乞皇上勅下該部再加察訪一體褒卹如以太僕寺順天府與所保俱為未確則宜行之直隸督撫學院處再加察訪然廣平禮義之鄉其士大夫相與尸祝而讚誄之者則已久矣
  皇上昨諭內院纂修順治大訓凡忠臣孝子賢人烈女俱命殫思博採故敢補牘再陳倘孤臣姓字不致湮沒無聞邀一視之曠典列法戒之新編於以表忠勵俗亦裨益風化之一端也
  順治十二年二月十四日奉
  㫖禮部知道
  善世化俗疏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魏裔介謹
  題為請
  頒賜
  御製諸書以善世化俗事聞有虞氏未施信於民而民信之夏后氏未施敬於民而民敬之何者有忠信誠慤以涖之也故禮敎治於未犯之先刑罰治於已犯之後刑罰猶藥石也禮敎猶粱肉也藥石偶一投之粱肉則一日不可缺此善養生者也治天下何以異是三代以後治術之近古者葢亦鮮矣若漢文帝唐太宗庶幾帝王之道然考其施設漢文帝專務以德化民將相舊臣論議務在寛厚恥言人之過失化行天下興於禮義唐太宗貞觀之初人皆異論必不可行帝道王道惟魏徴勸行仁義不數載華夏安寧夜戶不閉後太宗謂羣臣曰此徴勸我行仁義既效矣堯舜湯武之後若此二君者誠知治道之先務得體元之大法也況我
  皇上平日事事欲以堯舜為法不屑屑於二君者自受命御極以來十三載於茲矣薄海內外莫不戴之如天地而親之若父母然而風雨未時盜賊未息刑獄未措禮義未興又且災異迭見
  皇上晝夜皇皇以三過自責思所以致太平而欲求其效以為用力少而成功多者尤莫先於以敎化為急深恩厚澤以結天下之心也葢固結人心者所以祈天永
  命而祈
  天永
  命所以報答
  祖宗今刑獄日繁而禮敎或缺士乏廉退民過囂凌非諄諄訓迪又烏能風移而俗易乎昨面蒙
  皇上賜讀戒殺彚鈔欲印施三萬本以化導俗氓夫豈不知律有明禁而復假書以為勸戒者誠以法之及人者淺敎之及人者深也然則天下臣民
  皇上欲敎養而生全之又不知如何矣
  皇上御製有人臣儆心錄資政要覽順治大訓勸善要言範行恆言孝經衍義等書所以遏惡揚善闡明聖道者甚至伏望
  仁恩廣暨遍賜羣臣其順治大訓勸善要言等書仍懇頒發直省學宮每學一部俾誦讀講解使天下之人孜孜然共砥礪於自新之路而潛消黙轉其不肖之心將見風俗淳美刑罰止息逺追堯舜近邁漢唐好生之德同符
  天地
  鴻號豐功書之史冊垂庥萬世無窮也雖然更有請焉孝經一書往歲曽具疏上聞欲於科舉頭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出題禮部覆疏於後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出題然未見實實遵行再請
  勅照前議庶孝經大行於世而士子之學術有本楊繼盛之忠業蒙
  皇上殊褒刻表忠錄以勵言官若
  御製序文似宜鐫碑祠前寵慰幽魂且以風動後來節義之士統惟
  睿照施行
  順治十三年四月初七日題十一日奉
  㫖知道了禮部知道
  請立久任知府疏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魏裔介謹
  題為請立久任知府良法以佐太平事觀三代以後惟漢之吏治近古而漢之吏治所以近古者以其能重刺史守相久任而考其成功也昔宣帝嘗曰太守吏民之本數變易則下不安民知其將久不可欺㒺乃服從其敎化故二千石有治理效輒以璽書勉勵増秩賜金或爵至闗內侯公卿缺則選用之此漢世良吏所以盛也明初猶倣此意迨其後兵備繁多陞遷數易而太守之權益輕體益損治效亦遂不可覩矣今我
  皇上遵古之道愛養元元行保舉之法重知府之選吏治自當改觀然久任之法不行即有賢守輕於變更百姓猶未蒙治安之福也以為自今以後知府俸深有薦應陞副使者即加副使職銜服色仍管府事督撫按監司等官即以副使禮遇之若俸深有薦應陞之時與各副使一體論俸加參政職銜服色其應陞時亦與參政論俸自此而按察布政皆可以漸而加若遇京堂有缺加銜者得與同銜司道一體推陞如是而知府之職任得久庶盡心民事吏畏其法民安其業逺追漢代之盛不難也雖然知府為表帥之寄捕盜分之同知刑獄分之司李知府皆得以兼之而有司賢否尤為𦂳要自今督撫按薦劾開列賢否自下而上尤必先責之知府庶事權一而職掌明於久任之良法愈有裨益也如果言不謬伏冀
  睿鑒施行
  順治十三年閏五月十八日具題二十二日奉
  㫖吏部議奏
  清學校培真才疏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魏裔介謹
  題為嚴清學校以培真才事竊惟古今人才全視學校之作養故經學重而兩漢治清談盛而晉業衰元有太極書院之建明有性理大全之修所以人才輩出治登於古也然敎之之法固貴詳明而又在司鐸者之得其人講求實學使士子理明業治處則為醇儒出則為名世庶可望長久之治矣今自明季以來學校大壞為之師長者率皆學問疎淺日暮途窮之人又志趣齷齪行止卑鄙不知德行為根本其稍課以文詞者便可謂勤於業矣甚非
  國家崇勵學宮之意也聞歲貢考中敎職者尚有二千餘人𨷺選無日而
  廷試之巻吏部諸臣雲有不通之極者以此敎士徒為士子之蠧而已
  勅下督學將見在敎官每年嚴考一次文藝上等者再察其德行開送備薦文藝中等者如德行不虧准照舊其文藝下等而德行無稱者送撫按題請罷斥回籍庶敎職稍為澄清乎進學童生名數雖經題定尚覺太多大縣四十人再請減去十人中縣二十五人減去五人小縣十二人減去二人總期收取真才不致冒濫至於坊刻時文屢經禁止刋賣如故請
  勅在京巡城御史及江浙撫按再加嚴禁如有刻賣者定行究治前代大儒如河津薛瑄餘姚王守仁闡明良知復性之學實為孔孟嫡傳宜令禮部取其全書刪繁就約發學臣刋布各學觀覽講究我
  朝作人之雅化行且比隆古昔又何至臨事有乏才之嘆也如果言不謬伏祈
  睿鑒施行
  順治十三年閏五月十八日具題二十二日奉
  㫖禮部知道
  請立限田之法疏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魏裔介謹
  題為請立限田之法並察荒土計口分授以重農功以復王道事聞漢臣王吉有言欲治之主不世出圗治之時不常有公卿大夫幸得遭遇其時未有舉明王於三代之盛者也豈三代不可復乎夫三代治天下以養民為根本之圗故其丁寧告語惟重農功其所以養之者至纎至悉而有法也後之君臣苟師其意而不泥其跡何治之不古若今
  皇上秉聰明睿智之資心與天應動為民謀念天下甫離明季兵戈荒燹之虐瘡痍未息多方拯救日無寧晷進循良除貪墨蠲賦稅問疾苦協氣既應風雨以時民無阽危之憂有室家之樂矣然而財用匱乏未有長逺之計補偏救弊終是苟且之術若欲定一代養民之制使其各有本業務於田裡樹畜而無兼併之害則莫如立限田之制自秦並天下壞井田其後富者田連阡陌或至百頃或至千頃貧者乃無立錐之地富者日富貧者日貧貧者無田代耕富者之田終身胼胝甘為廝役田減者役反重田増者役反輕農民重困天下之亂每由此生夫井田決不可復是以漢之大儒董仲舒斟酌古今之宜說武帝限民名田以為更化善治之本何武師丹並申其說其後西晉限王公之田北魏起均田之制時行時止然古今之英儒碩士留心治道者未嘗不憤惋歎息以為斯民不幸而不得蒙至治之澤也今本朝八旗之制分田授祿既已合於成周之法連歲以來天下初定田畝新闢土曠人稀豪強之兼併者尚少舉千年之美政行之一旦在
  皇上一振舉耳以為漢人名田宜酌定其制凡公卿大夫士庶人及庶人之在官者以爵位為等殺地有限數不得踰額如庶人農工商賈不得過五頃舉貢生貟不得過十頃九品至七品不得過三十頃六品至四品不得過四十頃三品至一品不得過六十頃其制前所買勿論自頒制之後有不遵禁令踰制者罪之富民佔田既少則餘地多餘地多則貧民易取以為業於以均貧富杜侵漁除衰世苟且之政復古先聖王之法誠無以易此也又稽之於古唐初定天下計口授田謂之世業即是限田之法最為善制而今遊民末作甘於惰窳不務農業各直省荒田過半若待其自墾則成熟無日宜令各道監司督所在有司察所管地方無地之民若干戶口貧而無資者自二十畝以至五十畝或百畝富而末作者自五十畝以至百畝或二三百畝授之開墾永為世業不過二年天下荒地盡行開墾民富而賦足定滇黔取川蜀可鞭撻而服也然後興禮義起敎化漸致刑措祈
  天永命以追唐虞三代之盛不亦休乎聞一代善制定於開創之君限田授業所以重農務富元元乃古聖治天下相傳之要法致天下之第一事也惟
  皇上明斷於中
  勅下諸臣詳議施行即書之史冊傳之後世知
  大聖人之所為髙出於古人萬萬也為此具
  
  順治十四年正月十八日奉
  㫖戶部議奏
  兼濟堂文集巻一
<集部,別集類,清代,兼濟堂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兼濟堂文集巻二
  大學士魏裔介撰
  奏疏
  因變陳言修省疏
  都察院左都御史魏裔介謹
  題為因變陳言預請
  皇上申飭內外羣臣實圖修省以祈
  天祐治事聞之天道與人事非有二理也感應之際甚微休咎之徴不爽故天心仁愛人主必屢出災異以警之人主敬謹天戒則亟修仁政以囘之惟德格天至諴感神從古然矣茲者自春及夏雨澤未降業軫宸慮俾令羣臣齋心祈禱又閲邸報見陜西巡撫題報異常火災三日之內連焚二堡臣思火災皆係旱徴伏察禮部移文內欽天監具題推算於順治十四年五月初一日癸夘朔日食又於本年五月十四日夜十五日丁巳望月食備臺端覽之不勝悚懼謹按經傳月食者日光過望遙奪月光是為陽勝隂也日食者日月同會月掩日精是為陽不勝隂也今五月朔日食在易卦為姤隂微而即抗陽其變非細於五月望後月食為日月交食況月食至既亦屬災變此在漢唐宋令主尚能遇災恐懼因變禳救況我
  皇上無事無念不敬天勤民尚德緩刑者修省之實可弗講乎昔漢文帝癸亥日食詔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今
  皇上虛懐求言言路未嘗壅閉但累年以來豈無敢言之士縁事降斥沈滯下僚屢逢
  恩詔未見前洗所宜
  勅下該衙門速為察奏取自
  上裁廣闢言路者也昔漢明帝十月日食詔以輕用民力繕修宮宇自戒今
  皇上創建內殿尊
  祖奉
  先孝思不匱其工難緩至於此外凡係土木之工不論大小請
  勅諭所司一切報罷於以省財足用專意養兵䘏民昔漢光武七年三月晦日食大中大夫鄭興上疏曰國無善政謫見日月要在因人之心擇人處位留思柔克之政垂意洪範之法今官司貪墨立法不赦
  功令森嚴人知懲懼然自古相傳律有枉法不枉法似宜稍加分別若錢糧考成叅罰太急降調日多循吏不免似宜
  勅下吏戶二部採取衆議量從寛減地方守令果係賢能如因錢糧鐫謫仍聽撫按保留務從民望昔漢明帝十三年十月日食詔刺史太守詳刑理寃存恤鰥孤今恤刑已畢又屢經
  恩赦豈尚有刑之未詳寃之未理所慮有司奉行不實蠧役上下其手
  皇華之使逍遙驛路
  德意稽遲今宜請
  勅下該部將應
  赦事宜馬上飛傳各省直督撫按速為清理仍將開釋過寃滯姓名件數覆報部院以憑稽察若夫鰥寡孤獨王政所先裁減議及所省甚微五品以下俸祿更薄似宜一併照舊支給昔漢章帝永平十一月晦日食於是避正殿寢兵詔有司各上封事今連年征戍寇盜未靖將欲進取必須足餉然天行亢旱饑饉可虞
  廟堂勝算宜令南方專意招撫固防險隘旗下戍兵減其二三省數千里往來之勞節數百萬供應之費待嵗稔財豐方可決意大舉以上各欵臣不敢為無稽之説考諸往古驗之當今俯竭愚忱仰凟
  睿聽伏冀
  皇上深思逺慮救之於未變之前修德緩刑持之於既變之後念海宇之初平則以寛大為務恐驕盈之易至則以節儉為先民力將竭用一緩二撫字宜圖疆場靡寧招擕懐逺文德是尚仍
  嚴飭內外大小臣工改過洗心勉盡厥職以
  國為家視民若子勿徒襲自劾之虛文勿止修救䕶之故事庶可以轉禍而為福變災而成祥將甘雨遍浹於郊原而三光亦為之改色矣
  順治十四年四月初八日奉
  㫖這奏事闗朕躬的知道了餘著詳確議奏內外大小臣工務各洗心盡職實圖修省該部知道
  舉薦宜有實政疏
  都察院左都御史加一級魏裔介謹
  題為舉薦宜有實政貪酷難以姑容並陳提薦紀録等法
  請著定例以昭憲紀以重銓政事竊惟遏惡揚善帝王所以奉
  天之休命也陟廉黜貪人臣所以肅
  君之法度也故賞罰得其道則賢者進而不肖者退賢者進而不肖者退則能為
  朝廷興利除⿱宀𠮷 -- 𡧱以捍衞
  社稷而福庇蒼生是治天下之大綱領也然天下之大有司之衆人主不能盡知故以稽察之權責之於撫按葢自布政司及知府以下皆古方岳五等之職也撫按以天子之近臣為之故曰廵撫巡按其實皆以代天子巡狩之職而欲其賞善罰惡以肅
  朝廷之法度也然撫按之所重者固莫如舉劾有司矣舉劾當則賢否明舉劾不當則賢否混故舉劾不可不明不可不公不可不嚴所以奔走天下之有司使之為善而去惡也自明季以來吏治混淆我
  皇上嚴法痛懲大小臣工凜凜然皆有奉公匪懈之心吏治較前已覺改觀然而舉薦之浮文未去則真才未必盡登啓事而濫竽贋鼎或以驟躐華膴矣即如從來相沿薦舉俱用四六繁文不曰驚雷掣電之才則曰雕龍繡虎之手如此等語不可勝數究其實政一無可據勿怪乎薦剡時聞
  御屏日註而真才真能未盡得其人也以為叅劾皆列事欵舉薦豈尚虛文自今著為定例凢撫按薦舉如各官廉能勤敏俱要將所行事實如農桑學校城池倉庫之類開列本內多者六七件少者二三件如
  大計舉薦卓異之例方許註冊陞轉如有仍襲從前陋套虛文者該部院科道糾叅議處所謂薦舉宜有實政者此也又如貪酷官吏或從巡歴告發或以府道開報該撫按會同本道從公詰察如果真實即宜一面具題一面羈候邇來因仍舊習雖係貪酷官員奉
  㫖之後部院文到方始羈候彼不肖官吏已知身被叅論必且極力浚剝況川湖閩粵逺省地方自具疏赴京及奉
  㫖文到之日動經數月貪官乗機肆虐寧不為地方之害請如會典所載凢貪酷官員五品以上叅題六品以下先拿後題則貪酷之吏震聳喪魄有以更變其志慮矣所謂貪酷難以姑容者此也舉薦不尚虛文而又蚤懲貪酷舉劾之大綱領得矣然提薦之濫不革與紀録考滿年限之法不明則吏治終不可清以為正薦六七人者提薦只許六七人正薦四五人者提薦只許四五人其提薦過兩次者似應准一正薦紀録事體各有不同如捐助銀百兩即得紀録此可與他事紀録及正薦者並論乎合無將捐銀紀録者另行改議不准抵薦或兩次抵一薦猶可少協衆心若夫考滿之官必政事錢糧皆得清楚然後給由乃不得邀陞擢之典甚可惜也自今以後合無將考滿官員或遇行取或遇陞轉與薦多者一體並論則舊典庶存其意若府州縣官到任未及半年之上而撫按薦舉者一槩不許註冊仍行罰治以上清提薦覈紀録重考滿定年限此四事者又皆所以嚴舉劾而明賞罰之大端總以澄清流品鼓舞吏治使海內有司專務實政而不為粉飾奔競之行以共趨於為善之路也如果言不謬伏祈
  宸鑒勅議著為定例將見循良接踵於世而僉壬亦蒸蒸丕變矣未敢擅便為此具本謹題請
  
  順治十五年二月二十日奉
  㫖吏部議奏
  明藩臬之職掌疏
  都察院左都御史加一級魏裔介謹
  題為明藩臬之職掌以行察吏安民之實政事前疏言舉劾之綱領既已責成撫按以旌善黜惡之實政矣然而藩臬之職掌未明則因循度日諸事叢脞將是非多乖賢否以溷故必正藩臬之職掌然後撫按之耳目靈通手足振舉實政得以修立也臣查舊典布政司職在保釐為諸司領袖凡一省官吏臧否軍民利病政治得失風教盛衰無不由之其各項錢糧自會計徴收攴解靡不督覈周詳此外如課農桑均戶口清冗濫禁奢靡簡獄訟恤孤窮正士風通商販品評僚屬釐剔蠧𡚁宣達德意稽察冊籍或徑自施行或呈詳撫按期於事事合宜庶不負承宣之職乃觀近日藩司自催辦錢糧開報賢否而外其餘職掌所載多不修舉尤可異者官分左右職掌則一不知起自何時左布政使登堂獨坐右布政使退避私寓竟為曠閒無事之人設官初意豈是如此夫一人之心思何如二人之心思更為詳密一人之精力何如二人之精力更為周到以為掌印自當歸左布政使而一切料理事務必二人同之自今以後如左布政攬權自便俾右布政不得登堂理事者題叅重治其餘農桑戶口等事逐件從實舉行登報撫按所謂藩司之職掌宜明者此也又察得舊典臬司職司風紀肅清庶務故死刑皆由按察司轉京詳者蓋必該司以為可殺而後以聞誠重之也若可矜可疑及軍徒杖笞情可原宥者該司皆得批駁覆覈呈詳撫按會疏題
  請至於郡縣官邪吏蠧土豪勢惡邪教一切不公不法事情俱得叅呈拿究觀近日臬司數月即陞藩司故以官為傳舍而盡心者少即如忝厠憲院以來會同刑部蕃理恤刑京詳等事不下數千餘件其中多有自元年以來陳積舊案則知從前臬司全未料理況各道兵備皆係按察分司若不立法稽察何由申寃理滯俾政簡刑清以為各府州縣獄中罪人因何事故自何年縁事何官審理因何未結各府州縣毎季俱要造冊一本申報本道本道呈送按察總司總司呈報撫按若有無故繫獄及淹滯困斃者將府州縣職官察叅從重治罪其按察司既將每嵗府州縣獄犯呈報撫按撫按仍嵗報刑部及衙門以憑察考如此則刑獄得清不致淹滯以傷
  天地之和其餘官邪吏蠧等事逐件從實舉行登報撫按所謂臬司之職掌宜明者此也藩臬之職掌明撫按之考察藩臬也惟視其職掌之修廢以為舉劾則其餘道府州縣誰不各盡其職掌者所謂貞度肅憲激濁揚清之規矩凖繩也自明季以來憒憒已乆當今皇上求治若渴責成撫按以澄清吏治必先自澄清藩臬始謹臚列其職掌之所宜明為撫按澄清大吏之法以革積習相沿之𡚁如果言不謬伏冀
  睿鑒施行
  順治十五年三月初八日奉
  㫖該部議奏
  興利除𡚁之大疏
  都察院左都御史加一級魏裔介謹
  題為興利除𡚁之大莫若裁併衞所丁田歸之州縣以足財用以蘇民生事察得明朝初設衞所有事則戰無事則耕故養兵百萬不費民間一錢其後法廢而兵政亂盡用招募之兵是衞所之軍在明正統後已無用矣其相因不變者蓋以設立衞所係其祖制而指揮千百戶管軍之官又皆開國從征有功者子孫世襲難以革除故因衞所而屯田其實屯田亦係紙上空言蓋衞所田地自明正統以後大半賣與豪強有力之家不過量收籽粒而已然明制以衞軍不可戰守江南諸省有漕運之役直𨽻河南諸省有修邊之役雖役輕於民尚有用其力之處也今江南諸省固有運糧之役而大江以北各省直軍丁既不漕運又不修邊不知所司何事乃舊日千百戶等官猶假借名色濫免差徭軍丁除正賦外其餘一無所事賦又輕於民間民間供應兵馬徴糧運草驛遞夫馬城池道路僉解物料馬價錢糧里甲現役一切雜泛差徭繁難百倍於軍軍皆不與生長真定亦係有衞所地方如唐山千言等屯相去真定一二百里其衞所掌印官未嘗身歴屯地不過委官徴收籽粒備文報數而已而近屯居民無不被弁軍魚肉以軍富而民貧以軍刁而民懦積習既乆莫敢與抗也又如雞澤縣軍民地各居其半其賦役亦大相懸絶推此而言天下可知竊以為民困未蘇古今偏枯不平之事未有大於此者議者皆知衞所可裁但以漕運之故以為或累於民竊思漕運衞所有限其非漕運衞所者甚多若將不運糧衞所歸併附近州縣管理則有四大利省官吏衙役俸薪一也均民間差徭除三百年夙弊二也有司督率權勝武弁荒蕪可墾戶口可添三也銷明季世襲不肖之心四也若因循不變則有四大害都司守備經歴等官俸薪所費不貲一也軍樂民苦徭役不得均平三百年之夙𡚁不除二也地方曠逺官法不及隱藏熟地脫漏丁銀三也世襲豪霸雄長其地侵漁孤弱四也故以為除運糧衞所及邊方衞所不裁外其餘盡行歸併相隣州縣官有司管理仰祈
  勅下該部詳察明朝一代衞所興廢始末及
  本朝時勢不同之故詳議以
  聞此興利除𡚁之大政而亦富國安民之第一著也如果臣言不謬伏冀
  睿鑒施行
  順治十五年五月十一日奉
  㫖該部議奏
  請𠞰撫殘冦疏
  都察院左都御史加一級魏裔介謹
  題為滇黔已歸
  聖化
  朝廷撫恤必周並請𠞰撫殘寇以乂民生事昨於天安門外會推即聞雲南之捷九卿科道等官莫不舉首加額慶
  皇上仁威之逺播也十三日晩接邸報見信郡王平西王征南大將軍開復雲南諸疏奉
  㫖覽王等奏進取雲南擊敗賊衆三路大兵俱抵省城沿途招降偽將偽官並馬步兵丁甚多具見王等悉心調度有方將士奮勇効力克奏膚功有功人員通著察明議敘兵部知道欽此竊惟
  皇上德嫓堯舜功過漢唐
  履信思順以尚賢
  順天應人而合道是以當揆文奮武之際興弔民伐罪之師遂使蠶叢魚鳬之區金齒繡面之地咸角崩而恐後並革面以來王誠所謂兵不血刃有徵無戰者也但李定國逃遁永昌其勢已迫若果悔罪來歸不妨許以侯封之爵倘怙惡不悛便當窮兵追討井底遊魂其何能久是在
  皇上之折衝樽俎決勝千里也成都千里號稱沃野雲南風土亦近中華非得重鎮莫能彈壓聞兵家之法守門戶不守堂奧平西與靖南平南三王應否仍居故地或應移鎮險要是在
  皇上之長慮卻顧計圖乆逺也若夫捐無名賦稅以慰新附之氓薦地方人才以收巖穴之士用楚粵科貢以任守土之官恤投誠文武以來膚敏之彥寛一切法網以安溪洞之蠻順治十五年正月有密陳進取事宜一疏尚未詳盡此其事闗各部宜若拯溺救焚為皇上恤此殘黎也南方既已敉寧惟有逆寇鄭成功流毒浙閩沿海騷然以
  天道人事觀之皆其殄滅之時矣向來督撫鎮將優㳺玩愒未見奏捷豈控禦之無能耶抑心力之未盡耶況台州之役已過邀
  皇恩而桑榆不効誅討無功悉索敝賦疲於奔命竊為諸臣恥之更祈
  天語嚴加申飭責令督臣會同撫鎮詳議方畧具奏必如何而後鄭賊可滅海波可清効則膺破格之封賞不効則治督撫鎮以無能之罪庶行間鼔勵積惰之氣為之一振而浙閩粵東之民有出水火而登袵席之日也其餘曠逺地方凢有遺寇並責成各督撫鎮𠞰撫兼施則民生均沾太平之樂而
  國家永奠無疆之休矣無任犬馬區區之誠伏冀睿鑒施行
  順治十六年二月十五日具題本月二十日奉
  㫖該部議奏
  請停察荒之差疏
  太子太保都察院左都御史加一級魏裔介謹題為請停察荒之差以休東省之民以免無益之舉事竊惟藏富於民者寧邦之要道搜利無遺者聚斂之小術昔漢文帝捐除田稅化行天下唐用宇文融之言檢括天下戶口田賦百姓苦之明定鼎之初天下土田八百五十萬頃至萬歴之初已及二百餘年𡚁偽百出閣臣張居正始建清丈之議不減額亦不溢賦期於利民然不過責成各撫按督率道府州縣設法丈量彼時天下田畆有熟無荒猶且數嵗而役畢非一嵗可竟之事也今天下初定民之瘡痍未平呻吟未息譬猶初飛之鳥不可拔其羽初植之木不可搖其根也而況東省之民困於修河困於拉船困於驛站困於防海漁網之利亦無所獲目今大兵征滇雲者自南而北𠞰海寇者自北而南其間供應夫役轉輸糧草徴發日需數千收穫未免失時官吏奔走胥蠧侵尅民之困苦已極尚堪復擾之耶然使前此未經開報則專官往丈或可増益田賦乃原任巡撫耿焞開報已盡言者猶以為中多虛數百姓莫之控告也東省之田即再加勾考搜括亦無幾矣今專官往察雖有賢者亦不能無擾民之事何者調官吏集耆老督里保較尺寸道里遼濶差役紛紜飲食供應風雨迍邅果能倕般之巧而鬼神之運乎不能也國賦未増而民力已困矣上無益於
  國下無利於民皇皇者華遵周道而馳驅豈所謂詢民疾苦之意耶故愚議以為察荒御史宜停止不必復差仍責成山東撫按官督率道府州縣設法丈量報繳為便但能撫恤多方生聚日繁荒何患不墾賦何患不足哉
  國用殷繁前此猶兾多増賦額以濟仰屋故未及言今既知其増賦無幾徒多紛擾而且見目下山東之民困苦至極也竊以為多事不如省事愛國必先愛民敢不仰體
  皇上嘉惠元元之意敷陳區區之愚伏冀
  睿鑒施行
  順治十六年七月十三日奉
  㫖戶部議奏
  指陳畿輔盜賊疏
  都察院左都御史魏裔介謹
  題為指陳畿輔盜賊充斥之根源總由滿洲莊屯防範之疎縱請
  㫖嚴飭責成實行保甲譏察之法以靖地方事惟古今弭盜安民之方無如力行保甲之法然近日止通行於漢民村莊而滿洲莊屯則格格不行矣於法固非畫一且畿內房地既經圏佔民多賃居滿屯房屋傭工償值遂為保甲所不能譏察之人此中藏奸影射引誘旗下之人濟惡為盜挾矢張弓成羣馳驟出入無忌何所不至是以畿甸近地失事極多向使滿洲莊屯防範周密漢民保甲設誠力行何至有此公行盜賊耶地方官隱忍含糊畏首畏尾絶不敢申報奏
  聞及失事之後畨役躧緝明知其為真盜而懼勢不敢輕拿養癰致潰匪一日矣頃閲邸報見科臣藺挺達畿輔近地等事一疏奉
  㫖據奏房山定興盜賊入城刦官該地方官所司何事着嚴察議奏該部知道欽此益不勝駭異夫近京縣治有城有池自非窵逺村落荒涼無備者比賊既入城劫官庫獄已不可問撫按未見奏
  聞不知道府曽否申報撫按也鎮將有無緝捕也欺朦情𡚁習為故常致使狡賊窺破官司底裏愈肆橫行復何所顧忌哉去年永清縣南闗失事羣盜拒敵傷兵猶曰城外闗廂今房山定興竟闌入城內則城外村疃之被劫殺者不知幾何家幾何命矣若不嚴行振飭拔本塞源盜風何日得息民生何日獲安即滿洲莊屯旗下人之被漢民引誘為盜以死於西市者何日而止日同刑部大理寺核擬強盜諸案每案之中多至十餘人每日之中多至二三十起既贓真証確欲生之則無由也染毫畫題又不禁雙淚欲下矣因念旗下舊人多精壯慣經戰陣攻城掠地曽為國家出力或糧餉用度不足自給斷不能埒荼茹苦與農夫菜傭同甘淡薄也或耕種水旱無收或嫖賭浪蕩無聊而漢民誘之餌以財力未有不相從為盜者為盜則必殺殺一人則壯健者少一人雖可恨亦甚可憫也如無漢民通線引誘則旗下不知失主虛實不敢行劫而今防閑無法弭止無術豈非臣下之咎哉為今之計惟有仰乞
  天語嚴加申飭直𨽻撫按轉行各該地方道府州縣衞所文武各官及滿洲莊屯旗下人等將雜居滿屯漢民家家編排保甲不拘與旗下夥居散居務要十家湊成一牌旗下人另為一牌若不足十家者四五家亦可立為一牌其漢人有地方保長旗下則責成本管荘頭及撥什庫等務要朝夕約束互相譏察不許無故挾帶弓箭𮪍馬出屯若有公事上京或往某處所幹何事須向荘頭撥什庫説明仍計其往來路程依期歸屯其漢人擕帶弓矢出屯者則向牌頭地保説明依期歸屯敢有成羣結夥滿漢混雜仍前出入無忌有為盜賊之跡者如係旗下人許莊頭撥什庫拿送刑部究審如係漢民許本甲牌頭隣佑拿送該管地方官究審正罪倘莊頭撥什庫牌頭隣佑知情不舉事發一併按律究治其近京三百里內各村屯內出入雜路盡行打牆堵塞只留應行道路安設柵欄晝夜啓閉以撥什庫等掌之彼其白晝欲做賊則畏伏路官兵夜欲做賊則柵欄嚴閉不得飛越而又譏察如此其嚴家自為守人自為防自然盜息民安漢民之奸狡者不敢勾引滿人而安心於務農業滿人之精壯者亦不至為漢人勾引而養鋭以待調發又何至犯法被戮救援無路使壯兵虛耗而田業荒蕪以傷
  朝廷好生之仁耶極知
  皇上如天大德垂念兵民最為篤至
  畿輔根本之地所闗尤為不小敢不切實具
  奏防範之法以為
  國家足兵足食之逺慮以絶盜賊充斥之根源如果臣言不謬伏兾
  睿鑒採擇施行
  順治十七年四月十四日奉
  㫖該部嚴察議奏
  遵例據實條奏疏
  都察院左都御史魏裔介等
  題為遵
  諭據實條奏事等跪聆
  上諭引咎自責
  虛懐求言切念
  上天示儆亢旱厲疫災𤯝迭見寇盜未寧皆臣子不職所致惟有實圖省改可以仰副
  皇上焦勞之意苟有所見何敢隱諱但狂瞽之見無當治理惟
  皇上俯賜採擇
  一律者
  國家之大法臣子所宜共守或出或入皆為有咎然律文所載失入者甚於失出失出者減五等失入者減三等凢以懲酷吏也今失出者獲罪固宜而失入者反邀執法之虛名是以官吏務為嚴刻請自今以後內外問刑衙門只以律文為主庶無失出失入之咎
  一治道首尚節儉天地生財有限惟凢事節省則不至於窮困今
  皇上衣服不好華麗光祿錢糧又無多費大禹之勤儉不能過之惟是遞年營造之工似猶未息夫工有必不可已者亦有可已者合無
  勅下工部通長打算凢係要緊工程辦理如不急之務即請停止此亦節用省財之要者也
  一建言得罪之官䝉
  皇上鴻恩寛宥嘉與維新然使功使過乃
  期廷大典滿漢各官雖不係建言得罪除貪贓壊法及城池失守之外豈無有懲艾已及才堪任用似宜勅令各該衙門奏明請
  㫖定奪
  一順治十七年正月二十五日奉
  赦文
  詔書文武官員見在因公罣誤議革議降議罰及戴罪住俸各官各該衙門奏明寛宥至今半載戴罪住俸各官未見奏明一人請
  勅吏部速行奏明庶於
  詔㫖相符
  一夾棍謂之訊杖查得舊例一欵犯重罪贓証明白抗拒不招者衆官員立明案騐方許用訊今問刑衙門未有贓証一槩夾訊甚而將干証不承之人一槩夾訊嚴刑之下受苦不過致有誣招請
  勅法司以後如無的據証佐不得擅用夾棍則問理之官皆務為寛平矣
  一人命事情重大
  朝廷設立三法司欲其再三詳慎而不敢忽也今三法司核議只在一處雖不敢不虛心叅酌而事多限迫豈遂刑無寃民查得舊例刑部各司問過犯人送各道御史復審仍送刑部刑部再送大理寺評議訖仍送刑部上疏今宜令小法司在本衙門各行詳審然後三法司堂上官同審面議以遵
  上諭矜恤詳慎之仁庶無忙錯之咎至於盛夏長養萬物之時雖係立決之犯亦可待至秋後又古有正五九不行刑之例皆足以廣
  皇上如天之仁也
  一盜賊竊發征調所不容緩但當於附近調發如寧夏總兵劉芳名調赴江南計程殆將萬里行糧所費固多又如總兵陳德經河南折車銀至四萬兩民何以堪請勅兵部以後窵逺之兵勿輕於調發則行糧省而民不擾矣以上七欵謹就管見條奏伏兾
  睿鑒採擇施行
  順治十七年六月初五日奉
  㫖該部議奏
  詳陳救荒之政疏
  都察院左都御史魏裔介謹
  題為詳陳救荒之政請祈
  皇恩頒布以蘇遺黎以培
  國脈事竊照堯水湯旱自古不免然而民不至於流離死亡之甚者以有補救之術也今嵗天氣亢旱二麥多枯秋苗布種者少山東河南江北尤甚昨嵗遭水今年遇旱掘草根剝樹皮骨肉相食及今之時而不為拯救使百姓流離死亡則戶口愈少地土愈荒財賦愈以不足豈所謂民為邦本本固邦寧之道乎況淮徐歸德一帶地方其民皆長大剽悍膽力過人自古以來盜賊多起於此然民非樂為盜也冒法而為盜則死畏法不為盜則饑故其弱者甘心流離饑餓而死其強壯者則挺而為盜矣設法以賑救之衣食之門一開骨髓之恩皆徧民命得延盜萌可息此正拯溺救焚之時非可以寛延日月者謹條其事於左
  一蠲租額以蘇民困嵗荒民饑救死不贍奚暇完租凡此數處宜令有司停止敲扑踏勘災傷分別荒之分數請
  㫖蠲免其官員叅罰亦應停免
  一發積貯以救饑窘荒政十二發財為先
  國家設立常平倉原以備饑荒救民命前考覈江寧巡按衛貞元冊籍知有積榖二萬餘石今茲數處積穀宜令撫按速行清察給發以救嗸嗸待哺之衆其春夏解部銀仍盡留用以濟窘急
  一議給散以布實惠賑濟之法聚濟不如散濟零濟不如頓濟今之有司惟知煮粥之法然城居附近者得食一二碗之粥隨即⿰木𠮲腹其鄉村居逺者趕趂不及以致僵仆道途而死有司徒博日賑多人之名不得食者多矣不若投報花名量口給散如一人應日給一升計一月三斗之糧頓而與之令得家居安食不至奔走廢日而且得以稍務生理修其畎畆矣
  一貸官粟以俟補償春貸秋償古來善法昨科道二官臣姚延啓顧豹文已具有貸漕之疏部覆未允以為民者食之所自出也賑民即所以足食請
  勅總漕督令有司不拘何項糧米審察戶口極貧者賑之次貧者貸之賑則按名給散不復責其補還若有力而貸者開造清冊以待秋成一一補還則公私兩利矣一行官糴以資轉運境內災傷野無青草出糴於外即古移粟之法請
  敇撫按督令有司除起運糧銀難以輕動外其存留銀兩暫以借用選忠厚官吏轉糴於糧賤地方歸而減價平糶於民米價不致騰踴而民受其利矣
  一勸富民以廣相生貧民忍饑待斃富民安得獨享要在有司化導隨其捐貲多寡立一清冊分別褒奬嘗考明之舊典有給與七品八品冠帶者有隨時請㫖表為義門者有豎立牌坊者有特賜勅書以奬勸
  之者在朝廷初無所費而好義者獲榮自然樂輸不倦伏祈
  勅部速定條格以示鼓勸
  一戒抑價以來外商民情熙熙皆為利來一抑其價本境之有穀者閉糶而不出外境之興販者裹足而不前昔范仲淹知杭州包拯知廬州皆不限米價而賈至日多米價日賤是在各地方有司實心行之
  一禁閉糶以廣通融昔秦晉告糴亦救災恤鄰之義今天下一家何此疆爾界之殊請
  敕撫按申飭豐稔地方勿得遏糴如有不遵叅治勿貸一議贖鍰以廣賑貲贖鍰積穀原為防饑而年來民力困乏所積無幾必多方設法始克有濟嘗考明之景㤗四年山東河南江北徐州等處災傷令所在問刑衙門責有力犯人於缺糧州縣倉納米賑濟雜犯死罪六十石流徒三年四十石徒二年半三十五石徒二年三十石徒一年半二十五石徒一年二十石杖罪每一十一石笞罪每一十五斗今若倣而行之暫濟一時之急後不為例則費用廣而賑益溥矣
  一盡祈禱以囘
  天意齋戒祈禱在五位猶勞憂思況在有司敢雲勞勩但從來故事奉行或佯禁屠沽而私食酒肉騶從導引而不肯習勞是其心既不以赤子生靈為念又何能感格乎宜勅撫按以下一切有司凡屬境內山川可以興雲致雨者時常誠恪祈禱不得仍前視為故事若有此等撫按糾叅
  一勤收瘞以廣
  皇仁凡民饑餓有司宜設法救濟不幸而至於死即係有司之罪況又不為收埋使為烏鳶狗彘所食為民父母亦獨何心宜
  敇撫按如有餓死之民即為收瘞疾病醫藥之其有遺棄子女照依會典令州縣官設法收養民家有能自收養至二十口以上者題
  請給與頂帶待其長成皆
  朝廷之戶口也
  一貸種粒以望秋成大饑之後民食艱乏忽而落雨耕種不容稍遲而貧民種粒無出耕牛無具請
  敇有司省視或令富戶借具於貧民而令貧者為之共出力耕種以補之或官為措設種粒待其收後償之則秋禾有望而春饑者不至於秋饑矣
  一暫準保結以安流寓古者凶荒之嵗移民就食於豐稔地方而今逃人之法甚嚴民之流向他方者謂他人父亦莫之顧何者恐留之而有逃人隱匿之罪也合無令所在流民准其自相保結暫聽居住俟秋成之後仍令各還鄉里則目前無驅逐之憂而得以餬其口以延生矣
  一設義倉以計長逺常平之外有義倉昔隋開皇五年令民間每秋家出粟麥貧富為差以備凶年名曰義倉但恐不肖官吏因之為利請
  敕所在有司勸民間或買義田或輸義錢義穀存之鄉社賤時糴之貴時糶之貸者量加耗利赤貧者隨時給賑只令耆老人等掌管其出入有司勿預凡民自相救助古風可復矣
  以上救荒之政共十四條皆因古人之成法而酌以時勢之所可行不出乎周禮散利薄征之遺意也伏惟皇上愛民如傷常存哀矜惻隱之心屢布蠲貸賑䘏之政今茲救濟所不容緩伏願將芻蕘之言
  敇令該部速議頒布各地方有司俾事事有濟人人用心戶口不至於凋殘田土得藉以耕稼盜賊止息而元氣不至大傷早行一日則生民一日獲福矣如果言不謬伏冀
  睿鑒施行
  順治十七年六月初九日奉
  㫖該部議奏
  合計天下兵食疏
  都察院左都御史魏裔介謹
  題為合計天下之兵食停止加派以培
  國本以恤民力事竊照民為邦本本固邦寧民貧則君不能獨富民富則君不能獨貧此老生之常談而實古今不易之通論也我
  朝應
  天順人平定六合凢所以優恤民生者無不備至故荒亡者則除其額賦災傷者則免其徴徭元元孰不樂朝廷寛大之恩惟因海寇連年作亂兵興不休今嵗司農告匱不得已議及加派天下地畆錢糧五百餘萬實為百姓禦災捍患無可奈何非忍於朘削窮簷之膏脂也近聞各直省百姓莫不輸將恐後解赴軍前士馬騰飽矣然雖勉完此項而人窮糧賤剜肉醫瘡其苦難之狀有難以筆舌形容者若年年加派稍遇凶荒則百姓之流離死亡豈能支乎今順治十八年派餉已完而康熙元年未經會計總算
  皇上龍飛九五海內翹首跂足以望
  浩蕩之恩波此其時也伏祈
  勅下戶部速為籌算康熙元年共用兵餉若干各直省正賦若干果否足用不敷則益之以兵部之馬價再不敷則益之以內庫之金銀工部之節省如果足用其加派錢糧即應全為停止如或所欠止一二百萬則應照此一二百萬之數加派各直省不應仍取足五百萬之數也然派餉雖在戶部而用兵則在兵部以後鎮守出徵兵餉不得逾於常賦之外是又在二部諸臣事事會議為民即所以為軍為百姓即所以為國家乃培根本而長治乆安之要也如果言不謬伏祈
  睿鑒施行未敢擅便為此具本謹題請
  
  順治十八年十二月十四日奉
  㫖該部知道
  恭辭太子太傅疏
  原任太子太保禮部尚書保和殿大學士加一級今告病囘籍調理魏裔介謹
  奏為驚聞
  新命揣分難安事自䝉
  聖恩告病囘籍倐已一載逾半調理雖已漸痊尚有餘恙未能盡除閉門靜息感頌
  天恩而已茲於七月二十四日真定府知府張臯謨送至吏部咨文一件內奉
  上諭諭吏部殫心効職者臣子之當然晉爵酬庸者朝廷之大典茲
  皇考實録告成克昭一代之典章永垂萬世之模範其監修總裁等官著有勤勞宜加寵錫監修總裁官內大臣吏部尚書中和殿大學士加一級巴泰等俱著加太子太傅原任太子太保禮部尚書保和殿大學士加一級魏裔介亦著加太子太傅爾部即遵諭行特諭欽此於私家恭設香案北望九叩首
  天威不違顔咫尺也但念纂修
  世祖章皇帝實録不過隨滿漢諸大臣之後珥筆明光智識庸暗莫能述
  聖德神功之巍煥即嵗月編紀僅臣子職分之所當為乃䝉
  皇上睿照不遺加此髙爵出於望外捫心自揣有所難安雖
  皇上以犬馬奔走舊有㣲勞
  曲加恩寵而涓埃莫報不勝兢惕伏懇
  收囘成命使得守其愚分捐竭踵頂難報
  聖恩如天之萬一也無任惶悚待
  命之至為此具本專差家人盧成美齎捧謹具
  
  聞
  康熙十一年閏七月十二日奉
  㫖
  世祖章皇帝實録告成闗係大典卿董率纂修著有勞績所加官銜已有諭㫖著祗遵成命不必控辭該部知道
  祗受四書解義恭謝疏
  原任太子太保禮部尚書保和殿大學士加一級告病囘籍調理加太子太傅魏裔介謹
  奏為恭謝
  天恩事本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內閣典籍㕔為傳知事奉有
  御賜原任內閣大學士魏裔介日講四書解義一部其有現任京官子弟於明日赴內閣典籍㕔親領為此傳知該臣男刑部四川清吏司員外郎魏勷遵依領到隨差家人齎捧於十二月十二日抵原籍栢鄉縣即跪迎恭設香案望
  闕叩頭祗受念臣樗朽庸才叨䝉
  聖眷備員機密七載有餘於康熙十年因病請假恩准囘籍調理是犬馬餘生皆
  如天浩蕩之所賜也自康熙十二年冬吳逆叛亂以來我
  皇上宵衣旰食勵精圖治而抱疴田裡莫效寸籌愧不欲生方深悚仄乃䝉
  宸衷記憶
  御賜講章誠
  聖主千秋之曠典亦㣲沒世之殊榮也跪捧展誦感激涕零恭讀
  御製序文有雲有四子而後二帝三王之道傳有四子之書而後五經之道備大哉言乎道統治統我
  皇上固已躬集其成矣本迂儒粗知誦讀切見修身為本列大學之首章允執其中冠魯論之末簡中庸言天德而歴敘九經三重孟子陳王道而亟稱發政施仁義藴𢎞深體之有要人君為學原不同於儒生之尋章摘句也我
  皇上知行並懋卓絶古今細繹篇章如聆
  聖訓俾識見開朗詎非至幸歟正在繕本稱
  謝間忽傳聞
  正殿不戒於火雖跧伏寢食靡寧不知
  九重之上當如何修省殷憂不遑者伏念我
  皇上之一身萬方所共仰也勤勞固不容少懈然必調之使適於和我
  皇上之一心萬幾所待理也惕勵固不容少弛然必養之弗過於瘁今者用人行政皆次第舉行小醜漸次削平尤深根本之慮貪汙雖已察處更嚴狥縱之條足兵餉而仍不病乎民生阜財用而仍勿傷乎
  國體崇節儉奬清亷則羣工自勵恤災荒均賦役則百姓自安即經書所載二帝三王之盛治何難立奏於今日哉惟是
  聖政彌勤而不克展涓埃之報
  聖學日進而不能効啟沃之忱自負罪愆罔酬髙厚惟與田夫野老共祝
  堯天舜日於無疆而已縁序述下誠字多逾格統祈寛有
  俯賜全覽無任悚息待
  命之至為此具本令臣男刑部四川清吏司員外郎魏勷由通政司衙門封
  進謹具奏
  聞
  康熙十九年正月十八日奉
  㫖覽卿奏知道了該部知道
  纂修經書大全疏代作
  題為
  聖治維新仰乞
  睿鑒纂修經書大全以隆教化事竊惟一代有一代之製作一代有一代之文章故五帝三王各不相襲而連山歸藏變為周易建子建丑改為建寅凡以因時定製而移易天下之風俗化導天下之人心也我
  朝自定鼎以來百務維新
  世祖皇帝戡定禍亂巍巍其功煥乎其文至於
  皇上聰明睿知守成致治法堯舜而過成康邇年以來振飭綱紀修明法度如
  實録則有修會典則有修律例則有修品級則有修則例則有修因革損益豈不彬彬鬱郁嫓於周禮周官之大備而以為治道不外於教養教民必先於教士則今日纂修五經四書大全誠有不可緩者矣察經書大全乃明季永樂令諸臣所修因而刻布學宮為士子所講習至今因之但序用前代之君而列名皆前代之臣又係前代頒布其於議禮考文奉
  聖朝之法而大一統之義似為未合請祈
  勅下該衙門選取窮經之官廣求博通之儒再加考訂刪其繁蕪去其小疵若近代名儒如元之許衡明之薛瑄凡議論純正有合經書正義者不妨補入以成全書請
  皇上御製新序而刪其舊序畧前代纂述臣子而列今日臣子之名
  頒行天下學宮俾士子永為遵守皆有以砥礪濯磨取法聖賢趨於忠孝廉節而敬體乎
  聖天子學問之意則耳目一新風俗丕變人才蔚起久道化成漢武帝之䇿董仲舒而表章六經唐太宗命孔頴達與諸儒撰定五經疏不足雲也為諸生時見四書大全止有朱熹大中或問而無論語孟子聞原任吏部侍郎孫承澤刻有論語孟子朱子或問倘有事纂修可並採葺補入倘是書告成是誠天地萬物之菁華古今治道之模範我
  皇上繼天立極以
  君道而兼師道以治統而續道統士風復於淳古而民俗亦比屋可封矣












  兼濟堂文集巻二
<集部,別集類,清代,兼濟堂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兼濟堂文集巻三
  大學士魏裔介撰
  
  孝經集註序
  五經皆孝治之書也聖人復耑註為經何㢤嗚呼是聖人所以明人性之善而啓天下萬世無窮之治也是聖人與天下萬世所謂一以貫之之道也夫孝者何仁也仁者何性也性者何是天地之至善者也堯舜自率其性天下共率其性而天下治湯武自治其性以性治天下而天下亦治三代之衰以法持天下人主之性與天下之性扞格而不相入非性治之不彰孝治之不彰也漢興去古未逺治號淳樸考其崇尚惟以孝經為急故諸帝徽稱俱加以孝羽林虎賁亦能通曉可為盛矣後此缺焉弗講或以篇章之少置諸高閣嗟乎虞廷授受不過十六字大學一書僅千餘言為天下立心為生民立命顧可以多少論耶余為諸生時即誦習不倦常恨舊註未精又以五經皆被諸絃誦而茲獨弁髦視之大非先聖明人性之善啓天下萬世之治之意每欲獻之天子尊崇表章俾海內士子探究根柢悉從事於至徳要道適際
  聖主當陽圖治維急余具疏上請
  制曰重孝經禁坊刻有禆學政部臣其詳議以聞崇安盧子爾唱時在國雍聞之有感託其鄉先達庶常葉子以從遊余門而願學焉因出其所纂孝經集註曰生之苦心於是也久矣
  盛時方優崇孝治先生之請行遺經必復明於世傳註雖淺鄙藉手以獻可乎余唯唯㑹禮部復疏請於後塲出題以校士子乃取盧子之註再四抽繹見其精確詳宻所謂舉六經之異同㑹五經之㫖趣剪蕪握樞者斯不足以當之與用是少加𠫵正疏以末義謀付剞劂以廣其傳庶幾先聖啓廸天下萬世無窮之意燦然愈著嗚呼武夷九曲之閒山水秀拔多生賢喆如朱晦菴胡致堂諸名儒實衍洙泗河洛之傳盧子生於三百年後聞風興起溯流窮源即傳以知經即經以知性此其學豈組織章句者之可擬耶
  當寧方側席以求真經術真性命之士而用之執是巻以往開太平無疆之治余且拭目觀之矣
  孝經註義自序
  夫政刑所以馭頑梗教化所以美風俗唐虞三代其效可覩矣夫子以刪述訓世晩年乃作孝經蓋欲舉道徳之𢎞綱示百王之軌範也而文辭簡古氣蘊宏深鄭孔之説不無蹖駁自漢已然況於後代六家同異既難強合邢昺剪截復多迷誤欲以探洙泗之微言達天徳之本然不其難乎余昔厠列諌垣時請以孝經取士䟽聞天子制曰可自是海內衿佩家絃戸誦矣先是閩中明經盧爾唱曾以所著孝經集觧求序於余深嘆其實有見於生人性命之本源千古治化之要道因為文以弁之其書業已問世矣顧缺畧尚多而坊本不無紕繆余每欲詳加纂述之而未有暇蓄念慇慇十有九載茲者請告歸里乃取舊業閉戶研究大約以註䟽為據而參之以諸家之説既訓釋其字復詳衍其指庶俾後學之士因文求義無繁蕪之失得樞要之㑹也嗟乎道徳五千言流入刑名白馬四十二章終淪空幻學術誤世䧟溺者衆彚五經之精理開萬世之太平孰有若斯經者乎夫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經五孝終始達於古今通乎貴賤凡讀是經者皆當思所以竭誠而力行之匪徒資講論已也若曰希升堂而攀逸駕余且滋愧矣
  五經圭約序
  五經之在天下猶日月之經天江河之行地也自漢以來習之者不一家有耑門之學有訓詁之學有附㑹之學其間異同離合之故不勝辨求精其要而大其歸者無幾人焉譬如取火於燧飲水於河得其隙光及飽腹而已烏有定天地四遊之影而植之中㑹江漢百穀之宗而趨於一也哉中完蔣先生潛深理奧根究源本博綜五經之衆説而歸於至要下帷幾三十餘年其於精粗大小本末始終之義無不擇之精而語之詳每竪一義直契乎古聖之神明舉凡僣經擬經且不以經窮經而終失其所以為經者罔不舍異得同去離爭合以求不背於聖人立言之微㫖命其編曰圭約且夫經者中正不易之常道也易參天地隂陽吉㐫悔吝書紀政事詩道性情春秋辨是非嚴予奪禮以節性坊滛三古以還惟漢興首重經學一時通經之儒後先並起至宋紫陽出始舉而櫛比之然自易詩而外春秋傳於胡安國尚書付之蔡沈禮記説集於陳澔字觧句釋成於各家今先生操五寸圭以宅天下中具八尺繩以約天下凖將上下升降三萬里而遙縱橫長短曲直不越指肘之間舒布可定豈非天下之極則哉要而論之十翼一乾也三禮一敬也四始一無邪也典謨一欽春秋一大居正也學者恆以此持心而凜乎若執躬信桓穀以對颺明命惟是典章服物制令約束之不敢隕於下則是書也於以上佐
  聖天子菁莪棫樸之化而下廣學士大夫窮經致用之資禆益其淺鮮也耶
  四書近指序
  不讀四子之書而欲知聖人之道者騖焉而趨已矣既讀四子之書猶以為未盡聖人之道而舍是以求之者亦騖焉而趨已矣嗟乎今天下道之不明非不讀書者之過讀書而舍四子以求者之過也大約泛濫於百家則為詞章之習沉墮於空㝠則為邪詖之説究其要歸於聖賢意指相隔奚啻天淵自紫陽衍周程之緒纂諸家之説緝為集註其於四子之微言大義蓋不啻水乳之合矣而後世學者紛紛欲自立門戸言勿忘勿助者既未得其進修之序言無善無惡者且並失夫性命之源訛謬相承不敢自出一語然而自古相傳不可磨滅之神理天之所以與我者何可誣也四書近指容城鍾元氏作曠覽百家獨存正解不求異不尚同惟求合於聖賢之初意而止標之曰近指明其不敢為髙逺之説也易曰近取諸身夫子曰性相近也大學曰藏身乎恕中庸曰造端乎夫婦孟子曰仁人心也義正路也良知良能皆言近也夫道近之而愈明逺之而愈失彼守先待後之儒實有一叚真實性地當下見得然後著書立説昭示來茲令人觸處貫通洞若觀火而不然者㡬何不望洋而嘆岐路而悲也先生近指之意其在斯乎其在斯乎
  四書偶錄序
  人必知道而後可以言學亦必知性而後可以言道此四子之書貴融㑹貫通而不在於字句解釋之間文義毫末之別也然學之有得者則必於此而講習討論之著為一家之言以定所宗所以傳道而知性也上谷之學起於劉靜修先生而椒山先生衍之江村鹿先生開其扄而孫鍾元徵君大之今夫凡人之心與聖人之心本一也其不一者異端害之耳主敬存誠也格物致知也尊徳性道問學也合之則䨇美離之則兩傷但其入手不同究之一而已矣魏子蓮陸中年從徵君於夏峯盡得其平生之學而徵君亦以為傳吾之道者蓮陸也凡所著述既皆詳綜而傳述之又以其餘暇著有四書偶錄中所闡發皆實有心得而所記錄者則先儒與江村徵君契悟之言間復附以已意總之以存天理遏人慾而不爭於字句觧釋之間文義毫末之別也徵君曰時習敏求是何事汲汲皇皇惟恐失者又是何物又曰見而知者是何物聞而知者又何物知其道也知其道者知其性也性統於天自堯舜至孔子不過各盡其性而已蓮陸之為此書也正欲使學者知吾人之心與聖人之心原無有二惟從事於盡人合天之學以得其所謂存天理遏人慾者而見夫天命流行之妙無一息之停則博綜經史貫穿百家無在非道所謂一以貫之也即孔孟之學亦不能舍此而他有所求矣豈獨為徵君之學廣其傳於後世哉
  四書集説序
  昔人謂朱子之功不在孟子下何哉三代以後天理民彛不至澌滅而不存百姓猶得與於治安之澤者聖人之道為之所也廼異端邪説往往起而亂之戰國異端在楊墨後世異端在佛老佛老眩瞀迷人更有甚於楊墨者自朱晦菴紹述闗洛探𧷤索微諸所考定可謂集大成然後聖學昭揭如日月經天而異説之猖狂呌呶者頓息其熖有明一代尊崇理學尤為極至永樂間命儒臣纂修四書大全莫非發明晦菴註釋之意頒諸學宮永為遵守蔡虛齋䝉引林次崖存疑朱註之功臣也陳紫峯淺説又推䝉引存疑之意而廣之要皆羽翼聖經垂示後學俾正其心術心術正則事業正事業正則百姓安成𢎞隆萬之間其效不既可睹㢤自禪宗之説既熾而龍谿卓吾之流入室操戈愈傳愈失其禍遂至漸中於家國堯山徐學憲吾師也介束髪受書即聆其緒論凡所著述一以晦菴為宗主而深嫉向之穿鑿割裂入於邪説者年來杜門謝客土苴華膴取此數函刪繁輯要彚為一書曰四書集説付之鋟梓介得而卒業乃喟然曰茲數書者非諸子之説而晦菴之説也又非晦菴之説而孔曾思孟相傅之道也今日者深思逺覽攟摭融結勒成一家言以是紹述前賢啟廸來葉將見學術以正人心以端風俗以釐所謂天理民彛不至澌滅百姓得與於治安之澤者將在於斯事業之大孰有過焉若徒買櫝還珠謂蓺林之嚆矢已也則淺之乎視此書矣
  四書大全纂要序
  余錄四書大全纂要序畢作而嘆曰詳觀四子之書皆本天言道以人治人而非一毫人慾私偽之所得而託也夫子以授曾子曾子以授子思子思以授孟子大學言明徳中庸言誠論語言仁孟子言性善一而已矣孟子歿不得其傳故漢唐以來非無功業才力足稱之士而優入聖學者終鮮即河汾昌黎不免大醇小疵其他可知也濂溪明道卓然續鄒魯之統而紫陽復集其成集註者四書之孝子忠臣而大全者又集註之孝子忠臣也後之欲窺聖人之道非集註何由進非大全則集註之微言奧義亦㡬不明大全一書豈非入徳之門致治之基哉余垂髫即服膺此書乙亥丙子閒手錄一帙朝夕披繹後登仕版垂二十餘年未嘗一日去諸懐嘗見士人童而習聖賢之業及其長而盡棄之且也置聖賢之書於高閣而珍重異端之説服習異端之教空虛誕妄羣趨如騖仁義五常缺焉不講母惑乎大道不昭世風日下也余既以㓜之所學不敢忘又恐世之學者見大全之汪洋浩瀚而不能窺其涯際也因取為諸生時所錄大全纂要稍加損益刻之家塾以為子弟進徳修業之標凖而倂望海內之學道君子由此以求大全之全復由大全以求集註由集註以求聖賢之心與已之心則訓詁之學與性天之理一以貫之豈曰筌蹄之舊糟粕之餘已耶
  四書精義彚解序
  論語孟子十三經之二耳自程子表章大中為四書而聖學之精微愈彰自永樂集諸儒纂修大全而考亭之端緒愈著人知心性之㫖家有洛閩之書所謂繼絶學開太平者其在此歟昔人云士生三代之後未為不幸以其書具而事多也然此不過博物洽聞耳若四書者孔曾思孟心心相印入聖梯階端在於是余為童子時看四書曾取時人講意十數部陳設案頭批㸃較閲茫然不得其指歸求之愈繁而失之愈逺既而詳觀大全有悟入處因手鈔大全纂要一書辛丑嵗復加訂正遂付之剞劂流傳海內矣適庚戌以避賢謝客為兒軰説書一週大約宗大全而參之以䝉引存疑淺説未能有所發明也辛亥歸里復兼取近人十數家刪繁就約然終以集註大全為凖而間有所發明蓋亦即講意中而寓為學之深心焉嗟乎世之人騖於功利也久矣以聖經賢傳為博取青紫具不返而求之於身心以盡其成已成物之實誠有如考亭所謂俗儒異端之𡚁者若果知博文約禮之為仁明善誠身之為豫立戒懼慎獨之為勿自欺存心養性之為事天天人合一內聖外王寜外此而他求乎集成名之曰精義彚觧言其會聚衆長而非出於一已之臆見也夫聖人之道猶天然以管窺之莫能知其萬一行且以是就正於海內賢人君子指示不逮而敢自詡為仰遡魯鄒心傳乎
  四書簡㨗解序
  舉萬事萬物之理盡攝於四子之書而握其要挈其樞易知易能可久可大至矣哉非天下之至精至神至變其孰能與於斯耶自有漢儒之註疏而扃鑰以開有晦菴之註䟽而堂奧以啓學者由此而研窮探索焉於以優入聖域無難也然何以童而習之白首而茫然者比比皆是是皆始於幼學受書之日導之不簡而引之不㨗故耳不簡則理不約不㨗則㫖不明故宋元以後説四子之書者自李九我大全䝉引存疑而外餘皆皭火之光涔蹄之水時滅時涸其亦不足為輕重已近代舉業所宗者多尊張泰嶽直觧一書夫其正講之外旁引曲喻往往歸於君徳王道蓋以是書出於經筵日講藉此以為匡襄啟沃人臣納誨之義則然也然其字櫛句比縷析而貫穿之可謂淺顯之至矣而初學猶或難之因更取而順文敷義手輯一解名曰簡㨗置之家塾無深文奧説取其明白通曉便於童䝉之講習雲爾夫䝉以養正作聖之功也欲仁仁至大同之理也聖賢之書惟其易知而易能斯可大而可久故是觧也雖立説淺近要皆根柢於大全䝉引存疑諸書而無一切離岐背畔襍於佛老之説以蠧人之心志則至精至神至變之理亦庶乎由此而得之矣故序而告諸執經問業者
  先賢卜子集序
  昔者夫子既歿子夏氏設教於西河之上魏文侯尊之以為師而不敢臣也迄於今二千餘年西河之人尸祝維謹罔敢有闕夫當春秋之終戰國之始斯道絶續之闗子夏氏獨留其統於西河之上其有功於洙泗豈淺鮮哉而惜乎未得覩其全書焉乙卯秋㑹裔慤弟筮仕平遙將行亟請於余曰弟不才學製兄必有以教我余曰平遙古西河之域也聞卜子先賢祠在焉是良師也即無欲速無見小利二語推之治天下可矣況一邑乎且子夏氏之言論風指散在論語詩禮家語諸書輯而成之是不朽之盛事也弟慤肅然改容曰謹奉教蒞任二載政通人和乃於公務之暇旁搜博稽俾姪朂手錄成冊曰先賢卜子集問序於余余覽而善之其載在四書者諸先軰發揮良多不復贅語餘則畧加疏説而弟慤亦間有所抽繹雖管窺蠡測無當於先賢之藴奧然數千年散漫之語一旦滙而成書使後之人徘徊想像者以此為登堂入室之藉資伯仲於顔曾思孟如魯壁之再見名山之初出豈非曠世而相感者歟先賢有靈其式慿之矣
  大學管窺序
  大中窮理盡性至命之書也根於尚書符於大易聖人開物成務大經大本化育盡於此矣然中庸但言明善而大學歸於格物然中庸言擇善之功則曰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誠身之功則曰篤行之與大學格物之旨豈不互相𤼵與顧格物之説紛如聚訟終以晦菴為定論至於妙契心悟即傳可以不補而諄諄然補之者所以示後學以周行恐其迷而入於他途也余嘗欵夫子傳道於曾子曰吾道一以貫之曾子告門人曰忠恕所謂一者彰彰矣至其所貫則未顯言及讀大學明徳新民止至善以至於知止定靜安慮本末終始家國天下身心意知而歸於格物本於修身其條目雖分其綱領則合三綱領乃一綱領也八條目乃一條目也一以貫之尚何疑乎蔚州環溪秉淑靈清和之質其人品學問已自範於中行而猶恐學者之窮大而失歸也獨取大學一書詳究而討析之觧聖經註補傳詮格致舉一貫之心傳頓躍然於心目之閒而晦菴之所已發與所未𤼵更瞭然若指諸掌矣非其識見之廣大造詣之精微烏能純正無疵若此哉環溪曰此管窺之言也恐不足以行逺余則曰説理之書期於正當而已學者果由是而知所用力焉知行合一先難後獲即大學而中庸可窺庶幾永無岐路之惑也即以此公諸海內可也
  小學集註序
  古之為教者家有塾黨有庠州有序國有學小學之法自三代而已然矣蓋人生自童年以後嗜慾日增知識日繁自非端之以訓誡嚴之以師保則心志流蕩而不知約束故小學者所以立大學之根柢而大學者所以擴小學之規模也三代教人有序故其成材之易譽髦蔚起禮義成風治安之效權輿於此西漢去古未逺敦崇實行尚有古教之遺自晉魏以來或崇尚佛老或躭習綺靡自垂髫授書而富貴利達之見薰蒸膏肓難以針砭此賢才所以衰乏而治術不登於純熙也昔晦菴朱子集諸儒之成纂鄒魯之緒所著小學一書蓋即內則曲禮弟子職諸篇而引伸之以立教明倫敬身為綱而其所纂之嘉言善行莫不近裏着已切於修身正心之道學者果能循循服膺守而勿失上之希聖希賢次亦不失於令名而其如滛辭邪説離經畔道之書汗牛充棟雖窮年鑽營鉥目劌精究竟無得而學者趨之若騖至於則古昔稱先王徳由是進業由是修乃視為平易無竒而不加務誠可為悼嘆也許魯齋雲小學一書余敬之如神明愛之如父母余㓜嘗誦習竊見魯齋所言之不誣而恐後學之闕焉弗習也故以為欲成天下之材立大學之根柢當奉是書以為䝉養之基乃因茲刻而為之序言於簡首以著其景仰之願雲爾
  聖學知統錄序
  聖學知統錄者述見知聞知之統也自孟軻氏既沒聖學晦蝕火於秦雜覇於漢佛老於六朝詩賦於唐至宋乃有濂溪程朱繼起伊洛淵源粲然可觀其後為虛無幻妄之説家天竺而人柱下知統遂不可問矣余因子輿氏之意而𤼵明之由堯舜而前始自伏羲以明知學之本於天由孔子而後終於許薛以明知學之不絶於人其間或攷諸經史或徵諸先儒蓋推天命人心之自然以𤼵大中至正之極則而功利雜覇異端曲學之私不敢一毫駁襍於其間誠不揣固陋亦欲存天理遏人慾息邪説放滛辭稍有助於化民成俗之意也學者志聖人之道由是而求之水木本源豈不昭然覺悟而知天之所以與我者良有在乎昔論語終篇述帝王治世之要而推其本曰中孟子終篇述聖賢傳道之意則揭其要曰知所知維何亦曰知厥中而已矣知厥中謂之見知聞知不知厥中不可謂之見知聞知也吾願學聖人者從事於格物致知之學
  聖學知統翼錄序
  余既作知統錄矣復續以翼錄者何嗚呼自孔孟以後道之不明於天下也久矣豈道之難知哉天命人心至善之道本自易知不求者失之不著不察而過求者失之索𨼆行怪此其所以終於不知也孔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中行者聖道之醇詣狂狷者聖道之干城也伯夷柳下惠論語以為逸民而孟子躋之聖人之列乃又曰隘與不㳟蘇子由古史則雲夫人而不能無可無不可而尚足以為聖人乎伯夷栁下惠吾從孔子而已然余觀二子之所學實亦有未易及者雖道遜孔子亦亞聖之儔清和之贊良非誣也天運逓衍賢哲代興自董江都以下至髙存之或材力有厚薄學問有淺深時命有隆替師友有淵源徳業不同要皆篤志進修挺然自立不惑異端潛心希古豈非所謂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者耶使得聖人而為之師其所造又寧止是已乎以之羽翼聖道鼓吹六經亦猶淮泗之歸於江海龜鳬之儕於岱宗也余因捃摭遺傳詳為論述俾後世學者知所景行焉至於世所好尚而悖於理與近於理而未深未醇者並不採錄夫豈不欲汛愛兼收誠恐開不正之端倪而未合於天命人心之本然也尚冀海內大賢匡其不逮而誨之若曰知我罪我則余豈敢
  周張程朱正脈序
  道之不昭於天下也久矣俗儒棼之異端竊之吾道之存其有幾乎昔道開於羲文而集於孔子顔曾思孟歴闡其微而其説乃詳蓋皆以衍天命之精也善乎董生之言曰道之大原出於天言道而不知天者豈非臆説哉介生於世逺言湮之日聖道不絶如綫海內挾異説以爭鳴者又非一家一氏天人性命之要學者將失所統宗是用惄焉憂心思有以挽之㑹家藏舊有宋四大儒合刻一書太極圖説張子之西銘固無可增減而程門微㫖與朱子晩年定論一為周海門所輯一為王陽明所輯未免有泛雜之處余政務之暇細加刪削於微㫖取十之五定論取十之八因名其書曰周張程朱正脈蓋周張之學既得於易而程朱之學復得於周可以為孔孟之功臣肖子所謂道之大原出於天者得四子之書誘掖而扶進之昭昭乎其可睹也學者神明其意則知道之本體原於太極而昭事在乎存養知行動靜天人合一誠意慎獨切近分明雖作聖之功可因此以漸進又何俗儒異端矯偽棼竊之足虞也哉
  希賢錄自序
  夫人有志於道則願學聖人而已矣奚以賢為哉雖然聖者聰明睿知有生知安行之美自皇古以來蓋可以屈指計而下此者必孜孜矻矻從事於知行之功以求不愧於天之所以與我者周濂溪先生曰士希賢賢希聖聖希天觀此言也似若等而三之究其所希者何物則亦不過此獨知至善之一念積之至於可久可大未始有二也而前言往行不能無助焉易曰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徳而朱子作小學分嘉言善行誠有功於後世也余屆暮年愈知學之有益歸里以來復輯希賢錄一書蓋隨其目之所見錄記之久而成帙其大綱有五曰為學曰惇倫曰致治曰教家曰渉世中閒復條分縷晰融㑹貫通蓋舉修已治人窮理盡性至命之道大槩已藴括而無遺矣夫朝廷所以設庠序立師儒命司徒敷五教諄諄然惟恐其不詳盡也父兄所以購經史延名俊夙興夜寐鰓鰓然惟恐其不周備也此意何為也㢤亦不過培養涵育陶鎔氣質俾學者就於賢人之歸而已矣若教之不得其要導之未恊於宜其始也敬業樂羣其既也鹵莽裂滅卑者趨於富貴利達僻者入於異端邪説可不痛哉余之此書采古今嘉言善行而取其不偏不倚有倫有序者使有志之士潛心玩索敦勉不倦而因之以考其全䆳其養庶幾修之於家者即可獻之於廷因名之曰希賢錄蓋亦竊取周子通書之義而參贊考亭小學之傳其於世道人心不無小補雲
  約言錄自序
  余幼習訓詁長歴患難心長髮短知慧日枯忽忽遂及四旬念古人於此時乃學問之一大闗頭也若其不悟終不悟矣可不懼耶可不嘆耶顧諸子之言終多雜亂而聖經賢傳莫非淵懿騖之於駢麗之詞則十不得一領之以真實之義則十不失一又況殊途同歸一致百慮名言所不及則退藏於宻者知之書不盡言言不盡意此之謂也顧詳説反約子輿氏以為學者之指歸不有博也則何以説不有説也則何以約得其約也可以説矣得其説也可以博矣癸巳之冬註籍在寓謝卻知交閉戶髙吟追憶舊聞隨手記錄得二百一十餘則分為內外二篇曰約言錄庶幾從此自反以求放心不負天所以命父母之所以與我者存之家塾為子弟兎園冊子爾門人陳晉公盧爾唱見而悅之請付剞劂嗟乎虞仲翔謂世有一人知我者足以無憾夫仲翔文士也士或不能知之餘之言則人之所常言人之所能言者也何不可知之有雖然一言之謂約無言之謂約今此錄三萬餘言已非約矣又保其中之無紕繆耶吾願天下學者從聖經賢傳自求其所為約者則此錄即置之覆瓿奚不可
  讀史綮言序
  讀書不讀史即空談心性終不脫學究氣讀史而不能自具心眼矮人觀塲茫無所見猶之乎弗讀也故必得其肯綮之所在而後一代之治亂本末了了於胸中於以出而應天下事無難矣昔司馬溫公作資治通鑑合劉攽劉恕范祖禹之長捃摭纂述歴十九年而始成後紫陽作綱目與通鑑互相𤼵明是知非通鑑無以成綱目有通鑑必不可無綱目也余先人弱冠留心史學迨中年以後益加研究以溫公通鑑紫陽綱目參廿一全史每有闡𤼵不隨古人論斷為是非而東西周晉及藩鎮河源等類考之尤極其詳核蓋得史學之肯綮為涑水考亭之功臣焉故友人贈之以名曰讀史綮言譬若畫龍者㸃睛不在乎區區鱗甲之間也介風木之餘檢付剞劂以廣其傳庶幾讀者即約以該博騐古而知今世務以通經綸以裕詎祗奉為家學之拱璧耶
  鑑語經世編自序
  古之史皆經也尚書春秋是已迨其後而史自為史矣司馬子長變編年為紀傳表志蓋彷尚書之遺意司馬君實復變紀傳表志為編年則春秋之舊例也然大書特書未暇筆削自戰國以來事蹟燦著善惡臚列凡國家之所以興衰政治之所以得失天道之所以運轉人事之所以推移與夫禮樂名物山川險易賢否用舍兵法竒正莫不備焉是以宋英宗悅之賜名資治通鑑神宗親為製序誠人君宰世度務之權量而賢人君子有志於尊主庇民者所當博綜而詳繹者也顧其為書巻帙浩繁甕牖繩樞之士既非力之所能購其縉紳先生家有是書者往往不暇讀讀之而不能竟竟之而不得其要於是汨沒於腐儒老生之説膠錮其胷臆而不可解史學之失久矣又何問經學也余自甲辰以後閲溫公資治通鑑及王宗沐所增定宋元資治通鑑一週又三年再閲一週乃錄其要者曰鑑語請正於宛平少宰孫北海先生北海曰此經世之要也可命名曰鑑語經世編余唯唯從之迨辛亥歸里廣平侍御寗元著借本鈔錄壬子索歸又閲一週再加増益每叚之下詳畧不等識其所見而論之遂付剞劂以廣其傳數載始竣其工蓋前後有十年之力焉嗟乎溫公之創為通鑑也殫十九年之力萃劉攽劉恕范祖禹之長當時能讀之者已鮮溫公自言惟王勝之借一讀他人讀未盡一紙已欠伸思睡余之為此書也孜孜矻矻獨為黽勉纂述十八代之菁華竊附於丘明國語之義錄古人之書其事較易取通鑑十分之一讀之者亦較逸然讀此書者固能悉通鑑之大畧若不讀通鑑全書亦無由悉此書之本末得評説之源流故余望世之君子好學深思心知其意以經衡史未可窺一斑而遂視為全豹也
  古文欣賞集序
  歴代古文者天地之符瑞宇宙之菁華也自伏羲畫卦倉頡作字而大文啓矣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於是乎易以象之書以記之禮以秩之詩以詠之春秋以正之然後天下萬事萬物之理備焉故五經者萬世文章之祖而夫子刪詩書定禮樂功髙堯舜以此已嗣是則推左傳國語戰國秦季縱橫捭闔其言漸襍兩漢稍稍復古賈誼董仲舒司馬遷班固其最也六朝綺靡日甚唐宋之閒有韓歐諸君子起衰振𡚁蓋必得經之意以為文而後其文足以傳此文之所以與立徳立功而並垂不朽也顧選本雖多精確者少梁昭明太子文選雖稱竒書而專騖詞華真西山先生文章正宗趨向正矣而文體割裂若近日之撡選政者類多從事於古文然或畧而不備或駁而不純甚者批評㸃次荒謬舛錯嗟夫古文者後學之指歸也指歸不端漸且入於岐路矣余里居無事乃取幼所誦習古文推而廣之據摭搜輯考証於左國全本及廿一史各家文集而為茲選始乙卯夏四月至秋九月克竣厥事一心一手不假他人蓋不遺餘力矣舊批佳者仍之訛偽者盡皆削去另出已意其文隨時代為序次不分門類各體具備在人自得之耳雖非矕龍繡虎之彩已盡縹囊緗帙之奧質而有文庶幾乎彬彬鬱郁者也集成名之曰欣賞蓋有取於陶淵明竒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晰之義焉學者倘因文以見道由古文以進於五經即聖人之意可得而求也
  左國欣賞集序
  五經之在世譬諸日月五星也不可以文字目之然聖人不直謂之曰道而亦謂之文故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然則五經而外固難以言文矣左氏之文猶得六經之意者也彼蓋與聖人同時故傳中多所稱述而其博物閎覽不在游夏後也其閒典制軌則聲名文物及盟㑹始末詞命徃來大者固見文武成康之舊小者尚有仁義禮樂之風誠非老莊闗列管商孫吳洸漾權詐之書所可比擬國語乃各國之史丘明取而採輯之其精者皆已入傳或全用其詞或但取其事而潤色以已筆合類校觀其詳畧繁簡燦然可覩矣事與文不在春秋二百四十年者則亦紀載靡遺此在善讀書者詳玩而得之間嘗取而詳訂焉約以百篇竊以為六經之外𥳑古藻麗可為文之程式儀型者莫左國若也豈得襲昌黎之剰語視為浮誇而不錄哉
  兩漢欣賞集序
  文章自六經而外左國尚矣然兩漢風氣龎厚議論騰踔無纎靡險仄之習雕琢斧斲之痕詔令則溫文爾雅奏議則昌明博大䇿論書檄則剴切詳明西漢如賈誼董仲舒司馬相如東方朔揚雄東漢如班彪崔實蔡邕孔融皆一代之傑於文者司馬遷班固之史麟麟炳炳尤卓乎不可及焉遷網羅百代裁斷出以已意而識足以濟之固因遷之跡濳精積思成漢家一代之典此二書者固紀載之精華編摩之奧府也曄之後漢體大思精意亦近之餘既𥳑定左國之文乃取兩漢而閲之灝博光燄渢渢大觀哉其詔令序事之類佳者尤多不能盡錄學者當取全書馳騁流覽未可以是為盡其全豹也諸葛武侯稱王佐才其文與伊訓説命相表裏又豈可以文士目之嗟乎三代既逺詩書所記後人不能盡為裘葛之用左傳國䇿長於辭命縱橫王者治平之事或缺有間馬今之人慾建功立業以為文舍兩漢奚法哉法兩漢而為文猶規之可以為圓矩之可以為方冶之可以為金陶之可以為甓也若曰無法而可以為文則不免岐路亡羊之嘆矣
  唐文欣賞集序
  唐人一代之文其規模製度雖不及兩漢而正大典蔚燦然可觀珠光劍氣磊磊落落焜耀四映洵足以超軼夫六朝也蓋由其時好文之英主立於上而魁碩俊彥比肩林立其文之因時而發者皆有以自見於天下昔昭明築文選之臺姚氏謂為一家之竒書其所選唐文粹一百巻以類相從各分門目雖自謂以古雅為命不以雕篆為工然亦沿文選之藻繪其於詩書軌物未盡洽也余因拔其尤者選列若干首以為窮經考道之助而其閒體裁片叚博大昌明則尤首推昌黎昌黎統宗左國先秦兩漢六朝諸子之文而自成一家闢異端崇聖道孟氏以來未之有也豈柳子厚皇甫湜等可望其涯岸哉故古文至於韓而文之大觀止傳曰觀於海者難為水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為言由其文而觀之亦游夏之流亞也吾願世之讀唐文者㝠心搜抉於昌黎而以其餘羽翼鼓吹之其漸幾於道也已
  古文分體大觀序
  余嘗選古文欣賞集矣搜羅最廣批評亦慎然其集繁多恐後學未能盡渉也近日坊間所鬻者不過古文必讀名世文宗文章軌範攀龍集等然選本雖多瑕瑜兼收且體裁殊淆操觚者莫能辨之餘為諸生時即細閲真西山文章正宗深服其理明識偉有志用世者不可不讀顧窮巷孤陋之儒未易覯也余是以再為茲選首帝王聖人敬慎之㫖次當寧綸綍之詞次人臣諫説之言次紀載典故之書次序記事蹟景物之篇次論䇿條對之文次弔祭問荅之章次傳賛碑銘之屬次書檄往來之語次賦頌詞歌解説辨之類分校十巻而古文之大觀偹矣大約文體雖分而總原於六經秦尚詭詐戰國權術六朝綺靡五代分囂俱不足以稱粹美也漢唐宋以來大家羣起其尚有六經之遺意乎他如李斯督責韓非説難李陵答蘇武楊惲與孫㑹宗王安石書孟嘗君傳後雖其文至今猶存而人既非矣言多謬妄槩不登選學者推此而求其亦可以知余茲選之意也夫





  兼濟堂文集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兼濟堂文集巻四
  大學士魏裔介撰
  
  薛文清先生讀書錄纂要序
  建功立業摛詞振藻熠燿人寰者代不乏人而道徳性命之統不歸焉君子雖雅稱之而或惜其學之未至也余俯仰孟軻氏以後道統之傳漢有董仲舒隋有王仲淹唐有韓退之至宋而周程張朱尤得洙泗之真脈元許魯齋繼之明之學者如曹月川胡敬齋蔡虛齋林次崖羅一峯羅允升顧涇陽高存之指固不勝屈而薛文清公尤為第一人其天資頴秀得之稟賦者固優而沉濳淵粹力學篤行若得及聖門當不在顔曾下然余即其書以測其所學固已可列於游夏間矣近得讀書録二十餘巻朝夕披讀研究奧㫖見其詳明切近總以顯揚性善之理本於太極無一言雜於功利入於老佛信哉其為醇儒而續道統之嫡傳者也乃録其要者存之因付剞劂倘學者因言考道則窮理盡性至命不外是而得之矣
  趙儕鶴先生閒居擇言序
  趙儕鶴先生㓜應大星而生下筆為文章妙天下其時際明運之盛與南樂魏懋中長垣李于田通州李修吾江右鄒南臯諸公以道徳節義互相砥礪一時海內望為祥麟威鳯途出趙郡者未嘗不過鄗上而聆其謦咳分其片札以為榮逾華袞也迨其晩年起任總憲晉冢宰剖露良心連茹衆正適值逆璫擅權奸人比附楊左諸公殞命北司羣賢一網打盡先生遣戍代州卒以老死邉陲故先生之進退闗明運之盛衰非偶然也先生林居時未嘗一日廢書擇言一帙亦其晩年所著中多獨見之語切實體認非欲依傍他人門戶者余擇其言之要者錄出與天下共之以見心學者氣節之本先生之學可謂身體而力行之矣彼揚子作法言而失身於王莽馬融作忠經而比匪於梁冀平居竊仁義道徳之緒論及利害當前而脂韋絜楹之不暇茲其人為何等也餘生也晩余母張太夫人乃先生之甥也成童時提擕至鄗猶望見先生顔貎飄飄若神仙中人嗚呼先生豈徒文章氣節之士也哉
  顧端文先生罪言序
  聖人之道本於天天有太極故有隂陽五行周子曰五行一隂陽也隂陽一太極也天地之所以常存萬物之所以不㓕者太極而已矣聖人有見於此乃揭示天下後世曰性曰䧏衷下民曰有恆而虞廷有危㣲之傳究之心與性非有二也孔孟至善之説實昉於此自陽明有無善無惡之説而天下之好異者紛紛趨於禪宗莫有敢指其非者顧端文先生乃於羣言淆亂之時大聲疾呼力辨其訛而後天下之學者始曉然如撥雲霧而見青天余嘗曰謂無善無惡者心之體亦可曰無善無惡者性之體乎知心性之合一者人心不得與道心叅而太極之體昭昭矣陽明為嘉隆間名臣其功業爛然自可稱述若學問之間闗乎天人治亂天泉橋上之言係告子之剰論子輿氏辨之先生故不得不辨之也陸象山之學渉於頓悟朱晦菴猶目之為告子況公然紹述而為之樹赤幟者乎善乎先生之言曰無善無惡四字就上面做上去便是躭虛守寂的學問弄成一個空局釋氏以之從下面做將去便是同流合汚的學問弄成一個頑局鄉愿以之空局之與頑局其為世道人心之大害一也先生烏得不辨之哉先生之功大矣而乃曰罪言此亦春秋之㣲㫖也愚不揣固陋爰述所聞發先生之意以告天下後世之言心體者
  蔡洨濱先生語録序
  余㓜聞癭陶有洨濱先生能闡明聖賢之學作書院訓四方來學之士又設義田贍族黨建閘濬渠興水利以惠梓里心竊慕之然未得見其所著書甲午夏過蘭若有先生語錄四冊溷淆塵土間無過而詢之者余展閲大義喟然曰是洨濵先生自述其生平得力處也夫洨濵為名侍御抗節批鱗肅寮貞憲既而優遊林下孜孜然著書立説啟誘不倦其中之所得誠有大過人者然吾考明之學者如胡敬齋章楓山王龍谿羅近谿楊復所諸公指不勝屈或純或疵皆為世所稱述而未有及先生者乃今讀先生書則純正和平與胡敬齋章楓山相伯仲而勝於龍谿復所逺矣蓋其學以性善為宗以知行徳業合一為進修之要而尤以明先王之道禁邪説之非為興利除害之大端知言哉昔宋儒論人多刻覈而不近情若先生之尚論則精詳而溫厚取長棄短以是見先生徳器優容汪度千頃倘得居三事之列必能轉移世運底於太和而不屑屑於功利刑名之術者先生自述其聞道於湛甘泉先生信乎其學之有本而可以嘉𠅤後學羽翼經傳也先生之孫子虛為余同年友能繼述先生之學因余數數稱道先生求余刪定批評遂重梓而新之先生之學其再興於燕趙間無疑也
  金伯玉先生語録序
  余為諸生時偶見金伯玉先生疏章侃侃有浩然之氣既而聞其死皇城玉河內心竊壯之
  國朝定鼎後余曾疏請褒錄幽忠時
  世祖章皇帝正愍念明末死難諸臣遂可其奏余雖未識先生面不可謂不知先生之心也今復讀先生所傳語錄而後知先生之學為有本先生之學心學也錄中所載句句收歛退藏非所謂闇然日章者與先生與朱勉齋稱莫逆交而勉齋殉難雲中皆由於講之有素故不以生死動其心文山不云乎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唯其義盡所以仁至仁義者人之本心人之天性也臨事失其本心違其天性而託聖賢之言以自文人信之乎若先生者言顧行行顧言無愧聖賢無愧已心雖與日月爭光可也
  孫鍾元先生歲寒居荅問序
  餘生燕趙之邦樂與賢豪長者遊每聞忠孝亷節激發震動可悲可喜之事輙數十年不去於懷又好逄人稱説或為人所厭聴至遷延欠伸余猶津津擊節不置也憶公車過保陽渡白溝望楊忠愍公墓隕涕如雨拜瞻祠下取駁石痛擊祠前鐡偶人趙文華嚴世蕃等行道之人錯愕莫解余與二三昆弟狂歌上馬竟去既而仕京師則聞公之同邑人孫鍾元先生於楊猶龍又得讀先生乙丙紀事提擕左右滄胥廓園二先生於顛沛困危中險阻憂虞略無瞻顧先生異人哉先生之門人魏蓮陸適以先生歲寒居荅問問序於余嗚呼余嘗惡人之言行不相顧以名教自文其淺陋而其所行無幾微之克肖徒為世所詬病若先生者行而後言之者也行之而後言言太極言定性言朱陸言良知何莫非忠孝廉節之繽紛馥郁者乎先生講學百泉之上從遊者皆海內大賢其著書鴻富茲集巻帙雖少而雍容氣象儼然如覩有徳者必有言非言也徳也余於先生徴之矣若夫無言之㫖見聞之知軻之死不得其傳而濓溪諸公傳之者余似有所悟於中他日願見先生一就正之陶淵明不云乎脂我名車䇿我名驥千里雖遙孰敢不至
  熊敬菴閑道錄序
  聖賢之學躬行為急著述立説其末也自講學者紛紛而去道益遠道本光明也或以講而反晦道本正大也或以講而反鑿嗚呼豈聖經賢傳可不遵而猶須多議論以相尚哉雖然學之不講聖人憂之當羣言淆亂之日正不可不急講焉以正其謬排衆議以定一是引之於光明正大之域則明道之功實與行道相表裏孔孟而後斯道之傳其危如綫周濓溪一出羣議頓息倡明絶學開有宋諸儒之先而元之趙復自姚樞軍中北歸闡明伊洛之學時稱江漢先生蓋亦楚産也敬菴熊子承二先生之後毅然以斯道為已任又與黃岡曹厚菴相為劘切既通籍為詞臣居長安徵逐之地門如氷雪公卿罕覿其靣取宋元明以來理學之書窮硏搜討無間宵晝條分縷析洞厥委源茲以閑道錄示余讀之大cq=572抵以性善為宗以倫紀為凖以窮理為基以主敬為要一一歩趨考亭期於實踐不以渺論為名髙至於辨異端排曲學斷然無所寛假豈不力大而思深者與夫道者治化所從出也空言不適於用君子無取焉敬菴以明體達用之學為斯世模楷一時負笈從遊之士崇尚實學彬彬質有其文廣勵人才以佐
  聖天子菁莪棫樸之化讀閑道錄思過半矣余於癸已年著有約言錄丙午年復著有聖學知統錄大指在乎明善格物而以敬義為立徳之要得此錄乃益有以自信也以是為學者躬行之標凖豈但曰文辭爾雅剖晰精詳巳哉
  曹厚菴居學錄序
  曹君厚菴崛起荊黃間而振鐸成均闡明學脈纂述五大儒語要海內宗之宦長安十餘載所居不蔽風雨繩牀布被圖書蕭然未嘗妄交一人妄出一語蓋昭昭乎省察克治不欺暗室之學也受
  世祖章皇帝眷最深而厚菴亦殫心厥職日以唐虞郅隆之治為經筵啟沃之資然縝密不洩人終莫知也甲午以前作居學錄一巻取先儒之所長而亦不攻訐其短其言一軌於正洵後學之津梁也昔元許魯齋敎授蘇門大闡程朱之學厥後拜國子祭酒毎有陳奏世祖輙嘉納之退則皆削其草生平所至無貴賤賢不肖皆樂從之佩其言終身不敢忘今厚菴其繼起者歟何其窮達如一轍也自明末以來理學之失傳乆矣𦍒際盛明之㑹天下漸有翕然丕變之機而又得厚菴起而躬承之於以拯人心之䧟溺爭絶續之道統將數百年有攸賴焉而僅一時之轉移成就已哉
  曹厚菴書紳錄序
  昔余與厚菴長安朝夕號為良友其居學錄一帙余嘗取之彚於雅説集中特以世之向學者少故未輕出以示人不幸甲辰歲厚菴逝世余曾有詩弔之蓋痛斯道之失人而余有離羣索居之嘆也丁未春爾唱盧子持書紳錄以告曰此傳所聞見於吾師者也請先生序之餘惟理學二字世所不樂聞譬如魚在水中而不知為水鳥在空中而不知為空也亦足異矣今厚菴見道真切其言性善言物格皆有合於先賢之的指論太公望散宜生與余知統錄合而謂顔子不改其樂從戒慎恐懼中來謂明徳與仁皆心之妙用性原不睹不聞見此之謂見道聞此之為聞道龜山三先生指訣在喜怒哀樂未發一語非其見地親切能一一道出乎嗟乎學之不講乆矣而上天厚愛斯人亦終不欲冺㓕故徃徃於晦明絶續之間篤生數人以續其脈厚菴倡之爾唱述之一堂授受詎非斯道之羽翼哉吾嘗訪閩中志學者於陸咸一咸一首以爾唱對爾唱其由此益加精進也考亭在望庻幾升堂入室焉
  李梅邨拳拳錄序
  春日兀坐小齋李子梅邨以入覲北上出所著拳拳錄請曰先生其有以敎我余受而卒業不禁喟然嘆曰學之不明於天下乆矣其弊在於侈言超脫而不尚持循如異端之所謂頓敎者奉之以為不二法門是烏知心性之理也哉故繼善成性之指闡於夫子而發揮之於思孟道本廣大人自隘之強分人我妄生畛域亦何益哉隋之王仲淹唐之韓昌黎不可謂不見其大也考亭之詳宻象山之明敏不可謂不同其歸也即人即天即下學即上達以本該末以始括終用力於神明之地而終身無所忽焉無所昩焉道如是而已矣今梅邨閲書不下萬巻晰義已及十年疑而悟悟而復疑而今且劃然大悟矣觀其名集曰拳拳蓋已有見於天命之性之為至善而服膺於顔氏視聴言動克己復禮之學矣復之不逺尚持循不侈超脫其於聖賢之道奚啻水乳之合針芥之投哉余嘗謂萬古人同一性不可以氣質清濁自生分別安於暴棄而不勉強砥礪以求至於聖賢讀梅邨之錄而益嘆駑馬之不前鞭䇿之不可弛也炳燭之光敢以老而廢學乎
  讀禮偶見序
  聖人之道聖人之禮也故中庸曰優優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敦厚以崇禮後儒如董仲舒文中子張橫渠朱晦菴皆見得此意而曲學每岐而二之於是尊性命者求之幽深藐矩度者視為弁髦中行狂狷不可復見而無忌憚之小人與賊徳之鄉愿接踵而起於世矣非命世鉅儒孰能砥狂瀾而障之乎許子典三學優入室徳不踰閑兢兢然體仁行孝以為天地萬物之根以為淑身善世之具而其用則見之於禮潛心考究直抒所得斟酌於天理人情可見之施行可垂之永乆是誠羽翼經傳扶進皇極之要書所謂禮樂不可斯須去身者是也至於闡發聖學髙明精微有闗極至發先賢所未發又皆禮之真意也故總名之曰讀禮偶見昔者夫子設敎曰約禮與顔子論仁曰復禮治世治心總不外一禮也許子之學純矣許子之見卓矣非仁人孝子焉能言合於經如是乎蓋有參柴之性而輔之以游夏之文殆天篤生之以振興斯道也與吾是以讀之而敬服不能已也
  小心齋劄記序
  顧涇陽先生講學於東林一時海內賢人君子翕然從之望若麟鳳言比芝蘭雖東漢之郭林宗李元禮不能過也涇陽先生官都下時與趙儕鶴魏懋中李修吾相友善厭江陵相之勢炎薰熾思濯之以清冷其所由來正矣然由此塗徑遂分流及熹宗之朝僉壬得志彼其之子以東林講學為詬病假借傾䧟祖述故智卒之羣賢受禍害及國家噫烈矣哉要之先生講學以明道何負於世道人心亦何負於國家也時移事變俱付滄桑而先生之書不廢閒中披閲喜其持議之正羽翼先賢而力闢陽明無善無惡諄諄不已有功於世甚大於此見先生之真能小心也因擇其要者錄之使世之尚論先生者知先生之理學實足以發聖賢之藴而非徒踵氣節於東漢之名流也
  王弇州先生劄記序
  夫士人讀書萬巻能不為古人所欺此固當以識勝也乃學者不失之粗則入於腐談心學而無得於大中之秘論用世而無見於經權之宜均無當於讀書之識也有明三百年來才徳諸臣蓋亦蔚然可紀而以豪傑之才抱經濟之略者余尤推弇州王氏使斯人也而當土木之變必能為於忠肅捍禦之功際宸濠之亂必能抒王新建戡定之猷若効力𫟪陲馳驅南北亦必能為威寧麓川之績無疑也所著四大部稿如陸海神臯足供數載游覽而劄記一編尤其生平得力處獨覽曠懷有內聖外王之㫖焉余素寳之欲以公之斯世謂得此一帙已足廣讀書者之識更不必復問四大部稿可也
  學規彚編序
  學至紫陽夫子而孔孟相傳之意燦然復明於世如永樂時纂修四書五經大全及性理諸書海內喁喁向風其後漸以衰㣲皆由異學邪說簧鼓亂真又舉業之家志在利祿出入口耳㒺有得於身心餘嘗惄焉憂之上書言學政諸事亦既稍稍見之施行矣閒中復與二三友人論及敎法每扼腕於典型之已墜友人曰淵源可接芳規何難復哉且既已知之而復秘之良非愛人淑世至意余曰舊聞是輯願聞命矣師心自用則何敢承乃彚紫陽白鹿洞學規及平川甘泉韜頴諸家而附之以已所纂述知性十八篇大約此編之指以復性為要而性理原無內外故舉業徳業未可岐視為二要在始終勿怠以底於有成而已槐泲之間吾黨篤志大雅者蒸蒸日進願以此意共圖黽勉庶克紹先賢而且無負於
  國家風厲學宮至意也
  嚴既方先生嗜退菴語存序
  學者讀書懷古咸欲致身華膴樹功業於當世而時命艱於一遇託空文以自見如司馬相如揚雄之著為賦謝靈運李白之詠為詩以瑰麗雋爽猶足以蜚聲譽傳不朽而況好學深思秉徳不囘之君子乎余昔下帷鄗南即聞浙有嚴既方先生者天下竒士也覃心著述味道之腴顧山川修阻無由溯洄從之迨入仕途與存菴嚴子握手定交數數述其先人家學余心焉嚮徃猶未得讀其書也迨請告歸里存菴始以嗜退菴語存見寄誦之既卒業作而嘆曰其性命之㣲言名敎之樂地也乎跡其內編一巻持身接物經世濟變之道罔不備舉而尤以立誠為本高識為用此先生之學之所見端也夫天下事非誠不能動非識不能照誠以運識蔑不濟矣至其論學也尊考亭而不斥象山尚河津而不黜餘姚道在人倫日用極於何思何慮深明蔥嶺本末而終不惑於虛空法界之説可謂卓然獨立見聖賢之藴奧者也竊以為此一編也可以𢋫近思可以續小學其嘉惠後學者良非淺鮮使其馳驅當世翊贊
  皇猷房杜姚宋之業何難追蹤古昔而鬱鬱以韋布老也豈不惜哉然先生之學傳之於存菴而存菴之學足以繼先生而振起甲辰大魁天下二十年來慇慇講幄敷陳無隱稱侍從名臣視夫藩溷設筆仰屋視椽窮年思索而無補於世敎者亦相去逕庭矣而揆厥所由果誰氏之貽耶昔宋景濓方希古崛起兩浙文章為一代所宗而學皆有本既方先生其繼起而雄峙者歟漢人唐溪典稱延篤曰若使尼父更起於洙泗君當編名七十其先生之謂乎余服膺抽繹不忍釋手因為之序而與海內共見之
  南牖日牋序
  暇日過能仁寺百貨駢闐書賈攤書石砌上中一巻塵䝉尤甚發而眎之武水王佐之先生南牖日牋也購置案頭每公退抽繹數條如入羣玉之府如躋仙掌之峯濓洛闗閩洞見原委西竺東王咸指偏弊嗟乎隆萬以來學者悠謬離岐也甚矣而此牋獨得其正博而約收之深而顯出之不拾人牙後唾曹峩雪所謂不以有限之隂供小技不以無本之學誤生平者豈虛語哉因嘆世儒依傍門戶徒馳騖相引重為名髙而篤志沈䆳之士不尚聞達乃能窺理道之奧窔如先生者可不謂豪傑之士哉然而先生之書余始雖未獲見之而及今猶𦍒見之恐四海之大六合之廣名山石室之藏所在多有而卒以名位不顯遂致淹沒者是始終不得而見之也是則有望於當世之網羅放失者也
  楊忠烈先生文集序
  嘗讀明季諸書至楊左諸君子以忠節被害死未嘗不涕泗交頤有郭景純投筴之嘆曰嗟乎善人國之紀也忠言道之典也滅紀廢典其可乆乎昔李杜隕身於漢室楊左奮節於明時並以元黃之戰致世運顛覆揆厥所由今古同軌矣猶記兒時讀書先君子側每見邸報則憤憤不平或驚呌失色余因恠而請焉先君子愀然曰童子烏用知此然余時已竊知楊忠烈先生為正人第一繼以擊奸為逆璫讐殺心甚恨之使當時能早用先生之言殱除閹豎俾海內正人㧞茅彚征亦何至二十年後國事大壞遂以淪亡哉興言及此往事已不勝嘅時移事變獨有遺編殘瀋足供後人慿吊而先生産於楚其遺文亦在楚直指使者李君望石自楚還蒐采而補輯之以一編示予讀未及竟耿耿長虹之氣如在屋梁落月間烈矣哉先生之所為也吾聞嘉靖時忠直最著者如忠愍公丹誠激發日月爭光而先生生於陽九之季遇害尤慘豈清白子孫之苖裔耶何世有高節異時異地而同揆與余既慕先生忠節又嘉李君之意將付之剞劂以廣其傳夫先生之忠節固不待文而傳而況其文又足以傳也奮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聞而興起者其在先生之人乎先生之文乎
  張湛虛先生雲隱堂文集序
  雲隱堂集者相州張湛虛先生所著也先生由進士起家縣令以循卓考選諌垣直聲震天下洊陟京卿擢兩粵總督功績懋著遂內召為少司馬晉兵部尚書總督薊遼既而先推之張福臻至先生議別用適二親年高疾作請假送親旋丁憂里居流寇遂䧟河朔入京師先生東走海上南渡淮僑寓燕子磯值馬士英阮大鋮用事忌先生之才且先生與黃石齋劉念臺交切蘭臭尤其所排擠故不肯推轂日以報復恩怨為事藩鎮相攻人心瓦解
  王師渡江平定南服先生乃從容北歸以終制請優遊林下十有三年而終世莫不嘆先生之為完人且羨先生之福徳深厚而余讀其遺書低徊嘆息猶以為先生之所以為先生者不盡於此也先生人品學問最高文章經濟俱裕膽識兼長擇友最慎其於天下事揆度審處𮌎有成竹風發雷起可以撥亂反治濟弱扶傾而當九有鼎沸流氛射天之時乃置之濩落無用之地此天數也先生且柰之何哉餘生也晩未及從先生遊然余友楊猶龍申鳬盟殷伯岩皆數數稱先生於余此三人者先生皆友之又讀青壇成相國鍾元孫徵君之序如見先生老成典型至讀先生之嗟隱賦抗顔古昔慨想巢由棄功名於刀爼之際甘糠粃於絶粒之秋鷄林鶴峙鷗渚鴻遊信吾生之行休覺忘機之可樂真所謂自為寫照者矣大約先生之為令也似元魯山陳太丘其為諫議也似魏鄭公韓魏公其總制百粵也似韓襄毅王文成而其晩節徜徉於山光水影殘花枯碁之間則又似陶靖節白樂天易曰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若先生者可謂出處不失其正者也先生之嗣上若在木天與余數相過從而令孫子大又與余猶子勰同鄉薦癸丑春正公車之役乃以先生文集屬序余故論述之若此俾千載之下過滏水者慿吊唏噓而思先生之為人焉若先生之立言銘旂常夀金石與功徳並傳不朽又不待余言之娓娓也
  孫鍾元先生歲寒居文集序
  文亦難言矣古今之為文者奚啻數千百人而傳於世者固寥寥也左丘明司馬遷班固范𣋌以及陳阮潘陸任沈邢魏此皆有意為文者也今世所尚者惟此唐宋八大家之文耳八大家之中昌黎能因文以見道然亦未免有意乎為文也若夫無意於文而文自工者惟周程張朱數子耳周子之太極程子之易傳張子之西銘朱子之奏議論序皆不事鞶帨藻飾而燦然犂然理至者文自不可易也子曰辭達而已矣説者以為文不離質得其中也而世之學者鏤心鉥目搜竒考異每薄濓洛闗閩以為此特説理之言文則必如左丘明司馬遷班固范𣋌之疎宕典蔚也不則如陳琳阮瑀潘岳陸機等之華贍駢麗也不則當如韓昌黎栁栁州歐廬陵蘇眉山之錯綜變化也是則知其一不知其二見雕繢黼黻之美而遂謂裘褐非衣之適乎聞笙鏞柷敔之音而頓忘土桴之非樂乎以是諧於天下人之性情性情則末也容城鍾元孫徵君生平落落大節屹立不磨不淄素以劉靜修胡敬齋自期許隱跡蘇門敎授生徒耄而好學初無意於為文而自壯及老隨所渉歴子弟彚鈔勒為一編蓮陸諸公為之捐貲鋟本合其問荅醇備無疵居然全豹以繼靜修先生之後無疑也徵君為濓洛闗閩之文而謂有異於班馬韓栁之文哉徵君年八十餘矣靈光巋峙海內以為河朔遺老他日史臣之傳其亦有所取於此雲
  金息齋先生文集序
  文章自六經語孟而外當首推左丘明屈原司馬遷班固為嫡派而韓文公起衰八代歐曾三蘇繼之茅鹿門先生遂有八大家之選自是海內操觚之士咸知所崇尚焉譬諸山六經崑崙也左屈班馬五嶽也韓歐諸家則亦峨眉九華天台雁宕之屬矣譬諸水六經星宿海也左屈班馬四瀆也韓歐諸家則亦涇渭汾汴之屬矣其他風雲月露軋茁險恠迂腐餖飣散漫悠謬號為文者不可勝紀要之不可以言文也余自舞象時即聞息齋先生為邢州太守吏治循卓固不待言而加意作人化嫓文翁時心切嚮往之其後二十餘年乃得與先生同朝又寓居相近數從先生請益先生亦樂於接引論及文章一道未嘗不嘆時尚之浮靡也及叩先生之生平得力處未嘗不言八家之典型可式也余益心折然是時先生既在政府余方長憲西臺窺豹一斑莫睹美富迨已酉秋先生之孫大年為徳州守出先生全集命余為序夫以先生之文之未易窺測也諸先生業已序之餘何庸復贅曷即先生之論文者為先生序之可乎先生之言曰文以理為主氣為輔而不可離乎法又曰文之不朽於天地間者理為之主法為之輔而巳矣又曰法度之文如大將用兵如士師用刑又其序李習之全集曰以仁義之㫖求之庶幾不失作者之意序尹河南文集曰文貴簡而能為簡者非易言嗚呼讀此可以知先生之文繩凖於八家而陶錬於左屈班馬究其原本實出於六經語孟錯綜變化有倫有則卓然稱古文辭焉先生為鹿門先生之曾外孫通經學古淵源有自宜其文之所詣髙深廣大矩度淳雅無偏無駁一至於此也先生位至三公燮理宏化寅亮天工我
  朝定鼎覆載天下涵育羣生先生翼贊之力為多鞠躬盡瘁夙夜匪懈常以懼之一字自盟於心而又以之朂勉同列故始終荷寵遇於不衰易曰謙謙君子利渉大川書曰恭儉惟徳作徳心逸日休先生有之立言由於立徳先生之文蓋與道為一矣
  張玉甲文集序
  天運郅隆有聖君主持於上則必有賢臣輔翼於下而尤賴有正大真醇之儒於古昔聖賢心學之傳講明而闡繹之然後道統與治統相維而成久安長治之盛此歴代所以尊崇而矜式之而越在有宋則周程張朱為最著説者謂其得孔孟之心傳續千古之絶學誠非誣也然非真知灼見尊信而不惑奚克臻此哉張君玉甲系出橫渠後自其先世徙居京師家學淵源即以西銘正蒙為窮理盡性之階梯入籍以後宰試武林典禮南宮俱有賢聲視學三吳三吳為文章淵藪往者士子競好綺靡工於鞶帨張君則力追古道以致知力行之學身先多士而猶恐其無所縁以入也復著孝經衍義儒宗理要二書俾之循誦服習不為岐途所惑而東南之士風無復有風雲月露之繽紛矣遷蜀少叅有㓕寇功補任青齊齊俗習於舊染難以猝治如鬭鷄走狗六博蹴踘以及師巫咀呪滛詞誕説之流不可勝紀張君深念王政之大當先敎養故蒞任以後惟漸次為之勸諭而譬解使之盡棄其舊而謀其新而異端曲學尤在所禁其要在敦學校重農桑崇孝弟興教化使人皆知繼善成性之本指以不至於放僻邪侈而巳此豈非明體達用道統與治統相表裏者乎至於五經之論三敎之説朱陸之異同諸子之緒言分別取舎皆窮源極𣺌而其文章如布帛菽粟自然典雅光氣璀璨又其餘也向者余亦嘗從事於程朱之學矣今視張君之正大真醇持論不刋而猶覺余之僅得其郛廓而未窺其精㣲也然或者且曰張君之學僅見於一方而猶未及於天下也倘得躋公卿熙庶繢理學文章沾丐海內使海內之儒者皆知由周程張朱以定其趨向而漸臻於孔孟之閫奧其於聖學不益高大而光明乎噫治之興也自上達下化之行也由近及逺傳所謂觀於鄉而知王道之易也今日者
  天子方放黜浮靡敦崇實行安見張君之學不且由一方而漸及於六合以內漸及於四海以外而因以導揚太平盛治於無窮也哉吾是以信張君之為輔翼世運之人也







  兼濟堂文集巻四
<集部,別集類,清代,兼濟堂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兼濟堂文集巻五
  大學士魏裔介撰
  
  唐詩清覽集序
  兩漢後詩莫盛於唐蓋國家設科取士一代心力所聚而君相復有以倡之故作者比肩林立其間新聲曼衍有乖元音者固多若夫豪傑之士敦倫重節憂國愛民投姦樂善孤鬱不回之意亦必於是發之唐詩度越六朝者以此非止攄詞廣贍也乃後人於詩以為酬應耳目快意適觀之具其所爭者在乎聲調氣格六義之指缺然不講自唐人選唐詩諸集已開濫觴髙安擇而不精濟南竟陵波流日下使古人精神不復表見於世風教淪沒失豈少哉余嘗發憤歎息以為古人既沒而可使復生良有賴於後人之論述也試考諸家若李杜元白牧之仲武雖所作不無出入然其持論必義存得失意歸諷諭言之無罪聞者足戒流連光景非所嘉尚何至後世蕩然無存雕金篆玉以為工取青嫓白以為巧遞相沿襲求一言之幾於道而不可得也余為是選首推有唐一代興亡治亂之故次察累朝賢不肖進退制度興革之由再稽士君子立朝隱林之槩民物盛衰聚散之情然後得其意之所在以為去取蓋作者言志之本燦然可覩矣本集各選采蒐殆遍曹好不隨人棄我取光景之詞固鮮若淫艶浮靡者盡屛不錄凡一歸於六義美刺之㫖而騷人深致亦往往有水乳之合焉太白雲自從建安來綺麗不足珍聖代復元古垂衣尚清真夫詩不清真不足言志不清則亦不真清覽名集義取諸此至於諸賢之事跡議論可為尚友之助編綴巻末俾學者流覽亦論世知人之意也嗚呼六朝固不足論唐與漢魏各有其時代人才不必相同若謂後人必屈於前人則賡歌後無三百矣唐不及漢魏亦氣格聲調之末論而言志者所弗取也由唐人而溯洄之彬彬乎質有其文即大雅可復興於今日矣
  薜雨堂唐詩選序
  唐詩之選非一家矣有唐人選唐詩有後人選唐詩如朝英國秀篋中及近日歴下竟陵皆選之尤著者也然古選立意造論各該一端已為識者詬病而歴下或失之板滯竟陵或失之纎細故論者以為髙廷禮品彚一書迥然獨步然而簡帙重大或有多而不精之失則唐人之真精神不可滅沒者猶未能毫髪無遺憾也吳先生為清時名侍御批鱗折檻鐵面氷心海內欽為威鳯天子重其風采乃其所自為詩崢嶸頴異有錢鏐怒射潮頭之氣而意旨必歸於和平風調必出於渾䆳深沈博綜力勁澤鮮余故嘆服以為得於古者深矣茲出其所選唐詩示餘人以代別體以類從雖大勢因廷禮之例然採滄海而獲明月伐南山而取豫章世俗所稱道弗絶者往往見刪而妙義佳篇久在佚漏者一一標出於是古人之真精神不可滅沒者始另開生面而燦然畢陳於吾前誠風雅長城藝苑指南也操觚之士得此而枕秘之豈復有下等詩魔入其肺腑哉謂此為唐詩定本可也
  宋轅文詩序
  傳曰不有君子其能國乎然則不有文章川岳之氣將黯淡無色也在昔明祖崇文敷治龍門郁離二子振其英藻以黼黻一代之治其後李空同何大復李於鱗王弇州諸家並雄長詞林後先嫓美郁然有章矣隆萬以後士乏懷古志識日卑精華果銳之氣半汨沒於八股帖括間所謂化天下為學究殆非虛也至雲間陳李諸君摧陷廓清力為西京復古之文而宋子轅文實左右而為之前驅天下莫不知雲間之學非雕篆佔畢之學而司馬遷班固李白杜甫之學也豈非本沃者其枝茂實厚者其聲宏哉然陳李數君者不數年間俱已物化而轅文如靈光巋峙四方之學者以為古道依歸乃轅文之學日以卲文日以竒其詩亦日以深且遠此其寄託之重蓋非偶然也轅文幼而孤得遺學於其先人常有憂患之思而又與諸子共為古學敦尚風節故晩出而其名益彰茲者出其全詩示余有芙蕖出水之姿無鏤金錯彩之習豈非元音再作而鼔吹風雅者乎昔韓昌黎雲神聖之君既立殊功異徳卓絶之跡必有竒能博辨之士持簡操筆從而寫之然後帝王之美巍巍煌煌充滿天地今
  聖治聿新化洽南北制禮作樂日以蕃變則紹述雅頌追美商周非轅文孰與歸若其羽翼正始矩步先民為海內詩人冠冕又不待余言之畢也
  今詩溯洄集序
  東華十丈塵裏簿書鞅掌日無寧晷歸而困𢢑偃臥竹香齋中尋華山處士睡方門外有剝啄聲輒怫然不樂豈復有拈鬚高吟之致然余於他書掩巻嗜臥獨至於今之文人才士其所為𤼵抒性情慾歌欲泣之什不覺投枕而起三致意焉嗟乎謂古今人不相及豈盡然哉猶記前輩論文有雲來春花鳥非復敗梗枯枝詰旦風光豈是殘煙剩雨文固雲爾詩亦宜然自三百篇以後詩凡幾變矣衰於春秋戰國盛於兩漢衰於魏晉六朝盛於唐衰於五代宋元盛於明衰於萬歴以後盛於皇清之初人心釀世運世運變人心良非偶然變而不失其正則有心世道者之責也今海內言詩者頗多然綺靡淫佻之習流蕩忘返比於蜩䀨蟲吟而憤激悠謬之詞襍出不經亦豈鸞鳴鳳噦耶將欲垂示來葉釐正風氣難已余於唐詩有清覽之選凡言詩之㫖載於諸家詩話及余所著兼濟堂詩話中於我
  朝詩有觀始之選一時操觚之流刮垢磨光刓精劌目咸以大雅被服厥躬渢渢乎其盛哉數年以來復有仕籍縉紳先生及菰蘆中布衣賢士所作發抒性情慾歌欲泣之什或得之投贈或得之選刻每有所見不敢荒忽必擇其雅馴而意指雋永者令胥史録之赫蹏積日累月盈箱滿篋如入五都之市百貨駢闐行山隂之道千巖競秀辛丑之春楗戶無事大加澄汰芟削存十之二雖集中諸人有識與不識然余既與之生同世生同時矣今得讀其言志之作而聞其欲歌欲泣之致抑揚感慨之聲或闗於典禮製作載朝廟之鴻猷或協於倫紀游覽拾香草之名物彬彬乎各有其義非無當於正變也詩不云乎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詩人好賢溯洄於方舟之間不敢言勞余茲溯洄於鉛槧之間豈敢薄視風雅使文人心靈淹沒無聞而不表揚於後世乎是余茲集之志也夫是余茲集之志也夫集既告竣因取詩正詩源時人諸刻論詩有合詩教者併錄於首使世之學者得以覽焉
  宋文康公王文安公選詩合刻序
  五嶽並峙於中原而嵩室居天地適均之間星應軒轅徳為物母往往篤生瑰瑋之人撐持世運其為文章詩賦亦備淳淑清和之氣余蓋得之文康宋公文安王公雲文康公以循良著聲任遵化廵撫值
  國朝定鼎後首卜金甌開創之業多所審定蓋以徳重者而世鮮讀其詩文安公以書法特稱官禮部尚書蓋自中原板蕩騏驥中蹷詼諧玩世古狂故態一寓之於書併發之於詩世人能讀其詩而不得其所以為詩嗟乎詩者心聲也顧不可因此以思其人哉余讀書中秘受知於文康公而大宗伯之子藉茅余同年友也故嘗隨侍文安公清讌聆其言論因是以深悉二公之為人並喜讀二公之詩蓋文康公之詩秀色可餐如赤城霞起玉山照人嘗自擬於儲侍御而其實不止侍御也文安公之詩磊落英多如龍躍天門虎臥鳳闕嘗願學於杜少陵而其骨巳似少陵也並駕齊驅奉為雙璧豈有優劣之分乎況文康公之長君牧仲枕籍騷雅沈酣三唐海內操觚之士莫不推為壇坫之長則中州人物自何子大復而後善言詩者必歸於文康之喬梓無疑也余久寶之篋笥友人見而悅之請刋布以廣其傳韓昌黎雲李杜文章在光燄萬丈長舉此二語以況二公誰曰不宜若文康公之相業彪炳同於房杜著在國史余則詳之他日茲不具論論其詩
  楊猶龍詩序
  詩心聲也今之心猶古之心何分於三百篇何分於漢魏六朝何分於唐宋元明與夫今之人標新領異不受羈縛靈快無前自得其所為真詩者斯足矣余嘗見庸人為詩甫出口巳覺酸饀而大家著述歴千百年如方啟之華此何故靈快與不靈快之異也今大河以北燕趙之間豪於詩者則必首推吾同年楊子猶龍氏猶龍賦卓犖之姿於書無所不窺而徳機淵䆳識量夷猶天下之務無不了了於胸中者而又無一足掛其胸中蓋有柱下史之風草𤣥不足為也以其緒餘出而為詩則皆性情沈摰之章忠孝流連之致每於時事升降賢否進退民物哀樂之際未嘗不反覆頓挫愾然嘆息焉不祇登山臨水歌風嘯月矜句字之竒險備追琢之能事而已也嗚呼此自得其所謂真詩者而豈矉里之冶容邯鄲之學步所摹擬其萬一與且楊子具知人之明而接引如不及其所奬借皆天下第一流賢士大夫日輻輳於其門得領其謦咳者如覩勃律羊脂吉光鳳羽網珊瑚於海底而飲玉露於金莖也然則楊子之詩又烏足以盡其所蓄哉夫太行大陸之間往往生有異人逺不具論近如趙儕鶴劉簡齋孫二如茲三先生者其人品文品詩品皆足千古典型在望繼起而方軌並駕其楊子乎余既以此望楊子楊子亦不得不以此自任也珠玉滿篋尚不欲出以示人宋玉叔申鳬盟諸子皆強之曰有詩如是譬如涌千葉蓮百寶光明雖欲秘之一室得乎魏子時在座中曰唯唯乃為敘而刻之玉叔諸子者亦皆一時之異才也
  梁玉立悠然齋詩序
  恆山嵯峨而東下滹沱分星宿之派右轉而至滄海鎮州誠河朔一大都會也夫其山水竒所産人物亦竒昔冢宰梁乾吉先生生際嘉隆之代文章徳業吏治武功麟麟炳炳著在國史時則余家少司馬子惠祖以邊功捍禦西陲兩家勲名先後方駕不止以姻婭稱莫逆也迄今百年玉立大司馬英英魁碩奮起而紹先業受世祖章皇帝付託久任樞宻竒謀大畧多其擘畫海內頌為偉人中外倚以安危而其文章筆舌妙天下著之為詩者其緒餘也玉立之為詩不屑屑摸擬三唐陳蹟亦不屑屑取青嫓白如近人彷彿於鱗七子等聲調氣格之間唯是枕籍六經沈酣諸史應制記事陳大雅徳音之辭詠物懷人備風人香草之義蓋燕許大手而非元輕白俗郊寒島痩之所得而企及者海內之言詩者得玉立一字一詠莫不珍為天球河圖空青丹砂而玉立虛懷自損猶於公退之餘手披一編吟哦不輟其詩之高華矜貴而不佻淵泓靜毓而有本非偶然也昔者風騷以降漢魏下至六朝而詩弊唐初乘一時元氣之會名公鉅卿起而振之開元大厯之什由是丕變今乘元氣之㑹起而振此道者非他人必玉立也昨歲集為若干巻友人刋之於杭而徵余言以序余自顧與玉立為髫齔之交況數載以來復承
  朝廷恩遇或同侍帷幄或共承飲讌玉立之文章徳業吏治武功亦稍稍覩記其梗槩則於玉立之詩或亦窺豹文之一斑而見吉光之片羽也夫玉立之詩之美而由於祖澤之厚與其身之文章徳業則世之讀茲集者其勿易言詩也夫
  嚴顥亭張譙明諸子詩序
  風雅之道闗乎人之性情亦時運所由徵其盛衰也栢梁登歌以後盛於建安曹氏父子虎視蓻林而仲宣公榦偉長元瑜徳璉孔璋諸君揚鑣分路時則西園開讌南皮登臺可謂極朋友之歡倡和之盛矣沿及六代作者間出若庾鮑顔謝後先頡頏並擅時名即習近綺靡何得以是少之李唐復尚清真自陳伯玉力挽頽趨踵事增華則有若楊盧四傑王孟諸家迨李杜集成光燄萬丈錢劉嗣響亦其徴也有明自伯溫季廸振徽於前而袁楊諸君和之洎𢎞正則有李何邊徐數公嘉隆則有王李謝吳諸子一時才華飈起若珪璋並陳塤箎葉奏猗歟休哉夫其盛也必有數君子乘時端化倡明雅宗以發抒天地精英澄湛之氣而其衰也遂曼聲雜進人置一喙狂瀾莫砥世變繫焉豈掇辭掞藻者之過歟抑未揆其本也以今觀譙明顥亭錦帆尚白諸公皆當世之篤於性情者也擬議所搆追美風雅卜子夏曰發乎情止乎禮義四始之歸殆庶幾焉暇日以所彚梓近詩屬余序余數從諸君子游觀其引繩削墨遣調馳情莫不涵濡騷選憲章盛唐而北地信陽厯下弇州之盛殆掩映而過之夫八音競奏總為韶濩之聲衆爼遞陳並貴鼎實之味以是鼓吹元音掃除綺麗可也今景運方昌諸君子追躅先民力崇正始鐃歌朱鷺曲備凱旋樂舞赤蛟祀嚴郊廟金聲玉振一代製作將有賴焉奚止凌轢開元睥睨黃初已哉
  沈繹堂燕臺新詠序
  沈繹堂弱不勝衣朗然如玉山照人在翰苑中為文章第一流今
  聖主以才堪治民乃授大梁千里之寄蓋古者出為諸侯入為卿士之意也將行彚數年所為詩示余余正襟危坐而讀之喟然曰是何其溫厚和平深有得於風人之㫖哉夫二南為正風周召之所以宣王業也邶鄘鄭衛諸國為變風亦賢人君子感慨時事之所為作也今繹堂分臬大梁地瀕大河所治者杞鄭之故郊自亂離以後民之奢者思儉淫者思貞又連歲困於鍤畚之役望治之思廹矣必有學道愛人以先王之風整飭黎庶者乃足以更化善治繹堂真其人也吾聞聲音之道與政通繹堂之詩本於性情之正風調高潔故不為婉縟之體綺麗之音而一復元古清真如李青蓮所云一篇之中三致意焉然則繹堂之詩豈獨稱雄於雲間巳哉即以風示天下可也
  張素存內翰詩草序
  玉堂鸞坡文章之府也故文章之士必歸焉文而發之於詩文之尤易感人者也是以春秋大夫燕享之際賦詩見志而漢唐以來文人罔不厭飫於茲其光燄之盛者一時傾慕奕世傳誦焉乃説者謂詩必窮而後工彼東山豳風諸什行行十九首之作豈盡騷人逸士之所為耶大約國家值昌大之運光岳氣闢貞元㑹合則必有英偉魁碩之彥起而申暢之宗方城有雲朝廷使可無文章之士則鳯鳥不必鳴岐山而麒麟為檮杌也壯哉言乎余於詞林諸君子雖謬叨同署而東華奔走聆誨之時頗少蓋自癸已甲午以後諸同人散而官於四方或存或沒唱和之事遂成絶響矣今年夏初張君素存以其所為詩示我曰公言詩已久必有以益我也余讀未竟而光氣逼人若干將之燭於牛斗並刀之剪夫秋水也若騕褭之不可覊靮而江河之一㵼千里也因喟然歎曰是其宣暢昌大之運而以文章名世者乎雖然詩之為教優柔敦厚足以和人性情故唐人謂天子近臣不可以不親風雅其學之所自亦往往有傳昔杜子美謂詩是吾家事而實本於祖審言蘇子瞻筆舌妙天下而實本於其父明允今素存曲江風度玉山照人顧循牆傴僂其身弱如不勝衣其言吶如不出口蓋本於公選先生之教是其於詩也以秋實蔚為春華而非僅矕龍繡虎為世人坫壇之赤幟已也余故述而序之以質諸今之為詩者
  宋牧仲詩序
  詩之為道大矣海內作者比肩林立而名家者尠何也非積學不能作非深情不能作非大雅不能作其弊亦非一端曰靡曰放曰僻曰泛曰蕩曰俗曰艶曰腐曰湊曰漫是數者於詩之義藴皆無取焉謂其有所不足也宋子牧仲之為詩久矣其天姿敏妙蒐獵最博屬韻和聲宮商必諧稱名取類考証必確採華擷實輕重必勻而內以達其自然之識外以通乎人事之變學富情深歸於大雅而已矣往歲以栁湖草示余今歲入覲又得讀其將母樓詩以忠孝之忱抒溫厚之㫖擬之漢則枚乘十九首擬之唐則張燕公應制諸什也擬之明則何大復李於鱗近體諸作也牧仲詎有心於嫓肖之哉備乎中和左之右之無往不宜耳牧仲昔與賈子靜言詩余深服其論載之溯洄集首以風示海內作者牧仲之自為詩宜其卓然大家無所不足如此也余嘗謂詩道國朝最盛軼宋明而方駕於唐中州詩人有十餘子牧仲後起而上駟絶塵也後世論詩者當以余為知言
  楊猶龍續刻詩集序
  古之善為詩者莫周公若如闗睢麟趾豳風東山及大小雅文王瓜瓞諸什大抵皆周公作也顧周公大聖人也不可以詩人論後世善為詩者晉有陶淵明唐有杜子美宋有蘇子瞻明有李空同其他作者林立要不得與之方駕齊驅雖其學力之深厚哉亦由其得於天者有獨至也然是數子者當其聲譽蔚起海內人士仰之如祥麟威鳯景星慶雲希一炙其光儀不可得而其遇合往往不偶或解綬彭澤或潦倒夔峽或逺謫瓊崖或縶繫廣信當時既惜之而後世讀書懷古者亦往往抱其遺編欣賞擊節高歌欷噓嚮往不能自已嗚呼才人之生也實難數百年而生一人天殆將與拯溺亨屯之五百名世同其秘惜鍾異而世人顧喜摧折妬忌阻其登進之路毀其震煜之名何也然天下忌才者雖衆而憐才者亦復不尠是以陽春白雪遺世獨立之章終不淹沒於酒媼醋婦之手而留其萬丈光燄比於日月雲霞以待有心目者之快覩詩曰鼓鐘於宮聲聞於外鶴鳴於九臯聲聞於天此言有其實者有其名也又曰風雨如晦雞鳴不巳既見君子云胡不喜此言君子變而不失其常詩人有好賢之美也若吾年友猶龍楊子其近代詩人之冠乎沒已數年矣令子履吉與廣平申鳬盟鷄澤殷伯岩裒集其所為詩付之梨棗先是猶龍生平所為詩無弗示余者今既盡付履吉而鳬盟諸子又廣之雖有遺失巳得十之八九矣余惟猶龍詩才之妙清新俊逸兼以波瀾老成出風入雅鳳翔鸞翥歴下竟陵之學不足道也其人品卓絶胸中五嶽森立故下筆無一㸃塵蓋嘗撫一巻而太息對萬壑而㝠心自少至長未嘗以家人生殖縈其慮而汲汲若失者惟知心友朋視為性命生死以之書屋數楹襍植名花閉戸高吟動經累月望者視之為天人矣丙戌丁亥詩已工己丑庚寅以後超忽入神至蜀道閬中則人謂子美復生然卒鬱鬱不得志以死縉紳先生聞而悼痛孤寒之士為位而哭哭之而涕泗交頤者指不勝屈余則尤驚心於龍標之五溪夜郎微之之殘燈冷燄子敬之人琴俱亡也悲哉今猶龍詩集具在咳唾皆為珠玉宛轉自成文章鬼神能促其方至之年而不能促其不羈之才世俗能扼其華膴之仕而不能扼其磊落之氣崔嵬險道浩蕩煙波能憔悴其童僕行李疋馬布颿而不能銷鑠其精思湛解也猶龍之詩與人繼淵明四子之後無疑矣昔徐昌榖自選平生所為文録曰迪功集及病且死抱以付其子曰傳我必獻吉也而余與猶龍交情著聞海內知猶龍宜莫余若者向已誌其墓故因履吉之請而復為之序其弇鄙不文知不足以擬獻吉闡幽光而問竒字尚有望於今之皇甫先生雲
  申鳬盟詩序
  余聞申子鳬盟有年矣未及一握手也數過猶龍案頭得讀鳬盟詩數篇為之擊節猶龍曰是未足盡之也曩者天運板蕩滄海橫流余與鳬盟及殷子伯岩誅茅廣羊之間登高長嘯時人莫測儼然杜陵野老與高李二子氣酣吹臺時也今余珥筆秘省而鳬盟方閉戸著書不問人間事吾不能測其學之所涯際矣余又不禁心折癸已夏大雨數旬燕趙皆為澤國申子重趼千里訪余燕邸劇談今昔得以聞所未聞余既晤鳬盟乃知詩如其人而詩又不足以盡其人蓋其所蓄者大所養者沈非僅僅一泉石膏肓之士也已盡出其詩命余讀之則皆直抒天真不受羈縛澹靜之氣拂拂於筆墨外蓋自成一家言已嗟乎言詩於今日豈不難哉優孟衣冠萬耳一瞶歴下竟陵勃谿紛呶誰能去組織雕繢之習洗摹擬煩碎之陋以尊其性情於風雅者今鳬盟之性情與人逺矣而其才與學又足以濟之高風逺韻寄心霞末雖近於孟襄陽陸龜䝉諸人假使攄其藴藉以應朝廟燕享征伐禮樂之制其矞皇麟炳弸中彪外使小儒驚怖又不知其當何如雖然鳬盟獨以詩名乎哉自其先節愍公抗節殉難志華日月鳬盟至性過人十年以來憔悴之色猶見於眉宇忠孝萃於一家篇什其緒餘耳大陸雖多嶔﨑歴落之士然而申子之人與申子之詩者其為可傳無疑也
  嚴就思詩序
  夫詩以言志發抒性情故作者代興論述不一要之協於三百之義斯為正耳昔元微之推尊杜子美以為薄風雅而該沈宋奪蘇李而吞曹劉掩顔謝而雜徐庾盡得古今之體勢兼昔人之所獨專要之子美之詩非取古人一一摹之而包括無遺者性情不詭於正也或者乃以為雕繢之具應酬之資又或以枯寂為尚僻艶為竒中晩以後波靡斯極矣宋儒研精理學不耑為此明自空同諸家外指不多屈詩豈易言哉余向者讀詩數年其於海內賢人君子詠歌之言汗牛充棟句櫛而字比之出丹鉛以問世數年來鞅掌公事自愧江淹才盡不復留意而獨醉心於嚴子就思之詩夫嚴子非僅以詩見者也其廷對之䇿洋洋灑灑萬餘言詳明剴切藴藉端方有賈太傅董江都之風行世一家言諸篇眉山二蘇未能逺過工於書法歐褚顔栁兼有其美長安問道者屨滿戶外殆欲作鐵門限然而嚴子賃屋數椽焚香讀書意廓如也夫世人之登上第擢翰苑者往往有富貴之態以為十年後可立致宰相耳而因以變其生平之塞有之矣即其詩亦多湊泊少澹泊寧靜之氣今就思之詩何如哉振衣獨立而無矜踞之色蕭然高寄而非枯槁之容言必歸於忠孝意則趨於和平此自得其性情之正兼有古人之長而不必拘拘學古人者也即以詩觀就思而就思之所學亦可見矣桃花將放蕙草初生一葉扁舟思將過里門而舞萊衣於其行也先為之序其詩
  鄒黎眉湖北草堂詩序
  沈酣於左國班馬能出已之意而不襲其辭為文之善者也沈酣於漢魏三唐能達已之情而不襲其句為詩之善者也不學詩而可以言詩乎古今才士莫不喜為詩顧可傳者亦少是有故六朝障於詞宋人障於理其為詩之病一而巳矣若夫以澹然物外之情出入於古人而不囿其藩籬非情之至者亦未足語於斯也錫山鄒子黎眉遊燕因鮑子以湖北草堂詩示余余讀之未經巻而歎其能達已之情者其蘊藉也宏其感慨也深其推敲也詳其抒寫也逺如明月之瑩靜於空如秋水之澄激於壑如雨後逺山之明靚如霜天寒雁之迴翔於古人中似江文通於近人中似袁中郎所謂沈酣於漢魏三唐能達巳之情者也豈非詩之善乎黎眉試燕不得志於有司抱璞泣玉余慰之曰世雖未知子之文猶幸余知子之詩子可以自慰矣太倉有吳梅村先生者善言詩盍歸而以余言質之
  王近微春署詩序
  往於初釋褐時望見近微顔色即歎以為非常人既而聞其令恩旁縣盜賊蝟起獨不敢入恩境竊以為近微生長邊方膽畧英偉兼精練吏事區區邑宰自無難耳連歲在京師乃益得悉近微之為人且得讀近微之詩近微之人不可以詩窺於詩亦見其一斑大約蒼渾高涼極似空同而幽深靜窅之氣又從養氣悟後得之卓然大家也當今為詩者如燕趙江左中州山左右各有數大家以近微之詩厠其間不特雁行且幾幾有鼎峙之勢矣近微真雄於詩哉吾嘗閱前史訪故老所聞王威寧王靖逺皆資兼文武立大功名於世而威寧之詩kao又蕭灑不羣自成一家言近微桑梓宻邇其聞風而起者耶才無所不宜而又負兼人之勇胸饒數萬甲兵他日出而膺國家大事建竪偉伐威寧靖逺真其儔也詎獨以詩傳哉
  許傅巖詩序
  中州為風雨隂陽之所交㑹得天地純淑之氣故人才崛起每軼出他方明之何大復李空同為一代領袖而近日如覺斯行屋諸先生豈非詩伯文宗振起蓻苑楷模後進者哉傅巖抱僑肸董賈之才在諫垣直聲赫赫海內想望其丰采而余聽鑰金門梧垣夙夜追隨數載議論有水乳之合前巳序其奏議矣至其詩前僅得河上諸篇巳刻入選集動念民依深得大東苕華之㫖非為綺靡之音者比也今傅巖請告將歸復示余以全豹時泬㵳氣清露下天高擊節誦之令人有開元大歴諸君子之想夫詩之為道非小務也人之性情學術事業俱於此見端唐之名公鉅卿如張曲江宋廣平輩孰不能為詩者而或者專求之氣格之間聲韻之際以是而曰雕蟲小技壯夫不為豈知詩者哉如傅巖者興㑹則飈舉霞起典贍則金相玉式屬詞則語語驚人用意則篇篇合雅所謂出水芙蕖非鏤金錯彩當與覺斯行屋諸先生並驅中原為斯道之長城也余既樂得而讀之復樂得而傳之乃命胥吏錄其名篇庶幾他日復有選集得此黃鐘金鏞玉壺氷鑑為重當代即以傅巖擬唐人河嶽英靈篋中間氣諸集之首唱可也
  且亭秋響序
  自且亭詩一出如長離苞羽揚翬九霄天下莫不爭先睹之為快於是論者逺擬王孟近嫓何李余獨以為楊子之真詩而巳茲秋響二十二首乃其偶爾命吟蒼洲野渚寫其高涼寒雁霜鐘通其幽韻然而性情闗乎君國憂樂槩夫人天寓婉惻於激昂㴠戅直於忠厚兼有屈哀宋怨豈曰白俗元輕可謂五言長城秋懐絶唱也嗟乎哉金刀寶馬盡埋沒於邱山玉盌魚燈寄愁唫於樵牧朱顔謝而魯戈難返黃鶴去而仙人不來烽火阻禽向之思豺虎斷枌榆之夢出闗而噫舂夫老於吳下註易而嘆弔客慙於青蠅問天道之茫茫白衣蒼狗何人事之草草西陌東城獨此一片秋心誰能遏我真籟隋珠和璧未足比其晶瑩玉振金聲庶可方其朗潤爾
  張汝士詩序
  自袁中郎誕秀公安姱節高標超然物外錦㠶解脫諸集筆舌妙天下其後竟陵鍾譚二公繼起聨鑣海內渢渢嚮風而説者或謂其漸失淳古是烏知詩之三昧哉夫三湘七澤之間代有偉人灝宕窈𣺌皭然不滓得之天性故往往絶去塵垢遺世獨立繼起接武於今未艾余在京師與大宗伯龔芝麓先生相過從則時時言及汝士之詩云其氣骨遒上才華贍敏追建安而軼三唐既而自滇南來守真定朞月之間政理人和余適以請告家居沐浴膏澤每嘆其學道愛人嫓美龔黃是當載歌載詠而汝士適出所著詩以示余蓋江南顧茂倫諸子所選定者稱其心得暢悅以雅以南琳瑯觸目意緒纒綿固巳見其大槩矣余則以為汝士之詩瑰瑋沈鬱包括閎深而性情肫摯蕭然自逺如養子寧愚不必賢耕田鑿井官稅足則張文昌之澹朴也漢口甲申水不流文章都盡一時收則杜少陵之悲壯也千山齊屈突中無一鳥啼黃沙與白黍漫滅漢時碑則鮑明逺之蒼涼也捧出玉漿仙掌味大官任賜紫霞羅則王右丞之清麗也若昌平公署奈何堂上人皓皓雙隱几則又與陟岵陟屺同其深情忠孝之氣溢於筆楮間矣詎可以聲律目之哉雖然此特吉光片羽耳若盡出其生平所著則雲蒸霞蔚星輝電燭備四時之氣藴五嶽之竒漭漭泱泱宮牆美富又不知其何如也余請於政事之暇受而卒業焉天球河圖其可秘而不散布於人間乎因為識於簡端而並以請
  耿惟馨詩草序惟馨冀州人
  信都河北一都㑹也古多竒士袁本初不能用之自取顛覆北齊賀六渾父子常於此慕義勤王後乃用其民與宇文氏戰於河南亦赫赫著於史冊然奸雄之流吾徒羞稱之惟若孔巢父之身有仙骨視富貴如草露杜子美詩送之雲巢父掉頭不肯住東將入海隨煙霧詩巻長留天地間釣竿欲拂珊瑚樹千載而下猶令人想像其為人恨不得生與之同時也而此後文人寥寥千年來乃復得惟馨耿子云耿子以制藝登進士第顧好為詩其詩自闢逕路不欲襲人牙後津常愛語不驚人死不休終須嘔盡滿腔血之句故𡼲﨑歴落而時有和平之音幽深佶聱而自具宕逸之勢出其中之所欲言不隨俗以為俯仰其殆聞巢父之風而起者與假令子美而在今日其握手贈言不知何如也雖然余之知惟馨也以文而惟馨以餘力工於為詩詩與文固非二道也行且為守令為臺諫為公卿其於為詩為文亦寧有二道與出其中之所欲為猶然出其中之所欲言不隨俗為俯仰而已矣夫不隨俗為俯仰非今人之所尚也然余於惟馨棘闈之文則已識其端倪矣而又得之於詩是以引伸而言之以弁其端且將徴之於他日焉
  張越青留別詩序
  中州苞靈孕秀固多詩人近如大宗伯王覺斯先生其磅礴頴灝之氣能令操觚之士變色避席而越青鵲起於後乃有倚馬之才諸體兼長性情宛惻留別詩其一也夫越青固竒士也在諫議久歴銓儀二垣風采動於朝野一旦因湖南長沙衝㑹重地借才彈壓知已為之惋惜以為一路之幸而言論或不能廣被於物然張子無幾微嗟嘆之色觀其詩而其學與養俱可知也以是而撫綏新造之區瘡痍立起呻吟載息豈有不奏旬宣保寧之績者哉雖然長沙卑濕地也古之君子如賈太傅劉隨州或作鵩鳥之賦或披荒草之什皆不免於幽愁抑鬱之氣以言乎才則美矣以言乎道則未也讀越青留別之詩暢然以適澹然以高吾知其免乎此也
  傅歉齋工餘雜詠序
  薊門天下重地也嘗讀爾雅戴斗而下為崆峒又龍門而北萬水皆循九河故道趨碣石燕昭築宮其上居之至今日而紫氣騰罩羣水回互
  世祖先帝以是為橋山鼎湖豈非開有道之長而衍福祚於無窮者與然天造地設尤有賴於人工此烏號之痛凡為臣子者所願負土拮据以慰弓劍之靈威者也維大司空歉齋傅公家世忠孝實膺是任蓋嘗風雨寒暑戴星出入以督厥事鳩石庀材衡量銖黍日無寧晷疑其困憊於煙林霜草危磴急湍間不意篇什鴻多乃有工餘雜詠於此見歉齋之忠孝無往不洋溢激宕也蓋歉齋受知
  世祖先帝由山左憲副入為大廷尉洊厯今官大司空古三公也贊襄經營行且使四海胥有寧宇寒士盡庇廣廈豈特小心翼翼不愆於
  陵工之職業也乎王臣蹇蹇匪躬之故歉齋之敬事陵工有之神之聽之終和且平歉齋之工餘雜詠有之
  田髴淵游燕詩草序
  田子紅鶴軒詩清逸幽雋庾子山江文通之流也迨游燕以後則沈鬱伉朗駸駸乎少陵空同之席矣豈學以年進與抑名山大川有所激動而其才思益宏放不羈也方今海內作者林立然吳越之間梅村先生外余首推髴淵髴淵至性過人以忠孝相期許於友誼尤篤故其詩皆有為而𤼵絶去一切纎弱靡曼之習使人興起感動味之不窮豈不卓然大家哉倦遊思歸將事親於水西草堂以歌詠自娛煙雲供養揚亭載酒戶外之屨且滿田子中之所得亦恐未易告人則與讀田子游燕之詩可也
  嚴方貽詩序
  古來文章之妙每多發於少年終童賈傅張曲江李長源及解大紳李東陽諸公皆以齠齡抒其雄藻卒登華膴建功業為時名臣識者蓋卜之於早巳夫豫章初生而具合抱之質干將雖沈必有沖霄之氣金鳷擘天香象渡河豈凡物所敢望其騰踔哉余與顥亭先生雅有契合因數得讀長公方貽詩見其英華果銳俊快逼人筆下無一㸃塵其言曰今世之言詩曰三唐曰何李曰歴下其論詩似也而詩之真㫖多未露尚浮詞則流為淫哇逞辨説則入於鄙俚又安取聲詩為余將為其真者耳以故集中諸作洗盡鉛華直抒胸臆而藴藉舂容又拈鬚苦吟者所不能逮蓋天才卓犖得之於色相外故超逸絶羣卓然其為正始之音也顥亭先生詩余既於譙明諸子合刻中序之茲復醉心飽飫於方貽之詩以為追古賢之芳躅無難也夫鳳毛獨異推本過庭庶幾海內操觚之士有志風雅者其亦望禹航而識所歸矣
  陸次公北遊襍詠序
  年來拋棄篇什無復刻燭拈鬚之致惟㝠心捐慮據槁梧而夢華胥追憶少年賞心卉草之間極目煙霞之際性情頓覺凝滯豈詩境之易盡哉亦以離羣索居倡予和女之落落也然每遇佳詩輒復驚喜展玩不釋非新語可愛即秀色迎人且其人半生自命發露於五七言之推敲而因以知其中之所存否則何所藉以測識天下之竒士也若虞山陸次公之詩殆有三者之美矣余識次公久其詩之境界屢變而愈工雖生業落拓室有謫聲終不廢我嘯歌讀其北遊襍詠有相如之才少陵之感焉顧安得乘駟馬過萬里橋作賦中書堂而令集賢學士觀之如堵墻也雖然士患中無所存耳烏有存而不遇也次公之姪胥仲與余家獻宸同薦賢書庚戍春闈又受知於余淵源有素詩則其學之一端耳詎足以竟其中之所蓄哉
  盧爾唱燕山吟序
  冬日朔風栗烈公暇即歸私舍鍵戶黙坐盧子爾唱忽以其所著燕山吟見示寒夜焚膏讀之不禁作而歎曰美哉盧子之為吟也其見道之作乎夫今海內之為詩者家握隋侯之珠人擅崑山之璧自以為摹擬漢魏而歩趨三唐矣其果漢魏耶三唐耶即使其優孟衣冠似漢魏似三唐於已之性靈何與耶今盧子以和平樂易之懷為比興詠嘆之章以嘉言動物至情感人而不事纂組為工雕繪為巧即其集中所云既是畫前原有易何雲刪後更無詩是真説詩之指也至於寄情曠達榮辱得失毫不攖心其視世之侘傺無聊負區區之才輒冀抵掌立談以取卿相者為何如耶夫人惟學無怨尤而又能日取風雅以涵濡其性情是以每有篇什如春風潤物皓月投懷此即求之唐人亦罕有其儔者而盧子乃幾幾乎近之誰謂古今人不相及哉
  顧幵山詩集序
  今世人作詩多好為七言近體而難於五言何哉古人如杜子美王摩詰岑嘉州皆兼工五七言律而李太白孟浩然則豐於五而歉於七集中殆不數數見焉昔人謂五言如四十個賢人著一字如屠沽不得雖近體猶近於古風非淳於古者亦不能為也顧子幵山來長安僦居蕭寺傭書索米燈火熒熒午夜不倦間以詩投人人讀之不終篇輒擲去以是世罕有知其詩者一日彭子士報持其和泛舟詩及五言近體以正於余余知顧子之為唐音也又知顧子之為近體而不離於古風也昔唐渤海高仲武論詩云體格風雅理致清新觀者易心聽者竦耳若幵山之作其庶幾矣然幵山為詩如此而猶困於裋褐啼饑號寒世少有捐其半菽一毛者豈果高才無貴仕耶抑天下猶不乏風塵賞鑒之識而幵山特未之遇耶噫士誠有才亦為其可以傳世而行逺者耳又奚必沾沾於目前之一遇哉
  胥永公北征百篇序
  余與永公同領壬午鄉薦永公少有名余嘗稱其制舉業有先正大家之風繼登仕版泜水沐其恩波姚江傳其治譜余則載筆以頌擬於魯山太邱之政然猶未得讀其詩也乙未秋永公徴拜水衡出北征百篇授余余見而擊節嘆曰詩之神澹而澤鮮一至是乎方今風雅蔚興南北連鑣自縉紳以及菰蘆之士希光景附家隋珠而人和璧論者以為何李而後於斯為盛余省闥之暇從海內賢豪長者遊得以縱讀其所為詩然綺靡卑弱之習亦往往而有間與二三同人慾匡救廓清之而力薄氣孱不足以為世重輕則亦徒託諸空言耳今觀永公之詩鑱削鉛華獨全真理其命意造語如青山原有待明月正相宜山氣東西合江聲日夜流流水破雲來雲復從山作雲從孤閣出天合大江流月與人不寐鐘在水前聞雲臥風無力山危江有聲此即求之長慶開成以前亦未可多得蘇子瞻曰漸老漸竒乃歸平淡非平淡也絢爛之極也其永公之詩之謂乎夫元音絶響古調不彈處今日而欲與海內藝林之英挽頽風而追正始殆不能不奉是編以為楷模已
  潮陽殉節輓詩序
  昔晏嬰不降志於白刃南史不屈筆以求存並身傳圖象名垂後世自癸丑甲寅西南𤼵難延及閩粵一時人心瓦解堅城重鎮皆與逆應徼利之徒遂復屈膝受事俯首食息既而事平荷
  朝廷寛大之恩仍許錄用中夜以思能無恧然先叔麗榆公任潮陽太守二年之間政通人和不幸兵變逼以偽官終不肯受攘印而去屢欲殺之念其居官有聲河朔大族未忍剸刃意欲從容令其服順而先叔志存霜雪誓報國恩意在乘時得以反正弗克伸遂拍案扼吭飲泣嘔血終不渝其初念鬱鬱以沒靈槥北歸踰嶺嶠之巉巗泛江湖之洶湧鷄聲茅店危險千端丹旐麻衰間闗萬里直道在人親友哀之為詩章以志輓弟黙彚付剞劂志不忘也若夫表揚疏奏使貞魂慰於九泉芳烈垂於百世尚有望於督撫憲臺職居言路諸主持名教之大君子焉
  黃庭內景外景經序
  崑林子曰世人妄意學仙往往引入旁門祗縁不識隂陽之大道盲修瞎煉終歸枯朽又或躡蹻擔簦重趼皴足遊名山訪洞府叩禮迂怪之士終不得一言之益可不哀哉余自幼年頗有出世之志奔走功名塲中近三十載氣血已衰性躭書史孜孜矻矻與管城子墨卿為伍精神耗斁誰雲樂此不為疲也幸慧性未冺每自憶念知此生之可貴而所以貴此生者必有至妙之訣㸃檢架上見雲光靉靆得黃庭內外景經乃丁甲之所擁䕶復有註解其言奧秘殆亦不自人間得來所謂金書玉篇絳簡丹文太上之所寶也於是恭敬奉持募工剞劂非敢妄傳世俗穢濁之人亦惟蔵之瓊笈瑤函如有骨節珊珊不食煙火可為紫霞蕋珠之外臣者余當與齋戒盟心東向授之跪讀萬徧仙乎仙乎驂鸞駕鶴乘彼白雲誰謂長生不死不由人做也



  兼濟堂文集巻五
<集部,別集類,清代,兼濟堂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兼濟堂文集巻六
  大學士魏裔介撰
  
  鮑譲侯詩集序
  嘗讀鮑明逺集而嘆其天才妙絶諸體俱備李杜諸公咸源本其氣局而採掇其芳藻六朝詩人未之能及也以顔延年之騰踔與康樂齊名而猶問優劣於明逺則其藴藉宏遠可知近者海內為詩無慮數十百家人人自以為握靈蛇之珠而擅隋侯之璧或曰歴下太倉或曰信陽北地或曰初盛中晩輒以六朝為不足道夫六朝宗漢魏唐人宗六朝者也豈可槩棄之以為高哉鮑子讓侯晦跡錫山讀書有年一旦渡長江過北固經齊魯之墟觀斗柄崆峒之野喟然歎曰壯哉此古人所以賦三都也擬授劄而未竟乃出其平日所為心逺堂詩以請正於余余讀之而醉心焉蓋其盡洗鉛華獨抒至性如孟襄陽之澹逺如王摩詰之寂悟如岑嘉州之𨺗健如劉隨州之悲涼而又如明逺家法諸體俱備也嚴滄浪雲詩有妙悟非關理也若讓侯者其從悟後而得之乎悟者之於詩譬如畵龍㸃睛其餘鱗甲都無用處彼區區有意摹古者其於古人愈逺而愈失之矣
  堵乾三詩草序
  文不遊不能竒詩不遊亦不能竒何者人雖有思有懷亦必以山水之氣突兀激蕩之而後筆墨間具風雨爭飛雲霞倐變之態不然坐守窮廬中雖取兩漢六朝三唐詩咿唔摹擬終是優孟衣冠全無生動處若堵子乾三江左俊士也以清白吏子孫幾不能舉火於是渡揚子走歴下登岱嶽過薊邱棲息鄗南館舎晉陽凡古之豪傑既沒而不可作者皆悲歌慿弔感慨徘徊不能去而其𡼲﨑磊落骯髒不平之氣一一發洩之於詩余嘗與之杯酒夜談叩其所學浩浩乎其不可窮也而於世務民生又皆洞見本末凡所指陳條分縷悉倚馬可待信乎其為通才而非蓼蟲齷齪者之可及矣顧乾三不樂為舉子業惟好讀古人書與古人詩以是去富貴日逺於貧賤日親至於饑寒逆旅終不以彼易此也殆出於性情之所癖乎嗟夫馬周火色鳶肩遇常何而發跡為相胡旦不足於呂文穆公一激之次榜果中首選士貴自奮耳何常之有吾誠不願乾三之以詩人自許亦不願讀乾三之詩者僅目之為詩人而已也天人治安之䇿上奏金華殿中
  當寧鋒車召見曰生安在何相見之晩當必有日矣
  刪後詩序
  詩以言志蓋自唐虞而已然矣而三千篇之詩聖人刪之為三百遂為萬世不易之經宋人云刪後無詩豈真無詩哉漢魏以來其藴藉雋永者不可勝數矣特以無聖人刪之遂不能紹繼風雅爾自古風變為近體而綺麗始不足珍然如唐之李杜明之何李膾炙人口殆非虛也近代歴下竟陵論詩之指各別識者交譏要之溫厚和平此道自在人心學士大夫登高作賦遇物能名其足供輶軒之采者正不乏耳南州景呂丁公夙負異才其於書無所不窺而饜飫漢魏枕籍三唐久困公車遨遊南北凡歴覽山川投分蘭茝寒暑之變態風雨之晦明一切可喜可愕可悲可啼之狀足以發其幽思抒其逸致者無不寓之於詩而其詩遂自足千古其與今之名流如龔芝麓黎左嚴熊雪堂嚴顥亭王貽上施愚山李石臺諸名公碩彥分幟藝苑流譽鷄林真不啻和璧隋珠矣余林居已久景呂綰綬鹿泉江南鄧元昭庻常走字寄聲曰此文學政事兼優而尤長於什韻者也治鹿泉之初適值旱災催科中行以撫字整頓寓以綏和流亡復業諸務畢舉乃裒集其生平之作問序於余余讀之見其風期遒上意氣湓涌藻思綺合古致雲流自有一種空秀淡翠不可掩抑之色撲人睂宇又何竟陵歴下之拘拘乎夫今之縣令古之諸侯也奢儉貞滛各視其所尚以為趨景呂之詩曰彫殘物力須休養廣大
  皇恩實奉行覩斯聯也所以治其邑者可知矣奉朝廷德意以與百姓相煦咻即禮樂可興教化可成豈但燦燦道州如少陵所嘆吟而已哉鹿泉山邑也為秦晉之要衝有雝伯雪峯諸君子在焉倡予和女匪朝伊夕落日無王事青山在縣門鞅掌簿書不足以為景呂難也海內乂安元元被潤澤而大豐美
  聖天子方且金聲玉振導揚宣洩葉為歌詩以繼咸英韶濩之盛景呂之膺徵召而入臺閣應詔陳詩行且有日吾於是集卜之矣
  渡江小詠序
  詩以道性情而山林人之性情與廊廟人之性情亦微有異如孟浩然孟東野林和靖魏仲先謝四溟徐文長此山林人之性情也而其詩高寄霞表超然物外無一㸃煙火氣不作富貴紛華態亦其自處者然耳近日河朔山林隱士以詩名者首推申鳬盟鳬盟固余性命友也聯和諸篇載之集中其沒也余為作傳以示不朽世或稱鳬盟以為浩然和靖也而鳬盟之友秋水趙子亦與余善蓋三十年矣岸然自命不事家人生産沈酣李杜枕籍三唐其所作平曠高逺絶去町畦巉崕若不求勝於人者而蕭然沖適自有不可扳躋之處譬如國色天香非以粉黛為工薫襲為姸而珊珊其來遺世獨立矣譬如武陵桃源沿溪踏沙逶迤而入忽見水緑霞紅峽口天開別有世界矣生平刻燭拈鬚各體俱備渡江小詠其一種也價重雞林所至之處人爭倒屣而與筠湄楊老父母相契忘言以風雅日相切劘風氣遒上蓋不必窺全豹而已足見其一斑也秋水將赴晉陽過汾水入雲中陟雁門弔古興懐縱其游履歸而示我其磊落英多又不知其何如也雖然秋水與聞大道從事根本之學得紫陽之意讀其省心吟則知之矣寧苐以詩名家而已哉余故樂為序之
  陳子遜詩序
  夫靡麗之言易工而深靜之致難遇放逸之度多姿而平直之理多拙文固宜爾詩亦云然昔六朝綺縟專事華采識者鄙為雕篆唐代清真文質兼茂星羅鱗躍炳焉煥焉宋人尚理以之為詩拘於墟矣求其兼美無憾非通才不能也若子遜之詩殆彬彬乎大雅之儔矣子遜經術士也湛心六藝之圃咀味百家之芳固已窺聖賢之奧窔而探性命之苞符矣初非專意於聲韻者乃出其緒餘為之為之而無弗佳其感時憂國則似少陵也噴薄莽蕩則似青蓮也而其高懷澄徹一物不掛於胸中則又有韋蘇州之澹逺皮從事之遐曠宋人之沾沾取青嫓白者不足比擬也巳豈非有深靜之致而無平直之拙者乎子遜穆然自命不欲爭名於詞壇其為善也聊以自怡恱焉而已然不求其工而詩自工無意於名而名自至海內風雅之士遜心頫首豈為過歟子遜生長四明學道有年溟渤萬里瀉其懷抱扶桑千丈貯其蟠固蛟門虎蹲珠巖日映宜其詩之境界逈異於世之雕篆者流也子遜學日以邵卽詩日以進今歸而寧親他日取奚囊所得觴我於煙月清流之間則予將青鞵布襪持紫玉桃竹之杖以從
  朱公艾越游草序
  詩至今日而盛矣然歴下竟陵左右袒者紛紛訖無定論則亦未免寄人籬下而不能自見其性情也大約別才別趣之說固為知言然非多讀書則其識不高而懷不曠識不高懷不曠縱嘔盡滿腔血終是酸饀氣耳餘自歸里以來楗戶卻掃久不言詩間有好事者載酒問字則隨手批閱未必聞絃賞音也而逺方菰蘆中顧有不我遐棄而負笈下交者嘉善朱子公艾落落不覊生平好讀異書踰江淮渡大河過大陸之野登蕭玉之臺而以詩正於余余讀之終篇知其為異人也蓋浙之詩𣲖逺不具論近代如陸放翁楊鐡崖徐文長皆神明朗照意境超忽不肯襲人牙後自創一運㑹自具一骨相者也而世之知之者鮮矣公艾之為詩才高而不露其才趣澹而並忘其趣幽異之思瑰瑋之語時溢於宮徵格調之外或如商彛周鼎或如山峙水波或如緑𥦗婉秀或如深山老衲至其忘形骸鄙紛華富貴貧賤不足以縈其志風塵跋涉不足以移其慮所謂詩必窮而後工者耶其繼放翁鐡崖文長而與之並傳也無疑矣公艾善蔵其用不輕示人惟姑蘇錢宮聲與之洽餘二十年前舊交也試以此質之
  陸何異灌餘集序
  天下大矣菰蘆之中徃徃有人而能識者或寡直尋常視之耳古之人或隱於卜肆或隱於牛儈甚而不欲留姓字於人間其意亦可悲矣至於單詞隻義偶爾流傳如鴻雪雲影動有心者之愾慕良深也余向在京師常覽天下風雅之章數十萬言擇其雋永者付之剞劂名溯洄集凡䇿名通籍者固多裒録其於山林之士尤惓惓留意焉去國以來聲銷響寂焚香靜坐不復作唱酬故態而海內詩人猶時有惠我好音者則亦拜而讀之如陸子何異之灌餘集是也夫其寄託高逺俯視一切五嶽隱然在其胷中不欲作人世紙上所已有之語觀其趨向惟有一晉處士彼曹劉沈謝綺靡金粉之習詎足以辱其筆端哉洵可謂高士之詩也已至於詩餘亦復質朴澹宕如虬松古栢黛色叅天霜皮溜雨又一竒也余特表其所撰以傳之於世不禁神徃於金粟紫雲之間矣
  呉星若詩草序
  余每讀舊紀如章楓山羅整菴諸先生澹然於富貴功名塲中未嘗不高山仰之是以決意縣車也顧林下必有日課以優游永日辛亥歸來二三年內尚有吟詠自乙丙以來溫經而已閩中魏子惟度數以所選補石倉見投其中有呉子炯如一帙清真澹逺不事鉛華自然近於風雅豈濯魄於氷壺而飄飄然遺世獨立者耶夏日酷暑箕踞𥘵裼忽聞剝啄聲閽者以名紙入則呉子星若也倒屣迎之見其丰姿瀟灑居然南州高士喟然嘆曰有其人固宜有其詩今天下營營逐逐蝸角蠅頭以爭於名韁利鎖之間者不問山水也不問朋友也又遑問風雅哉呉子星若與魏子惟度足跡半天下所至山川増色徃者下帷漆園今又僑居大梁朝夕持三寸不律從事於鉛槧聲律高下取舎筆則筆削則削其意欲使當代之文人不致淹沒而無所表見於後世此必大有所蓄積於胷中非偶然而巳也吳子將渡滹沱歴上谷登燕臺過薊丘尋碣石之舊宮弔漸離之遺跡與賢士大夫倡予和女拈䦰分韻賡揚國家典章製作之休美為揚雄班固之賦為馬遷韓愈之文將見上林三都諸作不足耑美於前而海內知呉子者於山林清曠之外快覩其壯偉宏麗之章也巳
  嶼舫友人贈答詩序
  憶甲午乙未之間值
  世祖皇帝褒重儒術每以詩賦考校詞林大獵南苑命諸侍從之臣分題賦詩於時謭劣如介亦得頌揚盛美載諸歌詠又命序述楞嚴等經付之棃棗頒布梵宮迄今追述惘若隔世事也昔宋蘇軾為翰林學士常鎖宿禁中召見便殿太皇太后語之曰先帝每誦卿文章必嘆曰竒才竒才但未及進用卿耳軾不覺哭失聲介受
  先皇帝之恩亦以文章見知久任御史大夫中遭䜛謗離炤眷注始終不衰其學不如軾而其遇則過之自鼎湖升遐以來痛慕無窮爰作輓章此後鮮復屬草蓋感先帝之殊遇切攀髯泣弓之思無唱嘆滛佚之意也乃十年以來友人贈答多清揚邂逅之什木桃瓊玖之章存之巾箱罔敢遺棄因彚而附於已集之末俾好事者讀之謂當吾世而知我者尚有其人無虞翻青蠅之嘆趙岐圓石之悲其亦流連而不能去乎故詳其里籍列其姓氏彬彬大雅其致一也
  車中吟序
  丙午之秋請告旋里夜值大雨及晨而晴脂我征車戒我行李殘雲歸岫溪水新添玉斚綺筵掩映招提古寺金尊檀板徘徊梓澤名園一水北遶逺出渾源之州千丈橋橫高勝㶚陵之岸驪駒既唱愁聞班馬嘶風楊栁猶青又見渭城度曲綠波碧色望南浦而心傷楓葉蘆花夢梁州而腸斷既而星軺遄發好友竚立於河干玉勒爰馳佳客凝眸於道左彼其之子歌清揚邂逅之章君子如何賦天末涼風之句若乃版泉既涉臨易水之蕭蕭恆嶽惟巖過鄗南之蕩蕩喜人民尚在城郭依然嗟鬢髪將衰鄉音無改託請吟諷雖無謝朓驚人敬茲維桑不忘萬石數馬奈王程之已廹知墨突之難黔掇其爨下餘音留為車中碎語
  靈石吟序
  槐水之上有古鄗城其南七里官路砥平巨石四段 -- 𠭊 or 叚 ?截然分形耳目具備頭顱崢嶸血痕尚在肢體不明長楊古道遺廟欹傾贔屭剝落狐兎縱橫山僧告余曰此漢光武所斬石人也相傳光武倉皇迷路二人偶語詢之不應遂立斬之餘唯唯俯視訝其狀貌之異而憫其官骸之缺不覺喟然發嘆曰嗟乎石人爾胡為乎來哉石而為人事之變也宜正兩觀之誅人復為石理之常也乃復五行之故昔有文人褚宦曽作靈石之賦旣膾炙於當年維餘二三友昆皆有石人之說亦推敲於今日或持儒者之論謂理之所必無或沿符䜟之文謂事之所必有夫飛將射虎飲羽而傳少婦懐春登山而化若此龎然大物重過千鈞非鬼輸神運不能雕琢其形容豈斷梗枯蓬所可彷彿其體勢若謂事之所必有則雲根斲斷未聞謦咳之音鏜鞳聲鴻非出翁仲之口若謂理之所必無則魚白烏赤何以著於蒼姬嫗哭雲居何以紀於炎漢意者山魈野魅數盡鏌鋣之鋒抑金盌玉衣幻作黎丘之狀如是則捐軀陌路碧血嫓萇𢎞之忠殞命黃沙涴衣同嵇紹之意晨征暮宿常來馬首之沈思竒話新聞永作齊諧之疑案爾
  雪後吟序
  丙午九月余以請告歸里菊英方吐楓葉滿山雁噰噰而南遊草濛濛其欲萎惟是雕輪初解勞塵未息親友沓至飲食若流雖情話可懷而意興未恬也既而登壠攀栢泫然流涕懷風木之悲抱馬鬛之痛生前華屋零落山阿賢愚同悲埋玉黃土百年限至誰能免此於是擕諸昆弟辨若涵一等暨老友李蕡之過城南臨泜水登高阜望堯峯萬㸃蒼翠度斜日而飛來一瀉平原屯白雲而不去況水淹孤村時有漁歌畵艇煙環野寺忽聞衲子梵聲趺坐清心萬慮俱冺於十月二十六日大雨霢霂變而為雪瓊瑤亂墜珠玉齊飄竹幹冷而裝綿桐梗枯而添絮紅蕚已斂乃見蒲地楊花白兎久沈又疑半床明月詰朝旭日霞彩澄開屏翳彚奔樹杪不動脂我小車䇿我良𩦸靣對高城布席槐浦坐列無序笙簧閴如犧尊不具殽菜而已新釀初熟甘茗在握平頭滿酌飲至三觴李子喟然嘆曰對高人遇美景聞所未聞雖一時之樂事其百年之佳話也乎余厭覩牛山之淚快詠北風之詩聞李子之言始愀然既而怡然也乃為序而繼之以詩
  辨若弟泛舟吟序
  微雲淡河漢疎雨滴梧桐舉座訝其清絶四更山吐月殘夜水明樓識者矜其慧想昔人謂詩有別才別解豈盡無見正以鏡花水月超然聲色耳餘弟辨若自垂髫能為詩今三十餘年矣刻燭拈鬚語必驚人若南遊西遊諸草高者若層巒聳翠深者如幽壑千尋秀者如芙蕖映水銛者如干將出匣於是海內風雅之士羣奉之為吟壇詩伯若泗上諸侯乞盟齊晉也秋余歸里中親友㳫至唱噱不已幾為平地醉鄉然猶不廢嘯歌於是有張村泛舟之役得詩八章辨若從而和之每讀一章則擲地作金石聲敦與之東𡺟𡺱之北山川變色草木拱伏㑹余復將北發辨若諸弟姪十餘人觴余於滙景園中余謂今日之㑹不必引商刻羽吹笙鼓簧也雪滿羣山月明千里高吟佳句五斗不足為多矣時客有在座者曰余不能詩而能飲且好讀辨若之詩余曰汝能讀辨若之詩則不可不與飲遂逌然而笑即書以為泛舟吟序
  嶼舫近草序
  人莫不有所好也而或者好為詩豈學焉而得其性之所近歟自晉唐以來好之者尤衆如陶淵明杜子美李太白白樂天蘇子瞻陸放翁無歲不作無月不作甚或無日不作近日李空同王弇州巻帙重大幾至汗牛非心誠好之而如是乎若余於詩非篤好之者而亦時有作前此嶼舫數巻業出而問世矣庚戍罷作辛亥壬子復稍稍為之然前此猶在東華十丈塵道上既而在青門車馬圖中未幾又在水光林影丹碧叢矣是皆不能無作如蟲之詠也如籟之鳴也如花之開謝而水之行止也以悅吾心以寄吾況以荅吾友生以紀吾時序若其有合於古人與否則不敢知聊鐫之以遺世之好為之者
  泛舟吟序
  余志癖煙霞性躭山水寄跡金馬每懷蓬戸之思高議巖廊不廢嘯歌之事一編𥦗下原無俗士白丁三徑竹間時有文人墨客脫粟布被恥效公孫甕牖繩樞雅懷原憲昔讀書於栁莊樸社今醉心於霧岫泲干乃因有事隴邱遂爾䇿馬原野羣峯吐秀衆壑噴竒煙火萬家既屏障乎西北平崗環布復逶迤於東南山隱隱兮若斷而若連水涓涓兮如衣而如帶稽之山海經圖則曰彭水詢諸土人聚落爰號張村於是彚其支流稍加濬導山無巫峽豈曰灧澦之堆江非漢濵淼若彭蠡之澤乃合羊裘之友朋聚惠連之兄弟龍文千里玉𣗳紛披方之舟之載游載泳笳吹疊奏橈楫交加時則上天同雲雨雪連日風起水湧濤捲雲飛畵艇逆咽於滄波忽旋忽進蘭槳斜控於蘆岸若失若驚桂醑平斟兕觥競進洞簫聲斷佐以鼉鼓之音檀板敲殘雜以楓林之響鰱魚白毳味若松鱸之腴萊菔紫甜香勝蓴羮之菜不覺眼花落於井中布颿如出天上矣或謂續跡輞川之景或謂追蹤赤壁之遊薄金谷之美人銷情粉黛彷蘭亭之雅事寄志篇什倡予和汝爰賦八章枕石潄流確有盟言紅蓼白蘋永為佳話
  披雲居偶吟初集序
  長安俗塵膠擾促促如轅下駒朱顔已淄而白日難返消索之餘漸成枯槁久矣羅文之埋醫而管城子之告老也況聲律一道關係性情所謂樂之苗裔非含英咀華逸思超羣豈易窺其堂奧與漢魏質樸近古唐人以詩取士若李杜王孟沈宋高岑諸公風騷飈起膾炙人口皆以不羈之才終身揣摩故遺響流㣲陶鑄千載今沾沾動喙摹擬敶跡取青嫓白標之曰詩真醯鷄見哉雖然學邯鄲者失其故步而下里之曲取悅郢中詩豈必工而後作耶況乎窮達有命幻化推遷偶有所誌展巻惘然或亦可藉以自考也余故取蛛綱之餘及近日偶成者彚而悉付剞劂焉昔人曰𠉀時之蟲自鳴自已何與人事余於此殆亦有無窮之感也歟
  刪補高士傳序
  仕隱不可以分也古之君子得時則駕不得時則蓬纍而行焉有豐草長林終於逃人絶世者哉易於蠱之上九曰不事王侯高尚其志於漸之六二則曰鴻漸於磐飲食衎衎聖人之道或出或處或黙或語其在斯乎皇甫謐述八代以來自堯至魏九十餘人作高士傳似有偏於隱之意然謐曽向武帝借書而其弟子摯虞張軌等皆為晉名臣則意其人翛然自逺非痼疾煙霞膏肓泉石者也歴代廟廊之上莫不束帛戔戔騰書巖谷延訪嘉遯之士博求屠釣之倫非獨景慕逸軌亦以激貪厲競也由是觀之高士襟期豈易量哉余幼從先君子讀書別墅水光林影顧而樂之悠然㑹心嗒焉終日自省闥鞅掌茲事惘然若隔惟床頭高士傳一巻未嘗去手閒中刪補以自怡恱友人請付之梓意者觀古人之用心以自審其所處兼濟獨善時之適也勿徒詡詡自矜效彼狂㸃曰異乎三子者之撰而公輔三事不忘嘉遯者之有人也則相成之美余進而歌白駒之章
  漪園近詩序
  近時燕趙間多詩人其在邢洺之間者楊猶龍申鳬盟殷伯岩為最著數年來余復得茗柯周子周子為人蕭然澹逺其所處最為困約而一觴一詠陶陶兀兀蓋古之所謂達者歟徃歲踏雨搖青菓添燈留故人之句一時長安識者咸願識靣卜鄰既而下第歸里其學益進其詩亦益曠今春李又吉來寄餘一帙讀之溫潤清脫唐人中項斯馬戴可以伯仲其與猶龍諸君並雄長藝苑可也嗟乎余少有馬少游之志常欲跨蹇叢臺漳水間與諸君子讀書飲酒以畢餘年不意仕宦遂膺重荷然此志終弗敢忘茗柯與余廬舎咫尺相依他日篝燈夜話以商其生平之所得者又不止於詩之一端而已也
  程伯權遺詩序
  程伯權者深州名士也余初不識其人戊寅夏遊郡之講院與深士謝鼎儒善每揮麈酣歌聞其清句出塵洒然異之詢誰氏作則曰友人程伯權也伯權年弱冠不拘禮法嘗有嵇中散散髮岩阿之志其於聲律一道上下百代靡不博綜然性情所近在陶靖節韋蘇州間後數月以試赴平干始晤伯權於姚氏西園恨相見之晩出雪藁為余讀之一字一擊節嘆其為風騷遺響也無何羽檄告警匆匆別去十一月深與栢邑皆罹兵余艱難百死始獲一生既而詢於深之知伯權者則伯權死矣嗟乎天之生才士也何為也哉數千萬人而不一生數十年而不一生幸而生焉固宜培植之愛䕶之若豫章之凌於霄漢天球之貢於明堂乃摧折零落若是其易者何也伯權昔謂予曰余骨相陋恐不能久於世又其詩云緋衣數召文人少何用多修白玉樓將無以其言為䜟雲余嘗讀蠛蠓集而深幸盧次楩之為王元美知也知伯權者誰哉故錄其遺詩數首存之笥中以誌鍾期之感
  續補高士傳序
  余既刪補高士傳復續補之者何皇甫先生撰輯高士至漢末魏初焦先而止晉以後未之有也後人豈無有續之者顧多缺畧弗傳陳眉公逸民史所收廣矣擇焉不精識者議其濫余考歴代之史自晉迄明得四十五人其崇蹈遐𮜿深心逺致足以激厲末流抑止貪競若夫假名山臯攖情好爵如种放屢至闕下盧蔵用捷逕終南之類槩弗録焉嗟乎世之艶心名利久矣抗塵容走俗狀拜謁於七貴五侯之門求望其顔色不可得而肥遯之彥獨棄之如遺雖樗木瓠落未必有濟於用然托志松石忘機麋鹿其澹泊無求有足多者裨益於世顧可少哉歴代帝王咸重山林隱逸之選良有以也由是觀之士之未得志於時者夫亦可以樂道忘勢自愛其鼎而不必人莫己知之為患矣
  荊園小語序
  申鳬盟困守菰蘆中至長安與余晤復與楊猶龍魏環極諸子游無脛而走不翼而飛詩名遂噪海內一日過百泉之上謁孫鍾元先生先生告之曰以子之才胡不濓洛關閩而苐浣花叟之尚也申子瞿然曰濓洛關閩與浣花而有二也乎余既服鳬盟所見之高而因嘆古之真詩人未有不見道真見道未有不能詩者姬公勿論已如淵明之詩夐絶六朝非見道而能之乎考亭推服陳伯玉杜少陵其所自為古詩可以駕蘇李而上之世徒誦其天光雲影等句是何異坐井觀天也鳬盟既以詩鳴矣又著荊園小語致於余曰吾守先人教將以誡諸弟也夫才士每以跅𧿇泛駕而鳬盟語按轡就閑浣花也而濓洛之洵如鍾元先生之言矣謂此語為申子見道之作可也
  耕餘襍語序
  讀書至樂也耕而讀則尤樂余蓋嘗稔其味焉憶辛巳壬午讀書城南別墅閲耕樓上每日暮色暝登臺舒嘯西山紫翠萬狀墟里煙火相接塍畦之間時見二三野老徃來不知何者是羲皇世界迄今入仕十七年矣山中之樓尚在也山間之田尚在也樓鎻空棟田橫山脊唯有白雲青霞棲息高簷長鬚赤腳雨後一犂而主人翁汨汨於馬頭塵駒隙影中鶴怨猿驚北山文可畏哉偶讀寧陽張攀龍耕餘襍語羨其既仕也而得耕耕也而得讀讀也而能識之可不謂賢乎録其十中之一有如五侯之鯖於口明珠之粲於目也余將擕此一巻於樵牧間與海鷗狎處余殆將隱矣
  好善編身世言序
  成我存獨立之士也寓長安旅邸湫隘不堪而日手一編陶詠自樂所著書有成子蘚書及率菴詩集皆非今人語也好善一編尤精微潔浄直可羽翼經傳身世言體大思深又有裨於學問而不可闕者其友人嘗稱之曰頰常帶墨而口不掛金似也然而成子窮而著書其書後世必有述之者過於子雲潛夫逺矣豈止輕富貴而樂文藝哉
  為善求子要覧序
  善之一字本於天䧏於人乃聖賢之階梯進修之總㑹易繫辭雲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孟子曰可欲之謂善擴之至於聖而不可知之謂神唯一善之所積累而已世人不識命字專謂氣數為命不知天命人以氣即命人以理理為主而氣自隨之原不分先後專言氣而不言理此世人所以惑於支幹之説以為氣數一定而不知窮理以盡道也故惠廸吉從逆凶帝王首言之袁了凡少不究心於經傳晩乃得之於雲谷何其見之遲哉楊子體乾欲刻為善求子要覽問序於余余嘉其意將由善而求進於無窮也元吉無咎利有攸徃豈但求子之助已乎即此一念引而伸之自求多福不可量矣若曰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則又與善相忘其量愈大矣請以質之他日
  動忍齋小言序
  余晤承之武子於嬾齋見其龎眉道貎以為煙霞痼疾者耳既而得讀承之詩又觀承之小品雜言廼知其於世事瞭然無礙而意思深沈又若有荊卿梁鴻之志憤欝於中者特善於自晦而未見之用世亦無由知昔漢文帝謂李廣曰惜哉子不遇時若遇高帝萬戸侯豈足道哉余於承之蓋不能無感也承之事親至孝又能闡明鄒漸齋先生遺書廣布於世人品學問於此見其大端殆未可以煙霞痼疾者目之也承之蔚州人為吾宗環極老友以道義相勉來京師不數日輒告去曰吾與飛狐山下耕者有約何敢違環極亦不敢固留也其大致如此
  李義山無題詩新註序
  唐人詩若李杜二大家如軍中之有李郭豈尋常偏裨可擬尚哉元和而後得騷人之深者莫過李義山余嘗嘆服其絶句之妙以為有獨至之識而藴藉宏深江寧供奉未能過也修齡呉子自為詩既竒變幽細而於唐人中尤酷愛李義山嘗註義山無題詩慨然曰義山抱用世之才適際唐運之衰非宰相援引則無由進而令狐氏齪齪自私無開誠布公之見此明珠之所以汨而江蘺之所以詠也世槩以艶詩目之不探厥本指謬哉余讀唐詩既悲義山之不遇復悲世無能讀義山之詩者修齡能讀之匪惟讀之且能知之是義山不死而騷人之學將復見於世也余固樂為序而傳之以救夫世之習於艶而忘返者
  南和吟序
  余久辭白社厠跡黃扉歩陰玉堦之磚待漏霜寒之夜每愧補袞無能折足莫救五言七絶幾為谷音拈鬚刻燭頓成徃事追憶甲午乙未之間嘯白雲詠仙跡海內同人慕義聞聲負笈重趼唱和成帙惘然若隔世事矣近惟輓楊方伯十二章膾炙人口或謂楚騷山鬼或謂廻錦離絃不止天末涼風之句殘燈無熖之篇也請告歸來日登丘壠松楸欝然攀泣而已茗柯周子將刻南和縣誌乃以邑中十二景詩見屬且先惠諸篇琳瑯珠玉續貂殊難然余素仰止文貞高詠梅賦對景懐人依稀在目遂援筆立和如韻庻附驥尾而名彰不知江郎之才盡也
  喬文衣詩序
  喬子十餘年來詩道日進聲譽藉藉公卿間爭折節交之恐後喬子何以遂能詣至此哉吾聞詩有別才別解不盡關於學與理大端在能悟耳太史公游天下名山大川故其文疎宕有竒氣名山大川何與文事而文以進則太史公之善悟也詩與文蓋非有二矣自喪亂既平喬子簿於郟歴四明再歴蓬萊凡波濤洶湧山林窅㝠人世駭竒之狀盡收吟槖而又有迂怪之士恢譎之書擴其見聞所未及喬子夙受庭訓有所大悟於中無不鎔鑄而裁正之宜其胸之浩浩落落發為歌詠㸃塵不滓也入長安以後潦倒況瘁亦絶無齪齪之態每一篇出蒼蒼涼涼爽秀撲人眉宇嗟乎余與猶龍氏言詩久矣得喬子乃益張吾軍海內之習聲律者莫不思一見喬子之為快豈無所悟於道而能然與故吾嘗謂喬子之遇似岑參而詩如賈島
  羅子地理管見序
  易曰俯以察於地理此地理之說也地理對天文而言猶之乎陰以配陽母以配父合則雙美離則相傷不相舛耳古伏羲生而知之其後聖人迭興莫不洞然黃帝分九州堯巡五嶽周公營洛孔子墓泗水上朱紫陽詳論天下稱冀州大風水詎謂此非儒者事而忽之哉余素不讀青烏之書己丑先考妣見背乃得地理四書讀之其第一書郭景純葬經古本也觀玩月餘有得於中大約即河圗洛書之意而歸重於乘生氣一語顧佳地不易得地師不易遇應受佳地之人亦不易許此三者所以難相值也羅世兄自西江來其學本於吾師羅先生乃孔孟程朱之正傳以其緒餘學及於此註解大意精䆳深奧舉景純之妙義闡發已無剩藴而又得其象外之訣教外之傳著為俯察一賦勿論指示天機老婆心切即其文辭聲韻駢麗精工操觚染翰之士亦可飽其枵腹而當琅玕之液金鼎之膏矣有志地理者熟讀而精味之察地之理以察心之理察心之理以察天之理此仰觀俯察下學上達契合於一而豈但造福於世為仁人孝子所必資哉








  兼濟堂文集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兼濟堂文集巻七
  大學士魏裔介撰
  
  衛紫嵐先生奏疏序
  嗚呼壬午癸未之間天下之亂極矣非經濟鴻才孰與拯溺亨屯乎有其才而不盡其用使後人欷噓於邑而不能已則亦運數為之而莫可如何者也余於紫嵐公祖夫子之奏稿不能不三致嘆雲崇禎十四年夫子以推官考選召對謂平流冦為足國第一義真第一義也迨巡按真定等處其視國如家視民如子每一起草聲淚俱下讀至夜有鬼哭晝無人行之語聶夷中之詩鄭監門之圗不足雲矣而其大者在以無逸是圗進君德以用賢養民規輔臣若夫紏劾悍帥控制驕兵痛陳俵馬津米之害皆關彼時政務之大倘盡用其言可以轉危為安起亡為存而揆席無人但以不痛不癢之局了之庸人誤國夫子且奈之何哉今其稿見在載之國史則救時之碩畫也留之邑誌則仁人之利溥也載之家乘則訏謨之法言也字字從忠孝血性中流出不襲古人紙上陳言夫子之遺稿在即夫子之氣塞宇宙而志貫金石矣余為諸生時受知於夫子蓋嘗倒屣命坐論文談心期以逺大之器壬午歲僥倖賢書夫子聞之喜倍於常握手慇慇勉以進取救時其後鼎革滄桑音問杳然迨禹濤老父母下車新樂乃得讀夫子之遺稿雖惘然隔世事又赫赫若目前也禹濤父母清操慈惠雷封有水鏡之頌箕裘克紹治為畿輔最行且繡衣持斧亢宗象賢奉此稿為指南不必復問賈長沙陸敬輿於枯竹間也而此稿澤被趙魏又當人奉一編以為勿剪勿伐之甘棠瓣香尸祝與恆嶽同其高滹水同其永也已
  都諌朱蒿菴疏稿序
  古者言無所諱三公九卿大夫以至中下士皆得進言則皆言官也然周禮保氏掌諌其責亦有專司而秦漢以來為尤著
  本朝混一海內監元之失凖明之制尤重諫官凡選取進退皆出於
  上以故昌言盈庭而蒿菴朱都諫以篤棐之心抒謇諤之言所條上皆關民生吏治綱紀風俗之大不止一時補苴已也已亥之秋海寇狓猖都諫念桑梓凋殘上疏言利害及漕操督撫諸臣付考功議以詿誤逺謫於閩既數月而都諫南征以疏稿示余曰風雨露雷莫非至教升沈逺近皆天恩也且余既忝持槖簪筆依光日月有年矣雖逺去安敢自同於牛醫夏畦之列乎余曰焚草之事古人載之於書而或者以為不然今都諌仕於魏闕則直言若矢謫於江湖則每飯不忘存斯草也一以表朝廷之優容納諌一以識臣子之篤棐不㤀顧可少哉夫漢上游女之篇懼皓露奪蘭秀之色邯鄲才人之什歎玉階辭朝雲之沒古之君子皆以風雅行其經濟故可以為天子之近臣今之人何獨不然都諫在諫院為直臣在藝苑則大雅也方今
  皇路蕩平禮樂漸復非直節雅望吾誰與從然則當寧特徵起田間而畀以大任王魏韓范之業必再見於他日余於斯草覘之矣
  都諌柯岸初疏草序
  都諫柯岸初先生廻翔禁掖歴兩朝著直節今年之夏請假休沐廼鋟其奏疏凡若干篇而屬余為之序曰舜典所謂出納臯陶謨所謂賛襄皆以其言而已不聞其以文也自秦漢以下賈長沙劉中壘敷陳指切累千百言為當代之冠賈以文勝而劉以質勝文者援引古昔揣度時事其議論足以定命其藻采足以華國質者直而不流正而不肆有欵婉而非將順有誠摯而無媕阿二者不同彼其心皆足以自信而以信乎君國之際故進言之道甚難余嘗謂若長沙中壘者可取其心以為法焉初都諫釋褐為棗陽令以治行異等擢居諫垣先後嘗八年所矣以今讀所上奏議其大都長沙中壘之心也歟蓋都諫於民情吏事既諳熟服官之日一旦得所發舒首論吏治之蠧𡚁若頓五指而張之盡切當時之疾又壹意務遵職掌其在禮戶兩垣也凡正文體戒囂風覈漕兌清輸役所以嘉惠士民者無算而其有所抨擊也不為循聲逐影之談當
  世祖勵精圗治𢎞開言路所入輒俞即時有詰問終然渙釋都諫固有以自信於心者矣迄
  今上聖化維新尤得多所論列其首陳六部變通之宜鑿鑿可見施行而既為兵都垣也請定武選之規請毖綏逺之計至言新令以春秋論取士宜四傳並重不得耑任一家致滋穿鑿此誠足為筆削功臣非曲學阿世之比其心固在於此而尤為不苟也余𨓏者待罪掖垣以疎戅故未甘隱黙固不敢望都諫之後塵然竊自幸有以知其心之所存即今都諫暫旋里門寶嗇精神以需大用其後設施豈僅僅止於此者顧遭逢
  聖世與長沙中壘文質相上下而能得其心足信夫天下後世者已槩於是矣
  都諫袁六完疏稿序
  人臣食天家之祿得以明其志而伸其所學者莫如言官然亦莫難於言官益上則損下便私則妨公議因則貽議於骫骳議革則掣肘於更張主斷則怨讟煩興施惠則沽釣橫被且和平既等於沃石抗直又類於攖鱗甚矣諫臣之難其職也余在垣省日目之所見鬰勃於中時進一得之愚雖多荷
  朝廷之採納而返之於中無日不切飲冰之懼以是深知此官之難也六完袁公歴官都諫敢言人所不敢言朝封章而夕報可由其所言者洞達時務指陳情事悉協緩急之宜卒之政行而民便民便而國享其功以故一時臺諫莫不奉為典型凡有大事造膝恐後曰袁公議論雖馬周陸贄不過也余與公之弟同舉於南宮同官最久因得與公交交二十年矣飲醇自醉汪汪千頃而英敏亷幹遇事輒䆒其藴發為言論雖數千里外瞭如指掌真有用之竒才哉今已晉陟京卿出其奏草付之剞劂問序於余余謂公之弟以刑垣為大司空中丞駐節滇南威惠翔洽屹然西南保障公亦以刑垣膺顯擢豈非二難傑出人間盛事乎他日同秉國鈞盡攄其致君澤民之偉抱則一編者可以備國史之修大政之考豈獨載之家乘藏之名山耶
  呉玉騧疏稿序
  江淮之間神臯奧區徃徃篤生名世竒碩逺不具論以余耳目之所覩記蓋有十餘人焉姓氏聞於海宇訏謨著於汗青即燕許韓范之流未足多遜而余尤醉心者同年呉子玉騧也玉騧以壬午鄉薦文心之妙雕龍繡虎價重雞林凡屬操觚之彥莫不熟誦以為功名梯階癸未既捷遭時多難隱伏山中及我
  皇家張八紘以網羅欲使蚌無遺珠璞無匿玉乃用督撫之薦徵召至京試之宻勿之地滿漢侍從之臣服其綜博咸稱之曰能既乃授以諫議之職敷奏剴切條對詳明皆有關於生民疾苦天下大務如錢糧宜歸畫一一疏則雜𣲖省而夙𡚁清政治最重守令一疏則體統肅而職掌覈督撫本章冗繁一疏則虛文去而實效彰其他中肯綮而釐奸竇者又不可更僕數也嗚呼山有猛獸藜藿不採國有諫臣膏澤沛布古人所以重此官者非謂其操得言之權為人所畏讋正以救時行道攄其生平之所素藴耳今玉騧生平之所藴攄矣
  天子亦既改容而聽之矣暫歸林下益觀古大臣之所以用心與其所以匡時弼主之道而沈潛高明以自養譬如千章之木廊廟資為棟樑萬斛之舟風濤失其險阻然則初為名進士繼為名諫議終且進於古大臣之列也余故讀其奏疏而擊節嘆賞不置為弁言以誌其端
  都諫許傅巖疏草序
  古來文章之大者必以奏疏為重謂其有關於天下之安危民生之治亂而非詞賦之雜於駢麗議論之託於空言也然非有濟世之才與救世之識則其所言者必𤨏屑苟且而無關於當世之務有其才與識矣而意見不化偏私未除則其所言者或至於憤爭矯餙而開斯世以黨同伐異之端此易所以稱同人於野之亨而昔人謂諫官與宰相等誠重之也傅巖許子昔過槐水與僕有下榻之歡時丁離亂酒酣談天下事慷慨悲歌繼之以泣蓋抱其才與識而不得試者有年矣既而位陟諫垣夙夜匪懈乃得盡抒其生平之所欲言大者在進丹扆以執極之道而吏治民生河防兵政莫不敷陳剴切足以振蠱起𡚁若夫正色糾劾無所回䕶其餘事耳所謂關於天下安危民生治亂而為文章之大者也昔晁賈擅美於漢宣公隆譽於唐眉山空同之流聯鑣並駕傅巖方之詎不異世同揆者歟雖然臣子所以諫行言聽澤被蒼生而名流奕葉者以聖明之君在上斯得以殫其嘉謨嘉猷也倘遇忌諱之朝一鳴輒斥雖有鳯咮豸角亦安所措哉故吾讀是集而嘆
  天子之能用言圗治且重許子之可以為
  天子大臣也故不揣其鄙陋而為之序
  都諫嚴顥亭疏稿序
  國家利病生民疾苦在乎補偏救弊然能行之者唯宰相能言之者唯諫官宰相職在密勿難於靣折廷諍諫官職專論思無權勢之嫌得以孤行其意木從繩則正後從諫則聖諫官之關係天下也久矣其任既重則取材必精其道既閎則著議更偉是以自古顯當世垂竹帛者徃徃出於諫官如劉子正魏鄭公司馬君實范希文指固不勝屈也
  皇朝稽古定製臺省並設二十年來梧掖之中標鴻樹駿耿耿不磨者踵接肩並顥亭嚴都諫其尤著者也嚴為浙西望族代有達人顥亭蚤歲成進士受
  世祖皇帝特達之知自詞林轉掖垣非抑之也時方開創必得熟諳古今之英傑然後可以黼黻
  皇猷顥亭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亦既見之施行著為大政而其不負
  當寧之寵眷蓋不負生平之所學耳茲䝉超擢候陞乃彚輯疏稿問序於余余讀其督撫請告甄別考語察典澄源諸疏皆國家大計鑿鑿碩畫誠
  丹楓之柱石諫院之師表哉然顥亭多識典故論說侃侃足以動
  聖主轉圜之聽而鼓朝陽鳯鳴之氣此為海內所共閒見若其學達天人無所不窺器識淵䆳好善不倦不可以一端測不可以耑家名則今日諫議之嘉言即他日宰輔之先資也詎不樂於娓娓述之
  宮定菴奏疏序
  昔在唐虞夏商君臣皆靣相誥誡勤勤懇懇見於詩書者可考而知也故不事奏疏之繁自周秦以來乃漸見於傳記如左國所載文義蔚然典則而事理亦燦然明備其有裨於治道多矣乃世之言奏疏者莫不歸美於兩漢則亦非通論也兩漢之後若唐之陸宣公李鄴侯宋之韓魏公司馬溫公其敷陳關合君德揆度洞中機宜亦何遜於兩漢哉彼其學誠有所本而識議有以大過乎人也定菴宮子庚戌以第一人魁南宮癸丑選入庻常其舘試諸作固足以冠冕海內文章之士矣既而授為侍御冠惠文衣繡衣正色立朝言論風采無所屈撓天下想望之未幾以糧運關乎軍需借才叅藩於中州而定菴戀主懐闕之思則未嘗一刻忘也其奏疏具在如止開礦酌題補責成河工酌議開復疏理海口雖未罄其底藴然已見其明義利之辨抱生民之憂而具古大臣之梗槩矣使盡出其所學崇論偉議又寧可測耶方今海內未靖
  聖主立賢無方需才甚慇試之內復試之外烏知大造之陶鑄不欲使之為承天之柱立極之鰲乎定菴其益勵所學蓄其識議之本他日宣室夜半前席都俞吁咈賡揚
  帝德以此奏疏為權輿矣
  蔡魁吾先生督漕奏議二集序
  自漢以後歲漕關東之粟以給京師迄於唐宋元明莫不以為大務蓋民以食為天政以足食為首苟食足而民富以戰則取以守則固以閒暇無事則足以興禮樂而致太平何施而不可故司農者國之大本督漕者國之大用也我
  國家定鼎於燕輓漕因前代之制而加詳焉命大臣開府駐節淮揚七省舳艫雲集鱗次任至重也顧漕之𡚁叢積蠧久糾纒紛紜而難治大約各省糧道與在京坐糧㕔及諸胥吏斗役市儈為雀鼠長子孫於其中清釐之則以為多事因而飽其膏腴則曰是庸庸之福其弁丁困苦捐瘠以至於破田産鬻妻子徵發期㑹遍於親黨敲朴逃亡呼天搶地弗問也漕事之壞極矣三韓蔡公始膺
  特簡來督茲任舉從前牢不可破之習一旦釐然大變之凡舟楫之利概量之凖本折之宜以及官役額料之増減輕賫贈耗行月之徵解存給一一酌以精心靡不允當東南之民力用是得蘇而國儲亦因之無缺無何公以勤勞致疾告歸休沐而海氛不靖漕政遂弛世祖章皇帝睠焉有南顧憂乃詔復起公輿情懽呼甚於借寇顧公之再蒞任也所居之地同而所處之勢異所處之勢既異而所行之事亦遂不同昔也以漕之𡚁在於漕則專於漕治之而漕之𡚁已去繼也以漕之𡚁在於生民耗斁則不專於漕治之而漕之利乃興公於是多方補救籌海防河請蠲議賑凢所以恤軍裕民者嘔盡心血而勞來安集之餘始獲飛芻輓粟之舊其一切措置較初政為詳爰輯奏議刋成二集今讀其入告諸疏指陳便宜申明職掌縷析條分洞如觀火雖山公啓事房魏奏牘不是過也讀其制閫文移商畧形勢委曲周詳洋洋灑灑和𮕵可挹雖韓魏公範文正之互論西事不是過也讀其碑記之附見者惻然深思悠然遐矚其格神之誠寄懐之曠雖昌黎之南海廟碑歐陽之偃虹亭記不是過也蓋其經天緯地蓄霆洩雨無非出於忠貞之志夙夜之懐而成之者於以興利去𡚁雖百世奉為成規可矣予於退食之暇從公遊見公蕭然於清泉白石間左琴右書怡愉自得有安石東山之致未嘗不嘆公寄懐之逺讀撫漕奏議又何其勤勤懇懇無不詳盡也豈非神明洞徹躬勤政務而具經綸之偉畧者乎蘇老泉常稱張益州曰天下有大事公可屬若公者今之益州也
  聖天子方厲精圗治所需於佐理者誠殷一旦側席求舊臯䕫旦奭之輩余於公有厚望焉茲集也特管窺豹文之一斑也雲爾
  李繩武制府奏議序
  天將佑國家昌大之運則必篤生魁碩楨幹之臣以經理其封疆而綏乂其人民粵稽歴代莫不皆然而我皇清國初之臣麟麟炳炳尤多濟世安民克奏膚功足以銘旂常而永帶礪者蓋不可勝數也若太子太保大司馬繩武李老公祖其尤彰灼者矣公遼左之巨族也生而英邁不羣博習文武之業氣槩沈雄心思縝宻辦事郎署精敏練達
  世祖皇帝知其非常器也拔之為僉都御史其風采已著矣迨進職少司馬而籌畫軍旅恊贊樞宻動中機宜於是人皆知其經濟之才遂推總督三省奉
  命而徃三省帖然寧謐迨荊楚多事移任荊楚卒以勞瘁而殞賢郎以公所為奏議授余讀之令為之序余不禁嗚咽而太息也公之事
  世祖皇帝也與余同時余時為諫議為副憲總憲每廷推廷議未嘗不服公之議論侃爽識鑒明決節制三省適當兵革之後民多失業榆園曹濮西山一帶盜賊窟穴河患水決下民昏墊苞苴積習洗濯難清公用勦用撫無不蕩平糾參貪婪剪除大憝如方大猷王昌印等非公莫能除其害也伊時三省之民如安於袵席之上及其在楚正當撻伐滇黔征討姚黃公控扼關隘儧運糧儲選將練兵遂致蕩平海寇之變明安將軍舳艫東下救援金陵公安湖湘使風鶴不驚預備船隻真不啻神運鬼輸而且捐借戰馬以為水陸兼制之勢是以滅此朝食克奏敉寧公之功洵大矣哉雖然此猶以功言也至其乃心
  王室凡有水旱災傷必痛切陳奏不但為民請命也其慇慇懇懇篤棐之𠂻願
  朝廷之上時存創業艱難之心以為祈天永命之本惟恐其好大倦勤也故憂
  聖危明而言之即唐之宋廣平宋之李文靖不能過也此真大臣之用心而時或致無識者之誹議公固不暇計矣年方壯盛身騎箕尾猶以父柩未葬母老弗侍為痛其至性廹切溢於毫楮可謂忠孝克全者哉詩云人亦有言柔則茹之剛則吐之維仲山甫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鰥寡不畏強禦公之謂也使天假之年而久鎮方州或內授衡宰其為
  社稷倚毗霖雨蒼生詎可涯量乎公之應傳入名臣無疑也余與公夙昔相交及公之弟塞公亦公輔材也故備述之以為他日信史之徵
  袁了凡先生農書序
  自井田之法廢後世治民者務為因循之政其一切耕耨種植蓄洩灌溉之宜瞀焉不講惟聽民之自為而已幸雨暘時若征歛無暴則民生獲安不幸水旱洊至歲比不登為之上者又不思所以寛之之術盜賊患作殺伐用興民生凋𡚁而國家因之以蠱壊矣此農田水利所以不可不亟講也余嘗考諸禹貢雍冀厥壤黃白號為上中而其後産薄民困荊揚厥土塗泥號為中下而其後産美民饒豈非三代以後東南之水利日興西北之水利不修之故與袁了凡先生高才博學有志先王之道其農書一冊作於令寶坻時凡所以教民耕耨種植之法甚備而其水利蓄洩灌溉之制尤慇慇焉嗚呼此井田遺意通其變而善用之可使家給人足非迂逺而濶於事情也兵馬指揮張完修特表而出之付諸梨棗吾謂是書區畫詳密可造天下後世生民之福而施之西北為尤急欲復三代純王之政者必奉之以為權輿則張子汲汲復古之心附著於篇與了凡先生當日康濟之心並存於天壤矣
  紀元圃蜀南治畧序
  保陽山水秀麗風氣凝結自古多重名節之士近代如劉靜修楊椒山尤為竒傑而江村之鹿太常容城之孫鍾元或出或處學有淵源余皆心慕之若余同譜紀元圃先生則又今人而古處者蓋自其初登鄉薦相遇於燕邸與之言時務洞中肯綮如汪汪千頃懸河傾㵼而不竭也論古人則黒白判然如明鏡當空而姸媸畢照也迨試之以吏事在浙而浙治在蜀而蜀治左之右之無所不宜士民愛戴如父母兼師保元圃之言曰㑹稽繁華之地也人習其羶吾以淡心處之蜀南荒殘地也人厭其冷吾以熱心處之吾非有治績之可見也惟勉盡其心耳爰彚其在蜀南申詳移㑹條告議讞之類共為一冊示余余讀之竟篇知元圃之為治以實心行實政而荒殘凋瘠之區頓有文明龎厚之象非其學之有本師友切磋卓然自立焉能不以逺近易慮而體國憂民若是今元圃再補憲副矣海岱惟青州其民濶達多匿智太史公言之其所以治之者又必有道也敦禮讓厚風俗勿使小加大賤凌貴此今日急務敷布以漸王元美詎耑美於前哉吾且執此巻以待海岱之治譜
  張玉甲青齊政畧序
  賈子曰移風易俗使天下回心而嚮道類非俗吏之所能為也吏者天工人代何可目之以俗正以其所急者在簿書筐篋徵發期㑹而於先王教養之大端無所涉焉故耳然又有習為文具鋪張壘砌如所謂下車條約者塗餙一時之耳目雖其文義若有可觀而無勤勤懇懇之誠意寓於其中君子不貴也大抵學者諷詠載籍每好談王道卑權術及至授之以千里之寄委之以元元之命則又委蛇遷就失其所守甚而武徤嚴酷刻轢鈎距以為勝其任而愉快失之逾速矣惟玉甲張老年翁學有本原志在利濟受命於
  天子觀察青齊入境之後其所規畫設施皆有成竹於胷中而次第布之故觀其惇本善俗六條則已知為治之大端矣其餘禁火耗禁賭博禁差役禁僭侈息詞訟修城隍儲倉厫建社塾凡一切惠民之政條分縷悉無不備舉而於禁止巫師僧尼邪教尤不啻三致意焉蓋世人怵於禍福之說每遇蔥嶺之徒雖心知其非是多方假借望浮屠而膜拜以助之燄而益之波若異教繁興白蓮無為等邪說暴行徃徃釀成大患是以政畧於此直欲拔本塞源本先王仁義之道革其浸滛舊染之汚蓋非深於洛閩之詣而具昌黎之識者不能確然不惑如此也昔班固傳循吏謂江都相董仲舒內史公孫𢎞兒寛居官可紀以經術潤餙吏事由今觀之豈但潤餙而已哉玉甲通籍既久所在聲跡俱著督學江南而士氣興建臬川南而頑梗化今又見之於青齊泱泱大國之間去稂莠長嘉禾型仁講讓教養備矣余昔與玉甲論學於京師玉甲謂立身行道惟在孝經一巻時則心識其言今余檢方林下無補於時而玉甲以其所學實實見之政事丕振風俗乂安東夏不負
  聖天子任使之意由是而躋位九卿躡文石之陛坐雲臺之下與海內耆宿名儒講求三代以來所以統羣類而一方畧者亦必有其具矣孰謂王道不可行於後世也
  河防芻議序
  自黃河趨於東南而漕運資之以為利故昔人有言歲漕四百萬石非藉黃不能浮舟於是言治河者即治漕亦在其中乃修築方完潰決立告費水衡數百萬金錢㒺克奏績不惟生民昏墊即漕艘亦有梗阻之患此聖天子所以側席殷憂特遣重臣巡視而簡選才猷之鴻碩者徃任其事也今江南按察使崔子愓菴曽任榮陽令歴淮安郡丞改理河務遷四明太守特舉河道監司於是有河防芻議一書自丙辰之春寄置案頭問序於余余方養疴林下兀坐高齋數年來不出戶庭何知河事顧聞高寳清桃諸邑時有懐山襄陵之厄田廬䧟沒室家仳𠌯老幼婦子幾盡化為魚鼈則不禁心怦怦然惄焉如擣乃披覽河之全圖暨黃淮交㑹圗及其條議五十則或問二十五條知其身親目覩手口卒瘏日與河上之勞人瘁吏斟酌籌畫而苦心以出之非揣摩嘗試之見可得而比也昔神禹治水疏瀹決排而已今則疏濬之外必以塞為要法蓋不塞則漫衍於上不疏則壅滯於下也故篇內雲在上流則塞之使歸故道不致中潰而來在下流則濬之使歸故道得以順流而去又雲黃河自西北而來至清口出雲梯關入海淮水自西南而來至清口出雲梯關入海二水並行清以制濁水行河底海口自深則黃河南北兩岸自無潰決此故道也亦舊制也善哉言乎蓋已無剩義已夫河之利害大矣神禹之功不可復見武帝築宮宣防猶有勞心之遺意彼賈讓放河使北入海固厲民之妄言而李仲昌穿六塔渠竟無成功亦庸人之淺見惟故明之潘季馴李化龍諳習河道疏塞兼施雖不敢比績平成亦庻幾安瀾無恙者矣今惕菴所著殆與季馴化龍相表裏坐而言之起而可見之行事居河道之職任者得是書而寶之奉為指南車其於國計民生端有攸頼治法得治人而行河漕其永無患乎
  理邢末議序
  邢與余鄉接壤漢為襄國春秋時齊桓公起而定之遷於夷儀傳曰邢遷如歸然後知弱小僻阻之邦猶必待其人而後治況今為馮翌近地在天子畿內車書繹絡之衝哉我
  朝定鼎之十三年始命閩晉安長源蕭君李是邦夫李雖佐郡位在郡司馬別駕下然獨持風紀為臺憲紀綱之寄下以師帥其僚屬凡官評之臧否吏治之得失李得上之督撫按督撫按㨿以入告黜陟之郡有大獄大政諸司不能決者下於李而始平諸豪猾不軌胥吏之虎而翼以暨閭里惡少年椎埋弄丸李得摘發峻治之而讞其牘於憲任綦重也自蕭君李邢後予鄉之人士有事輦轂者咸告予曰邢獄平矣邢政修矣邢之大奸大蠧除大猾去而牟鼠息枹鼓臥矣予心韙之乃未幾以循績報最召之內廷入都門出所為理邢末議四冊授予則三年中文移案牘俱在予讀未竟愈信夫君之得此聲固有所致而然也按邢故煩劇四方輪蹄趾相錯又密邇山左右自明季多伏莽我
  朝以近畿地養豐沛禁旅廢屯衛牧地以給諸失業諸失業者爭而土著虎踞之訟牒十餘年不休昔之李官綜理大綱而今則屬邑之刑名庻獄之贖鍰皆責成之載在令甲是邢故難治而今之邢尤難治矣今觀牘中所載批卻導窽條舉目張發於言見於施行其他讞獄平允輕重出入各恊於情而麗於法何其左宜右有毫無棘手也夫國家用人當用湛於經術宏深通博而又智意開張無膠柱束濕之患庻克有濟方君讀書時閉戶研精掩巻有得一旦試之攜取逢源是故學術者吏治之本也吏治者風俗之本也讀是編者其亦思蕭君之吏治出於學術即由是為
  天子之大臣無難豈但比於古之循卓而已哉
  王鹿萍服官十要序
  作吏自古難之嘗讀元次山道州諸作及高逹夫封邱縣詩未嘗不掩巻太息也況在今日瘡痍未起鴻羽甫集自非得學道愛人者撫而治之其能免於美錦學製之譏乎博陵王鹿萍少為名家子嘗從學於趙儕鶴先生博洽多聞不屑屑於溫飽蓋其於立身行已之大端講之有素矣余於桑梓問每艶稱以為善士茲且筮仕望江以服官十要質之於余余曰服官者之不知其要也久矣彼其所謂要者肥身家飽妻子誇耀閭里廣置田宅以蠧役為腹心以鑽營為捷徑因之以希顯榮膴仕者有矣然躓足䘮鼎而為世所姍笑者亦徃徃不乏也曷若清慎自厲身名俱泰之為坦途哉王子之所謂要者如是是即服官者之指南也
  聖天子試理人之䇿執此以徃可矣
  勸民緒言序
  一邑之令長即古諸侯也得其人而邑治矣然治之無其道則怠廢焉而不治即勤勩焉而亦不治縱弛焉而不治即督責焉而亦不治蓋為政之道莫先於教誡而教誡之道尤當根心以出之因俗以理之諄諄焉如父母之訓其子師長之詔其弟使民欣然皆有樂於為善之心而無甘於不肖之意間有不率而後濟之以刑則人服而不怨此子羔之所以感刖人武侯之所以服李平也近代以來賦役繁而刑獄滋饑寒廹而奸偽出為長吏者日惴惴以獲免於罪戾為幸奚暇復以教民為事且念及於教之必以其道哉邑侯邵君子昆昔令臨淄曽著勸民緒言一冊移風易俗厥有成效矣今改授鄗南下車未幾即以孝弟急公息訟止奸防盜數大端布告閭里此猶名醫診脈立方皆其嘗試而已騐者而要之古循吏所以教誡斯民之道實亦不外於此矣書曰學古入官邵侯之學蓋有源本者也以學為治治故不同倘由此而力本崇儉以裕之絃誦仁讓以漸之將輓近之風不崇朝而可底於淳樸之化又何衝瘠之難治而報最之無期哉
  章邑侯籲災錄序
  水旱災傷雖曰五行之沴氣乎然亦人事之未善有以召致之也以人事召致者還以人事補救之是不能無望於良有司易曰同人先號咷而後笑號咷者疾痛求援之情笑者疾痛既去而不勝欣喜之至也戊申之歲春夏不雨既而地震大雨連旬不止水大至冀青兗荊揚罔不被水者於是
  聖天子惻然憫之廼乘鸞輅駕蒼龍翠華雷動斿旂電轉過阪泉之野歴堯母之墟瞻恆嶽幸鎮州親見北方諸侯進連率大臣詢民生疾苦知水災異常蠲免額賦以拯恤遺黎維我栢邑得與斯恩膏廣沛之澤時令斯邑者菜山章公也先是七月初七初八四五晝夜雨若河漢傾注城以外平地水高丈餘黒風白浪蛟龍怒舞人結巢於木杪繫孩幼於欂櫨穀麥在囷者皆付洪流屍骸飄泊而下城以內沈竈産蛙士民登陴而望色若死灰公以身捍禦手操畚鍤曰吾雖不及蘇子瞻之在彭城然水不退余義與城為存亡投以少牢於是水既入而旋去民則大喜然禾盡化為波臣矣民則既喜而復悲悲其不死於水而將死於無食也公曰若勿憂吾為若請命於是以水災十分請其言真切沈痛灑賈淚而繪鄭圗矣大中丞甘公踏勘至槐亭慰公曰若言不謬吾為若請命於是大司農以例應免十分之三奏聞天子曰畿南吾股肱郡其盡免康熙㭍年田租部檄至邑大張告示民則又大喜過望然邑當九省通衢賦旣免廩給供科無可措兵漕候核算畢乃調補公計無出至典衣負債支應郵符民則旣喜而復悲且曰奈何令我公苦如是魏子聞之曰邑之被災天也他邑之民被災而至於流離死亡茲邑之民無之災而能以人事補救之公之力也近世有司好隱匿災傷利於催科以求贏羨公不忍為也即免租一歲矣驛站𦂳急追呼以濟然眉亦可以告無罪於地方公又不忍為也有大徳於邑之民無德色公因邑之民以致朝夕饘粥不能自給無怨色公則誠賢父母矣而我邑之人屍而祝之者寧後於畏壘之民也邑諸士民進而告公曰公為民請命其事不可以不傳其文不可以不紀父將以語之子兄將以語之弟且以語後世子若孫其勿忘茲日永戴我聖天子之德與賢父母之惠也於是乎捐資以刻斯録而余樂述其前後以為之序
  高雲峯先生殉難實録序
  道可以符於獨知而不必出於衆見事可以快於一時而無不傳於千秋此天理之極而人心之公也若雲峯高公甲申殉難一事蓋炳炳乎可以照汗青而光簡冊矣昔余於
  世祖章皇帝時曽上褒録幽忠一疏若倪元璐等二十餘人皆䝉華袞至今海內誦
  朝廷美政其於亷頑厲懦不為無助然彼時未聞有雲峯高公也逮同邑穀子席之出顯忠一集余乃知雲峯殉難之事蓋其死之事甚竒而其從而死者又甚竒奮身入棺瞑目而逝李繼善賈彛倫等十人同日自縊發火焚毀何其烈也按高公時已七十餘歲矣以懸車高臥之年官守言責俱無所繫即遯跡韜晦可以自全而率其家僕及所屬官決絶不顧者誠以受恩深重國破君死以身殉之不忍見流寇鴟張愧天下之人臣懐二心以事其君者也然吾聞公自髫年讀書耄而好學練習國家事務知綱常大義又所著有一化元宗書深明性命之理其死也見之真守之定無所顧戀宜已乃繼善諸人何為者昔田橫齊壯士耳義不臣漢自刎而死其徒五百人在島中聞之皆死論者謂其素得人心若公者非忠義之氣久浸於及門之心何以令十餘人同日甘投煙燼耶故雲峯之殞身者心國家之心李繼善等之殞身者心雲峯之心也獨知而已何必衆見自快而已奚問千秋然而天理人心顧可冺哉今公死且二十餘年矣丹心成灰藏血化碧枯骨歸於馬鬛忠魂鬱於荒阡上谷張茂才旣為之作傳穀子席之復問序於余余泚筆述其殉難之意以見其可傳而余昔年褒録幽忠之疏有所未盡職司銀管者採錄不可以不急也若其生平懿蹟則自有本傳在
  畿輔人物誌序
  畿輔人物誌者退谷孫先生所以誌畿輔之才也先生以諫議名臣直聲聞於天下後復晉位少宰衡量羣品天下之士風走響應莫不稱為一世龍門今旣急流勇退侶樵牧而癖煙霞矣猶然惓惓不忘著書何居嗚呼於此見先生之志也嘗聞古之君子得時則尊主庇民功業蔽於天壤不得志亦必著書名山以嘉惠後學若夫灰心槁形自命曠達有道者弗居焉先生生長京師幼習宗廟百官之美富炙彼都人士之光儀而又仕宦省闥與海內賢人君子有椒蘭之契其出處顯晦多所閱歴若其水火黨錮之禍又嘗痛心疾首於鉛槧覩記之間故以四朝人物誌天下之人才而復以畿輔志燕趙之人才揚其善而不及其惡舉其大而不綴其細無善可稱者雖宰執不録有節可紀者雖匹夫不遺茲何心哉夫論天下古今之事者在乎識識正斯義正義正則是非取捨無不正無愛憎之偏頗無賢愚之顚倒無事跡之損益無逺近之棄忽此皆於義乎取之也先生旣以嚴氣正性自治其身其於人物之進退一以是折衷之凡所表揚褒著皆忠孝大節經術文學非是義也不列姱修人才若此可謂渢渢乎盛哉余嘗讀司馬遷史記至西山作歌燕市擊築樂毅報書虞卿棄印諸如此類未嘗不掩巻而泣乃知古燕趙多悲歌慷慨之士本為天性所近地居東北為陰陽風雨之㑹左滄海而右太行山川激宕欝為人物者代有英靈不可銷歇今觀志中所載碩彥竒士比肩接踵亦何遜於古人也後之讀是書者典型未逺景行不怠即其義以測先生之志其亦可以翼史而賛經矣若夫畿輔一代人物即繫明室一代之盛衰諸君子序之退谷先生自序之詳矣余何庸復贅
  重修廣平府志序
  書紀禹貢詩列國風山川土田風俗人物固已見其大槩矣自編年變為紀傳表志後世史家遵用之志即郡縣之史也然史之善者稱馬遷班固陳壽歐陽修諸家而郡縣之志未有為文人所膾炙者何其地陿隘其事𤨏尾其品行駿偉者不過數人其文章卓犖者不踰數篇即有龍門之高才扶風之家學捃摭網羅終無以與於瑰瑋竒麗之觀已故不登五嶽不知羣山之卑也不觀四瀆不知衆流之渺也不游蓬萊道山冊府芸香不知金匱石室之珍儲鸞臺鳯閣之故實也然則為郡縣之志者不亦難乎乃今廣平郡志告成蓋三長俱備而五難不足為詬病矣廣平名郡也天文上應𭥦畢辰星斗樞地勢北通燕涿南接衛鄭山則聰紫紅婁水則漳滏洺沙風氣廻環墳壤沃饒洵河朔間一都㑹哉乃舊志相沿一百三十年未經再修缺有間矣維太守石友沈公師帥敷化大雅在躬觀察進也潘公藴藉宏深風標朗峻下車以來卽欲蒐采成一家言垂光琬琰適有內閣衛公之條議撫軍金公之憲檄遂造隨叔申太史之廬而請焉曰非先生椽筆無以謀不朽太史亦遂降心以從曰余嘗珥筆金華殿中矣纂述之勞又烏可以辭於是掩關卻掃筆削鋪敘始於乙卯之冬迄於丙辰之春未百日而畢厥役其間總較者則大司空公冶諸公參訂者則左轄襄璞諸公捐刋同閱者則郡丞瑞生賓揚諸公書既成矣石友使君遣一介之僕問敘於余余焚香誦之繼之以膏見其贍而有要詳而有體自星野沿革曁災祥襍志共二十巻而古今典制興革地方人物勝蹟天道地勢人事之本末備矣告竣雖以百日繙閱取之廿一史歴有三載此龍門扶風之遺意可為龔黃元魯之指南也豈不盛哉抑余因之有所感矣國家幅員廣濶包容無外而根本在於畿輔畿輔近郊多入公侯采地賦稅所出根本又在於趙魏廣平趙都也距邯鄲兩舎耳咽喉所屬似平而險當戰國之時秦人鷹揚虎視日肆吞噬惟趙與之抗衡秦終不能有加於趙唐之河朔藩鎮蟠結桀驁不可控制昭義橫亙其中卒破朱滔救魏博而定其亂則以洺磁邢三州為之盡力也貝當滄瀛之衝亦為重鎮今軍興未已轉輸糧餉且為漢之關中河內矣歲多水災民寡蓄積煦噢而休養之俾不至瘡痏而奮其忠孝之氣以作干城賢使君明府之心亦此地父老子弟之望也敢因弁語而併及之以附於諸敘之後塵雲爾
  重修南和縣志序
  日東月西陰陽之禪代徃來而不已也前聖後賢人物之英靈生毓而不竭也匪文人纂組之則天地無色矣故曰域中有三大而史官居一焉邑之志即邑之史也黃帝分天下萬區禹㑹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今之邑即古之國也國而可無史乎此志之不可不作也南和在天文昴星分野自漢唐以來為邢州封域之內夫其西眺太行北倚𡺟嵍大陸在其東洺水經其南洵勝地也自古名賢指不勝屈而鉄骨氷心為有唐賢相第一人者莫過宋文貞公其後則明之李載心白華池朱和陽諸公後先颷起語曰人傑地靈地固以人靈哉舊有志書殘缺已甚邑人咸欲修之而未有首其事者丙午之秋余以假請告至里故人周子茗柯以詠邑之十二景示余余走筆和之移書茗柯謂可以補邑志之所未備㑹郡丞干峯王公邑令徳符章公言之文宗虎臣蔣公文宗大為嘉嘆曰今人一行作吏據三尺案日事敲朴午夜猶持籌計錙銖耗羨而乃以載籍為重以儒術潤飾吏治此兒寛黃覇之遺也吾聞周子茗柯雖邑諸生哉其人熟於左國班馬有史材盍以幣先之茗柯拜受惶切不敢辭乃挈同事諸子網羅遺失搜葺碑版咿唔筆削晨夜不敢休息數月告竣不縟不繁有典有則燦乎其如雲錦之章也釐然其如綱目之紀也事皆詳盡而考核期必當人皆賢哲而去取無所阿豈不卓爾大雅彬彬史筆哉書旣成上文宗蔣公公竒之忘分與談曰子誠才士勉旃自愛且嘉郡丞邑令之用心慇慇徵良吏之一斑也茗柯至都索余文以序余昨厠黃扉之側讀秦撫所進陜西通志竊嘆其多識舊典寓意勸懲有古大臣之風今茲志書之成一舉而數善備焉則他邑之志聞風而修舉者尚未艾也是寧特一邑之美哉
  重修晉州志序
  晉州古鼓子國漢魏為下曲陽元中統間乃改今名蓋真定東隅之重地也舊志雲鼓山聳翠滹水環清背𠋣恆嶽肘扼陸川亦可見形勝之大槩矣而或者曰晉地極目平沙絶無蒼巖白石參差掩映足供流覽所謂左接瀛海右擁太行俱非肘腋間物徒虛語耳是殆不然聞之青烏家言山巒之秀脈落平陽達人曠觀俯視寰宇九㸃煙耳名山大川何必居籬落間乃為己物余為諸生時曽入州境見其民物熙洽風俗淳厚桑麻遍野絃誦有聲心美之以為一變至道此地其庻幾也歟迨鼎革以來聞地漸瘠民漸困探丸者刼人於雈苻衿佩者發詠於苕華則又不勝慨歎安得良有司綏乂之以復昔日之盛也乎㑹州大夫思蓼郭公來守是邦拮据二載以子視民以禮育士政清人和百務犂舉因奉撫軍諸司憲檄修輯志書乃聘諸生關永清等編次採訪學正程思恭郷紳紀澐等參訂考較大夫則修餙潤色斟酌損益期於至當書成問序於余余讀而善之蓋志即一方之史也史才甚難唐劉知幾謂有三長五不可而又雲學才識世罕兼之故史才少今觀志中有綱有目分為十巻體裁較然而每欵有引有斷備規勸焉安饒武三邑例有聯轄聽其另修不相混淆見統屬焉職官師長功德可紀者褒其大槩恕其疵瑕善善長而惡惡短存厚道焉科目仕宦孝義節烈有關風化核諸典紀詢諸父老確實無私示鼓勵焉藝文惟擇其有裨於治理者經制則取其有切民瘼者而道釋二途原屬異端非王化之所尚附諸簡末以寓存而不論之意豈不三長之咸具也乎余因是而思古今治天下之大要吏治與人才而已矣有吏治而人才愈盛有人才而吏治癒淳此廟堂所宜慇慇加意也即如晉之人才指不勝屈而唐之鄭國明之恆山尤為表表者然鄭國受業於河汾恆山授徒於書院其學皆有所本矣學而後吏為良吏儒為真儒可以為州郡之父母亦可以為天子之大臣匪是則以寇萊公之功業尚有不學無術之譏然則學可以不勉乎哉州大夫之亟亟於修志也仕而優則學之大指亦所以化此州之士與氓共沐浴於先哲先民流風餘韻而徐求所為一變至道者豈僅操觚染翰鋪張纂組以應編摩之故事而已耶夫以其學為志一州之書規模已逺大如此若進而登天祿奎章之閣睹金匱石室之蔵又何難揚扢耿光大烈繼龍門扶風之𮜿跡也余故樂述而為之弁其端
  新鄉縣志序
  蓋聞天道無常故星日有薄蝕之變地勢至厚而陵谷有遷移之時然其間斡旋轉運俾三辰不失其次河嶽咸循其紀則在乎人事之修舉而已人事修舉責諸君相而史臣之職實為之龜鑑故曰域中有三大曰天曰君曰史官此非虛言也史在於朝則為一代之書史在於邑則為一代之志志顧不重哉新鄉古𨚍鄘地殷先王之膏澤沐浴最深其後雖染於妹土而保乂之化肇自孟侯殆與伊洛豐鎬同其熙洽其析汲獲嘉二邑地置新鄉則創於隋累代因之山川形勢左孟門而右太行人民風俗勤播種而尚孝弟洵河朔要區哉前志雖有可觀喪亂之後因革固已不同名公碩人之懿行騷人文士之纂述更多未備適大中丞膠侯賈公持節豫州檄州縣各修厥志新鄉之志則請於許傅巖先生曰先生操觚司海內文衡久矣若然藜天祿之閣則當上繼龍門扶風助是非賞罰之權茲一邑之志聊攄所懷其鄧林之一枝而崑山之片玉也歟先生曰是役也余不可以辭於是含毫吮墨纂要鈎深詢諸故老之傳聞與夫貞珉之鐫刻且旁採博蒐自經史以及諸子百家裡歌巷謡凡有關涉莫不捃摭網羅無所佚替至於恆星分野七政東行之說則又與余投書辨論而先生獨得其精微然則雖一邑之志君子觀之以為有良史之才焉余故樂為述而序之俾後之覽者知夫一邑之中亦有天地古今之變恢𢎞瑰偉之觀若夫斡旋轉運安民阜物必有待於邑之良有司與鄉之耆德而好學者此物此志也夫
  重修寧昌縣學宮序
  聞之古者奠先師於學而無廟其後廟事之而無學自有宋以來廼令天下皆得立學奠孔子其中如古蓋自都邑郡縣以至荒徼遐塞莫不喁喁向風而有嚴有翼也嗚呼盛矣雖然古之所以為教者其法甚詳智仁聖義忠和其徳也孝友睦婣任恤其行也禮樂射御書數其藝也而又有言偽行僻之禁侯明撻記之條是以磨礱濯淬漸漬日久有以聰明天下之耳目而成其材今之所為學者吾知之矣俎豆籩篚罇爵簠簋之屬嵗時春秋稍稍陳設一二廣文先生兀兀苜蓿齋中嘆無氊而歌飯不足即為之弟子且有不謀其面者矣又況長吏者以錢榖刑名為要簿書期㑹為急以飾廚傳工傴僂為能凡進徳修業執經問難之事何啻秦越人之各異其志哉教化衰息未有甚於此時者已再郁趙老父母令癭陶之三年桴鼓不鳴鴻雁來歸頌聲交作雖魯恭之於中牟陳球之於繁陽未之過也顧兵燹之餘泮宮傾圯鞠為茂草公過之而喟然曰是長吏之責乎乃倡義捐俸庀材鳩工而寧之紳士亦莫不拮据以趨不費民間一粒一錢數月告竣自殿廡齋廊以及門壁庖湢莫不煥然藻然公進廣文先生諸弟子而告之曰余之為此舉也豈徒美耳目之觀耶爾寧昌固甲第淵藪自有明迄
  大清以來或狀元宰相或九卿侍從其餘部寺方面魁名傑出者指不勝屈在恆陽為文獻之邦矣此皆學之所成之材也夫以恆郡幅員之大而寧昌所成之材獨優如此則古之所以為教之法其必有不盡淹沒者矣今日者煌煌駿奔余將與廣文弟子勉其不逮以供從事於磨礱濯淬之方也敢謂非長吏之急務而弗盡厥心諸士其勉之矣蓋公之言如此余邑去寧昌宻邇沐公河潤之化有素新孝廉馮爾吉公所拔士也請為文以敘余故述其顛末以見公修學之意將以成士子之材而復於古且以為後之教癭陶與癭陶士人之學於此者勸也
  任子家乘序
  余昔驅車過濟上即聞古春秋孔門任子祀於茲土未嘗不曠世相感徘徊不能去雲時值戎馬怱遽弗獲瞻拜至今以為遺憾間讀史記孔子弟子列傳身通六藝者七十七人皆異能之士也而任子之名在焉字選鄭氏曰楚人顧其言語行事不見於四子之書而家傳所載則從夫子講學於洙泗之上讀書嶧山周流列國唐封任城伯宋加當陽侯明稱先賢任子從祀廟庭由春秋以來至於今七十五代矣夫漢闕唐陵化為冷風煙草者何限即自黃帝分別姓氏以來宗族支𣲖淹沒不知源流者甚多而任子之世系分明若此豈非賢者之盛德食報久而彌彰耶然由今七十五世以至於百世千世吾知廟祀血食與天地並久終不可絶何者孔子之澤萬世不斬則任子之澤亦萬世不斬也或曰任子之言語文章既不槩見則學者稱述之疑於過情余則以為不然夫聖門曽子子思著書立說傳道後世而顔子以喟然數語發明至理稱為亞聖七十子之徒當時亦各有言語文章秦火之後漫滅散失不復紀載徒令人想慕其穆如清風之德則亦不幸而不傳不得與子遊子夏諸賢使後人詠嘆諷味其書也然即不傳亦何遜焉後裔南石學䆳才敏與家弟辯若同登辛丑科進士甚契持家乘示余徵言為序余自甲子以來矢志願學曽作聖學知統以發明大中至正之傳而終以未得親炙先賢為歉讀任子家乘如見任子見任子因此見孔子矣司馬遷不云乎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心竊嚮徃之愚悲世之人徃來茲地者不能涓潔藻修登先賢之堂思先賢之德而徒留連於李青蓮飲酒歌笑之樓也其亦不知所重矣南石兄其敬守先祀以勿忘先聖之教也余懸車後將登泰山趨闕里觀先聖之祭器車服並登任子之祠而瓣香下拜焉南石兄其待我於濟水之上乎


  兼濟堂文集巻七
<集部,別集類,清代,兼濟堂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無濟堂文集巻八
  大學士魏裔介撰
  
  勸誡圖説序
  勸誡圖説者勸善懲惡使人見而知所省慕改悔以共趨於平康正直之路也易曰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惡揚善順天休命夫天之命本有善而無惡而氣動情移遂變轉離岐以相逺故君子之為學也必研理欲之界以晰善惡之幾而大人之持世也必重激揚之典以示善惡之應典章制度萬有不同其本指歸於此而已矣顧刑罰禁於已然之後而訓誨導於未然之先豈武健嚴酷者所能勝其任而愉快乎御史代天子省方其大者在觀風問俗使民遷善逺罪以追古治不知者以為刑名搏擊之職則失之逺矣況今天下之民奢侈而不知儉也慆慢而不知恭也其視夫倫常日用之道泛泛若萍梗之適相值於江湖也科律罔惕竒衺成風皆由不知禮義教化以致殞身喪家不可勝數司馬相如所謂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謹者可不痛與今直指操得為之權凡民間之善皆得而旌之列實狀以達於春官民間之惡皆得而懲之具爰書以達於司寇驄馬所至誰不凜凜思勵者余欲以霹靂之手生慈恵之心謂禁之以刑罰不若先之以訓誨爰刻是編以佐鄉約之條以廣遒鐸之徇斯無負於
  聖天子道徳齊禮之本意矣書曰爾惟風下民惟草又曰簡厥修亦簡其或不修進厥良以率其或不良師保澄清之化余且拭目以俟
  山西鄉試録序
  今
  上御極之五年仁育義正薄海內外罔有不譓泰運𢎞開四門以穆
  皇上垂恩儲祉葢以功崇業廣需才益急惟是濟濟貞彥是𠋣是毗值茲大比鄉國士嵗宗伯進曰惟天佑我皇家喆人蔚起蒲車之徴倍宜劼毖
  皇上曰俞哉乃嚴簡廷臣干旄四出山西之役則命給事中臣裔介偕戶部主事臣若珽往典試事於時天髙流火泬寥氣清兼程跋涉旬有六日而抵晉陽伏念臣黭淺固陋幸得側身扃禁謬冀稍竭踵頂而迂疎乖盩尺寸無補茲提衡重任倘賣櫝還珠則冬烘遺誚蔽賢者䝉顯戮
  上即寛臣臣不能自為寛也臣滋懼已迨入闈宣揚欽諭戒以覃精怵思必虛必公務期釐正文體網羅真儒以副
  聖天子旁求大典於是進宣大御史臣朱鼎延提學僉事臣孫啟賢所校士三千六百有竒鏁闈三試之得雋如舊額録文以獻臣宜醮言簡端臣竊惟
  皇清革命創制百度維新獨經藝取士由舊不變者葢將崇先聖之矩模右文教以釀治也昔漢髙不重儒術然陸賈奏新語則每篇稱善建元之間漢興已六十年表章六經然後董仲舒公孫𢎞等脫跡蓬虆之間奮翼青雲之上獨我
  皇上功成五載翹車三賁於巖中求賢之慇古所不及宜乎軍士慕嚮蜚英騰茂若晨風之鬱北林衆壑之歸江海也雖然國家遴士以文而課士以行如以文而已則家競隋珠人擅拱璧童子操觚比稷契而羞管晏若以行也則蹻褐甫釋蒼素易變或棄詩書為敝帚策髙足而據要津何其前後之不侔也慨自明季文體既靡國運亦傾假天口於齊駢藉鬼説於周季碎公孫毛髮之文縱荘生漭瀁之論究其所以總非根源理要以致蠧政妨賢同弊相濟逮至今日餘風未殄則又有泛濫淫溢之辭雕蟲篆刻之字似是而非鋪張滿紙不過記誦坊間帖括熟套逢題敷衍而經史傳註置若灰塵此其敗壊人才狂瀾莫極宜乎
  功令煌煌誡以刪芟蕪累而等懐蚊負之不勝也乃若晉之士風其染於近習者猶尠葢晉俗勤儉風樸茂其民願其士恪瞿瞿職思之詠見於葩經者良非誣也茲者登髙逺眺覽冀並之形勝東則太行蜿蜒綿亘天下之脊也西而黃河奔流浩蕩一息千里北則雲中鴈門幽燕之屏翰也南而上黨蒲津控扼秦豫勢若建瓴乃喟然嘆其盛曰十步之內必有茂草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矧茲神臯奧區其産士也必有異吾知山藏美玉光照廊廡地藴神劍氣浮星漢佇觀非常之彥應運而頴脫矣夫地以傑靈運由哲啟無論相軒鄰虞之佐霅煜千億即霸晉諸才若比肩隨踵漢晉以降代有其人遷史隆於西漢維律工於盛唐此猶以藝林藻煥言也若乃元祐相業有旋乾轉坤之功河汾中説翼贊易刪詩之統約畧憶之難以更僕數矣芳躅未逺景行而並駕意在斯乎既而𤋲香誓神披閲闈牘或洋洋灑灑若千頃之波或炳炳麟麟如五都之市或簡練荘嚴如尺璧之在握或開霽明豁若朗月之入懐要以紹闡先言則理本濂洛敷陳時務則義承鼂賈可謂潤澤金石彬彬乎質有其文者也則不勝擊節為盛世得人慶若其詭製異態縟㫖繁詞摉⿰芊麗拾瀋丐緒雖𣺌思坌涌綴平臺而采南皮猶且刋裁不録劼毖若此其可幸無罪乎然不敢信多士今日之文必符他日之行亦不敢疑多士他日之行盡繆於今日之文也多士勗乎哉方今
  帝道鴻鬯經制方新禮樂漸舉爾多士閉門專精有日行且去彼幽谷翔茲雲衢校書天祿之閣珥筆文石之陛
  朝廷將藉其崇論宏議以展宷措事也次則剖竹曵綬牧宰方州元元寄命未操而割其傷實多顧可嘗試而輕擲與多士觀夫適海者乎其舟若蔽天之山其帆若浮空之雲然後履風波而不僨觸蜃蛟而不驚若漏舟敗楫則望洋而返耳多士其自為舟楫利涉之具也夫驊騮𨼆於凡馬伯樂過之然後知其駿豫章襍於羣卉大匠顧之然後知其幹以一日考生平迷目五色即乏知人之明信生平於一日名教束躬多士必不甘蹈鮮終之戒也多士勗乎哉勿採春華忘秋實勿工文藝薄器識勿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勿蘭芷其名蕭艾其質要之循其先資自獻之言而勿欺以自立庶幾菁莪樸棫共襄治安之隆而亦得藉以人事君之義對揚我後之休命也已
  壬辰急選大選齒録序
  朋友之序列於五倫而後世篤之者或寡然而年譜之誼則猶近於古也葢嘗取天下登賢書籍金閨者衡量計之以官爵相後先者十之五以文章相磋磨者十之三至於以事業相翊贊以道徳相勸勉者則亦間得一二未可謂無其人也同選之義亦得列於年者何是皆受命於
  天子而居其職者也夫受命於
  天子而居其職與受命於
  天子而為孝亷為進士其志同其道同而服官蒞事濟世利物其義則更急是烏得不列於年也自
  皇上親政以來選法悉復舊制士之赴選者掣籖則書之於冊吏人不得上下其手葢可謂至公矣四月屆期才俊鱗集選而受命者得若干人余㑹試同年秦子象州李子兼山巖齋與家兄竟甫皆在選內將約同人共鋟齒録而問序於余余曰是諸君子之盛舉也乎夫諸君子非必素相謀面之人一旦聚首長安傾葢若故同膺朱紱之寄雖其地有逺近民有淳悍事有繁簡時有難易之不同然而濟世利物之心則同也是必其以事業相翊贊以道徳相勸勉以文章相磋磨而不僅以官爵相後先者也方今
  聖主圖治維殷三途並用滿漢兼收諸君子者或奮跡三韓而為從龍之彥或樹幟文苑而登玉筍之班行且考績奏最為國家柱礎棟梁之用立數百年太平之基豈祗牛刀小試棲鸞鳯於枳棘已哉諸君子勉旃其各有建豎以符余之言也則茲録為不朽矣
  庚戌科㑹試録前序
  康熙九年嵗在庚戌春復當㑹試天下士時
  上命裔介鼎孳逢吉典厥試事率同考官十有八人
  賜宴於儀部乃入棘闈鎖院至期𨷺題三試之得滿洲漢軍各直省公車士子入式者三百有八人録其文優者二十首進
  覽例宜颺言簡端等竊惟治天下必須得人故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自唐虞而已然周禮以三物教萬民而賓興之則所重在篤行也自兩漢以策取士其後法制屢變至於糊名易書而綦嚴矣豈待士不古若哉風氣遷流人心澆偽不得不以此防其偽而別其真也是以舉業徳業有志者不得岐視之為二而國家亦遂以收知人得士之報其典顧不重哉等入仕有年鞅掌簿書戴星出入衡文實非所長然既荷
  簡命時日已近又不獲辭所以夙夜凜凜者惟此矢公矢慎之一心而已是以在闈之日焚香誓天日一堂公閲凡文之大指以合於聖賢遵乎傳註為主而立意布局程詞敷藻則不拘乎一家或今或古或平或竒其言之成章者無弗收録惟是僻謬險怪熟爛𠞰襲則多至擯棄何則文章者隨天地氣運為消息者也故易曰富有之謂大業日新之謂盛徳今
  聖天子建中和之極備經緯之盛欲使天下湔洗鄙陋之風發抒光昌之氣故允禮臣請復三場舊制纁幣之典較隆於昔而衡文者顧可以怠渝自安以樸遫充數乎此等所以飲氷憂惶而不敢不竭其心之力以求士於文章之內而惟恐其心之力有未周以負
  皇上側席夢卜之意也雖然等取士以文矣若多士之報國家者寜止於文已乎聞古之君子其膺徴辟之典非以為榮也攄經濟之才非以為報也凡以一心事君而已迨其後而志富貴者不復志於功名志功名者不復志於道徳其始也臯䕫旦奭自命而究也實不副名終不如始以自失其懐來者往往而有文與心竟為二事哉今多士既已通籍金閨則因文以自見其心者復因文以自考其心守其篤信之志不變生平之塞砥行礪名於此當益兢兢也自宰輔以至郡邑孰非表見學問之職自畿甸以至要荒孰非膏澤蒼生之地自筮仕以至懸車孰非夙夜匪懈之時寧正言匡時勿曲學阿世寧為通達時務之儒勿為迂濶無用之學寧為正直忠厚以養和平之福勿為儇薄佻巧以開刻薄之端昔人有畏四知而不取暮夜之金者有晝之所為每夜焚香告天者有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者奈之何文行不相顧而自甘於純盜虛聲也總之有真心乃有真品有真徳乃有真業即臯䕫旦奭人皆可為何論夫賈董姚宋韓范之儔乎不然是多士自違其言也是多士自盩其文也是多士執贄者一心而䇿名者又一心也有負
  聖天子作人之意等滋懼矣多士可不勉哉忠信誠敬勿二勿三為上為徳為下為民古名臣行已持身之善物也以是而無愧賓興無慚敷奏則等矢公矢慎之一心可以與多士相終始而拜手稽首颺言庶可藉以對揚
  聖天子之休命也已
  恆郡觀風録序
  今古人才之興豈不在乎造就哉古之造士也厚今之造士也薄古者家有塾黨有庠鄉國皆有學重師儒之選而又以讀法教導之責屬之鄉遂大夫以故治化隆風俗美人材出今之守令即成周遂大夫之制也董子曰郡縣守令所以承流宣化不慎其選則無以得賢明制初年師儒之外止命有司提調未嘗有提督憲臣之設後乃専督學政使之總化一方然三年之內嵗彚兩試率不一周即稱報最以故士氣惰窳今
  聖天子右文崇治屢廑釐飭意益加厚矣然師儒之選未盡如古郡縣有司或不以人材為念未盡如古遂大夫盡所以教導之責我郡守抑菴蔡公處沖劇之地節宣調劑百廢俱興而尤加意作人勤勤培植日進郡邑諸生而督課之拔其尤勸其怠讀觀風一巻文治亦既可覩矣嗟乎今天下郡縣有司得盡如公者以司教導以補學政之未逮人材何憂不興道徳何憂不一乎吾知諸生必益爭自濯磨以副作興至意行將登於鄉雋於國班班玉筍為國家之楨幹也昔漢景帝時文翁為蜀郡守仁愛好教化修起學宮於成都市中招下縣子弟以為學官弟子為除更繇髙者以補郡縣吏次為孝弟力田由是大化流風至今不絶我公固恆山之文翁也諸生能學古通經徳修業進斯無負於飭勵諄諄之意矣余故樂為之序
  胡司李觀風録序
  余居里中時聞之父老言髙邑冢宰趙忠毅公及余邑前輩解元馮仲昌公皆嘗受學於郡為郡使君所知拔cq=573雲及崇禎丁丑戊寅閒郡之書院養士為尤盛迄今登甲第建功名當世者指不勝屈也葢其地左滄海右太行面滹沱吭咽神京宜其産材磊落英多無齪齪氣然父母斯民者啓迪振作亦豈朝夕之故哉浙鄞道南胡公為郡司李李秋官也受是職者率以搏擊為事得文無害之名輒致身清華而公履仁蹈義聴斷明允犴狴無寃尤深惡酷吏每語人曰蒼鷹乳虎其聖世之罪人乎以是三十二城長吏咸仰慈恵政簡刑清乃擇士之篤志於學者督課其業且告之以古人為學之意及世俗功利苟且之弊一時士習翕然丕變故文多足録渢渢乎治世之音也雖然余嘗讀湛甘泉集而知二業合一之説不敢薄視帖括為小道然亦因之有所感矣自戰國秦漢燕趙以豪俠著稱真定又為河朔雄郡宜其後不異於古所云而彬彬碩儒如魏文貞祖孫李文饒父子焜燿史冊其餘荀卿樂毅崔駰孔頴達之倫可稱為天下士者固後先接跡也數十年來人才亦稍稍衰敝矣乃公復起而振之其所教者文也其所以教者道也傳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明刑弼教公其以經綸一世者先試之於一郡乎諸士沐公時雨之化而以先賢為楷模則其效將見於他日其勿忘我公孜孜訓迪之意焉
  刻鳯集序
  嘗讀漢書文翁為蜀郡守仁愛好教化蜀地學於京師者比齊魯焉何武為揚州刺史行部必先即學宮見諸生試其誦論問以得失然後入傳舍此儒吏與俗吏所由分也夫士人讀書效法孔子莫不欲學道愛人追慕絃歌雅化迨一行作吏而簿書期㑹武斷嚴酷之是尚將焉用之蓬山和鼎實余廿年前好友也其作舉業彷彿湯宣城陶㑹稽為親而仕奉檄清源余既嘗敘其水業山房之文矣茲復讀刻鳯二集其於清源之士子也月必數課課必親臨執經問難刻燭操觚間又自作帖括以為之式此其意與文翁何武豈有殊哉昔余嘗典試山右得清源士為最多如劉子昆五皆彬彬大雅之選意其山水磊落人傑地靈屢進不匱必且後先鸞翔鳯翥也而鼎實復為之陶育而訓誨之其人才蔚興顧可量與讀是集者不獨見清源儒業之盛而為之長吏者不忘詩書禮樂之意經術經世治蒸蒸進古是固余之所樂聞而亦凡為民牧者所共矜式也乃為之序
  南和課士録序
  壬子夏周子茗柯持和陽課士録正於余曰此邑庠韓先生所以課諸士之文也先生其賜以弁言余竊惟今之廣文留意課士者鮮矣所問者束脩之多寡所責者謁見之踈宻所躭躭者乘其搆訟之隙而挾持以賄為髙下至於講習討論不顧也經史文藝弗晰也即學舍鞠為茂草彛倫堂嵗不一登矣
  朝廷設官之意豈其如是即士子徳業自期豈其如是然而習俗相沿久矣世莫以為非今韓先生獨能任其事不負訓迪之職無日不討南和之士子而課之曰士子性命在是學問在是功名在是余之職掌在是是何心哉是允符
  朝廷命官之意而與士子以徳業相成者也余聞古人之言曰造萬民不若造一士葢加恵萬民固為美政而造一賢士大之為宰輔可以善天下次之為道府令長可以善一路一郡一邑造士之功豈小補哉前代以廣文陞詞林編修檢討得與衡文之任有以也今韓先生勤勤懇懇課士而其課之文又皆秀發和美就於矩度豈非大雅淑躬禮樂範士者乎或曰先生課士士之自課善已然茲科未有售者何也余曰良工不示人以朴大器多晩成君子固能為可知而不能必人之知之也何必速售之為得乎轉眼卯辰奮健翮而凌秋風入南宮而魁多士者必課中人也吾願諸子勉之矣
  申隨叔制藝序
  余幼讀書栁荘別業𡺟嵍在望熊耳諸峯映其西每風止雨霽及暮山欲紫餘霞成綺時則與二三友生登髙舒嘯以為陶淵明孟襄陽之樂不能過也平千去余邑不數舍申子鳬盟與余弟辨若定交已久而余於甲午始識之葢以余有褒録幽忠一疏為太僕端愍公再三申論鳬盟始至長安一謁匪是則長安聲利之地欲覔鳬盟之跡豈可得哉自是而交觀仲並交隨叔皆森森玉樹優龍劣虎海內知名矣隨叔更精於制舉業子丑聨捷掇青紫如取諸寄一時畿南士子莫不羨其韶年髙科而不知隨叔之沉潛入道者其意念深矣隨叔舉業之傳得之鳬盟而又不與外事三年下帷深心理窟其始為文若宋史之解衣凝精痀瘻之承蜩用志思而得之若輪扁之斵輪應心庖丁之解牛神遇其為舉業也王唐歸胡之文也其為王唐歸胡之文也即其為濓洛闗閩之理也豈與夫世飾銀黃繡鞶帨爭妍鬬巧取恱於一時者同日而語哉隨叔鄉薦後既梓其稿以問世茲又益以臨場諸作葢全璧矣器識逺大覘其梗槩此稿為羔雁先資讀者勿以文字而易視之也
  宮定菴館課序
  欲求天下之治安者在乎得賢欲得天下之賢人者在乎養之有素此教習庶吉士所以為
  朝廷之大典也夫士業已屈首受書升於樂正而辨於司馬論定而後官之則皆通經學古博物洽聞敏於才智而優於經濟者也又何必復立之以師長給之以廩餼羣聚而咿唔誦習之不輟勿乃近於迂乎非也此其間固有深意非恆情之所能測也葢士子伏案揣摩所習者經史耳舉業耳至於國家之典制厯代之因革生民之休戚宮府之機務或未之詳也故每一科賜第之後必選天下英俊魁碩之士教之養之既成而後授職一代之相才出其中一代之名臣亦往往出其中若定菴宮子者器識文藝兼優者已庚戌之役余忝居總裁以第一人拔諸多士之中天下業已依光附景矜式恐後癸丑選入庶常鉛槧攻苦猶然為諸生時也每拈一題豎義摛詞出人意表如瀛臺等賦則揚班之遺也如性情諸説則程朱之粹也如屯田諸策則董賈之剴切也如冊詔諸作則燕許之髙華也其古風排律五七言等作俱枕藉騷雅則岑杜之蒼鬱也豈不珠聨璧合星明霞燦也乎以此而黻黼皇猷潤色太平取之素蓄而足耳餘讀先輩翰林館課見其文藝之佳者器識必宏其後往往為公輔為名臣然若是之作者葢亦鮮矣則定菴他日功業所至且將秉國之鈞懋徳順序而凡在金馬玉堂之署覽斯編者當不以內外而異視之也
  和鼎實窓藝序
  今天下科名豈不以文章哉然文之可傳者往往不盡出於科名則亦傳其文章而已遇不遇不足問也二十年前余往來中丘與和子鼎實號稱莫逆讀其舉業以為陶㑹稽湯宣城復見今日行當羽儀天下照耀人寰未幾而孫山屢落坎壈失志卒不得博一第乙酉之役僅以副巻入國雍嗟乎惜哉使其在嘉隆之代與㑹稽宣城並驅中原足以鼎峙一座即使易其霜雪之操學為脂粉態亦豈不足以梯榮一時而和子不屑也今一行作吏矣素心晨夕未嘗有輟政務之暇乃手録曩藝問序於余讀之如風水漣漪自然成文一字不可増減因作而嘆曰天下科名之外文之可傳而不盡傳如和子者可勝道哉璠璵琬琰竹箭南金世共寳之用弁數語以俟世之知文者
  趙問源大題文所序
  文章有一定之所乎哉左國不相𠞰襲班馬各有異同韓以荘勁栁以孤峭歐以雍容蘇以奔放古大家之為文者皆非繩趨尺步以自困於尺幅之中然至於根極理要位置章法識必踞其絶頂語必去其已陳則萬變而不出其宗也八股業亦然是道也剏於宋盛於明葢嘗以詩比擬論之成𢎞間王守溪錢鶴灘諸公謹嚴髙潔猶初唐中魏𤣥成陳伯玉之流也嘉隆間瞿崑湖歸震川諸公浩瀚澎湃猶盛唐中李青蓮王龍標之流也萬厯間陶石簣湯霍林諸公清㣲澹折亦猶晩唐中劉文房錢仲文之流也至天啓崇禎間而文之敝也甚矣何則以其泛濫無歸而莫為之所也不有人焉其能挽已頽之波而息方張之燄乎友人趙子問源十五年前曽與余結社樸園共商千秋大業每讀史浩歌把酒相對悲憤流連不禁唾壺欲缺然至作舉子業則相與枯坐面壁拈鬚刻燭一以先正為宗故問源癸未大魁之作直與陳百史先生相頡頏同為天下所則傚而余遲至丙戌方得售瞠乎後矣顧餘年來抱子州支父之病髙閣舉業經年不一過目問源乃於讀古之餘取有明一代大家之文日閲數十百篇精選而細批之懸諸國門一字不可移易且盡捐其力田之貲以付剞劂葢羽儀正始嘉恵後學未有婆心若斯之切者也曩者天啟之季人心邪矣鄗上趙忠毅先生刻正心㑹稿以正之而卒不能正葢下作而上不應也今
  聖王在御司鈞衡者方以人文化成天下俾之各歸於正復有問源之選鼓舞於下事半功倍吾知海內喁喁向風矣選成而標之曰文所有以也雖然問源近閉戶讀書究濓洛闗閩之學其學日富其道日進他年集成余將發其名山之業以傳諸世寜止此區區帖括間哉
  宮定菴窓藝序
  文章隨氣運為髙下而氣運亦隨文章為轉移故國家三年一大比賓興之典甚隆且重焉非獨以其文也正欲得竒才異能之士以為
  朝廷楨幹柱石之用耳而主司之精神與士子之精神往往相需殷而相遇踈者燕石或致淆玉魚目易以混珠也且士子下帷攻苦其學之所積不同而所著之篇章亦異葢有記誦以為習纂組以為華剽竊以迎合揣摩以巧中者矣而清真澹泊逺大自命之士反讓其綺縟焉此文品之所以難識也宮子宗袞擅名文壇久矣已酉北闈鄉薦前茅庚戌㑹試榜發為第一人一日而名噪長安迨闈墨傳布之後上自薦紳先生下及圭竇蓬門操觚之彥莫不交口稱誦以為大雅復興於今日也何其盛哉最可異者下第舉子亦莫不屏息懾氣俛首歎服古所謂紙貴洛陽價重鷄林者信非誣也乃彚其窓藝問序於余余讀之其結搆變化與闈藝同而藴藉縝宻沖和恬暢如琢磨之玉如煆鍊之金知其元氣渾淪養之有素矣昔余為諸生時與友人讀書西山亦嘗留心於前輩元燈逺之王唐瞿薛近之許鄧陶吳皆所推服而尤遜心於北之梁公狄南之楊維斗以為梁得韓歐之澹宕楊得左馬之典藻變化而出不踰其矩誠元家之上乘也若必以空腔熟調淺近易入者為元法元機元脈元局此優孟之假叔敖耳何足貴哉今宗袞之文理探其窟慧取其源贍而有則簡而不浮一以為韓歐一以為左馬不必拘拘模擬前輩而前輩之神理法脈備焉海內為帖括者由此斵雕而為朴變漓而返淳是所謂轉移氣運之文也而豈徒科名之赫奕歟宗袞勉乎哉古人以少年髙科不幸又曰平生志不在溫飽夫志不在溫飽則志在聖賢之學術名臣之勲業可知也吾且拭目望之矣
  舉業指南序
  士生三代以後鄉舉里選三物賓興之法不行而薦舉一途往往碔砆冒玉魚目混珠有虛名而鮮實效惟科目一法糊名易書猶公道之可見者故自宋元以來行之不變先王造就人材之意庶幾存什一於千百也然以後人代聖賢之言揣摩影響難得立言之意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至論表策判亦皆經世要務非風雲月露者比然則舉業一途良非易易要在立志不羣好學深思從容涵養超凡近趨髙明斯為貴耳餘家自元明以來世有科第至司訓新齋公而學窺本原一發於大司馬公再發於侍御公至不肖復以舉業進身洊厯省臺臨淵集木日惕於懐因念昔垂髫時所聞過庭之訓皆得諸青箱之遺而蔑棄舊聞弗克負荷非立身揚名之義也既纘述成帙以志弗忘而趙吳胡三先生言皆切要更為刪訂彚成一冊冀以啟發童䝉為進修之資藉雲爾嗟乎世以舉業為敲門瓦門開則無復用烏知舉業徳業原非二事讀書稽古之士能即此以體合乎聖賢立言之意而因以自考其用志之所存則思過半矣若僅以為希富貴博利達之資將所謂舉業者且不能超凡近而趨髙明矣於先王造就人材之意不更大相懸絶也哉
  干祿字書序
  自考文之制不行字學之源流迷而失其傳矣勿論書法潦草不善即點畫之間差錯種種任意増減以訛傳訛䝉師訓之子弟習之其似字而非字者多矣夫大篆起於上古孔子及左丘明諸書用之小篆起於嬴秦李斯胡母敬改之其曲折規度良不易盡今所用𨽻書乃程邈因篆而變其勢言其簡便直捷無點畫俯仰但可施之於徒𨽻耳非古文之初也猶且訛謬若此何其鄙陋不文遜於古人之斐郁也余遊宦京邸鞅掌簿書於字學殊覺憒憒適有江左顧生投顔魯公幹祿字書一冊余覽而愛之葢顔之字學本於大小篆而行之以已法端荘厚重為後世字學之冠蘇長公曰文至司馬遷詩至杜子美字至顔魯公天下之能事畢矣今觀其辨別㸃畫分晰俗正何其核也學者即字書而求魯公之書擬諸形容則古人大小篆之遺法可以溯流窮源又寧止為干祿之資助已哉康熙丁未端午日
  總憲瞿庵王先生夀序
  考官制公孤卿寺代有異名惟御史仍周官之名而不改周禮所載以掌贊書而授法令本侍從之職也至秦漢為糾察之任御史大夫權至重前漢御史大夫號為亞相凡丞相有缺則由御史大夫以入相非厯斯職者不得入焉魏晉以來咸稱御史臺其門北闢象風霜之勵所以糾彈不法震懾百寮也唐制有左右御史臺左以察朝廷右以澄郡縣凡讞決則與大司寇互平反行幸則乘輅車以為導朝㑹則率其屬以正百官之班序視秦漢加嚴矣宋以後大率因唐制而損益之我朝仍前代舊典寮屬之設無所更置其權與六卿並重嚮余備員斯任葢將八載兢兢蚤夜惟隕越是懼葢以糾察百寮澄清吏治為十三道之表率未易言勝任也今上御極百度維新每登選大寮必詢謀僉同慎之又慎乃
  特簡瞿菴王先生由宗伯以膺斯職中外舉手加額咸快得人葢先生以宻勿侍從望重寅清其於天下之大綱大紀生民之大利大害久已籌畫於胷中確有成算耳方先生以弱冠第南宮與父敬哉公後先玉署余時亦濫竽其間獲分藜光仰承緒論固已知先生器識𢎞逺矣
  世祖皇帝顧問羣英惟先生博洽天人叩無不應日侍啟沃相得極歡憶西苑泛舟長楊校獵
  天顔下霽古君臣得失以及諸臣家人父子無不詢及明良喜起千古罕有侍坐賜食先生未嘗不在而余未嘗不從也命先生教習戊巳兩科庶常橫經虎觀儀型國士功莫鉅焉乃晉秩以大宗伯為史官長維時敬哉公位大宗伯典三禮作述同堂秩宗濟美迨敬哉公慕二疏髙義年甫六袠懸車而退先生以學士兼少宗伯視事值
  今上龍飛郊廟大婚諸大禮釐定典章光贊國是古䕫龍何以加茲而余所心服者尤在於痛念生民之疾苦通計天下之兵餉節省饋運定議屯田嵗省司農銀錢數百萬此所闗在一代久安長治之計而非尋常條奏功在一時者之可比也葢國家自庚子辛丑以來四方平定山海乘墉伏莽之流咸稽首來王惟是兵食泛溢入不敷出催科敲朴民力告匱識者憂之自有先生此疏而
  朝廷乃特遣重臣與藩王面議碩畫經營屯田仁人之言厥利溥哉昔賈誼通達國體奏事剴切陸敬輿才本王佐開巻瞭然若先生之言中肯綮勒金石而光琬琰其學相同而其遇則過之從此功名逺大為房杜為姚宋卜金甌符紅霧余又焉能測先生之所至耶今孟秋之月為先生四十覽揆之辰諸君子請余言以介夀余嘗讀孔子繫易之謙以為天道虧益人道好惡地道流變鬼神禍福皆不出乎謙盈二者先生年方強仕望重孤卿勲名福履震爍當代而不矜不伐持滿守柔在朝則和衷以集益與物則樂易而近情入而奉親於廷則帣韝鞠𦜕獻漿酳爵婉承色笑若嬰兒孺子出而鵠立巖廊之上正已悟物義形於色以之致於親而百嵗期頤以之致於國而卜年昌熾以之致於民而萬姓薫絃也先生深得於繫謙之旨刑措不用比屋可封惟先生是望夫然後益使海內頌
  先皇帝與
  今上知人之明得社稷臣於帷幄之間而蘭臺玉署之彥將取余質直之言以為惇史也仁夀之效厥有本而可徴矣若夫岡陵頌禱之常詞不足以為華筵獻
  獲鹿丁邑侯夀序
  言吏治於今日葢亦戛戛乎其難之矣奮發有為則疑火烈難犯之猛從容敷布則有水弱易溺之譏嚴於催科則有剜肉醫瘡之患詳於撫字則有考成不及之憂此有司之所以難也且其所值之地與時又有不同者任簡僻之邑車轍馬跡之所不至徴召期㑹之所不加訟獄希少年穀豐登為吏者坐而理之綽綽乎有餘裕矣若其路當往來之衝皇華之馳驅如織東山之禁旅時歸而又值旱魃為虐遺黎嗷嗷供賦日煩呼將莫應為長吏者豈不難哉獲鹿丁邑侯江右名家胄也讀書得湯臨川李茂明之傳又常從黎左嚴熊雪堂諸先生講求性命之旨而深入其堂奧不屑屑筌蹄糟粕間其學尤長於詩葢於三百篇中忠臣孝子勞人思婦之所為謳吟唱嘆者浹洽於性情沉酣於寤寐漢魏以後三唐始末皆有以究極百家之正變盛衰而取其溫厚和平以成一家之言故能以其性情之優柔敦厚者出而為治宜其視民之痛癢笑啼無不闗切而若慈母之乳哺其赤子也先是鹿邑之民雀鼠好訟侯曰舍爾穡事從事訴牒何為乎為分曲直務和睦民咸知息訟矣地多伏莽借客探丸侯曰帶牛佩犢何為乎為嚴保甲靖奸宄民咸知不偷矣編審重務也里書上下其手任意去取侯親自校閲老者汰之壯者升焉期於不失舊額而民無所費郵傳大政也芻束舊派里下價值短少侯從公給𤼵未嘗以絲毫病民連嵗不登亟請於上緩其追呼蠲其逋欠民賴以甦至於持身儉約課士克勤凡月朔之吉為民訓誨孝弟忠信之事尤諄諄不厭其詳盡焉於是鹿邑之士民思所以頌侯而未得其間㑹侯降誕之期而因大廷尉雝伯寓書於余以文為請余家宻邇鹿邑悉侯教愛至深且知其人因以知其詩知其詩因以知其政而鹿邑諸君子沐浴膏澤歌詠勤苦必非阿其所好也昔孔子曰仁者夀仁者何以夀哉葢仁者之慾寡寡則紛華嗜好一不足以動其中而澹然泊然獨守其至正如松栢之根本深固文理正直可以聳壑昂霄而風雨霜露不能為之蝕也如金玉之秉徳中和賦性堅剛可以千錘百鍊而碔砆鉛刀莫能與之爭也今侯之慾寡而心清心清而事簡以慈祥愷悌宅衷而凡所設施皆為地方長久計為斯民性命圖為敦睦風俗丕變人心之謀而不僅為補偏救弊之術其用心至深且厚矣豳風之什曰為此春酒以介眉夀南山之四章五章曰樂只君子遐不眉夀又曰樂只君子遐不黃耉由今思之侯實當之而無愧矣吾願與鹿邑之士民𢋫詩以為侯之康爵勸焉
  欒城趙邑侯夀序
  欒小邑亦巖邑也其地北為恆山之屏西通晉陽之道東連大陸之澤南扼九省之衝事之繁劇十倍於他邑民之疲困亦十倍於他邑自非徳足以撫循而才足以幹濟難以勝其任而愉快矣況自兵燹之後城郭凋殘廬舍瓦礫即
  本朝定鼎以來生聚教養元氣難復凡往來冠葢每過此興嘆曰是猶一鄉一聚已耳何名為縣也乃邑侯蔚翁趙老父母來自蜀川愷悌為心樂易為懐其學以濟人利物為本其治以簡易清靜為尚常語人曰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此古人名言也然而規模次第應整飭者不可以不整飭精神志氣應奮迅者不可以不奮迅大之治天下一省小之治一郡一邑皆是物也以是下車以後休養其民如慈母之視弱子推濕就乾乳哺必節也如農夫之治田畔是藨是蓘稂莠必去也如良醫秦扁於尫羸之夫先以參蓍術苓大補其榮衛而飲食起居節而慎之以徐𠉀其平復也期年而欒大治侯曰是可以稍為奮迅整飭乎乃進邑之紳衿耆庶而謀之曰文廟者教之主也城隍者民之依也欒武者茲地之始封也鐘鼓者民之耳目也魁星文昌者文之照臨也是可任其傾圮乎衆則曰惟侯之令侯又進邑之紳衿耆庶而謀之曰城所以衛民也水災之後堞雉半頽矣樓所以瞭望也缺則登陴者何以守邑有冶洨二河自北而南流於趙隄岸湮沒蓄洩不時沿河之田沒於波臣是皆邑之急務也衆則曰惟侯之令侯乃自捐助以為之倡庶民子來計日而煥然犂然民有所瞻式有所溝洫也侯又進紳衿耆庶而訓之曰六諭庸言也實至言也王道本乎人情孝弟力田之外別無治術扶進淳風化其奸頑匪訓迪之何能為良於是註釋六諭春秋暇日黃童白叟咸耳提面命焉衆則蒸蒸然有禮讓之風他若餵養官馬平糴草豆徴收錢糧禁革火耗清察保甲防禦盜賊咸出於誠切而行之非若他人之有名無實者比也若乃壕牆一事撫臺弭盜之善術為民之盛心利至溥也其初行之用民之力不能無勞侯則深悉之矣壬子之春單𮪍下鄉親行勸諭諄諄告以不得已之意以是從容告竣並未有催督之急鞭朴之刑焉侯之於民可謂備費苦心矣侯於壬子夏秋間以病請告欲謝絃歌之化優游林泉士民聞之若失所天匍匐而赴保陽籲呼祈留撫臺以民情之迫也檄令視事如舊侯勉強調理久之乃出侯於功名視之澹然若此然惟澹於功名者而後濃於愛養是以其治若斯之美也今之急於進取者往往借百姓之身家以博一已之華膴或至於殺人以求之雖取一時之榮終貽後日之悔若侯之於地方盡其心力而無所惜其求去也束裝以待民皆驚心動魄涕泗霑頤號呼以留之可謂仁人濟物才徳兼備而無愧於父母之稱者矣茲暮春修禊之日乃侯嶽降之辰邑之士民踵余門而祈文以賀余往來數經此地見城郭學校人民廬舎皆迥然異於昔日之蕭條而風俗亦漸進於淳厚固已心識之矣既而詢之衆口則其言若出一轍古所稱輿人之誦者其謂此乎所稱口碑在道者其謂此乎所謂盤根錯節乃見利器者其謂此乎余益以信侯之規模次第整飭得其方而精神志氣奮迅得其要也推此以治一郡一省天下可矣何但一邑哉乃述士民之情而為詩以歌之曰冶水洋洋洨水湯湯二川溶溶濚欒之疆侯來自西洵美且康其心聿恵其度則荘大田多稼築其圃場育之誨之示以周行百廢俱舉榱桷翼張春酒眉夀躋於公堂歌彼泂酌餴饎生香豈弟君子譽處有慶
  廣平沈太守加級序
  聞之太守之權莫重於兩漢凡兵刑錢穀禮樂教化之事得以直達之於上而丞相與御史大夫奉上意以行之於郡國其制至簡便也迨其後而觀察防禦轉運制置使設矣又其後而行中書省廉訪使設矣太守乃不得上其事於丞相御史大夫而丞相御史大夫亦無由直達於太守葢其層次愈多而其所以為治之具愈繁天下之治所以不能進於古者此亦其一端也雖然人以官重乎官以人重乎亦在乎為之者何如耳為治之術不一有尚綜核者有事粉飾者有貴因循者有務結納者各以其意之所便安以為治而百姓往往受其弊況廣平為畿輔名郡東通齊魯西連澤潞南接楚豫北拱神京地多水災民號健訟非化民有道者烏能勝其任而愉快乎維石翁沈老公祖淵角呈祥山庭異表每宏覽乎載籍遂樹幟於藝林金版玉匱之書海上名山之秘莫不採其精英飽其腴雋於是吳越竒碩之彥燕趙瓌偉之儒咸北面人宗結隣恐後運值
  鼎新急於拯物筮仕唐山請蠲荒田千三百頃優考內陞含香畫省厯河南太守遷屯田副使清理粵鹺除逋課八十餘萬還南楚西江二郡鹽筴於兩淮商民徳之然公不事扳援一意孤行因事詿誤謫丞衢郡時方變亂躬擐甲冑登陴誓衆期滅此而後朝食郡以保全督撫上其功績
  朝廷嘉之以廣平股肱郡也擢令師帥乂安蒸黎公下車以來延接紳士耆老詢所以興利除弊者俾人人得盡其所欲言於是修築遙堤數千丈而漳滏二水昔之直抵城下者今安瀾而由地中行矣卯辰兩夏天久不雨公為民請命齋素步禱於是日甘雨隨車禾黍芃芃矣郡志久廢文獻無徴公聘太史申隨叔昆仲網羅彚輯㒺有缺遺其詞約其事該吏於斯者有所考稽學宮傾圮捐貲以為之倡而鳥革翬飛廟貌儼然其他訓士子平賦役緝奸宄清刑獄凡有可愛養斯民者夙興夜寐勤勤懇懇無不竭其心力之所至而不憚勞瘁卒瘏焉昨者時事多艱軍需維殷
  聖天子不免旰食之憂司農日有仰屋之嘆公精於㑹計悉心持籌九邑之賦完納已竣外察其無礙銀數千金或曰此羨餘也太守自取之不為過公曰生平讀書見懸魚封鮓事心竊慕之今值國用告乏之時而敢以自私耶籍其數以上之本道本道移㑹守巡又達之撫臺於是奏聞於
  上部覆以急公好義疏請加級
  制曰可於是九邑之令長及紳衿軍民人等咸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太守之愛民如此太守之禮紳士如此太守之亷以律已而寛以待屬吏也如此凡在帡幪之下顧可以無言以頌之乎乃因永年盧明府而問序於余余之景仰於公也已非一日葢自其作令堯山之時則已沐其河潤之澤今將三十年矣向也知而不薦已自慚獻納之臣今咫尺膏雨㣲二三明府之有言也余且將以表揚之況出於彞好之公乎葢公之居心也澹泊其持度也坦平其自守也髙簡而其與物也溫藹所謂澤無不漸明無不察由近而及逺自已而及物以是不仁者逺惟道斯行邑里不聞夜吠之犬市㕓不覩晨飲之羊鳴鏑絶於砥路茂草鞠於圜扉葢其大指在清靜不擾而諸事釐舉使人含和飲醇而不見其紛更之跡豈與夫綜核粉飾因循結納者同日而語歟昔文翁興教化黃霸得人心龔遂息盜賊召杜勸耕稼尚清平若公者可謂兼之矣異日者
  聖天子徴召海內賢太守賜以璽書補九卿之列公其首選也茲
  特㫖増秩其嚆矢之先聲矣雖然公非特所至稱最胸有治譜也自其先人元鑑廣文公章服三稱臯比擬於閩洛太翁王麟公官至日南太守循良懋績公邃於家學友愛兄弟庭訓八子森森玉樹洪範五福庶其備之今以文學發為政事宜乎其治行之卓然不羣也加級徴召詎足以盡公之美耶聊以見官紳士民之感戴盛徳出於中心之誠然而弗能已耳於是述其大略以為公賀冀公之燕喜而進一觴焉且願公早登三事以霖雨寰海蒼生不但一郡之人人沐其恩波而止也
  直省馬總督夀序
  文昌為天帝喉舌之司喉舌之為司也詎止宣教布令喋喋文告閒事耶葢以導化液耑贊燮仁厲和瘵夀國無算故內景有赤龍玉池天地相既之喻也六卿之總天官非六腑之㑹喉舌乎哉天文上將次將亦得𨽻文昌之宮非禮樂征伐得綜於天官乎哉生者生之殺者亦殺之於以導化液耑贊燮仁厲和瘵極之天地相既以畢能事焉豈直喋喋文告閒事耶迺者總督直省制府馬老公祖文武大略具天人資盱衡一切豁如也方其崛興遼海帷幄運籌燭炤千百里外摧敵制勝若掌上䇿
  龍興之盟府公之鞭弭勲最諸傑焉
  天子念公盱衡如水登之天官之堂其炤千百吏良楛妍慝亦如料敵時在掌上流品澄而銓政肅山公啟事曷足多雲繼之江右潢池沸波所在蠭起
  天子將靖臥榻而活黔首復以公副大將軍削平之其摧敵制勝則亦如秉銓時列掌上也而不擄掠不焚毀不妄殺一人猶有曹武恵之風至今江涯漢涘之間頌公之徳弗忘語雲絳灌無文隨陸無武乃若我公葢所謂文武吉甫萬邦為憲者乎茲復以畿輔重地腋齊魯而腹兩河采言者議命大臣居中督之公則載自天曹晉大司馬中丞實董其任夫魏博古三輔雄鎮也北護神京南帶河洛左臨青齊殘亂之舊四戰之國也議者以畿輔鞭長不及則建督府鼎鎮之而軍天雄之軍我公戾止四國屏息墨吏解綬首鼠去羣盜不敢迎風而鳴鏑南畝舉耜者鱗鱗也工趨於肆士復於塾百職長吏懍懍以不得奉上法為恐公坐而理之彰癉陟黜亦如掌上猗歟休哉公神明淵篤百美盡茹威蓄而不試惠藹而不竭不見夫萬斛之舟乎鴻艫鉅舳長檝大枻望之巋然山嶽也若以為不勝重及益之千斛而蝕水如故更益之千斛而蝕水如故其所受豈可量哉即如藁城之役不動聲色渠魁既殱脅從勿問生者生之殺者亦殺之於以導化液耑贊燮夀民國於喉舌之司亦既愉快矣哉公之愛士紳無算士紳之愛公亦無算也公之徳不可殫述於公懸弧之辰姑撮其大略而敶之





  兼濟堂文集巻八
<集部,別集類,清代,兼濟堂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兼濟堂文集巻九
  大學士魏裔介撰
  
  與魏環溪論學書
  前日公務勞心捧接論學三書髙置案頭今午歸寓門無剝啄意頗閒適焚香拜讀乃知先生於聖賢之學腳踏實地者非以騰口説好辯論為能也昔朱陸之辨紛紛然尊徳性道問學實非二事故晩而相合今茲晉卿之論欲復元明先須去識據佛氏之論識與明為二儒則明與識非有二也論語雲黙而識之多見而識之易曰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徳聖學重在黙識未有以識為害性而去之者識即知也知即性也識可去知可去乎知可去性可去乎佛氏之言有不可強同於儒者此之謂也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中庸謂天下之達道又雲率性之謂道謂此為道之入門則何處更有道之堂室乎好念頭著不得不好念頭著不得此語論性似是而實非也孟子論性以為仁之端義之端禮之端智之端謂裏邊有他然後發生出來譬若稻種生出來方是稻穀種生出來方是穀若裏邊原無彼糠粃豈能生乎凡以無言性者皆以性為糠粃者也謂人性不容一物似近於未發之説而不知從天命以求之耳葢物終無可去之時性亦終無可離之理戒慎恐懼之中即有無聲無臭之體此所謂腳踏實地寡慾養心復性聖賢相傳之要也若以無為宗以解脫為了當未有不流於放逸入於荊榛者其拘滯糾纒牢不可解安得見天然樂趣於語言文字哉夫道之憒憒也久矣自隆萬以來學者所謂大儒多中此病其差在以佛附儒而不辨於毫釐之間也今夏兵部韓聖秋以論學的旨求僕叅証其見解已到精㣲但㣲有牽合處余盡為去之正謂此毫釐之間是千古聖凡異同分界處不可不察也夫去識解脫皆佛門妙義以之誘進凡俗不啻熱閙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中灑以清心甘露然以論聖人之學則有間矣孔孟之學至周濓溪先生而大明何嘗不解脫而非佛氏之解脫也先生腳踏實地認性善為初體可謂知之明而守之篤矣晉卿固有志於道者也特其所入未免有隆萬以來儒而溷於佛者之言然一反求焉易易耳夫道之憒憒久矣余既喜先生之論足以破愚祛惑故以平日之所學者書而請正焉惟不惜鞭策而教之則幸矣
  與白方玉書
  昔人謂讀一藏經不如看一艮卦易曰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艮背者止而不動之義非不動也一身之耳目手足動而不隨之俱動也故不獲其身不獲者不有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者行亦止也雖人日接於吾前而吾艮背者未嘗渝焉故曰不見昔者夫子嘗以此道告顔子矣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聴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顔子不逺復故夫子稱之曰其心三月不違仁三月言其久也非謂三月之後而違之也故易曰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古聖賢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此也聖賢傳心之法盡於中庸首章戒慎恐懼是其喫緊為人處夫戒慎恐懼是謂擇善是謂固執形著動變以底於化則謂之至誠道至於至誠而神矣故曰如神又曰鬼神之徳誠之不可揜誠與鬼神豈有二哉為道而至於至誠則固已隂陽不測矣孟子之學雖曰養氣其要實在持志其示人曰求放心曰寡慾皆性命之宗㫖也故曰塞乎天地之間彼豈為欺人之語哉自孟子既沒聖人精㣲之學湮沒荒忽間有賢智之士念及身心者往往叛而歸佛以為佛氏明心見性無出其右者夫佛氏棄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以從事於空虛寂滅其學只是畏死自為一身而已初非為天下也施之天下亦一朝不可行也其後衍為祈福消災之説者不過其徒附㑹有所為而為之以炫惑世俗之民而已此又稍有智識者所共知其誣矣積善有餘慶積惡有餘殃鬼神吉凶之常聖人言之欲人恐懼修省孜孜為善今不慎於平日而欲徒以祈禳之虛文轉禍為福豈不謬誣之甚哉余深悲夫末世之民不肯盡力遷善逺罪之事日奔走祈福於佛而儒冠儒服者又瞀瞀而趨之依傍禪宗自命大儒不知聖賢所學者性命之學所道者性命之道也精者既以治身緒餘以治天下舎是不務而務佛彼佛者有內而無外竊其似而亂其真者也余故因論佛書而辨及之
  再與魏環溪論學書
  昨教制慾非難無慾為難正謂慾不能無故制之為難也若學至於無慾則聖矣昔聖門若顔子三月不違仁不違仁無慾也三月言其久也若三月後便違仁亦不成其為顔子矣子夏則入見夫子之道而悅出見紛華靡麗而悅此猶然慾心未盡耳若能刻刻制伏念念制伏久久純熟豈不竟似顔子但聖人以禮為主譬如大將登壇則一軍震慴無敢譁亂學者鮮能認得此禮守定此禮故制之而復起如風中掃葉掃去還來然欲學為聖人必須如此用力不然目前聲色嗜欲人情物態何日不來窺伺因縁如賊兵十萬百道攻城非墨翟豈能守宋非李光弼焉能守河陽耶大約近世學者知自愛知養心而恐物有以誘之則學佛氏一切舉而空之以為直捷了當之法在彼法中亦自有受用處而聖人之學廣大精㣲有一大主宰故可以窮而著書可以達而行道可以飯糗茹草可以袗衣鼔琴而於本性無加毫末此謂之無慾而非初學制欲所敢望其藩籬也禮也即性也夫聖人之治一身與治天下也豈有外於禮者哉
  寄孫徴君鍾元書
  屢荷雅教相期千古聲氣之孚不約而同雖未瞻道範如依依在左右也僕馳驅十有五載暌違祖宗墳墓昨者請告得以暫返丘園塗出保陽晤同年魏蓮陸見先生手書慇慇相愛之切且為約言録序文僕何以得此於先生哉然此作於甲午之嵗其中含藴淺薄惟能不惑於異端耳而古聖賢源流一巻之大旨猶未闡發也數年來乃成聖學知統録一書葢於公務冗迫之餘為之其大意明道之出於天惟天降衷下民厥有恆性性無不善明此善者可以淑躬可以治世君道以此行師道以此立無二理也見知聞知知此而已矣而致知格物之説亦並附焉良以此二字數百年以來幾如聚訟故詳考深究厯述諸家之説而折衷之欲以永斷異説之紛紛也先生髙品大賢國英人瑞自任非小今由蓮陸處請正斯書果可以合於聖經賢傳否若有紕繆望指示之乃見知已之大雅也又僕在里中當有百日徴君倘恵然北顧或平干或南和或槐水之上數日下榻剖晰㣲言直証中道鵞湖之㑹聞者流涕殆不足道也蘇門雖係勝地但不知向得力有人否如貴府理學節義數百年來真文獻之邦興起而教育之豈不在此時乎蓮陸喬梓任重道逺之器進求之未可量也惟徴君先生留意焉
  與姚敬存掌科書
  聖學既逺濓洛闗閩之後惟有龍門姚江學龍門而不得猶不失為篤信之儒學姚江而不得者或流於無歸之説自非心心相印豈能直接絶學僕自垂髫讀書即聞承菴先生紹述聖學得其要領然未睹成書望洋而已前誦佳刻益知理道淵源元凱濟濟珠連璧合不止優龍劣虎華嶽發於崑崙河漢統於星宿良有以也且玉印之合親聆聖訓登堂入室夫豈間然焚香開巻如乾之名義學習㣲旨便自迥絶凡義性理抉羣賢之奧史綱續獲麟之統彼買櫝還珠談天炙轂者瞠乎後矣況庭訓維劼省憲後先明徳之後必有達人斯其徴矣僕長跽有懐恨生也晩未及侍雪得睹遺書如瞻函闗紫氣拱璧駟馬曽何足雲尚當勉其駑鈍求躋涯岸先此肅復以拜仁者之贈
  復安慶郡丞程崑崙書
  向者在部之日辰入申出循例執簿未得效執鞭之誼然聞足下才名久矣今春蔣修撰虎臣以大集見示每一披閲則賞心悅目竊以為古文之廢久矣三代而後自當以馬班為宗韓歐為嗣二蘇筆舌妙天下而失之泛溢程朱理學入堂奧而詩文有遜焉明季一代濓溪正學弇州而外寥寥也豈不難哉大作於流衍之中絜以法式於奔放之餘達以精采然非鏤金剪綵之比其為大家可傳無疑也方欲寄聲相詢以商千秋文字之秘而彭子士報先至道台意續承手教虛懐慇慇下詢若以僕之著述足以稍繼古人之一二者僕非敢易言文也嘗以為詩以抒情貴得三百篇諷諭之意故子美可尊也而並喜香山文以抉理貴得六經經緯之意故兩漢可師也而兼取唐宋金粉之香艷訓詁之餖飣不足以言詩不足以言文已今先寄拙作數種不日再抄序記論傳碑銘數百首寄覽此後瑰瑋之作雋永之什望不時教示之
  與孫北海先生書
  讀老先生考亭晩年定論辯不勝嘆服考亭之學雖不及顔曽而實游夏之比肩自無善無惡之説起頽波流垠遂全入於蔥嶺今老先生讀書窮理致廣大而盡精㣲開發聾聵豈但為攷亭之功臣已也仍乞數本以嘉恵後學至於論孟或問聞而未見以大中較之料亦無多若刻布流傳功亦不在子輿氏下望之望之北嶽祀典曲陽劉父母有意改正而時方大計或未暇及待之明春可乎山中無事閲金豈凡文集信今代宗工得八家正法惜陳百史未能盡知之也其序尹師魯文極佳但生平未見尹集欲向老先生乞其寫本抄之幸為慨發録完之日即繳上也秋氣漸深想起居健快仁者之夀又何言神仙乎
  復紀伯子書
  素心晨夕良晤在懐忽而邁征詠采葛之章為之三歎足下髙懐不羈真氣迎人每向長安物色不敢再屈一指也所教井陘獲鹿以及晉陽之險葢弟昔於役之所厯矣其山嵯峨其水激蕩較之吳越雖稍粗放然而竒矣古矣若乃弔淮隂左車之舊蹟𭣄唐宗宋祖之遺伐尹鐸保障越石清嘯俯仰古今得無有動於中乎恐煙雲滿貯古囊不止此行堪白髮終日厭青山之句也僕少多病長寡學雖欲策其駑鈍勉豎功業於時而才疎志劣毫無補益方寸地近愈成灰先人遺薄田數頃瓦廬數十間在泜水之北其中亦稍有亭臺沼榭明嵗春杪便乞恩
  聖明躬耕隴上且以求盡昔日所聞於大君子者足下嗜痂之好乃比之於昌黎僕誠媿死矣若乃東野之達則足下實足以相後先也
  與白涵三書
  人生若不學道實為虛度而異學往往簧鼔是以君子樂於就正前書殷殷質之髙明良以此也性有體有用老氏襍之申韓壊之佛氏亂之故知性者鮮矣薛文清明代之紫陽也醇然一出於正陽明良知亦是聖學正脈而晩年為王龍谿所誤以無善無惡之説筆之於書未免遺誤後學顧涇陽先生辨之詳矣孫鍾元亦心服涇陽者也然於陽明此處未敢公然勘破僕素推專孟子故其説與涇陽同而欲以性善補陽明良知之缺耳先生以為何如耶今世尚此者甚少都門惟有孫北海山右有魏環極頗號同志吾鄉則先生與申鳬盟周茗柯指固不多屈也因謙懐輒爾刺刺未審是否
  與蔡子虛水部書
  都門得朝夕晤對以談素心自台駕行後便有離羣索居之嘆賴有康侯差不寂寞耳足下真氣迎人恬退自怡雖不得銓曹而桑梓雅望莫不歸之昔人以四衙門不宜做即有激之説然在今日正自有深味也勢之所在易於沾染且任重勞心何若閒曹冷局以江山煙雲花鳥為供養哉前所云趙忠毅公文集此誠希世之珍吾鄉自宋廣平魏鄭公後惟有此老李贊皇諸人皆逺不及也夫長於忠節者未必文章爾雅文章爾雅者未必道理純至若忠毅公者可謂兼之矣當明之季使得行其志天下何至遽壊今足下慨然欲重新其事趙公有知豈不感於㝠漠惟是集中所載尚有十中之一二應去者又有閒居擇言及史韻一書迺忠毅公一生學問切至守先待後之大闗鍵處而刋落不入則後世誰與見之此則有煩於髙明商酌者也
  與楊履吉書
  生平良友乃令先公與蔚州魏環極清化抱疾竚望調攝平善以遂西征不意溘然令人五內崩摧始得信於陳渒水再得信於殷伯巖復得訃音於吾子而後敢以為真也為位而哭夢魂如有所失者彌月復值亡荊之喪赴弔遲遲今炙絮耑奠舎弟並匐匍以往其祭章文頗有憤懣語在令先公未必有此意友朋相念為此無可奈何之詞靈爽不冺聞之稍為破顔耳並冀藏之笥中不可令忌者見之以來其謠諑也讀禮之暇仍取經kao史溫習以繼令緒則鳳毛蔚起家聲不墜臨頴垂涕不盡
  與申鳬盟兄弟書
  猶龍遂作古人山川俱為削色誠如尊札所云堪恨世人憐才者少泛泛而置之令後世有心讀其遺詩及文不知泣下之何從也雖然失職而志不平豈盡天之為哉貴崑玉篤友朋之義者無俟余言之畢若伯巖相隨亦何負於古人願椽筆作傳以垂示方來耳溯洄詩文二部奉覽學道之念何刻可忘山中如有所得希信示之今天下飲食之人甚衆若長安尤為聲利角逐之藪僕雖居勢𫞐之地未嘗不日加猛省誠恐墮落坑窠中為海內大賢所恥足下勿以醒眼觀醉人而金玉其音也聞張命士已有風症鄭子勉能與貴崑玉講求道業他日當為後進領袖甯元著青年美質承推已告以儉用讀書詳慎疏章之道果不棄芻言其進未可量也寒盡春回新禧佇企
  與曹厚菴先生書
  弟之瞽説將付剞劂識見淺陋且滾滾馬頭塵匆匆駒隙影豈能如古人之精思入裏耶但差勝於作無用雕蟲者故不欲舎之庶幾從此鞭策十年內可望有立然陶元亮何等人品猶雲總角聞道白首無成弟於此敢妄言哉以老先生之髙明惇篤直接河津姚江之傳而於弟大有契合深加奨借雖曰樂與人為善然弟自揣實多俗氣未退葢生平勉力只此不欺二字惟冀賜以弁言勗其不逮不祗借𤣥晏名言妄希紙貴也
  與呉梅邨書
  昨嵗錢子大士至得先生起居為慰又知與侍御為兒女姻親當此晩景蘭蓀依依膝下亦人生之一樂也再加調攝用道家修養之法便可夀躋期頤矣望之望之僕邇來隨行逐隊無所建豎於時無足為先生道者顧於文章尚未能忘情近有𢋫明陳子頌嘉曹子至京邸晤對知其所學皆已成立而古文辭卓犖不羣追美古人無難先生靈光巋峙東南領袖若與之左提右挈尚論千古著為定評誠千載一時也昔蕭統著文選於梁季後代詞人奉為枕中鴻寳張先生天如所批漢魏百三名家至今稱藝苑鼓吹乃自唐宋以來諸家著作漸以零落散失今既有三呉兩越諸子網羅分校先生綜其成豈不為文圃之盛事乎又元明以來亦有數十百家詩文尚無定論參伍進退似亦在此時也惟留意而商𣙜之逺追昭明近紹天如若僕才力淺薄復為公務鞅掌精神漸以耗斁粗有撰述皆未成集案頭偶有二種以奉軒渠不足觀也
  與李龍袞掌科書
  曩者東行竟未及握手相送殊為媿歉雲樹之思方與日積捧讀手教能無悵然尚陽堡人食其力固有太古之風況有疊嶂長河煙雲供養昔管寧邴原皆常避地遼左願足下上友古人則去國懐鄉之思自可澹然矣今長安如張坤安等者非不位極八座而溘然長逝若於曠逺之地而能存心養性求其道之在我者朝聞夕死無憾矣胸中既已灑落亦豈有遂死之理乎待一二年後朝廷自有恩典昌黎復入子瞻北歸當令長安再見完人耳心緒煩冗不能為詩以寄逺人輙抒其鄙陋之見亦夙昔所竊聞於先正也
  答孫徴君鍾元書
  來教褒奨過深自慚樗朽豈如所云所諭王文成公生平學問功業儘自輝煌絢爛其闡發良知有功後學但傳習録一書大段透露而無善無惡一語曲徇其徒王龍谿之言未免遺誤後學此顧涇陽所以深闢之也僕於昨嵗之七月嘗語賀宣三曰心性一也謂無善無惡者心之體亦可曰無善無惡者性之體乎若曰無善無惡者性之體是又一告子也尚論前輩固宜渾淳然此所闗性學甚大故不容忽視也吾輩以孔孟為律令合者尊之不合者置之豈容有心向背於其間哉僕知統録一書尚有統翼數十人已有頭緒因八月間怱怱歸里未及每人作論如董廣川王仲淹韓昌黎等亦皆維持世運不得冺滅者又如明之諸儒向未有定論今亦一一為之差次寛收之中而嚴析之不開後世議論之端是所貴於吾輩生同此世之意也何如何如保陽初二日草復不盡
  與許典三書
  老年翁親臺榮選巖邑足以發抒生平之所學繼先賢之令譽為桑梓之美談則晉武帝所云清慎勤三者其要也而人情世變又在有以先覺而察之使之無間隙之可乘則持身涉世兼得其情與理之中葢設誠力行與防奸馭詐其道相為表裏每讀周易見聖人於小人情偽無不盡知之是以元吉無咎耳恃在知已故進芻言不敢以四六套語也讀禮偶見其言禮人可及也其言學人不可及也葢不但升堂而已入聖人之室惜哉先儒多未能及此近代唯薛文清先生洞徹上下全無隔礙耳餘意欲分為上下二巻上巻言學下巻言禮尤令觀者醒快也拙敘奉覽幸斧削之鬍子同升已歸於敝邑倘用之代勞筆札要其人資質忠信不相負也並𠉀指示
  與僉都魏環溪書
  前聞大喜即欲走伻一叩縁膠老像贊未書故爾遲遲茲遣役鳴賀聊作衣履不敢効世俗銀幣也惟涵存之昨回札及喻春山寄字俱已到人生最患無友幸有諸子朝斯夕斯況纂述家禮尤為要務王子敷五蘇子亮工俱可泰山太守北面耳喻春山學博思深河洛律厯弟尚未能盡了若道在於仁則三十年來所服膺有不約而孚者矣向寄大學管窺久在案頭作序奉上恐不足發揮其義然而大著精矣至矣自宜刋布公之海內也林下養疴最宜習靜而逺近以文字徴索者接踵而至不能盡卻畧知用心或者賢於博奕乎命童子録十首請正外惟孫北老閲之幸指示一二庶知所磨勵也秋氣髙涼伏望起居珍攝
  復許典三書
  因宦途二十餘載廬舎田園大半荒蕪連嵗收拾稍有頭緒敝府如探春海棠欒枝柘榴之屬不缺而松則全無山西樂平至者俱不佳真定舎親梁大金吾園其松柏皆合抱詢其始之所由來則雲冢宰公移之於鄴下也是知貴府花卉之盛甲於天下洛陽廣陵不足雲耳承恵種種俱屬佳品所恨敝邑城中土脈多劣為花之辱耳夏峯先生翔於千仞卓然髙品自是千古人物不以著作見長而著作又兼其美年來過承其推服以姚許相位置殊為過情若夏峯先生與靜修未易軒輊靜修才髙夏峰品粹二者可以相當乎讀令先君年譜行實為之下拜知大孝仁人其盡心正無已也儒派聖學此議迥然從來無人發透顧諟天之明命正是尼父知天命根源人知夫子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不知自契與湯以來維天降衷下民厥有恆性言仁言誠俱從伊祖發脈也後儒言氣質之性竟與天命之性為二謂孔孟之言不是一様未免開支離之端而無善無惡之説拾告子之餘唾更為可哂他日更欲詳著其說幸髙明不惜教我也
  與總河楊燕石書
  黃河之勢至今日而岌岌可憂前讀大疏洞悉利弊較若指掌但不知築新隄果易為工而董口舊道果不可復濬耶方今百萬生靈漕運徃來所係誠非顧惜費用之時矣僕嘗思神禹治水導河自積石合九州以治河而今於徐揚之間治之故難為力大小河身處處淤淺舊日隄防年年衝壊而雍州豫州之水建瓴而下直趨淮揚桃源正當下窪之處是以煙墩衝決故上策莫如大興水利凡陜西河南一切小河俱令水利道管以分涇渭洛汜之支流而黃河之水勢自減中策相視淮安以下入海之路分為支流如禹疏九河之意下策察照元明舊制時時修築時時挑濬刻刻眺望防守以保此東南遺黎漕運數百萬糧艘為
  神京咽喉飲食計不然此事未知所底止也聞龍窩一口去桃源止二三里有滔天懐襄之勢惟望妙算逺慮早為堵塞疏其下流分而入海一刻難緩此為國家生民計非為有司功名計想髙明超出尋常萬萬也
  與辯若弟書
  聞賢弟於前月二十九日抵舎甚用為慰一意靜養務將元氣全復即氣果虛弱漸加調攝不難大壯也心清則氣調氣調則身自安此養心之法即養身之法至於讀書猶是末義愚兄近日深悟向來之悠悠忽忽不曽腳踏實地從程朱留心一番因兒女出痘暫止進垣閉戶著約言録一書雖無過人之論亦欲示之子姪俾稍知趨向不至墮落也曹厚菴今之大賢所著居學録於先賢之道大有發明今寄賢弟以供靜中究玩再將周易與四書向身心體貼其他書可且置之耳明窓暖室屏去一切返觀自家澄然不滓處何病不消暇則與兄弟兒女笑語雍雍勿自取煩惱也
  又與辯若弟書
  支窮於亥生於子吾家先塋亥龍也水為文心豈有不發之理但恐人事不足以副之耳門戶已有衰弱之象自非修徳力學不足以濟之人生要一團天理刻刻戒慎恐懼將四書本子放在頭上如師保父母一般天理生而精神生福祿生天理死而精神死福祿死聖人復起不易吾言也昨得賢弟手復有悟悔之機即此便是向上機栝但恐迷復再剝而心君不能作主則病根終難拔盡今幸春光明媚可將秀才營地一段起一書舎栽花種栁自然有清明氣象凡望見粉黛即作枯顱觀作刀劍來斫我弓弩來射我觀一包濃血何足戀也禮義是行已大規模清靜是晩年真受用再以良藥濟之雖不能上夀古稀可望也愚兄今嵗亦覺元氣減了分數每夜自已返照大約一年不如一年坐功雖有小光景亦非大安樂法也惟有定靜艮止懲忿窒慾盡之矣
  與孔聖裔書
  恭惟老先生台臺洙泗淵源古今文獻某潛心篤志仰止有年何日不東望瞻依思一覩宮牆之為快乎詞林霽菴家學𢎞深克纘箕裘樗朽偶於暗中摸索得之豈敢言九方臯之識而令族孫自是青雲偉器也承恵楷木此聖林嘉樹海內楷模某之求此非但為樹也亦庶幾覩樹思林因林思聖而衍聖教於一脈耳魯趙六百里儼若同堂也可勝感謝至於喜髙躁而忌卑濕與梧桐同其性情又賜真種子一包從茲𡺟山槐水之間莫非嘉䕃之所廣被流傳後世足為美談種植之法並求園叟口傳秋冬之交尚容耑役往領若杖履登堂則俟之他年耳
  復虞虞山書
  復上虞山先生足下先生滇南之偉人也又有道人也自庚寅以來欽仰儀型然仕途少暇馬頭塵駒隙影未及談性命之秘奧往嵗論心經雖解脫之法門猶一偏之枯說也昨捧指示謂獨宿二字神仙聞之莞笑鬼神聞之嚙指大哉言乎古之聖人夀登期頥皆從事於此白日飛昇不足信又謂自然之道靜則天地萬物生此妙著在隂符經世少有知之者先生乃吐露無餘非至愛烏肯若是然弟數年來留心隂符有集註一書業已梓完今齎以奉覽千里同心如對紫芝眉宇於幾席間矣滇考乃邇來之竒著大序無愧皇甫安定謝教不盡拙序如小巫見大巫矣
  與田髴淵書
  昔者聚首燕邸揚搉古今訂正風雅雖弇州於鱗之契合無以逾也一別遂成參商辛亥賦歸得愜初願嘗見榮補山左禹城冀捧檄來臨而竟不果固知鳯翔千仞豈囿尋常藩籬間也小兒自北旋讀尊札知逃名而名隨之此亦古人常有之事要之升沈顯晦總是浮雲林逋魏野等彼於性分皆能真實得力自然內重外輕耳但僑寓長安已久廣川天人之策洛陽治安之猷何日敷奏乎盛貺稠渥殊非所宜無縁趙璧拜領為愧即今嵗聿其暮泰運復始葛衣涼冠狐裘䝉茸豈易得者一芹之儀聊為元日辛盤之助近著二冊就正大方其餘另容刷印寄上要之性命㣲言正須面商不盡在文字間也
  與張子長書
  僕讀書數十年以孔孟仁義之道救世不屑不潔之事逺方之人多有嚮慕書問至於近者寥寥無人偶有來者久而察之為利而已是以終年楗戶樂天知命聊以卒嵗焉俟之沒世而已昨與令弟偶而談及公郎青年美才可以上達但窮窘之甚承教云云欲執弟子之禮此亦未可草草必須齊心祓志有立志為聖賢之意而功名自在其中一念之誠終身矢之昔平定張日葵僑居髙邑讀書十載寧昌張儀公為孫二如服心喪三年彼其所學未知果出於聖賢與否而尚有古人之意所願公郎之自審之可行則行不可則止也
  答盛珍示書
  契闊久矣每讀大選理正氣醇識精議確未嘗不心焉嚮往也昔有明以舉業致太平三百年
  本朝因之收海內紳士之心而握選評之柄鼔吹休風者則歸老年臺矣任子北上曽託致聲犬子粗知帖括未詣閫奧乃荷指示又念及樗朽恵以佳選墨則闡傳註之精㣲詩則備騷雅之風致廣陵南征諸作用意尤深且逺也置之案頭不逾十朋之錫乎僕年過六袠世故飽嘗息影林泉置身物外抱遺經而嘆息式先哲以徬徨尊所聞矣未能行其所知此一刻不敢自安者也至於國難未平民生多故寜不怵然於懐甘於獨善而自反迂樸實非匡濟之才若冒昧出山能如武侯乎能如晉公乎能如希文乎能如溫公乎若其不能也衝寒觸熱隨行逐隊徒為識者所笑六年以來守知止知足之戒者一旦狼狽失據矣故被髮纓冠有其心而無其才何如且守東岡之陂耶拙刻數種聊以請正向來鑽研斷簡徒作老蠧魚木之災也因紙缺遂置髙閣容他日奉上以希筆削
  與孟翰林書
  搶攘數載四盡三空不忠不孝之呉逆妄覬神器天道豈可欺哉今幸川蜀蕩平黔滇不日來歸此又孔孟之道可行管商退舍之時也木天一席世俗所謂清淡然讀書養徳全在此十年功夫如貴鄉之徐存齋申瑤泉王荊石諸公其近之矣江陵分宜桂洲皆偏愎未化故及於難然後知文之以禮樂正以化風氣之不純也賢契資才敏慧篤志學問相才相度涵毓詎可量乎望之望之生所著鑑語不過錯綜史材而志其要意在效法丘明國語文因其舊稍為論斷非有超然之見既䝉下索敢不奉上但未及裝釘且紙俱粗惡不足觀耳倘公事之暇弁言序之附驥名彰耑有望矣
  與劉公愚書
  前平遙舍弟旋捧瑤札具悉相為之雅犬子歸里又道及憶念慇慇且言將有信使辱臨乃於十一月之廿日果接蘭訊奨譽過甚弟何足以當之人生斯世亦易度耳飛鳥過目能不驚心而炎涼谿谷人情紛紛讀王右丞酌酒與君君自寛之詩為之三嘆老年翁台臺經綸滿腹意氣如雲生平𫾻厯所在見稱今金馬優游䖍修職事之外別無他務正好養修健翮以待拯濟時艱耳弟之少也猶不如人今年整六旬漸有衰態覩時事之紛沓能無纓冠往救之思而才疎志淺肩鴻任鉅譚何容易不如安於樗拙之為得宜若夫隨時俯仰以取富貴則不待今日而久已不為之矣此不敢以欺老年翁台臺並不敢以欺天下之人也
  與申鳬盟書
  今春元日晴和似有豐年之象但得麥與秋各五六分即不至枵腹矣總在
  廟堂之上隨時調燮天人合一固難以預定也東西據守盡可以支持目前而收復之局誰為鄧艾羊祜其人者恐杞人之憂未得少寛也弟今六十一嵗竟老矣心思猶綿綿不歇而脊背疼痛稍愈復作血氣衰耗每用無物為補之法終不濟事宋儒雲不學便老而衰此言最是學便有存養功夫雖不能免衰可以延之久逺矣老年翁精力尚健及今著述傳之後世不為竇漢卿即為劉靜修耳拙選刻之無貲今或先完其目録邇來用度實難也孫徴君誄文奉正
  復張掌科書
  憶昔追隨杖履快聆嘉謨朝有不諱之風人多敢言之氣老都掌科實為正人之領袖而弟樗櫟散材亦得碌碌觀成慶連茹之彚征是即大來之一㑹也迨批鱗之章迭奏髙軒暫息於巖阿每南望浦雲何嘗不採葛興思伊人生嘆顧以犬馬之病檢方林下時親書史酷嗜煙霞每詠杜子美水深魚極樂林宻鳥知歸之句蔬食布衣遂欲忘老承老掌科不忘舊交恵以好音勉以救時弟雖不肖常奉教於君子矣覩時事孔棘寜無嫠婦之恤而自揣才弱非濟川舟楫故欲自掩其醜寜託逺志而鄙小草哉雖然知已之前尚有可狂瞽者民生為社稷之本吏治乃綱紀之要安內而後可以攘外也養兵休民而後可以大舉也理財雖曰急務必為久逺之謀用人尤闗治體仍嚴冒濫之端君相之主宰與言路之精神鎮定而無所撓自然天心悅豫治平不逺矣何必張皇而失其所以控馭之術哉陸敬輿趙則平皆能戡定禍亂而不棘手者也未知有可采擇否
  與佟髙崗撫臺書
  東西交訌海內民生弗獲息肩禁旅久戍供億維艱此廟堂旰食之秋臣子枕戈之日也老先生親臺坐鎮中州尤為腹心重地綢繆桑土不容刻緩且壯猷素著足以消窺伺之萌前言寧敢諛耶至於弟以抱病守拙然沐
  兩朝之恩寜忘嫠婦之恤而髮短心長老無能為如燭之武所云矣竊以呉耿之勢如唐藩鎮之所為謀匪一日實繁有徒而堅甲利兵足以逆我顔行自非元老名將出竒制勝未易奏膚功而暢
  天威也相持將及一載饋運恐愈消乏幸今秋收成稍稔故羣盜不起不然可憂大矣夫兵分則力弱將多則瞻顧匪明賞勵罰一其權力何以鼔天下忠義之心哉耿弇李愬何人也樗朽之夫輒復嘵嘵為知已一鳴其芻蕘耳
  復李湘北翰林書
  退處林野日檢方書兼親隴畝既非陸宣公之優㳺暇日亦無李贊皇之平泉花鳥僅如王右丞所云林叟談笑而已占晴較雨農圃之事豈足以為大君子道哉芝翁先生𢎞毅瑰瑋忘身救世與某夙有同心仰託鈞鼎慰其存歿乃小役之旋捧讀瑤函蔚乎舂容薫乎蘭郁蓬蒿滿徑恨不得薔薇露浴手以讀之也再諷大什氣韻生動格度髙古沈鬱頓挫直逼少陵非中晩以下可望其藩者置之案頭令人撲去俗塵三斗矣兼賜名畫更愜臥逰之願撫琴動操衆山皆響已泠泠然在天竺鷲嶺間矣何以為謝閲邸抄知榮轉侍從葢以老年翁台臺才優王佐學擅儒宗本經術以論思勞深嵗閲矢謨謀而弼亮望重台垣行且夢卜金甌霖雨海內走歌詠太平為幸多矣
  復許子位書
  一別十載道阻且長山川間之無由促膝談心論救時之急務溯尚友之雅懐悵然如何前閲邸抄見姓名登於薦剡徴書騰於谷中雖大雅逸致不以此為榮而海內聞風興起裨益良多所謂隠士無求於
  朝廷朝廷有求於隠士也方今貪冒成習民生凋敝獨總憲蔚州環極公奮然起而力爭之欲致其君如堯舜奠羣黎於袵席足以彰吾道之有人矣白子仲調深心大力無愧古人倘得契丈出腹笥五經應
  睿聖之稱制何難漢建武唐貞觀之遺軌乎若生者年逾耳順齒豁頭童雖非薑桂之性老而彌辣實則樗櫟之材匠石之所弗顧況四時之序成功者退彼范睢蔡澤戰國從橫士耳猶脫屣名利何況被服鄒魯之教曠觀宇宙之表者乎山中無事日手一編如豆之目燈下尚能作書拙刻二冊寄奉覽正聊披衷愫冀足下知吾心也
  與宮宗袞書
  庚戌之役精白一心誓之神明頗為人所不快然文體之正人才之盛竊以為
  本朝未有踰是科者而老契丈之偉度博識將來必作黒頭公尤於望見顔色即知之不待考之他年也昨嵗東門餞別深荷雅誼歸而從事參術積勞之軀休息漸痊平疇逺風秋林紅葉莫非嘉況復味古人知足不辱知止不殆之言覺夢魂俱愜豈復有東華道上之想哉絲綸之地任大責重非其人未易勝也至於服食養性之術亦知嚮慕而未得其傳近唯學息心省事一著似是不傳之秘訣耳老契丈以為何如小兒赴京應試一槩未令拜客故未得通𠉀接閲邸報知散館大喜尚望及時進修以膺寵眷臨楮無任拳拳
  與黃菉園書
  葢聞古之君子雖著書立説而必以救時行道為急如生邇年以來稍有發揮如擬程格言不過雕蟲篆刻之技緑野東山何敢望其毫末也經世編一書有闗經濟不知曽已入覽否茲具論性書一部請正固非時務之急亦根本之要也小兒粗有才具未知融錬尚望教誨不怠人情反覆周防宜固也並有陳者聞二十八日地震大變
  廟社震驚
  聖躬憂勞修省之詔極其痛切然不患
  聖心之不真而患羣工之不改耳即如三載黜幽陟明乃唐虞以來大典今自癸丑以後吏道襍而多端官職耗斁貪婪闒冗之輩飲食民之膏血惟以加耗為事訟不論是非刼反苦失主百姓怨恚無所控愬鄉紳自顧不暇焉敢吐舌即言亦無益此而上天安得不怒生竊以為三品以上既令自陳而大計亦宜速舉才賢劾不肖其餘戶口錢糧套冊一切報罷以省攤派苦累天下亦可以挽回天意之二三也而疏通亦在其中督撫除自陳自有睿鑒外其留者即以大計之是非定其是非非舉賢退不肖無以治天下非信賞必罰亦無以治天下也生見古之大臣雖在草野條議國家大事葢君臣原同休戚者也故敢告之知已以為臺諫皆有治天下之責者也未知芻蕘是否
  復黃菉園書
  著書立説只是一事然坐視民生之阽危而不能救先聖之家法尚不如是也論性書費二十年苦心不知果可以畫一孔孟之言否雖䝉契丈之褒許而海內深山窮谷中如周濓溪程伊川者未必無人安得一訂正之也經世編他日刷印另容寄上大計舉行足以激濁揚清拯救一時之困而新撫數人驅車就道草木亦覺為之改色矣承教欲糾彈一二人得其事實生以為此不足為也昔生在掖垣後居憲席從未嘗攻發人之隂私凡所論劾皆見於章奏有實據者契丈欲養大臣之局度正不必爭一二人之得失也方今人才最為緊要賓興選試而取之奔走道途而棄之夫捐納者之先用當先用於捐納者之本行耳奈何將厯科進士舉人皇上臨軒親策之人而並先之也進士為一行舉人為一行例監捐納丞簿捐納為一行教習為一行斯可矣天下之財盡沒於火耗是
  皇上之天下其財半入於有司也禁之而不得其所以禁之之方有司火耗收糧書役又有使用雖有禁約一張亭長之壁即髙閣戶書之室耳宜令各巡撫定天平法馬等子之式發與州縣其銀錢低昂多少之數照時價徴收每季一報知府職司錢榖不時查核呈報撫院庶銀錢多收之弊可革也武備者國之大事把總者兵之首領而無功卑賤之人賄賂濫收剝削行伍以媚上官水旱之後盜賊竊發何以控禦宜以武舉充之如文舉揀選之例庶冒濫革而營陳壯練也天下之事可言者甚多姑舉思之所偶及者可分疏言之總一疏以陳之若其思所未及者尚不勝屈指數也至於糾彈則於章奏中察其破綻臣僚中見其奸邪方可據實奏白簡以聞苟無其人自可正色以待之不必疑似冒奏反中心懸懸數月有悞正事也
  與郝雪海書
  弟自歸林下以來實無出山之意而子老雝伯每有招招舟子之思勉為應酬遂不覺多言矣以老年翁台臺超然逺覽視萬物其如脫也瑣瑣之論豈宜數溷清塵哉雖然弟非果於忘世者也閲厯三十年知學問之中自足千古富貴之外別有道徳相期者正不淺耳今若不忘青眼髙歌之素於今世人情之外洞見性與天道發揮江漢秋陽之藴非台臺而誰哉升沈之問何足論也閲邸抄見疏通鹽課
  聖心嘉恱內陞在即亦須兢業以竣之過此一闗穩至八座也八座亦尋常事得以餘力越姚江容城而上之此樂惟子輿氏耳弟近纘卜子夏集已竟或謂顔子沒而聖人之學亡弟獨以為顔子之治心曽子之敬身卜子之傳經皆聖學嫡傳也書成另當請正
  與郝雪海書
  今天下之財不在國不在民亦不在鄉紳此今日之三空也獨老年翁親臺巡視淮上溢額至六十餘萬足以抵一省之賦矣洵哉救時之竒才也其克當
  上意有以哉弟閲邸抄不勝欣忭始信經國逺猷非迂濶者之可辦耳至於時務之要不可勝言想俱犀照數計無庸鄙人之喋喋也弟著論性書未知是否必須質之髙明前已送健菴觀之又不知彼以為何如也子雲太𤣥直可覆瓿作賦反騷彼謂雕蟲篆刻仰屋恐類於此方今纂修明史千古大事賢人君子精光熠煜在列星中奸雄僉壬朽骨不容少恕吾郡趙忠毅天雄李于田魏懋忠穆文熈石司馬皆應得佳傳而敝邑有職方張公諱主敬清正絶俗趙忠毅公題其墓為明之正人而先曽祖封大學士樂吾公者真理學真品格曽著養生弗佛二論繼響昌黎今以奉覽希詳察之果與耳食夫佛老同否果與隂用而陽避之如王龍谿等者同否北人不好名故往往楗戶潛修發潛徳之幽光在於後輩君子也弟所未舉者不及更僕此事希台臺與大司農雝伯諸公討論之以佐太史公之采訪誰謂後世之名不急於生前之升沈顯晦也域中之大史居一焉正謂此耳
  答友人書
  生本樸陋幼受先人庭訓粗渉經史遂有意於天下事遭明季搶攘國事已壊區區一孝亷無可為者遂欲遁跡青山絶意世故如陳希夷之所為者老親不以為然遂復馳驅功名之㑹言路憲席前後十有八年不敢喪其所學唯以仁義王道為敷陳遭值
  世祖皇帝知人善任言聴計從亦人臣之竒遇也迨居冢宰端揆殊碌碌無竒然中間救正亦自不少正欲待上親政之後徐為調劑不肯枉道以求合而不悅者衆恐復受
  今上之知遂乘機排擯然時事固難湊手大位本非易居況宰相尤闗天下利害自古宰相得人則治失人則亂何敢竊位尸祿以塞賢路是以不謀於妻子不告於朋友請告歸林此亦自審其材分所宜非敢託於髙尚其事也至於學道一脈厯觀夫子以來先知先覺代有傳人上天明明有意葢世無學脈則人慾肆而天理滅矣試觀六朝五代君臣父子之間何如士民生其時者為何如也生不自揣於諸家之學探討思索辨而晰之葢亦有年其所著書未知有合於聖賢與否然要不至於與虛無寂滅襍霸功利者為伍矣至於文章一道生平嚮慕馬班韓歐此在聖門亦游夏之流亞也而心氣短耗不能窮搜逺致敷演而已足下乃以能文屬之以好學稱之豈見其外而未究其內耶
  答韓康海內兄書
  骨肉至愛如吾兄者能有幾人別忽經年渴想如何言官盡言乃職分當然不然則生平所學何事但以為草野舉手加額則不能不媿汗耳吾兄詢及於學可謂有志學須如孤軍遇敵與他破死相殺一番方可得手得手後尚有許多緊要事應為者堯舜尚可為況舉人進士乎舉人進士未是人間美事欲以建功立業於時則非此無以為階梯願吾兄勉旃也賢郎能讀書是一大快活事但不可如世俗急急學做時文須將本經四書之類著實講究每日將通鑑看一二板長大自然識見髙明不墮學究氣習吾兄以為何如





  兼濟堂文集巻九
<集部,別集類,清代,兼濟堂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兼濟堂文集巻十
  大學士魏裔介撰
  尺牘
  與邢州史太守
  徳業由人造而文章必自心生古人逓作不相襲也若以㳺夏之徳合以班馬之文抑亦可以為成人矣懐此有年徒勞寤寐乃承褒奬謂可嫓美坡公僕於坡公無能為役若心之所嚮徃則亦不敢不勉旃也台臺江左名宿大雅模範但邢州久屬鄙陋今乃得所瞻依彼宋廣平郭守敬劉秉忠之流範今人獨不可嘐嘐而慕乎是在作養而成就之耳高吟成帙想不後於厯下也願以他日請教
  與白方玉
  連日讀趙忠毅公文集吾邑前輩可採輯者尚多如解元馮仲昌之俊才高第職方公父張栢菴之敦練淳謹王槐揚之善書得名其父邠州學正王子新之操守不苟中書介人魏紹川之倜儻能文先母舅庠生張庸周之苦學有志皆宜附於人物之列者而舊誌僅列其名未有片語之褒為諸生者則並其名而不列嗟乎千秋萬世草木同腐誰復知者夫一節之善君子不棄況以㷀㷀下邑而賢者又不為之表章則後起之士何所矜式焉闡發幽光責在吾輩願與老親臺共存此意也忠毅公銘文甚多又宜採入
  與孫徵君鍾元
  今春因病請告四月朔軺車始發於彰義門紳士餞送者葢數百人自慚無功徳及於民物久宜引退況二豎在於膏肓實實不能支吾非以易退為高也晤蓮陸兄知老先生許其有知止知足之義某何足以當此哉向因暑熱僑居敝郡七月中元後始返家園念老先生年愈邵而徳愈進孜孜不懈未嘗一刻不以學問為念聲氣為懐誠斯世斯人所託命者而跋涉未便翹首蘇門我勞如何繹堂沈老公祖當今海內大賢也昔在中州久已景仰高山敢為紹介竭誠拜瞻敬聆一夕話勝讀十年書矣
  復庶常李維饒
  恭惟老契丈台臺鑾坡侍直才雄萬選之錢鷄樹掞華香含五色之筆行見卿雲呈瑞載史筆於螭坳紅藥翻階代王言於鰲禁何期定省之方殷忽有苫塊之大故聞之痛悼無緣奔馳雖素車白馬之縈情而炙鷄樽酒之尚缺蘭札來自江雲捧讀之餘不覺心馳於豫章也牲醴之儀伏冀叱名致之靈幾之前若生之近況栽花種竹督課農桑而已舍侄僥倖鄉試二犬子下帷益勵其所學他日或得奉教於大君子不至墮落以辱家聲未可知也
  與辯若弟
  向接手字知欲為江淮之游丈夫處世自當放開雙眼豈有終日昵昵兒女子間者但今路途多險暮雨瀟瀟江上村不能無世上如今半是君之懼也昔勾踐好游而孟子導之以囂囂囂囂之道在我不在外也今三年之內所應為者甚多恐無暇耳賢弟其且安意以處發案上之奇書繹四子之要㫖則名山大川不越跬步而得之矣㑹試録一冊寄覽侄女當令之誦女兒經三字經昔忠毅公有教家二書即此煩尋一本致之長安吾曽祖養生弗佛二論並希寄來兄將重刻之
  復盧爾唱
  讀來教知賢兄大有領悟所言學庸論語孟作鳶飛魚躍觀甚是但愚意鳶飛魚躍亦盡作學庸論孟觀耳又雲行不著習不察未必非舉業累之此言似是而未盡然從來大儒如程朱薛文清王陽明諸先生那一箇不是從舉業入門的只怕無明師指授則聖賢傳心之法只為博青紫之具甚可歎也今世有曹厚菴先生誠可謂躬行實踐者賢兄奉為模範足以不虛此生若不佞者雖粗知梗槩而於克已之道未能實用其力不敢自欺以欺人也願共加勉旃
  與弟辯若論文
  近日之文鬆靈中貴端錬清虛中貴精到不欲其郊寒島痩也觀墨巻則各體備矣
  從來善用兵者必有心腹精鋭之士以先登䧟陣治舉業之道亦猶是也葢戰陣勝負機在俄頃舉業工夫亦在風簷寸晷自非精熟難以得力矣張觀海所謂水火集者誠舉業之金針也
  舉業一道如裁衣如造室必有體製若寛窄大小不合於式則不可衣而居之矣起疎提宻中疎後宻一定之法也
  謝朝華啟夕秀自古格言若塵飯土羮已經小兒搏捖千百次誰能過而問之耶新科房書宜看厯科墨亦宜澄汰運用之妙在心固不以多為貴也
  清夜月明此時文心十倍蕭寺中想更有㑹心也將𢹂斗酒過之
  文者心之所顯也故必先養其心心定而氣足氣足而神全則文之能事畢矣今文古文非有二義
  趙忠毅公文章氣節世所共知而舉業之精妙者往往匪夷所思所謂胸有萬巻筆無㸃塵由其得於學者深故心境澄徹識見高明以緒餘為之自不可及吾師乎吾師乎
  與郝雪海
  天氣暑熱晤客稀少竟不知台駕東出潞河又不知鍾元先生親至貴莊有此一段竒緣老年翁不可不加之意此事非大聰明人不能領悟非極沈潛人亦不能造詣不然如王龍谿王心齋周海門之流皆流入於異端而不自知矣今既有孫先生老年翁與鳬盟則徳不孤立亟亟商量一畨尚可為也過此則老冉冉其將至恐修名之不立耳
  
  道之至者四子之書盡之矣漢雖訓詁未大失也六朝而後決閑踰防橫流潰溢天理幾滅王仲淹韓退之盡其大而未細所謂由也升堂未入於室陽明負不世之才晩而反入於虛無今之為學大㫖在於崇正辨邪愚意自荀楊以下皆細細詳觀以察其是非而天命人心之極直示人以知所宗則淑世濟人庶不負天之所以與我者惟老年翁留意焉
  與楊猶龍太史
  今日吳梅村札來雲溫邢任沈南北聮鑣正指年翁而言如弟者雖勉強效顰而才思弇淺未能縱橫夏秋之閒擬盡發案上諸書讀之或者少有進步耳連日讀佳集將半但覺芳㽔襲人明霞入牖豈獨弟一人之私好乎有心者想共見之也
  
  喬文衣雲書綾精妙絶倫欲往觀之然未敢造次必得黃柑數十枚佐以淶水新釀挾客如賈耘老輩者方可耳不則未敢唐突雪齋也
  復葛曲陽諱綏
  向於劉永生扇頭得誦新句茲捧芳訊展翫鴻篇如火齊木難觀者辟易而書詞高明又不以風雲月露為懐知生平得力非獨文字間也第理學二字言之今世鮮不以為迂怪而聲律之學又往往非淫則誕即有厯下弇州復出亦未易起而正之也方今理學有曹厚菴先生詩學有吳梅村楊猶龍諸先生不肖謬附莫逆而二者俱未有當焉獨設心制慮循循於名教中則不敢不勉乃䝉褒揚過甚豈嗜痂之好不遺於葑菲耶感且媿矣臨楮不盡
  荅高忠憲子高
  手教敘述高邑及令先君始末令人慨然此固生平之所素聞者而近於華峯顧兄處又屢寄家藏之書今承惠數種有已見者有未見者自當詳細讀之以窮其旨趣也朱晦菴之後許薛皆係嫡傳陽明見道未真遂流於虛浮在當時已有非之者而顧涇陽闢之尤力令先君資學清淑自當繼文清之後私心竊慕無日忘之況通家誼重乎前日於李石臺之出已託其加意而生之微意則欲並東林二字化卻以復同人於野之意未知有當否也
  與周茗柯春時
  行期廹促未得細談衷曲每懐芝眉為之悵然承教體用兼全之説誠為有見然向來諸公議論不一多將體認差了認得體真用自不遺認得手便知㑹持認得足便知㑹行王陽明認得良知又曰無善無惡卻是不曽認得良知也孟子認得真故道性善勿論書本子靠不得若不從自心上認得真隨聲耳食如聴盲人指路必走荊棘矣天之與我渾然完全天爵章已明擴充之外別無擺脫工夫世緣紛紛先定其在我者則自不為外所搖也
  復李伯潛
  桃杏樹邊別我去而今已見雪花飛詳味斯語令人感嘆葢大化運轉無一息之停日往則月來寒往則暑來少者變而壯壯者變而老老者變而死古之聖賢未嘗不死其所以死者有道故曰朝聞道夕死可矣今之人悠忽嵗時天之所以與我父母之所以與我者全未夢見良可悼也賢契憬然而念及此豈徒為流連光景之語其中亦必有所慨矣唯望留心四子之書講求性命之㫖則愚雖逺隔京華不啻在幾席之近也不盡
  與李邵林侍御
  向承音問深慰渇懐但以抱病林下不能時時𠉀教而此心之嚮往則無日不慇慇也貴房師史舍親忽而仙逝令人痛悼賢人君子無祿於時世道安所倚仗豈但一人之私慟乎尊補在於何日民生凋弊可謂至極某漸近樗朽無能為矣所望老公祖台臺妙為調劑雖在田間得以安枕皆鴻賜也
  荅姜定菴
  退處山樊積疴漸得攻治暇則南村東埭滌塲納稼早上賦稅免胥吏之追呼至於
  君恩未報友誼難忘則未嘗不耿耿於中但樗朽恐無益於時而揣分似宜於三休矣承教自當遵誌弗忘驚聞大故不勝痛悼窮猿拘繫不得千里赴弔奈何行實祈賜下勉為誄詞以抒鄙悃於萬一也更望節哀自珍先此馳𠉀孝履
  復大宗伯龔芝麓
  季夏二十八日得承蘭訊諄諄懇懇言無不盡夫牛李蜀洛敗人家國事何如引退聴其施為以銷人我養壽命哉若老先生為當今洓水海內屬望不啻斗山懐高尚之思恐生民立見塗炭惟宜休養元氣以起凋瘵不宜復事尅伐以致委頓也
  與王遷安
  前者志懐高尚馳慕松筠竊以大才偉畧不宜獨善其身以效山林之癯茲讀來札知邊工告竢坐臥馬脊鴈嶺之間銷鑠冷風酸雨之內遂使巖闗紫塞屹然金湯有功於國家不小讀大什秋月當闗朔風帶鴈及新刻諸篇又居然李杜聲律矣何政事文學之兼優如此也如此勤勞當事者自鑒賞而令支城完尤有例之可援耳
  柬環溪論詩
  昔之善作字者至於三過筆可掛萬鈞之重以其意在筆先也佳作藴藉高深吞吐靈異原不規規效法諸家而意與境全氣以神鍊不艱不膚莊處似少陵澹處似摩詰雖夙慧之不偶亦由思之湛於寂悟者久耳僭為批閲不覺醉心
  與白青玉
  近日長安冷署蕭蕭惟日手一編與古聖賢相對迺知此道去人不逺泛泛從事於詞章者無益也聞老社丈下帷葆園靜中當亦有所得鴻羽之便希有以教我也秋興詩嗜痂者過以為佳然亦感慨時事而發恐未協風人之㫖何老社丈之過為揄揚乎令愛出閣粧奩之需自不可少薄宦何以助辯若遭此竒厄幸已愈念之念之想老社丈時時相顧不同於陌路所為也
  寄翰林羅老師諱大任辛未進士南昌人
  恭惟老師采芝商山追蹤綺甪誠所謂節比金石志華日月者也滄桑以來身寄虎吻幸而苟免際盛典網羅謬厠木天念吾師培植鴻恩何時不為耿耿奈道阻且長未得便羽何意瑤札逺頒不遺微末乎世兄年臺鳯翥高鶱中秘所藉以生色寓內已定正賢者發抒之時老師含飴高臥出處各得伏望加餐隨時朝夕怡悅臨頴瞻悚
  與白方玉
  吾鄉前輩唐有宋廣平自是千古隻品李賛皇之才與力膾炙人口或議其未純李文靖相業彪炳而文章不見於後世若夫文章事業理學兼懋者有明之代其惟趙忠毅公乎葢數百年而始得一人也儀型在望猶及身親見吾輩何可不拳拳服膺而事之也
  與趙香雪
  當此頺波橫流之時老社兄博雅自雄猶以為未足又進而求之聖賢實學非深心大力孰能與於斯僕所纂薛文清讀書錄壹冊非有高奇可驚喜之論而上接考亭以闡揚四子最為嫡𣲖非傍門可望其藩籬也昨青壇閣下亦極稱道徳之不孤豈不然乎今以一帙奉覽想尋文悟義河津猶羮墻見之也觀始集徵詩學之盛於人心亦有所觀感焉
  與李勝之
  八股業童時所習也以吾邑中䝉學或未盡諳故有此刻然正恐盲人指路面㝠山而問郢耳老親臺乃切嗜痂之好耶千古明哲張子房范少伯李鄴侯生平焚香叩禮正為扁舟赤松等舉如神龍不可羈豢介以趙鄙書生濫邀錦玉豈可不知止足葢以受
  上之知遇未敢啟齒今春夏勉啚報稱意於中秋前後懇請歸里不至久蔽賢路耳承至教為荷不盡
  與陸咸一
  胡沖霄至捧讀大著理學則聞程朱之秘詞藻則兼歐蘇之長旁及詩餘片札亦莫不淹雅亹亹近代以來未之有也自當彚為全集傳示來茲他日得執三寸管為之頌述是所願也弟亦經年作老蠧魚而未加裁定不無煩襍之憂今寄舊刻一部望大方指教也人生何必京堂即宰相亦時來則為之耳豈果才徳過人哉吾輩千秋不朽畢竟在於文章幸未至耄耋方與老年翁台臺共勉之耳
  與姪勗纂修先賢卜子集
  古人之於詩如飢渇之於飲食衣服之於身體而後世之學者誦之而不知其義亦鮮能觸類旁通引而喻之觀子夏詩序何其曲盡也夫子言思無邪兼風雅頌朱註似耑言風矣頌豈有惡耶
  詩小序當另為一冊古人説詩定有所本此未易輕註他日合朱註與呂東萊𠫭酌之方能名家耳
  復葉眉初
  茫茫斯世皆爭名圖利之人有留心二氏學者便自以為超然物表矣而道之與生俱來者尚隔河山也弟於此潛心有年而不敢倡言之以世人好之者寡且恐蹈昔年南臯鄒先生之跡也偶而談及與有心者共留一綫耳熊青老前一茶之間而議極相合此非勢利之交而性命之秘也至謂弟為洙泗的傳濓洛正派敢望其藩籬哉
  與李杜二閣老
  介以庸才受
  主上知遇之恩未能報答因病請告䝉恩休養得治夙疴實為深幸然囘首闕廷何嘗不中心徘徊行行且止也國家事大百姓待治如饑子之思哺所望老先生光賛宻勿臻於太平弟在田間受福廕多矣四月初九日已抵真㝎茲遣役上本謝
  恩並𠉀老先生萬安
  與友人
  念金元明以來其傳於世者幾人不覺通身一汗丈夫生世寧可灼灼一時乎是以邇來向近裏着已處思索一畨隨即記錄亦欲成一家之言正之有道然淺植薄蓄未易言也其中是非有可教者幸教之
  復徐寧菴內翰
  讀佳作不欲復作文字觀惟當焚香靜對鄙吝自消耳㳺魚氷泮野鳥花明如此情況與堯夫白沙未知孰為今古也至筆法之妙居然右軍豈非形上者不遺形下無意於工而自工歟聖道久晦以功利詞華為第一義得老先生與厚菴振起而倡明之誠世道之幸也捧讀之餘欣快何如
  與孫北海先生
  前者軺車南指老先生逺出餞送路傍觀者為之感嘆他日好事者繪圖以紀之其中龎眉皓首衣冠甚偉者則退谷先生也但不知長安此時丹青畫師有解人意者否如有則亦不可少此一段佳話耳四月初九日已抵敝郡原有祖業小房遂而棲止閉戶偃息在床不敢與一毫外事惟是學道一念時自警惕確然可以自信者而行之不倦則未之有得也
  與大司冦梁玉立
  昨豐貺下頒又勞綱紀逺至下里深用銘刻謹耑役申謝前在郡城雨後同友人至雕橋及貴莊白棠遂至曲陽橋禪院稻田千頃高詠摩詰漠漠水田一聫覺形神之俱逺書呈大教歸里後躬親収穫之役始知雞犬桑麻間另有一種風味然野人之事不足為老年翁道也
  復太原周太守
  恭惟門下筮仕之初固已心切儀型至於今春始遂良晤知道氣深沈汪汪千頃之波豈近日片長自矜者所能企其萬一卓異特舉藻鑑公明而異同之論徒紛口舌部覆確然可以令循良吐氣矣至於某之固陋何足以比擬古人唯是我輩生居
  聖世亦當求為不朽之事而齪齪於富貴利達中轉瞬埋沒故常恫之而自礪耳既承雅教敢不獻醜倘督誨其所不逮庶不至墮於迷途矣
  復葉眉初
  兩次翰教極承憶念之雅且讀大著西北水利東南賦役諸篇洋洋灑灑王佐才也然久屈枳棘自當翔步天衢以造福於蒼生耳家兄降調原屬無妄之災截鞭留鐙自有公論某素志林泉毎形言詠不知者以為盡道休官之常語耳其實麋鹿之性出於誠然今乃得遂初服長安熱閙塲中翻雲覆雨不作是夢想也草復並𠉀起居
  與大宗伯龔芝麓
  前有一函周茗柯持上想已達台覧矣冢宰司農俱滿望轉移而當今海內晏安所重在於禮樂故寅清之地非公不可耳知大君子道力堅沈無所動於胷中也聞揆席亦有欲高尚者佇竢金甌早覆以慰蒼生之望弟之近況無足道者入春以來日以栽花種菓為事性之篤喜良在於此雖身病稍減而心病則猶昔也安得海上良藥療我積年沈痼乎
  與史省齋
  昔顧涇陽先生雲海內有十三箇好巡撫十三箇好提學則天下太平余每佩服斯言今觀老年翁台臺之為文宗而嵩髙大河之氣為之發舒洋溢則益信起衰之非誣也但向來尚未見試牘希惠數冊非但慰岑寂實以開茅塞耳何誕老掌科有中州之遊景行有素冀聆新教握手披肝又不待巵言之諄諄矣
  與孫北海先生
  孔孟以來學術所以不明者總由於不知物耳物即明徳明徳即性新民又明徳中事也以此觀之更為顯然朱文公像如有畫工希命之畫一幅當奉工值也
  與周子俶
  劉伯溫天文策豈在江都之下真是如數家珍元朝得士如此人而不能用焉知帖括中有伊呂耶
  與史及超
  憶昔追隨舘閣每欽曲江風度葢道心靜深包括一切豈世之炫才露能者彷彿萬一哉而虛懐下交不遺樗朽贈言珠玉此則伏處蒹葭未嘗一飯敢忘者也榮轉宻勿兼判儀曹甌卜在旦夕矣
  與耿又樸翰林
  前嵗過承惠頋又賜同門硃巻玉筍之班他日㝎當驤首風雲彚征皇路也生連年楗戶息影而聖賢之書未嘗敢離於心乃知吾人安身立命惟此義理之腴為雋永耳契丈暫假歸里讀書論世王佐之才裕於斯矣豈猶夫人之雕篆取悅目前者哉
  復梁葵石
  久不修𠉀可勝渴思想老年翁頤養倍善承教下詢內養之事弟稟賦單薄故五十六嵗即請告歸里使當日僕僕長安道上則今日已在古人之數矣每焚香閉戶休息身心覺有安頓處一切龍虎鉛汞之説無所用之似亦稍有得力老年翁虛懐慇慇得無問道於盲耶慈雲至槐水適有舍姪之喪不及欵洽化緣之事料不能行
  與宋牧仲
  昨台駕之行甚速未得盡一觴之敬不勝戀戀梁園風雅已付使者貴鄉詩人文人河洛之英靈也焉可令其湮沒而不見於後世乎弟意以為老世兄加以批評而重梓之則魯壁之古文復出而合浦之明珠再還亦不朽之盛事也
  與白見先
  昨楊體乾扶病來晤亦足見其向學之心老而不衰甚可敬也今之少年非自暴即自棄與草木同腐而不及草木之開花結實君子悲之但所示總㫖皆講章所有未能有所𤼵明似不必付梨棗耳
  與張元裕
  葵花灼灼向日亦自可愛張仲蔚蓬蒿滿逕中物也雖不及淵明之菊茂叔之蓮然視沈香亭畔木芍藥未必肯以彼易此














  兼濟堂文集巻十



  欽定四庫全書
  兼濟堂文集巻十一
  大學士魏裔介撰
  
  趙郡張育華先生傳
  張公諱居仁字叔廣號育華趙州人生而頴異七嵗能賦詩十三能文章十八舉茂才於書無所不讀每試冠軍有司咸器重之順徳司李隅陽陳公春秋名家以公家世春秋延為西席葢公父活泉公以春秋舉嘉靖甲子科兄可齋公又以春秋舉隆慶丁夘科故一時推公為麟經獨步數竒凡應鄉舉者六萬厯乙酉始舉於鄉越己丑成進士仕晉之高平不善逢迎失當事者意陰中之降高郵州判尋擢山左城武令以倭警擢知膠州不一載又為忌者所擠降湖廣布政司照磨時播酋楊應龍跳梁西南大擾大司馬長垣霖寰李公奏公㕘佐大將軍劉挺軍事乃用火攻青龍囤楊酋授首公以督軍勞瘵軍中往來檄草及露布文盡出其手力疾磨盾吐血如流竟卒於蜀敘功𠡠贈兵部職方清吏司郎中予誥建坊署曰平播精忠嵗給粟十二石養其妻子云初公為諸生時常遊長安醉騎驢行逢英國張公高詠不下為騶卒所呵公夷然不屑也觀者異之既成進士又出荊石王公頴陽許公之門在長安為時望所推公之師友如茅公鹿門李公九我邢公子願趙公夢白魏公崑溟公之同年如焦公漪園董公思白黃公慎軒莫不推引恐後然而公高才絶學睥睨一世嗜酒謾罵遇俗士多白眼是以屢觸物忌不獲躋公卿列至其忠耿愛君屢謫不怨目擊不平水火蹈之不負知已沒於王事有古人風著有春秋旁訓春秋酌意詩集刋有十二家唐詩三體唐詩皇眀詩統眀雋昭眀文選宋鵞池詩於世魏子曰趙郡人才淵藪唐之諸李最為顯著明代則當推首育華公矣公以高才跡似放逹仕未大顯然平播秘謀實出於公霖寰一代豪傑匪公才何以舉卒以勞瘁殞蜀疆葢有伏波之風其視世之沾沾內顧死兒女子手中者為何如也公之孫光昌與余遊為詩能文有鳯毛不愧公而家徒四壁又令人不能無感雲
  斗山高先生傳
  高三位保㝎之新安人也其先自小興州徙畿內者諱鵬舉七世祖諱應金應金生善官善官生先生幼而至孝生母崔氏蚤捐舘先生撫養於祖母及繼母俱能得其歡心弱冠讀書不務章句之學嘗言曰今世之所謂學者以纂組詞華紆青拖紫為務聖賢視之土苴耳昔有元之世吾郡有劉靜修先生其學上接闗閩濓洛即吾世而去椒山先生未逺其流風猶足慕也奈何以俗學自圉而不求進適容城有孫鍾元先生者學古人之學者也先生折節下之於是學益深䆳見道之本原顧生當明季不欲仕獨優游於田野嵗時伏臘招延親友飲酒賦詩以自樂然其趨履端方不苟又非縱情𥞇阮之比建家廟置祭田凡宗族貧乏不能振者賙給無倦而友於兄弟尤篤治家勤儉教子有法以崇禎壬申年三月十七日卒於里享年六十六魏子曰余里居時每聞前輩言燕趙長者多推斗山先生先生好與孫鍾元孝亷遊觀其所交葢天下之大賢也世棄君平龍蟠不屈豈知時之不可為而不為者乎其子似斗鳯翥鸞騫官大司馬大司冦攀鱗附翼手定太平一時稱為名臣福澤及於子孫先生之隠徳頋可量哉
  暄山吳先生傳
  公諱履中字𤣥汭暄山其號也籍金壇為兒時讀書便知解㑹如夙授者作文意度空濶無意求工如海風自運有波濤萬里之勢後折節苦研貫綜典誥涵茹百家一範千矩氣雖醇歛而渾渾灝灝自足牢籠當世二十餘嵗始補博士弟子員負大志不事米鹽細故筆耕硯食弗以貧為苦束脩不私啟悉封遺父建濱先生郊行獲遺金佇立竟日不見有覔者爰以金投之寺僧時萬厯辛酉鄉湧醴泉三日夕占者曰泉為解瑞應有厚徳載物澤被函宇者出而名世嵗秋公果舉於鄉如蘇門謁直指稍置鮮衣建濱先生責其志侈公乃永貯之凡嵗時讌㑹俱布素未嘗改初服下第歸茅楹數椽非稟建濱先生命趾不敢踰閾每夜非讀書不敢就別室侍立至夜分命之寢乃敢就寢乙丑成進士筮仕行人一使䕫蜀再使榆闗翠薌垂雲鶻亭魚腹多所題詠持節還擢侍御史代巡牂牁方抗疏論事以丁外艱扺家形骸哀毀公春秋已邁嗣息艱且日夕勞於王事髩有二毛史孺人勸為廣嗣計公喟然曰天步多艱遑恤我後孺人曰獨不恤祖若父耶爰聘沈孺人生伯子初及祉與祜崇禎七年復任畿南直指彰徳鋤強郡邑望之若神邢臺吳道明有竒績特晉列賢祠寧晉栢鄉諸邑烈節者六人為之表其墓傳其事是時溫與王兩相黨內豎以售奸公力劾之極論體仁深峭抝厲應熊擠善朋凶豈可令偏心小人側於宅揆之地也疏三上舉朝震動聞者縮舌二相欲殺之上憫其忠第降級示懲上用中官鈐制外臣驕橫特甚公痛言宦官不可用列陳欺蔽之害自是益深忤貴近意復條陳驛逓宜清津糧宜酌籌畫俱當上意因忤權奸事遂寢八年夏四月按部廣武慮將士無固志單騎赴闗日馳二百里厯閲闗隘衝緩有差紹寧管太史贈以詩曰細窺囊草凝雲碧毅立磚花捧日紅一飯未能忘鉅鹿六朝誰不仰青驄洵實錄也入報政掌河南道印九年六月丁母憂兼程抵舍十三年起為北畿督學使夤緣竇徑為之一洗及蒞任黜輕浮崇古雅北方之學者翕然從之閲巻不假他手文章道術海內所望為山斗者受知於公指不勝屈十六年遷大理寺丞法務明允一時廷無寃獄十七年召拜戶部右侍郎署尚書事時餉匱不繼公酌復常平法焦勞粗就閲月而京師䧟思陵殉國公抽佩刀欲自殺僕子方抱持之而賊已扼其吭賊素聞公賢欲授偽職酷刑逼公不屈有誓死詩云夷齊死後人倫在逢比生前吾道窮誰誤蒼生傾社稷到今惟有訴蒼穹旋里病臥不復起順治六年三月初七日卒距其生於萬厯十五年十二月初二日享年六十有三魏子曰崇禎甲戌之嵗余以觀風䝉公首錄及壬午應大比試復䝉首錄其奨借之詞即以國士見許也鄉薦後相晤燕邸談笑欵洽移晷弗倦即道其生平所以為學者以相期望余既素懐骯髒又得海內大賢焉以為之師私心以為射策遇主可相依以建功名於世耳癸未下第後楗戶山中逆闖播虐天日為沈聞公抗節不屈私心壯之所幸天留碩彥優游林泉為世楷模名教攸闗重矣乃聞𮪍箕歸天嗚呼泰山梁木頺壊興悲淚不禁傾河倒峽也公剛直不屈似汲長孺通達國體似陸宣公愛奬後進似李元禮使龍髯未泣而鹽梅借調則其利社稷福蒼生當更有出古大臣上者何用公不早用公於萬不可為之時也可勝歎哉雖然天以完名全節付公而諸子初與祉祜復煜煜能自立讀遺書以世其家公亦可以含笑於九泉矣
  南宮令仁寰彭公傳
  彭公諱士𢎞號仁寰錦州人以癸酉舉人於崇禎十五年壬午知南宮縣事輕刑杖革火耗平訟獄禮士紳一以廉靜為政甲申三月流冦繇順廣將至南宮公集紳士耆民人等誓以死守有勸公降者公曰奉命守此土無降理即城不可守餘一人任之或又為公妻子計公曰身且弗䘏尚計兒女輩耶邑人感公言從之既而賊至城破偽權將軍劉芳亮執公逼公降公厲聲曰頭可斷身不可降又索印急公厲聲曰吾將擕以還朝匿不與賊怒將刑執刄者曰好官好官苟降為汝請命公又厲聲曰殺即殺耳誰請耶殺之白氣上昇首懸城門經月面鬚如生刄者驚曰吾夜夢公為城隍神矣赴廟焚香䜟之芳亮曰自破潼闗迄河北以來僅見此人弗問其妻子並貸百姓邑士民數千人収公身首𦵏城南號哭之聲震動天地即於墓前立祠塑像祀之像頸有裂痕塗之復裂如故邑人曰此公志也今存之公二子可恆可豫也
  李副使徵一公傳
  李公諱申字徴一號涒灘順徳府南和人性純孝甫勺舞讀書不輟聲徹戶外父患疾幾危與婦焦氏侍床褥嘗湯藥數月衣不解帶日夜號泣露禱求以身代父病尋愈明壬子補博士弟子員食餼於庠甲子登賢書領鄉薦自以起家寒苦益節儉歛束減舉火資購名書數千巻纍纍滿簏笥一切世味泊如也厯試禮闈不第謁選得河南彰徳府推官啣命而往有澄清之志鄴下多豪猾蠶食里閈脅抗官府有司莫敢問蒞任即嚴訪置之法自是羣奸逺遁古蹟華林園銅雀臺以及九華宮玳瑁樓土人多掘𤼵金珠為利至岳武穆𥞇侍中韓魏公等諸先賢墓亦不能免乃痛禁採樵犯者罪不赦理彰五載諸臺使者考績報最陞戶部廣西司主事𣙜臨清鈔闗旋里讀禮訓課子侄輩閉戶讀書悉得成立性渾厚誠慤與人言笑油油如也而行顧抗直不作佝僂纎趨態自貧賤至仕宦衣皆布縷食必粗糲值嵗凶道路剽掠父子相食省已用哺餓者二百石貸人數百金皆以凶故焚劵不責報仍勸人以節儉力勤固窮安業鄉里人徳之服闋補戶部員外陞郎中尋陞陜西榆林兵巡道布政司右㕘議榆林逺在西鄙巖疆寒苦公清儉益力脂膏不潤常啖田家飲食閲文書吏持簿書闗白至閣下驚嘆公處之自若也鎮卒多剽悍偶而月餉不繼忽然鼔譟餉司被辱營將不能制公單騎出撫諭大衆解散三邉稱之整飭三嵗秩滿陞山東分巡兗東兵河道按察司副使蒼山一帶賊首王俊焦二青等嘯聚至十萬㑹兵大勦身先士卒俊等授首其流民被迫者盡為招安全活萬衆壬辰秋感疾卒於公署邑人公舉鄉賢道府勘實申詳督學允祀魏子曰余嘗讀漢書見宣秉布被瓦器王良之妻布裙曳柴從田中歸嗟乎古賢者之潔已如此乃若啟禎之間風俗奢靡接踵相尚變盈流謙勢使然也今觀涒灘公所行身為方伯食甘粗糲雖古高節何以加焉數當變亂冦盜蝟起鎮定不擾卒奏厥功跡其始終可謂才守兼備者乎
  糠粥先生傳
  糠粥先生者高邑人也其上世出於賛皇避難乃移高邑八世矣先生居高邑之北鄙足跡不入城市幼習舉子業有聲食廩餼甲子鄉試本房擬第一巻值主司冬烘弗雋庚申選貢督學使者已取復為大力者負之而趨然先生澹如也廷試後授文安縣學博士先生亦不辭與諸生講肄所尚者性命宗㫖不屑屑帖括閒文安去通州宻邇卓吾李老窆焉先生嘗徒步往弔致雞絮束芻呼天大痛葢彭城老父哭龔勝之意也旁觀者咸瞪目莫測其故未幾拂袖歸歸則結茅葢頂繩床布被冬不爐夏不扇教子課孫之外未嘗與室人接作詩歌以抒志皆瀟灑無求樂天安命之詞親友至者無少長皆與之欵洽有酒則設然亦不多飲逺近過廬者必式先生精醫算地理陽宅然皆不以此見年過古稀視聴益聰明書蠅頭小字步履如飛夜談至四十刻不倦其王彥方之流與其邵康節之亞與先生家貧蚤晩粥一盂嵗歉益之以糠覈故顔其菴曰糠粥而自號糠粥先生先生為誰諱名世表兄趙忠毅公字之曰子文而槐水魏子為之傳
  呂尚書豫石公傳
  呂維祺號豫石洛陽人由萬厯癸丑進士司李東兗以孝弟感民民為之化擢銓署清餽遺謝囑託抗疏近侍不許干預政事旋予假省親八年居家不附逆璫時天下方以講學為諱立芝泉書院修明濓洛之學幾中危禍轉璽卿又轉奉常上防微八事作感遇詩有一心持素節丹日照常春之句授南少司農清覈侵冐以數十萬計履任五年餘餉可支三年授南大司馬汰冗登勇視政之暇復集多士立豐芑大社講明正學無何以父病乞養歸里侍父湯藥四閲月病致憂䘮致哀既襄事復集郡士立伊洛大社以守先待後自責疏進孝經請頒學宮時芝十八莖生於庭戊寅冬十二月流冦猖獗宜永淪胥攻洛陽分守北城率家人登陴防禦罄資勞軍士辛巳正月十九日賊抵北城縋家丁殺賊十數人賊集西城攻打日危守者有潰志公方食子兆璜等入白叱曰小子何知為國家大臣與城存亡義無可迯況讀聖賢書所學何事揮璜等去曰此予見危授命時也及旦賊至被執曰此呂尚書耶叱之跪應曰生為正人死為正神豈跪草賊即轉身北向拜闕復西向拜父母乃從容就義公常曰我一生精神結聚在孝經二十年潛玩躬行未嘗少怠毎論孔曽相傳謂得力於戰兢十二字故曽子易簀示門人曰吾知免夫非謂免於毀傷葢戰兢之心死而後已其自銘座右則曰不負天子不負知己不負所學所著有孝經本義或問大全存古篇明徳堂集奏疏全抄音韻日月燈行世魏子曰自明道伊川之後絶學衍於考亭洛中得其傳者或寡矣呂公生數百年之後當明季羣言龎雜正路榛蕪而獨重遺經着眼於戰兢十二字夫戰兢者即修己以敬微旨也自古帝王聖賢㒺不得力於此而世儒且以為不假修持直証本體其言過髙烏足訓哉若夫臨難授命大節凜然其學之不惑昭昭如也
  鍾僉事伯敬傳
  鍾先生名惺字伯敬景陵人也萬厯癸夘鄉舉庚戌成進士授行人厯陞福建按察司提學僉事一年父憂去職大計中人言服闋不起卒於家先生負逸才刻深好學而貌羸寢力不勝衣性不樂與世俗人接或時對面同坐起若無所睹者同輩飲集極歡獨𣺌然若失無酬酢賓主禮以是衆皆陽敬而實陰忌之然由是得謝絶人事專於書史嘗憾世人聞見汨沒故獨⿰氵⿳⿰天天一日 -- 潛思遐覽深入超出當是時袁中郎之書盛行其意以詩主性情期自適何取古蹈襲為也始亦有所矯厲為之而其流及於俚䙝謔浪先生與同邑譚子友夏取古詩漢魏至唐末閉門丹鉊以沖淡為渾厚以簡靜為𢎞通觀人於微衆忌者取之衆習者落之世所傳詩歸是也先生改南儀司時曹務簡僦秦淮水閣閉戶讀史有所見輙筆之成帙題曰史懐多駁翻古人倦則歌管往來恣陶寫至遊人午夜棹囘曲盡席闌兩岸寂無聲而𥦗壁燈火熒熒筆墨酣濡不忍収者視之嗒然伯敬先生也東南人士以此稱先生真好學所至名山川必遊遊必極足目之力使蜀厯三峽入東魯登岱觀日出過閩陟武夷久客吳越盤桓忘返焉年近五十念人生不常悲淚自失著如説十巻先生雖僻冷至接士友以誠薦人惟恐其知曽荅當路書至半停筆思曰彼土有何士為一言久之思得一人喜而書後所薦反致毀先生先生待如故與譚子交最善其餘布衣窮餓得遺篇瓦石中表而出之前後著名當世者衆然居喪著詩文遊山水不盡拘禮俗伯敬既死其書盛行天下皆竊附伯敬以行或謂淳古幾失握景陵書囁嚅而不欲讀要之楚人文繁興其才識刻深能自𣗳立者如伯敬之學亦未易測雲史懐別為書行世𨼆秀軒集十巻魏子曰余未及見伯敬先生讀其書及所選詩居然有𨼆秀之色
  譚孝亷友夏傳
  譚元春字友夏景陵人自幼通俊喜言詩是時同邑鍾伯敬方以宿學列縉紳才名蔚起海內嚮慕之則最推服譚子相引重為莫逆交友夏聲籍甚伯敬取古人詩與友夏㝠心放懐選詩歸世傳鍾譚由此遇坎坷不得志所至追尋山水躡屐扶笻遊久而歸歸即復遊性孝友任家督一日薄暮取酒兄弟相對論學置餅⿰蔬醴席間佐兄弟啖母曰長若此可矣不須富貴也鍾公沒顛毛蒼然車牙豁所業詩與年益進而睠懐淒涼悲涕橫集丁夘年踰四十豫章李明睿主楚試得闈中巻取置第一先是楚監司成都朱公之臣亦深知友夏時屏車𮪍至寒河讀書處取其詩文且飲且讀以天下士期之及發榜得解天下之慕友夏者且謂詩不能盡窮人也其詩靈深澹樸乃其議最持平嘗於袁中郎詩有所裁斷彭年述之者中郎子也抵以書報曰愛人者不䕶其短傳世者精神佳妙不定惟俟人心目自合而其所不足人指為疵纇者安知可傳不在焉友夏舉於鄉丁母憂服闋一上春官不第歸益取厯代史批閱又手訂所為莊子名遇莊已讀大學衍義未竟北上中途抱病卒天下之慕友夏者於是累息欷噓又以為詩之足以窮人也士大夫景仰風流至今曰鍾譚雲友夏著鵠灣稿若干巻魏子曰勢極重者必返豈惟人事文運亦然往者王李以秦漢盛唐為鵠海內翕然從之數十年後公安起而與角公安死未久景陵又起用其意而稍異要之於大雅均未有當也然友夏善讀書與袁述之書雲人指為疵纇者安知可傳不在余則雲人指為可傳者安知疵纇不在乎焉得友夏不死而與之商此語也
  李葆甫先生傳
  李日燝字葆甫世居泉之清溪少有才名每試於庠輒為一邑冠鄉試入闈文應售者屢矣顧以數竒終艱於一遇年四十以恩拔入辟雍文衡孔公司成楊公竒其文以為國士先是清溪地僻而險又接龍潯桃源二縣皆山壑深峻林莽綿連逋冦窟穴其間時出侵掠有司莫能捕順治乙未夏同令弟避居山堡中夜半賊驟至堡䧟一家縲者十有二人拷掠以索賄貸由是公以憂逝葆甫時在他鄉疾馳歸哭念力不能與之較將以身殉焉遂素衣詣賊壘泣而言情庶幾感動賊亦愛其誠禮貌遣之然諸子弟未有生路也葆甫乃募人伺賊間察其巢穴四壁巉立僅一面可通而賊之守備亦甚設獷悍之徒殆數千晝夜椎牛享其黨思刼州邑葆甫謀於衆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我輩但患心力不齊耳何論衆寡哉率家僮百人攀蔓附藤蘿而上五鼔抵其巓以竹筒為號分馳吹喊時賊方酣寢大驚擾奔潰因擊之蹂躪死岩下者數百人然賊勢頗衆旋紏合餘黨入縣界葆甫則同諸親友及鄉義旅力拒破賊營砦數十轍亂旗靡窮蹙無計遂歸命於有司而三邑由是無冦警時有欲以功聞之朝者葆甫力辭之曰本為雪親之恨保全桑梓豈敢邀賞爵哉迄今年六十餘有官未就結廬湖山之陂左圖右史殆將終身焉魏子曰余讀古人書至於射書辭金及讓侯封之爵而不受未嘗不垂涕想見其人也以為古人大節磊磊殆未易及今以所聞厚菴之伯父李葆甫先生天資孝友蹈死殉親一軍慕義遂剪鯨鯢之巢不特報寃地下而雈苻寧謐地方之受其保障多矣若其學問宏深文章爾雅所著述甚富足以藏之名山而留後人之咀味又其餘也斯豈非豪傑之士乎余故樂得而述之以備後之採擇焉
  奉直大夫徳珩杜太翁傳
  公諱珥字徳珩澄城令於盤公之季子也澄城令有三子始以伯子任詩書仲若季耑務力田伯子學成補博士弟子員既而以寒疾不起澄城公乃令仲子仍務力田而徳珩公攻舉業葢成童而後向學不數年遂遊黌序聰頴非人所及雲公孝友篤志事父母承顔順志諧其歡心事二兄甚謹起居飲食如一讀書有得每講晰至中夜不倦有一味之甘必推而共之性骯髒不羣親友至者往往促膝飛觴博奕投壺酒後耳熱頓足起舞歌聲如出金石每愛蘇東坡大江東去之詞不屑屑栁耆卿楊栁外曉風殘月也四方文學豪俠士每恨交歡公之晩庭訓慇慇獨得舉業正傳常曰作文以理為主而詞與法俱不可廢泛駕野戰非範我馳驅之道也長郎子靜天才既髙而磨礲砥礪之者無絲毫瑕纇太守范公成六課士書院首拔識之以為精金美玉之文崇禎己夘遂登鄉薦出曹秋岳先生之門一時文名赫奕公自處益恭敦睦族黨褒衣博帶徒步里社遇農夫樵子與之語油油不忍去故人窮親有過從邀請者未嘗以倦辭其縉紳大夫連車𮪍盛晏㑹者每謝病弗往葢翛然物外不以事物累其神眀矣甲申值鼎革之際公慨然曰篤志縹緗弗獲遇命也況性癖躭酒今當時事如此儒冠何為尚友阮步兵陶彭澤入醉鄉華胥之境聊以卒嵗耳安能操觚濡毫沾沾求利祿於風簷寸晷間乎遂長揖學宮不復與試事惟時時督諸子誦習經史聘博洽直諒者為之師友諸子風氣日上相繼入庠序有儁聲天倫之樂愉愉如也辛夘疾作八越月已有起色壬辰春疾甚遂沒年五十七嵗逺近親友莫不嘆息閭里為之罷市雲魏子曰余自垂髫時即識子靜於欒城道中未幾遂同筆硯於恆陽書院交莫逆也然未得登堂一拜徳珩公至今以為恨時聞其軼事高風曠致如天半朱霞令人可望而不可即其古之達者與至於敦尚物恆言為世法行為世則持身訓家恂恂退讓如不及則又陳仲弓王彥方之流也仰止景行何能己巳
  嚴母陳太宜人傳
  太宜人陳姓清溪之望族也賦性端淑自幼通孝經喜觀劉向列女傳父東曙公家號素封衣飾粧奩頗豐贍然太宜人喜儉約不事華麗於歸於封翁嚴先生也修行婦道有提甕出汲之風是時封翁為諸生方下帷攻苦中癸酉科副榜聲名藉甚戶外之屨常滿太宜人則時時質簪珥治飲食以供賓客無倦色士林咸以為嚴先生有內助之賢其事舅姑至孝鷄鳴問寢不離左右每食躬親治之必精以㓗舅姑為加餐稱之曰佳兒佳婦不但養口體直可謂養志矣舅銓選得居鄛遭流冦之難夫妻俱殉節死之太宜人乃同嚴先生負骸骨千里匍匐歸一路號泣擗踴哀動路人至里中則家徒四壁立無以為生計牛衣相對或至不能舉火太宜人曰先生坐守蓬蒿室人即不謫獨奈何抱所學而空老為於是嚴先生出遊於四方四方之富豪長者咸樂從之問字嚴先生㨿臯比而為之高談雄辯太宜人亦不以家事相聞問樂羊子妻之勸夫績學不過也是時存菴與其弟俱幼太宜人令之早就塾師夜則篝燈讀於側太宜人躬自紡織寒冬酷暑不少輟辛巳壬午嵗大饑米珠薪桂太宜人猶擘麻枲以供盤飱毎泣誨二子曰爾大父大母沒於賊難家道伶仃如此爾曹若不奮𤼵自勉何由克振家聲為爾父母者何日解顔耶存菴兄弟長跪而泣曰敢不勉力以負母氏之教於是大肆其力於經史古文而諸子百家及漢魏三唐之詩賦亦莫不咀味其菁華存菴年十有五補博士弟子員後值郡城多故竄匿山谷間寄廡賃舂艱苦尤甚或午㸑不繼採菱角豆莢而啖之謂存菴兄弟曰爾等他日富貴無忘我母子咬菜根時也甲午存菴列賢書聞報日床頭僅貯麥二升出以餉之謂封翁曰我喜此子有今日我悲舅姑不見此子有今日也因泣數行下辛丑存菴中式南宮甲辰對策狀元及第太宜人為之色喜然不忘訓誨常曰汝勿以少有進歩遂忘砥礪當恪恭盡職以報
  朝廷丙午存菴請假歸里斑衣戱綵居踰年太宜人促之北上曰我兩人強健爾當及時赴任為
  聖天子啟沃纂述以輔太平之大業迨庚戌恭遇覃恩封翁封奉直大夫內𢎞文院侍讀母封太宜人一時象服冠佩焜輝閭里太宜人不改寒素之舊午夜燈火熒熒猶課子婦扎扎機杼也嚴氏聚族而居太宜人處之以和肅之以禮凡尊卑上下無不恱且敬焉而於諸昆弟子姪之貧困者尤加賙恤葢天性慈善始終如一日雲存菴受
  上之眷日侍左右𠋣馬作賦文不加㸃端凝厚重人皆知其為公輔之器他日必能為國家興建太平之業然皆太宜人之教有以成之也存菴性至孝每以板輿迎養太宜人以山川修阻堅不肯就年過六旬有二遂溘然仙逝然其和丸畫荻嫓千古之賢母遐邇莫不聞之鍾靈毓秀篤生存菴為
  聖朝第一狀元非母之積仁累義盛徳在躬烏能食其美報如是耶余與存菴以文章道義交知太宜人之壼範有素因捃摭其遺事而為之傳他日史臣彤管流輝續列女傳之後曰嚴狀元母陳太宜人其亦有取於此也夫
  孫徵君先生傳
  先生諱竒逢字啓泰號鍾元保定容城人祖臣嘉靖辛酉鄉試由沭陽令厯官河東鹽運司運判居官以廉著鄉里有長者稱父丕振邑諸生學使者以文行授儒官公兄弟四人兄竒儒竒遇著名膠序弟竒彥為武城宰兄弟相師友皆砥礪名行少為閭黨所推公十四嵗入邑庠謁楊少保補庭補庭問設在圍城中內無糧芻外無救援當如之何先生應聲對曰效死勿去補庭曰此足卜子生平矣補庭者忠愍公子也明年以高等食廩餼十七嵗登萬厯庚子京兆榜與定興鹿伯順公善繼為友以聖賢相期勉不為口耳章句之學相與講習討論取諸儒同異而發明考証之中有自信人即辨駮不顧也二十二嵗丁父艱哀毀成痢病䘮葬一準古禮偕兄若弟結廬墓側不飲酒不食肉不御內者三年服甫闋旋丁母艱既葬倚廬六載如一日督學使者李蕃具以事聞特旨建坊旌其孝公家固蕭然值兩親䘮葬之後産益落饔飱常不繼邑中富室有願以金粟貸者及邑長欲以事屬公闗白一言者公皆婉辭力𨚫每至絶糧輒割郭外田易粟一日與伯順公自辰講論當中飯時蒼頭始持豆麫作羮以進而食貧自甘若將終身以父母未伸一日之養遂淡然仕進從憂思忍鬱中灼見功在慎獨而名教自任義之當為不少退避邑紳士范薛等被誣禍將莫測公同伯順跋涉風雨中白之當路始得平天啟乙丙間逆閹魏忠賢竊柄毒虐忠良左僉院光斗魏科都大中周文選順昌三君子皆與鹿公為友於公有國士之知當左魏被逮時僉院遣其弟光明科都遣其子學洢相投周文選順昌寓書有一身作客同張儉四海何人是孔融之句公義激而起時鹿公賛孫高陽師於榆闗其父鹿太公出身營救於時厰衞嚴緝為兩家子弟計棲身之所上書孫樞輔公求援畧雲左魏諸君子清風大節必不染指以庇罪人此何待言獨以善類之宗直臣之首橫被竒寃自非有胸無心誰不扼腕維桑與梓固浮丘舊履地也遺愛在人不止門墻之士興歌黃鳥昔盧次楩一莽男子耳謝茂秦以眇布衣為行哭於燕市曰諸君不生為盧生地乃從千載下哀湘而弔屈乎李獻吉在獄何伸黙致書楊邃庵求為引手康徳涵義急同調至不自愛其名浮丘廓園之品固當直踞獻吉何次楩敢望某等一介書生無能哭訴尚負慙於茂秦閣下功徳前無邃庵憐才扶世之感諒亦有激於中稍一斡旋且有出徳涵上者樞輔隨具疏以闗門事請入覲面奏機宜忠賢聞之遶御床而泣謂孫承宗提兵數萬欲清君側奴輩必無噍類上即馳旨止之僉院竟擬贜二萬科都五千嚴期追掠公深念南來者未必即至且科都介節家無以應與鹿太公張果中謀義助完𧷢炎蒸策蹇奔走數百里外醵數百餘金賫送都門而科都已斃杖下矣科都既斃僉院之迨比倍嚴公與鹿太公計僉院舊為屯田使曽以十三塲子粒為定興開永賴之利又督學畿輔知名士悉拔髙等約鄉民凡十三塲子粒畝捐錢一文可得數十萬緡約青衿各隨心力或數錢或一兩可得數百金於是輸者雲集數日之內義湊數百甫送至而僉院亦斃杖下越一年周文選又逮其友朱祖文先擕其手書至雲某以迂愚拙直罹此嚴旨雷霆雨露均屬聖恩在臣子只宜歡喜順受弱子同來因其中途患病力遣之歸所仗止一密友朱完天全賴吾兄為之覆庇知不須多囑也時伯順已從闗門入里與公計䕶完天北行復偕力區畫得數百餘金送都門而文選又斃杖下諸君子之不免於死虐燄方張凡素與往來者皆鍵戶遯跡無復過而問之公急難拯溺置身家性命於度外而害亦卒未之及也海內高其義有范陽三烈士之稱葢公與鹿太公張果中也保母奉聖夫人客氏與魏忠賢相表裏其弟光先以時燄傾結士大夫一時附其門者恐後恆欲延公座上不可得介所知餽名馬公曰家負不能豢養復致芻秣之需公曰孱弱病軀不勝騎乘辭婉而確卒不受邑元儒劉靜修墓在溝市里荊榛樵牧公過而傷之倡同人建祠竪坊嵗時率紳士掃墓復公舉邑前賢李伸張紹烈配饗祠中請於邑令鄉之人得免其徭役孫樞輔公督師榆闗鹿公與茅元儀㕘賛師中樞輔數向二君言公可大用欲為推轂令元儀來商謂先以職方題授代鹿任公曰君與鹿君從樞輔二君之才二君之志也某既無其才又無其志願老公車不敢借途求用茅曰元儀辱公知身在危疆公寧無一言教我耶公曰朝野所倚重者闗門一片地將相不調未有能立功於外者君文士之雄所朝夕共事者二三大帥耳倘有一見才之心便不能容人人能有為我用者元儀佩服其言後祖帥以疑懼東奔中外驚駭元儀鼔勵大帥馬世龍追還得和衷共事元儀嘗自謂可不負孫公之教而樞輔公序公家乗亦云尹吉甫佐周宣王中興歸而飲讌歸功於張仲孝友啟泰實為余孝友之張仲也公為當世所引重如此庚午御史黃宗昌薦公與伯順可當大任請行徴聘公具呈力辭朝野重之稱曰徴君甲戌禮科給事中王正志保舉公不赴嵗丙子大兵薄畿輔逼容城公與兄若弟率宗族鄉黨入城鄰邑戚友奔集依公者數十百家時秋霖土堞傾圮西北隅尤甚公獨領西北一面未築而兵突至即窺其圮者公隨禦隨築移時而城成調和官紳以濟同舟倡勸捐輸以保身家攻數次竟得保全於時隣近大邑俱陷獨容城屹然若金湯巡撫都御史張其平恤刑員外郎胡向化俱上其事奉旨加級擢用嗣南大司馬范景文以軍務聘公俱辭不赴時天下多事鋒鏑時傳人無安枕戊寅冬有兵革之事公率子弟門人入易州之五公山族黨紳士依之者愈衆公飭武備輯人心為守禦計誓神告衆暇則講禮興學誦詩讀書修冠婚䘮祭之儀相恤相親簡而可守於干戈搶攘時隠然揖讓禮樂逺邇皆服其徳化至壬午迄甲申避地者三有掃盟餘話引田子春避地無終山掃地而盟之義門人有雙峯書院記其始末伯順講學江村去公家三十里兩公門人互相問業伯順沒公獨肩學統者四十年嘗擕家寓江村發明大旨寓定興之百樓者六又寓新安又寓祁州公多年旅食不問家人産而隨在能安一囊貯米屢罄不見有憂色也鼎革後嘗病瘡瘍國子監祭酒薛所藴以讓賢薦兵部左侍郎劉餘佑以舉知薦順天巡按御史栁寅東以地方人才薦陳棐以山林隠逸薦公俱以病辭不赴因田廬充采地移家於衞慕蘓門百泉之勝為宋邵康節元姚許諸儒髙尚講學之地遂家焉水部郎馬光裕贈夏峯田廬闢兼山堂讀易其中率子若孫躬耕自給門人日進公樂易近人見者皆服其誠信生平未嘗以講學自居不繩人以難行之事聆其緒論無不信聖賢之可為上自公卿大夫以暨田氓野老有就公相質者公披衷相告無所𠫤也中州直指藩臬諸臺使者嘗過夏峯修式廬之禮公田家鷄黍惓惓以民彞為念嘗雲匹夫為善康濟一身公卿為善康濟一世某力不能及民願公減一分害民受一分之利至負笈北面有千里百里至者卿貳韋布不作岐觀即悍夫武弁聞之傾心悅服自勉於善或有以始終瑕瑜為公咎其濫者公曰與人為善論其現在已往將來安可必耶公學以慎獨為宗以體認天理為要以日用倫常為實際嘗言七十嵗工夫較六十而宻八十嵗矣較七十時而宻九十嵗矣較八十而宻學無止境此念無時敢懈此心庶幾少明非堂上人不能判堂下之是非視聴言動無非禮子臣弟友能盡分戒欺求慊此是聖學實境界也考訂諸儒輯成理學宗傳二十六巻識趨學力於此見其大端矣公一堂藹然一身粹然當八十六嵗之辰子孫門人正為公稱觴公冡孫自容城抱其𤣥孫亦至五世遶膝內外近百人逺近咸以為異至天性孝友兄若弟先逝已久每觸其手蹟輒為涕零當兩先人忌辰慘容素食九十嵗後猶孺慕如少年生平尤篤友誼故人子孫饑寒顛沛不能自存者見之惻然推解無倦色而成人之美終人之節風化所闗自任甚力如割股孝子趙廷桂為助其婚娶割耳節婦孫光祚妻李氏貧得其養死葬以禮邑紳陳可成乏血𦙍倡議立嗣醵金經理其家諸如此事難以悉舉自之衛後有日譜巻帙浩繁宗傳外所著有四書近指二十巻孔學使刻於大梁余為之序四禮酌一巻李居易刻於宻縣張元樞刻荅問於覃懐魏一鰲常大忠刻荅問文集於上谷余為之序公沒後趙刺史刻書經近指於滏陽取節錄六巻孝友堂家乘八巻舊刻於上谷讀易大旨聖學錄兩大案錄畿輔中州人物考甲申大難錄嵗寒居全集尚未授梓康熙乙夘四月二十一日終於夏峯享年九十有二前數日不能粒食整衣危坐與門人子孫講論不輟有考終錄載記甚詳沒後官吏紳士以迄窮鄉老幼殘疾貧窶之人無不奔走哭弔門人千餘里皆服心䘮治葬事冬十月葬於夏峯東原衛郡六邑紳士合詞請於學使者祀於百泉書院容城紳士請祀鄉賢子六人立雅奏雅望雅博雅韻雅尚雅女二一適賈爾霖以節孝著一適楊士𢎞丙子死定興之難奉旨建坊旌表孫十二人瀾洤潛淳浩溥沐浴溶漢湛源曽孫十三人用柔用霖用恆用楨用梓用樟用模用榦用柱用柟用楷用棟用榧𤣥孫一人熠魏子曰論人者當觀其忠孝大節讀書其一事也假令實行不孚於鄉邦不超於斯世而日取道徳之言以自飾寧足見信於海內之賢人長者乎徴君弱冠廬墓固已有王偉元之風聲馳逺邇矣及左魏諸君子被黨錮之禍一時知交削蹟逺遯奉頭鼠竄惟恐蔓引波連徴君為之求援於樞輔醵金於衿民雖未能出之死地然當逆璫遶泣御前之時其勢燄亦稍衰減矣烏知非𪫟於王庭之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也然害卒不及可謂善全其用者已累經徴辟終不肯就以孫樞輔之賢至契好友而不能屈葢有嚴子陵邵堯夫之高致焉其徳純故不求世知其道隆故不為時用易曰鴻漸於逵其羽可用為儀徴君之謂也世徒見徴君乙丙之間急於友難以節俠目之又見其講學於百泉之上以為追慕姚許見其接引公卿大夫暨田夫野老油油然無倦色謂其和而不流此誰足以盡知徴君耶二氏之流斷臂然指覬覦長生終淪幻妄徴君不離人倫日用夀幾期頤子孫三十餘人和氣盈庭雖稟氣之異哉亦有以養其浩然者在也若其著述𢎞備兼總條貫又出之緒餘而足矣説者謂容城有三異人言靜修椒山與徴君也百世而下猶將聞風而起況及身親炙之者歟余與徴君茟札往來雅相善也而終未之得見今為之傳紀其實以俟後之君子
  申鳬盟傳
  申涵光字孚孟號鳬盟永年人申端愍公之長子也少而頴異博涉經史下筆為文章高潔宕逸超出尋常蹊徑外顧善為詩端愍公遊宦四方在家鍵戶約束僕從不干戶外事戊寅冬地方有城守事捐四百餘金登陴者賴以濟壬午立觀社三郡名士畢集質疑問難經藝行於逺邇甲申避地廣羊山與鉅鹿楊猶龍鷄澤殷伯巖為患難交㑹京師陷端愍公殉難扶柩旋襄事畢即南赴淮上依路皓月先生時路任漕運總督經濟長才負人望且其子妺婿也故省之求先人舊交作志傳墓表捧以歸丐四方名筆表章煌煌焉鄉居方耕課二弟誦先人遺書足跡絶於城市時有同邑人張葢字命士岸然髙尚以古人自處與鳬盟相善也詩歌倡和酒後耳熱或相泣殷子伯巖則自睢寧棄縣令來歸日與之遊即妻子呼之歸弗顧也人皆異之鳬盟既屢躓塲屋又痛先端愍公殉難而沒春露秋霜環塜而號近涙無乾土焉為詩多且久自秘惜不以示人有好事者傳之遂名噪於壇坫人爭錄寫一時紙貴猶龍楊公持以示余余曰此風雅鼓吹也㑹
  詔訪前朝死難諸臣舉封墓之典余時為諫議上褒錄幽忠疏共二十餘人端愍公姓名列奏中已而格於部議餘一疏再疏爭之卒與祀典鳬盟乃趼足至京匍匐座側曰先人之忠節垂諸不朽大諫之力也余曰公道不可冺耳何敢為徳葢鳬盟舊與余弟辯若相識於燕邸而余之識鳬盟實始此也自是詩文相往來無虗日長安士夫高才博學蜚聲藝苑者莫不求識面願結隣巷中之車滿矣甲午遊泰山過厯下登李於鱗白雪樓劃然長嘯旁若無人有大兒孔文舉小兒楊徳祖之意遂至大醉同遊者扶掖而返奚囊之什多傑作焉丙申訪楊猶龍於太原時為臬司留署中月餘每談竟夕猶龍遷豫州方伯復見之於蘇門因與孫徵君先生共發天人性命之秘或以為鵝湖之再見也時
  朝廷有詔郡縣辟舉孝行有司欲以鳬盟名應力辭之上書曰孝道至大昔賢所難光雖不肖豈敢以終南片席為梯榮地哉有司乃止同郡中錶王襄璞為山右方伯邀至署未幾遄歸襄璞訝其速荅曰此中有高士傅青主貧居不能蔽風雨公以身下之勝於光之留多矣襄璞為之捐俸買宅一時傳為盛事青主者枕石漱流人也辛丑弟盼成進士選庶常教之惟謹鳬盟亦以恩貢入成均辭病不赴
  廷試曰吾才不堪仕宦耳靳太安人卒於京奔赴不及馮棺擗踴血淚俱下風木之恨抱痛終天丙午弟煜登鄉薦教之惟謹戊申恩詔舉薦山林隠逸之士余謂鳬盟稱其選欲公言之於當事鳬盟託弟隨叔婉辭余欲成其高亦遂己辛亥壬子連舉二子作書寄余引劉隨州詩云未知門戶堪誰主且免琴書別與人㑹隨叔告假歸兄弟聚首衡門反鎻俯仰二儀錯綜人物陶然自足不知老之將至焉葢鳬盟之於詩一以少陵為宗而沐浴於高岑王孟若李空同何大復亦兼采所長其他弗屑也遂以詩名海內然自辛丑後不復多作古文辭不輕着筆曰剏獲未易勦襲我亦恥為之年逾知命玩味諸先儒之書不釋手作堂聫曰真理學從五倫做起大文章從六經分來又曰主靜不如主敬敬自靜也又曰求放心只是敬又曰士人要有岸然自命之氣又有欿然若不足之心又曰好勝者必敗恃壯者易疾漁利者害多騖名者毀至又曰朱陸同適於道朱雖週而穏陸似捷而危在人自擇耳皆格言也二弟經出口授文成大家兄而兼師矣性不喜釋老解琴理鼎彞書畫寓意而無所留意也交友不濫生平同聲氣者不過數人拯危扶屯挽殷伯巖於冦難賙李志濟於戍邊赴義有如饑渴取與之間一毫不苟晩而學益進悔名之為累也蓬蒿滿徑長吏式廬者遜避不出官其地者愈重之邑人執贄問字者亦不拒為之指陳大義親友至者脯菜蔬食而已不尚宴㑹曰是勞人奚益興至則獨酌數盃輒止丁巳六月晨起猶與客談娓娓不倦詣兩弟歸及堂楹一仆而卒年五十八或謂其數與杜少陵相符雲所著有聰山詩集八巻文集四巻荊園小語一巻進語一巻説杜一巻此二巻有餘序性習圖義利説等書魏子曰余嘗作續高士傳而嘆世之難其人也又讀先儒諸集而嘆其人我見之未盡化也若夫昭昭然浩浩然不違親不絶俗混跡風塵蟬蛻物表彈琴詠先王之風樂而忘死其所自得為何如也郭林宗黃叔度之在東漢孟襄陽之在唐其近之矣世徒吟詠其篇什謂詩人之冠冕固不足以知之也余與鳬盟稱莫逆交其行誼至高耳目睹記之深以切故述其梗槩如此餘則載於觀仲隨叔所述不必盡詳也噫世不復見有斯人矣









  兼濟堂文集巻十一
<集部,別集類,清代,兼濟堂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兼濟堂文集巻十二
  大學士魏裔介撰
  墓誌銘
  四川布政使鉅鹿楊公猶龍墓誌銘
  公諱思聖猶龍其字號雪樵直𨽻鉅鹿人也今海內能文家無不知有猶龍氏者康熙改元公以四川方伯覲闕下畢亟旋所任時病痁及河內之清化鎮遂不起其友魏裔介聞訃為位以哭賫文告奠畧敘其出麾藩臬之故而尤悲其如是之才未竟厥藴屬其家焚於柩前不欲以示人也已又念公生平所嗜好復以詩十二首哭之而其孤履吉作為行述且以申涵光之傳來固請余銘曰嗚呼余安忍不銘吾友哉自公之出也余猥竊臺端顧中遘讒訟既不能出其氣力挽吾友於生前而僅以其文報吾友於地下則將掩袂以為之銘而去吾友之亡也忽又一年矣公幼有神童之目年十二補博士弟子員己卯以鄉試副榜貢入太學壬午中順天舉人丙戌成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已授編修纂修實錄陞修撰厯任春坊侍讀學士尋出為山西按察使陞河南右布政使轉四川左布政使以卒公天材雋妙風神卓絶舉世所不得梯攀尤工於為詩擅晉人書法既居禁近譽望日重而性慎許可間與一二知己秤量人物時有貴顯以壇墠自命者公輒不肯屈一指聞者固已恚之矣世祖先皇帝方留心翰墨召詞臣能書者面給筆札公與陳宮詹爌所書縑幅獨稱
  旨賞賚有加恚者益忌公將大用思有以中之㑹上欲破銓法積習內外互用而公遂補外陳公亦出為陜西布政或疑公注情風雅必不諳熟吏事若以此困公者乃其在山西也讞決精敏累年大案片言立解督若撫皆倚辦如左右手其在河南也攝左藩事革羨額給軍餉以亷潔稱居一年鹽使者力薦及遷而之蜀蜀係新造土荒不治民與虎狼雜處時又用兵軍需旁午通省榷算歳所入不過三千緡無以應也公至則悉心綜理之首曰募開荒立法盡善計増額至數萬一以輸之縣官而民不謂苦次曰招外商平劑物價無有竒贏四方擔負而至蜀漸復故凡四載當事交章舉卓異因入覲賜袍服有差而病已甚矣然則天下之稱公者止以詩文為當今之第一固不足以盡公也即荒餘轇結欲大有以難公者適足以見公之才成公之譽則亦何益而可以止矣獨怪公厯官報最資格轉注㑹應內遷而廷推者再達於
  御前若或尼之其根蒂之結不知何自而然今以方伯有功可紀使稍延月日以上考平進必為卿貳將發揮其所未盡乃八年勞吏間闗殞命於車塵馬足之間也嗚呼豈非天哉公之於詩也抉開元大厯之精髓明人中獨喜李空同何大復當𡨋搜放意動愜天然登山臨水憂時憫物之志無一不洩之於詩其且亭稿有六刻無慮數萬言入蜀以後益蒼茫蔚跂伯仲浣花之間大復固不及也但其宦蹟之遼逺年華之耗折竟與大復相上下葢公之必傳於後也以詩而公之遭忌以沒也亦以詩嗟乎是則可哀也已公生平於聲色仕進皆不營心獨鑒別人倫接待寒素有若饑渴於己丑禮闈拔今講讀學士曹本榮等二十八人本榮學者所稱厚菴先生也先是公與其友永年申涵光鷄澤殷岳讀書廣羊山中後居方岳每懐巖棲之志及病亟殷生時在左右公曰我為庸醫所誤殆將不振沒之後魂魄其依廣羊乎太原有髙士傅青主者精醫術我所善若彼至或可以救殷生掉臂行力趨青主觸炎冐雨晝夜走千里及至而公已沒公之知人能得士心也類如此噫余與公交幾三十年矣憶初相遇意氣蠭涌被酒招呼兩人即以性命期許已同籍同朝風雨如晦無間朝夕游屐所至皆有歌詠筆札往來殆成巻軸公既在外以山川契濶之故猶託毫素以論心及辛丑之來亰師也殷殷執手悽然更不勝情方與余約為他年禽尚之游乃未及而匆匆以死余之淺植薄蓄豈敢望公世之耳食者且以大家同類而並稱之嗚呼王前盧後其亦待後世覽者之流連慨歎也與按楊氏之先其譜系相傳出自龜山有諱忠者為始祖四傳而公之曽祖諱中明嘉靖庚子舉人同知杭州府祖諱若栢光祿寺署丞贈奉直大夫妣穆氏薛氏皆贈淑人考諱粹玉贈奉直大夫妣閻氏贈淑人公之元配李氏封淑人有二子履吉官監生娶河南水利道副使劉公㴻女徴吉官監生娶內府中書舍人李公培基女女三已適其二公生於故明天唘元年之八月十二日卒於康熙二年之六月十四日享年四十有四凡沒於王事者例應贈侍郎尚未題疏今將卜𦵏於某阡銘曰天之駟也而窘以紲殿之柱也而短以楶誰不公卿而反躠䠥胡斯文之則舒而一官之若拙爰視大鳥啾兮徘徊言告螻蟻勿蝕其穴
  清故孝廉公儀張公墓誌銘
  張公諱來鳯字公儀原籍山西樂平永樂初有諱海者徙寧晉霍家莊數傳至伯州生自完字還真生子三人公其長也生而端凝頴異十六歳補博士弟子員十九歳應歳試取髙等赴束鹿問業於耿大𠫭公杲如又贄於同邑孫恭憲公丙子科考取首巻補廩中順天鄉試第四名丁丑赴春闈不第恭憲公慰之曰得失命也公益自奮恭憲公亦數過其書室一燈熒熒清談至夜分皆性命之秘也公之識由此愈𢎞戊寅冬十一月邑被圍急父死室人劉與母楊暨兩弟婦霍章及母舅子李嘉猷婦王氏俱死已而大兵去自井舁出姑婦五人面色如生公泣血長號枕塊寢苫廬於墓側日啖粥不過一盂治葬事比窀穸四方來觀者咸嘆其節義孝順萃於一門已舘獲鹿魏敬甫家教其二子雙鳯雙麟雙鳯後登進士擢侍御直指衛公楨固奉㫖考覈舉人衆舉公孝直指旌之曰孝亷真品癸未上公車試期改八月入都自陳一門五烈部議核寔建坊旌表公自戊寅鰥居至是七載始再娶甲申三月逆賊李自成䧟亰師公率弟子暨門人縞素哭於郊作輓詩五章乙丑至都孫恭憲公病留侍湯藥病革以所著書付公永訣劉太史聞其兩世同㸑題其堂曰師忍辛夘赴赤城乙巳丙午在漳州仲弟丹公任所丁未歸里戊申為弟子講通鑑兩漢性理太極圗説及西銘大義秋大水顆粒不収稱貸度日怡怡如也己酉立義塚夏冬逰孔林秋赴西山築白石居居之冬仲弟陞漕標中軍㕘將自山歸庚戌人日復入山冬始歸里辛亥正月將入山有湯姓者與姪檠善來投之有風疾其還也投桑乾河而死其家訟之公鬻產徃為之分理事乃解仲弟歸自漳設家宴兄弟少長暨內外主伯亞旅莫不欣欣然有自得之色壬子公年六十九歳矣撫檄各鄉村築牆濬壕公奉法維謹首先倡之報竣捐助獨多與鄉人有年徳者十二人為和睦社每月一㑹彷古鄉飲酒禮行之肉菜五六簋酒不過三巡而已紏合族人以地二頃為祀田為其髙曽祖立碑暨五烈旌表始末立坊建饗堂四時躬親奠祭焉閏七月有失血疾延醫調治不效以是月廿五日卒癸丑春正月余自郡城歸里公之子梤登堂頓首持范鹿野先生所為狀來請銘曰余父勵學一生願得琬琰之文以垂不朽也嗟乎余與公隣邦壤相錯未及一晤公猶記丙子科試於闈中不利既而見公中式之文而愧之在都與孫恭憲公相過從則又數數聞恭憲公稱道公勿絶暨請告歸里思一見公而未得也然夙有知公之言蓋昔年奉詔舉山林隠逸之士余嘗語人曰如寧昌之張公儀者孝亷中真孝廉也以膺斯舉庶名稱其實既而不果然既有是言也桑梓親友共聞之矣是則烏可以弇鄙辭今就鹿野所狀為之詮次而其嘉言善行固有不可勝紀者姑撮其大畧耳葢公一生篤志經史沉⿰氵⿳⿰天天一日 -- 潛進修不敢有一息之懈凡設帳逺近十八九處授受無虛日執經問業者數百人此固公之所甚樂而不以為疲者也其生平孝友敦睦視兩弟如左右手視諸姪如已子痛二親之沒也春露秋霜愾乎如見父還真公嗜茄終身不忍食茄舅氏子李士良貧困飬於家為之一再娶妻李崇陽貧困給地十四畆從伯子龍遇害死從叔母李以饑死俱収𦵏之族兄鵷鳴舘涿州病革為之醫藥及卒殯之蕭寺先遣其妻女歸攜櫬歸𦵏復嫁其女族姪之彥欠糧捕繫公代為之償収飬於家仍為之娶妻生子其於孫恭憲公耿大㕘公之沒也皆有心喪之服三年如此者皆人之所難吾嘗讀史而慕孟宗張公藝蕭頴士之為人以為古人不可復覩矣今觀公儀行狀所載自少至老孜孜矻矻以倫常為菽帛詩書為性命其所言者非今人之言而古人之言也其所行者非今人之行而古人之行也終身不失足於人不失色於人不失口於人蓋其於義利理欲之辨有卓然其不惑者焉且其講習討論教授生徒非但工詞章取華膴慇慇然有獨為君子之恥其視世之依阿淟忍脂韋滑稽以取富貴者為何等也世俗艷稱富貴輕藐道義見㓗行為善之士則相與揶揄幾欲束之髙閣要之天理在人良知難湮徳固不孤而蘭為國香生於幽谷不以無人而不芳是以公儀以經魁孝亷名重燕趙間未嘗重茵而坐列鼎而食髙車駟馬出入里巷有一日之榮使鄉里小兒駢肩累跡瞻望咨嗟不可不謂士之至困極窮然而處白屋甘粗糲披巻咿唔至死而不倦不怨者良以有所得於中也其足跡所及半天下海內賢豪長者亦多樂從之逰殆與盜虛名而無其實者異矣所著有易經補註蒼巖集策論法存四書定字等書行於世生卒子女嫁娶詳具本家誌銘銘曰六經刪述念斯人孔壁蝌蚪孰與親超騰冀北自絶塵一室常懐萬物春赤城禹穴走逡逡綘帳立雪咸俊民茟禿唇焦酉暨寅海若汪洋許問津著述不輟擬等身古文竒字校周秦桮棬几筵涕泣頻閭黨化之風俗淳土厚水深馬鬛新公之子孫宜振振
  誥封通奉大夫太子少保禮部右侍郎兼內翰林國史院學士六鵬李公墓誌銘
  余丙戌與黻菴同舉南宮即知有年伯霽巖先生顧以同舘讀書課業少暇晷嗣後轉給諌憲院王事鞅掌竟未得登堂聆訓誨至今有懷耿耿也黻菴文章妙天下官至學士少宗伯金甌紅霧海內想望宣麻乃以壯歳懸車官至二品家徒四壁而霽巖先生積學隠徳終始一致微特桑梓稱之亦海內所宜矜式也是安可以不述按狀公世籍江南嘉定𢎞治間移家亰師為順天人曽祖諱某祖諱某文學考諱某舉明經皆未仕李氏勤學好古操行純篤久而未發識者知其後必有達人公生而純厚狀貎奇偉廣額豐頤寡言笑然間發論則騰踔瓌偉四座盡驚讀書目數行下事父善所公及嫡母劉夫人以孝聞入黌序為文辭熟於左國班馬下迨韓栁歐蘇皆咀味其菁華不但工帖括已也一時名流咸服之然文太髙不合於俗目屢困塲屋毫不介意學愈力前後居善所公及兩母䘮哀毀盡禮幾至滅性大亰兆及督學使者數嘉奬之公寡嗜好確然自持既欝欝不得志闢地數畆種花樹襍植果蓏灌溉之餘則課子弟執經問難雖守傳註説時出新意毛鄭程朱考辨精切以故丁夘以來黻菴售公之諸子先後售公之執友及平日稱同志者或與公之子稱同年而公獨落落不合每味孟浩然十上恥還家徘徊守岐路之詩為之慨然晩年閉戶讀書自經史以及稗官野史分類摘抄成書六百餘巻名曰雅薈並文集若干巻藏於家公諱方懋字六鵬號霽巖順天府文學以子貴累封通奉大夫太子少保禮部左侍郎兼內翰林國史院學士加二級於康熙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卒得夀七十有七元配梁氏封夫人先公九年卒男四人諸孫十人孫女七人曽孫五人男長曰奭棠丙戌㑹元探花及第厯官禮部左侍郎即余同年字黻菴者也次曰起元安陸府知府皆先卒次曰元發甲午舉人次曰元颺孫長仙源奉天府推官次仙灝仙湘皆貢監生次仙潢仙流仙湄仙沅仙沚仙津仙渡孫女長適丙午舉人馮載餘未字曽孫曰鏞鎮銓鐸鐘嗚呼公之嘉言善行甚衆如狀所稱教弱弟嫁遺甥推誠好義諸彰彰在人耳目者不可悉數而徳行文章尤足為世之積學力行者法至於諸子之貴顯諸孫之昌熾公所謂若固有之自視欿然者也以公之盛徳其學深邃非淺隨薄蓄者可窺使余得聞其緒論必有開發愚陋以達於昭曠之域者而竟以塵勞汨汨失之是則余之仰止弗獲咨嗟涕洟者也昨歳余過孫北海少宰芥舟見架上有書數十巻詢之曰是霽巖先生雅薈也余倉卒涉獵光怪陸離知為奇書語北海曰是當必傳北海亦深以為然嗚呼徳行文章兩無憾者非先生耶先生雖居亰師然老屋數椽在沙窩門內最號僻逺知契者非覔駿足齎糧糗往往半塗而返公則居之數世不移即此可見先生髙風逸致如鵾鵬翺翔於寥廓也余又何足以知先生哉元發等將以康熙某年某月某日扶公柩與元配梁夫人合葬於廣渠門外觀音堂村祖塋之新阡爰礱石為銘銘曰于闐之玉出彼流沙磨礱淬厲瑞於王家煌煌芝草蔚其三秀楩楠杞梓天室之構公獨何為嗜古去財篝燈鑿壁積徳不回佳城欝欝達人所寄宜子宜孫永錫不匱
  髙母王太淑人墓誌銘
  太淑人王氏名族之女少嫻閨訓精女工聘於韓城贈中大夫髙公諱愉號泰吾府君今兵部督捕侍郎弗若之父也未及歸而髙公有失怙之慘服除乃娶是年甫十七敬事姑如母姑性好善喜施委曲順成無弗如意以織絍之資佐夫攻苦詩書學日以懋姑遘疾與中大夫府君焚香禱天通宵不寐及歿哭泣擗踴哀毀幾至滅性分㸑時家用未饒元旦及令節拜掃貧不能多肉則兩截而以竹綆聫之恐滋不掩豆之恥也姑在日勤於紡績遺有紡具線囊而為䑕嚙壞垂泣補綴之懸於寢室曰使子孫勿忘本也歳大荒中大夫府君以粟活人再饑賣院以賑值冦變修築敵臺皆力賛之遂其願cq=574辛巳中大夫府君以疾終地未卜弗獲襄事越三年弗若登第母大愉悅值冦變亂道路阻塞弗若不得歸里母撫柩傷心曰是不可待也促治槨乗間以𦵏嗚呼太淑人可謂達權通變而不拘於常者也弗若歸而號曰天乎吾尚可以為子哉太淑人慰之曰兒奚咎大亂時恐有不測我以義為之兒孝思真至追逺之誠何歉嗣後弗若為評事於亰偶寄簟席布縫之而庋焉寄衣服原袱多不拆曰汝太母未得服吾不忍衣也一敝蓆數十年不易破而補以布終不易弗若受恩賜令蒼頭齎以為夀封識不動曰俟其歸以散諸親昆季也順治壬辰弗若迎飬亰邸時為諌議大夫凡有疏草必詢其故云可乃上否則止乙未分校禮闈囑以取人大典勿負朝廷選聘弗若遷大理少卿詢之曰此汝做評事時衙門耶所理犯人中有寃者即係難民當以汝母避難時存心若不能平反非汝父賑濟與汝大母施捨心弗若奉教惟謹丁酉弗若以府丞督學仍提調順天鄉闈母病甚促弗若遄往治公事曰汝勿憂汝去我病自愈既而果愈弗若陞通政使母思歸秦弗若請假歸一路皇華授舘板輿依依母子之樂融融洩洩見者嘆而慕之曰賢哉母孝哉子也至里建祠宇植松楸祭祀必親假期滿弗若顧戀不去母促之曰王程不可遲也至京擢兵部督捕侍郎每寄書為國為民忠即是孝況此衙門尤民命所闗汝其慎之既而弗若以飬親告歸母執其手曰兒歸孝我耶汝大父及父所行善事汝力紹之所存詩文汝早纂之戚里匱乏汝量賙之是之謂孝也若朝夕饔飱我性淡泊亦勿庸鼎牲為及病將革猶以族人諸兄弟為囑嗚呼自蘋蘩之詩見詠於周南教子勞逸誌媺於左氏其後奢侈相尚壼範之克修者或寡富貴驕人簞食豆羮見於顔色丈夫或不能免如劉孝標所謂不費半菽落一毛而坐視三黨之窮困比比然也今觀太淑人之嘉言懿行初無一毫矜飾効法古人誠懇儉朴本於自然樂施尚義娓娓若終身不倦愛子至矣出於義方天性自然也所謂女子而有君子之行者太淑人無愧焉弗若自韓城二千餘里以狀來請余銘曰先母窀穸有期匪大仁人嘉惠以文則無以表壼範也余謭劣何足以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太淑人之徳惟是太淑人狀內所載誡諭之語再四覽之多有似於吾母張太夫人者是以吟諷之際有痛於懷不禁灑淚之盈幾也猶記弗若請飬西歸日余贈之詩曰梧垣十載著鴻名樞部慇慇念獨惸為憶髙堂親菽水因辭北闕事漁耕龍門急浪河津接太華仙峯紫翠橫忠孝兼成推國士須知金鼎藉調羮余聞太淑人有孟母之教故以河津之學調鼎之事望弗若非諛作也今倐然五載而余遂銘太淑人之墓嗚呼太淑人有徳子賢且孝不待文而傳而彤管之義留之貞珉垂諸後禩其亦知本原之有自乎太淑人生於故明萬厯丁亥五月十九日沒於康熙四年十月十二日以弗若任順天府加一級覃恩太淑人享夀七十九歳子辛𦙍即弗若癸未進士官兵部督捕右侍𭅺子女嫁娶具載今將以康熙五年三月十六日合𦵏於中大夫泰吾府君之塚余與弗若曽同官為友是則宜銘銘曰匪慈之資仁何沐匪儉之師徳奚育豐於財而恡於睦達於宦而念其夙嗟世俗之碌碌惟太淑人卑以自牧裕其後昆遵厥初服是宜子孫繩繩徴余言以為俶
  錢母贈太孺人趙氏墓誌銘
  贈太孺人錢母者侍御錢君延宅之母也先是侍御請假獲俞葢以𦵏母故余時掌院事知之最稔侍御以其舅氏趙宮允狀來請余銘兼讀侍御所為附述不覺汍瀾泣葢當母見背侍御裁六歳耳迄今踰三十載而後𦵏葬之日侍御年四十有一矣故其言至悲慟余感侍御之孝且余固失恃之人也能不感而且泣又曷敢以不文辭按狀太孺人姓趙氏為吏部侍郎謚文毅公之女孫文毅當江陵柄國奪情事起首疏劾之杖闕下後累遷吏侍科第蟬聫以文毅直節固應有後乃刑於徽媺猶迤演而及於其子之女且及於其家也太孺人之父曰敘州守文度公母曰何太淑人太孺人生而羸弱時不勝衣為何所憐愛及長歸於錢為今封監察御史嗣聖公其舅曰湖廣憲副仍峯公姑曰趙夫人即太孺人之從女叔也太孺人婦道克修承顔伺色不以親故少懈而肅賔祭治酒𤅵內外皆稱其勤封公雖貴逰乎嘗鍵戶鈔書夜分不輟太孺人篝火佐之不言倦其於臧獲媵御也悉心以待咸有恩澤然坐是而病亦劇矣以娠後血腫病益甚然神觀爽然家人皆冀其少間已竟卒卒而戚黨老幼無不哭之慟者母何太淑人指六歳兒輒嗚咽不能出聲封公傷心伉儷乃不復娶侍御孤露嘗飬外家其言曰嗚呼吾母之不克見也不見而思思則惘惘如隔世但憶兒時嬉戱床笫間母擲一棃亟掖之出恐驚吾父寢及戊辰出就外傅歸母命背所誦書輒了了母喜甚摩額置諸膝者再嗚呼母亡三十年矣春露秋霜淚盡繼之以血音容𣺌然今胸臆裁誌此兩事耳豈不痛哉葢余得之於附述者如此侍御起家行人擢今官太孺人尚藁𦵏侍御以王事靡盬西出秦川攬轡間未嘗不中心搖搖及茶馬報竣始得請假襄事嗟乎以太孺人之賢而不幸以夭夭而家道幾中落矣漆燈單櫬寂寂於荒郊淺土之間者又三十餘載彼富貴繁華者彫謝知幾許乃六歳兒讀書成立繡衣持節歸守宰以下負弩矢前驅營馬鬛修芻靈邑人士觀者莫不稱孝謂錢氏有子太孺人之遺也嗟乎太孺人之目可以瞑矣矧侍御年正疆行益淬以成文毅公之宅相語曰美必歸其所生則太孺人之綸綍重褒當必有日而又何生死之異視哉太孺人生於萬厯辛丑年二月二十日卒於崇禎戊辰年九月一日年二十有八子二長即延宅順治壬辰進士今任江南道監察御史娶張氏贈孺人先卒女二一適太學生周玉臺一殀孫男世嚴郡庠生延宅出餘詳狀中初延宅官行人已得贈其母為孺人今用御史覃恩改贈太孺人以某年某月某日卜葬於殿橋之新阡余前掌臺端與侍御有相成之雅遂綴其梗槩歸之俾繫於麗牲之石誌已復為銘銘曰胡譽之封則婦道之章胡嗣之昌則姆教之良虞山紀堂馬鞍在陽尚湖深浚欝欝靈光將無忝爾祖以女蘿附文毅公之賜藏繄惟令子克剪松區而三十年來所涕雪而徬徨鑱詞潛闥爰表流長昭茲孝徳永矢勿忘
  前中翰姜公暨元配賀孺人墓誌銘
  康熙丙午秋余暫假還鄉適丹陽姜子允茂來謁以頭搶地涕泗橫臆有所欲言則手其大父中翰公暨妣賀孺人行實雲將卜吉舉柩合𦵏於鹿莊之原窀穸有期請為之誌噫余與公雖生不同時然素聞庭訓於趙忠毅公文集中景其流風餘韻心焉嚮往者已久茲舉也義不可以辭遂損益其狀而為之誌公諱大受號抱宏世居於雲陽之滕村里其先有宋時稱平陵望族隨駕南渡為郡馬公至勝國初年安十公樂雲陽風土始占籍焉後多科第顯官大江以南推姓族必曰雲陽滕村姜氏公之曽祖三溪公則其創發者也三溪登嘉靖辛卯鄉薦連守茶陵茂州潔已愛民兩郡尸祝至今以名宦爼豆學宮公祖文學近川公父處士復吾公母蔣太君公生而英偉丰采動人修貌美髯溫言至行軒軒如明月入懐幼時就塾口授經史朗朗成誦既長以經明行修為學者師無何處士公棄飬同室有操戈者公跪告其母曰此不可以口舌爭也吾寧逺避之有婦在母不憂甘㫖也孺人雅得姑意未寒繫絮將旦調羮代供子職太君安之神廟中年癸巳京察及攻稅監爭國本者俱奉㫖禁錮士大夫閒居無事留都新安暨荊水檇李書院相望相與講學其中公皆負笈從之每發一難竪一義諸公嘆服以為不及一時若韓蒲州葉福清趙髙邑鄒吉水尤所折節天唘末年璫熖熾甚伊時縉紳號強項者或死或杖或戍公獨侃侃然百計周旋即料虎頭捋虎鬚所不恤也崇禎改元公以能書供奉武英殿聲氣益廣乃以盛名招忌含沙被誣一時在朝君子咸為不平尋有亷知其人者欲為公疏論其事公力止之請假歸怡情丘壑課子弄孫意泊如也㑹有詔各舉所知當事咸惜公才欲奏書薦公皆謝卻之公為趙儕鶴先生受業生趙先生死公冐禁送䘮徒步千里事平以先生遺稿未梓破産授工流傳海內肝膽生前表章身後公於師友可謂兼盡之矣他如拯族荒恤孀妹撫遺甥親朋然諾棄千金不顧皆公之餘事耳賀孺人生於名門賦性溫淑於歸之後治家嚴明朝夕拮据公以道廣好逺逰賔朋絡繹夜半猝投而庖廚整暇方員畢具曽不聞有叱咤聲居常孝養姑嫜潔齊粢盛延名師訓子弟公私內外不以煩公可謂女丈夫矣辛巳元旦公肅衣冠拜祠下與族宴㑹偶得微疾越數日呼諸子而語之曰吾殆不起矣吾以布衣為翰墨侍從先世田産不落尺寸三子咸成立年已七十安所不足乎目遂瞑以此觀之公胸中真坦然太虛無一物得縈繫者唘手足之日一榻蕭然四壁如洗惟以多財損智為遺戒葢氣節才望表表當時而尤篤於友誼盛衰燥濕不以易懐至欲捐生死以赴之以是天下推為長者而終身學力亦於此而見其大也賀孺人亦旬日下世葢白首同所歸雲嗚呼公之沒也於今三十年矣余與公雖未及謀面然忠毅公餘之至親也溯厥淵源見公之後殆如見公焉或有以公位不滿其徳嗣君用不盡其才而家道中落門庭衰薄為公惜者子不謂然昔公之意氣卓犖天壤今清白昭垂子孫林立玉茁蘭芽天之所以昌大其後者正未艾也夫何尤焉爰為之誌銘復據實以表之曰有明正士武英殿中書抱宏姜公之墓嗟乎余讀漢書李固王成之事每為流涕若公之執義不舍有古人之節鐫刻遺書増光琬琰雖王成之節何以加焉趙氏有孤設上賔之位而祠之固其宜也昔趙忠毅公表先外祖光祿卿張恆華公也曰正人余茲表公曰正士君子與君子為朋千載一日百世如生也信夫銘曰鷹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後才卓犖文如班馬詩韓毛書鍾王兮氣離騷桐城應山喜逰遨求師立雪在古鄗死生不忘捐血膋高文夀世稱人豪仁人義士清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標鹿莊之原映江潮詠楚些兮英魂招
  封中書舍人句山張府君墓誌銘
  公諱金龍字礪汝號句山本江南句容大族也六世祖諱奎者由孝亷宦楚北流寓於沔因家焉及其曽祖文翰公隠徳仁心惠及鄉閭至其王父五美公負性豪邁輕財好施孤寒待以舉火者甚衆延至厥考承圭公⿰氵⿳⿰天天一日 -- 潛修力學不事生産家業拓落生子五人府君其次也承圭公感異疾府君侍立左右衣不解帶迨病篤延醫祈禱百計無效刲股調羮病以漸愈延夀三載逺邇稱頌咸以為真孝子及承圭公卒府君泣血水漿不入口戚里咸勸慰乃不至滅性雲棺槨衣衾窀穸之事竭力盡誠不留餘憾弟三人皆在襁褓中府君撫愛長飬教誨婚娶成立而後析箸也學龍列名膠庠尤有名譽未遂飛鳴其卒也府君痛惜之伯兄性戅急府君事之恭順弗懈友愛無間幼讀書敏慧淹貫經史得其肯綮為文挽筆立就髫齡入黌宮一試即食餼綘帳談經逺邇之士多負笈從學焉凡七入棘闈屢中副車不獲正額然不以得失縈懷也庚子歳薦值
  今上龍飛改歳為恩壬寅入國雍見賞於大司成瑤山張公每試冠多士考授一職不欲以明經終己酉試楚闈仍不利府君於是喟然太息曰余於舉業揣摹備極苦心矣試之不利予無如命何心之不動命其如予何乃躭飫於詩學枕藉李杜沈酣騷雅鍾譚之選亦兼収而並采焉為古文詞以左馬為師手不停批口不停吟以為平生之所好在是焉課子尤惓惓午夜篝燈與共寢食之溢鄉㑹試皆以第五魁春秋之滙博士弟子亦非池中物也之溢復以文與書髙等考授中書舍人西清載茟黻黼
  皇猷遇覃封封府君如其官元配劉封孺人顯親揚名則府君義方之教著矣先是之溢告余家嚴廷試過上谷讀夫子忠烈碑銘未嘗不泣下沾衣也曰此文同金石不朽安得登堂一見先生大慰生平乎余唯唯心竊識之今春之溢踵門而泣持狀以請余慕延陵掛劍之義遂弗獲以弇鄙辭乃即其狀而敘次之大約府君性耿直言行務合於理無所瞻顧見鄉里間有為不善者深嫉之見於顔色人或謂其惡惡太嚴府君不為意甚至為不悅者雀䑕府君虛舟遇之至於親友有急難則如拯溺救焚不惜貲財郡有大利害必約衆公舉興革得宜士人以為儀型標準而已未嘗有徳色也淡泊自守食不膏梁衣不羅綺督農課子以是為常每樂鄉居怡情物外而勤儉所積家道亦漸充裕復祖業又善攝生不事呼吸吐納精神強徤如少壯人乙夘之秋偶冐風寒漸至不起遂卒寄詩亰邸雲作書筆欲癡不得見児時樹靜風將折陳情恐已遲又為遺囑勉子孫以忠孝敦倫紀循禮教洵可為令終有俶者也悲哉銘曰大隠有林小隠有林煙雨樓中抱膝長吟滄浪之水白石岑岑彼其之子錫類情深授經名世攄藻獻琛抱璞未遇氣峻千尋沔水不竭達於漢隂後昆永䕃玉樹森森
  別駕沱濵髙公暨魏孺人合葬墓誌銘
  公諱光猷字潤仲號沱濵世居寧晉城北之曹古疃祖九二公諱推萬厯丁未進士累官至太常卿推生柱河公諱去奢崇禎丁丑進士累官至大理丞俱崇祀鄉賢入名宦母王孺人生十子公行二幼而岐嶷讀書能見大意每聼講解輒能觸類旁通㑹悟甚速柱河公愛之十五歳入邑庠學博而多通常往來鄗南登城眺望憮然懷古與余論文有水乳之合王太孺人寢疾公妹尚幼孺人泣囑曰我止此一女爾兄弟善調䕶之公泣而受命其後適髙邑趙玉書孀居無子息公數往來視之饋遺無虛日不忘母臨沒之言也居䘮躃踴號泣毀瘠骨立人稱其孝隨柱河公令涇陽時流氛孔熾公戎衣登陴寢食城頭以佐其守禦城卒克全寧邑荒歉請於柱河公捐粟以賑親友待以舉火者甚衆壬午食餼同孝亷張次白諸友下帷攻苦咸推服其殫思之宻而用力之勤也癸未甲申之間冦起郊原柱河公擕家北避束鹿以家務委之曰善視祖宗家廟墳墓勿驚我先靈也乙酉柱河公以侍御督學江南公佐之閲文篝燈午夜列前茅者多知名士壬辰以拔貢入國雍旋考別駕仍歸里侍寢膳余為冢宰時曽走書勸其仕進公曰吾祖父累世清要而甘以一倅老乎且徜徉山水間耳居家教子居敬為文法先軰立行守先誡勿效世俗裘馬輕薄態居敬遂成孝亷教授宣府臯比多士逺邇蜚聲常病痰治之弗痊一足不利移居柱河公所遺知妄山房每曰能知妄則無妄矣敢不凜庭訓而朝夕自警優游繩床者十餘年然終不能起遂卒待贈孺人魏氏即余姊也幼而頴秀端謹婉孝承顔無違女誡諸書讀之立解及笄於歸姑性嚴峻獨得其歡心於娣姒之間油油如也咸稱述無間言王太孺人捐舍時家務倥傯一切含歛之事盡其哀痛親授居敬句讀不假顔色農桑耕穫督課得宜惟勸沱濵力學未嘗片言相拂也不幸晨起偶覺氣滯無疾而歿焉生卒年月子姓云云居敬將以康熙十六年四月之二十七日合葬公與魏孺人於曹五疃之祖塋禮也余既叨至親甥居敬以給諌鹿野范公狀來請乃敘次而銘之銘曰抑鬱誰語時命不猶利器不試終老一丘折腰可恥人世焉求杜門卻掃莫與為儔辟纑舉案名門好逑和丸畫荻克紹箕裘瓶墜玉毀才智則優癭陶之北蔚其松楸魂魄愜適無間明幽我聿銘之涕泗橫流
  歳進士貞復馮公暨待封孺人魏氏王氏合葬墓誌銘
  學可以修之於已而遇不能必之於數是以董仲舒有士不遇之賦劉孝標有辨命之論洵以自古以來人之富貴貧賤鹹得之於自然不假道於才智或髙才而無貴仕饕餮而居大位造物者有數存焉達人安之盡其在已者而已矣若貞復馮親翁者其亦學修於已而艱於遇也公諱端栱字貞復別號亦呂大司冦鍾華馮公之孫也司冦公用刑寛恤有聲於明崇禎年間仲子道隆以庠生恩廕厯任南京刑部郎中恂恂長者也生貞復為長子幼而岐嶷出就外傅勤於誦讀無兒童嬉戱態年舞象補博士弟子員尋食餼奮志青雲即欲脫頴而去乃入闈不利己夘遭母䘮哀毀骨立幾至滅性以父宦㳺金陵家務襍沓綜理詳宻值荒歳人相食資用裕如以其贏餘濟親友之不火食者甲申
  皇清定鼎郎中公有東山之志貞復事之彌謹朝夕侍側愉色婉容得其懽心焉庚寅郎中公捐舘舍痛不欲生勉強溢米粥而祭葬遵朱文公家禮毫無遺憾服闋肆力於舉業王唐瞿薛諸大家下茟千言立就督學使者擊節嘆賞拔置前茅邑侯髙郵朱諱之焜者尤奇之曰此席上之珍荊璧隋珠也自當啖紅綾餅而㸔上苑花矣乙未貢於成均戊戌考授訓導非其好也癸夘之後文尤騰踔滔滔汨汨以傳註之理抒古文之辭自期必㨗即閲者咸欲持左劵而竟不售遂喟然太息曰吾之不得志於時也命矣夫何怨尤為聚徒講學口授經指著為講義多所發明又裒集其所作制藝定為百篇以示諸子曰吾非敢享敝帚以千金抑生平心血在此藏之笥中以志螢𥦗雪案之意雲耳丁未染痰症半身不遂扶杖出入課子讀書時為訓解間命巾車東臯督課農桑觀漳水湯湯大陸浩浩不勝感慨幾於阮藉痛哭矣丁巳暮春自念及身後事曰余殆將不起也逾數日病劇醫藥罔效遂卒家兄竟甫為大司冦之孫婿余自垂髫時即識貞復而仕路馳驅相隔四十年矣令子如式如山因慧茀舍姪以貞復弟承祺狀來請銘余以年親之誼不得辭因狀之大畧並以素所聞者而敘之大約近世公子習於閥閲之勢往往驕奢淫逸棄詩書如牆壁溺匪辟若膠漆吿以守身修徳繼續書香亢宗象賢之道則視以為迂濶以是墮其家聲為鄉黨所姍笑而彼終不之悟也今貞復以尚書之孫部郎之嗣固五陵貴公子流也師友之外罕所交遊凡裘馬聲色弋獵博奕紛華靡麗之習一無沾濡其言曰吾於布素相安非矯激沽名也孜孜矻矻終其身惟墳典縹緗之是䆒如饑之於食渇之於飲此其逈異於世俗而卓然有以自立者矣雖屢試不售艱於一第所謂學可以修之於已而遇不能必之於數者又何憾乎令子翩翩玉樹天將發之以償其未竟之志也公生於明萬厯丙辰年九月二十六日戌時卒於大清康熈丁巳三月二十八日丑時享年六十有二元配魏氏余髙叔祖兵部左侍郎總督三邉謙吉公曽孫廩生淇基女無驕志無傲容祗事姑舅克相夫子內外稱其賢淑逺近奉為壼範芳華早謝悼亡興哀生於萬厯乙夘年六月二十三日申時卒於崇禎癸酉年四月初七日戌時享年十九歳繼娶新河歳貢生王毓震女子女婚嫁詳在狀中銘曰篤於學矣惜未得位襟期古人擔當大事司冦家風文藻深邃息影考槃環堵而喟易盡者年未酬者志鳯毛蔚然可稱令嗣幽人之貞憇此吉地
  上谷忠烈祠碑銘
  余嘗驅車渡白溝過范陽蕭蕭之水聲猶在耳望聰山秀峯挿天翠色慾滴荊軻田光郭隗諸君子未嘗不流連於懐若乃元之靜修明之椒山今之鍾元尤為挺然不羣則慨然太息曰上谷多君子殆燕南趙北之闕里也乎丙午秋杪請告歸里丁未春事竣北上至保陽家蓮陸挈予步行至西郭指㸃新營祠宇告余曰上谷忠烈祠也正堂三楹所祀者何太守見元何公諸人也兩廡所祀者何義民某人等也後屋所祀者何烈女某人等也嗟乎明季當癸酉前猶然全盛之天下李自成張獻忠初不過饑民迯兵漸成燎原之勢至不可収拾糜爛中原窺伺神器向非我
  皇清大兵勦除固已儼然稱帝矣天為之乎抑人事所致也獨是明之飬士將三百年髙城深池材官騎士繡錯林立乃賊自入潼闗以後所在響應除太原榆林寧武三處孤城血戰死守外餘皆望風奔潰莫敢少嬰其鋒而上谷彈丸黒子內無授甲之衆外無掎角之師獨登陴固守力竭城䧟文武士大夫男女死之者數千百人皎然之志華於日月毅然之色堅於松筠豈非節義文章被服在躬之有素而造次顛沛之弗離者乎天地星精岳氣䧏生於世則為偉人碩士或垂紳正笏繪形麟閣或刎頸刺心灑血疆塲其義一也曩
  世祖章皇帝文武聖神帡幪六合深恤殉難之臣不以亡國見遺介昔在諌垣曽有褒録幽忠一䟽范質公等二十餘人俱䝉恩恤載在秩典惜余固陋當日未及以保陽死難諸公列諸奏牘俾忠魂鬱鬱於九泉也乃今太守諸使君倡之郡之諸君子和之吾家蓮陸匍匐奔走拮据卒瘏以成之詎徒為已死諸人揚其烈哉凡以亷頑厲懦使後世有所興起也其於裨益風化豈淺鮮哉諸公死於二十年之前是祠建於二十年之後所謂待其人而後行者歟初創於康熙丙午九月成於丁未四月太守楊公某三韓人郡丞常公大忠太原人通判黃玉鉉梁山人司李衛運陽韓城人郡後學魏一鰲新安人其餘捐貲好義者附名碑隂乃為之銘銘曰斗極之下尾箕緼博大爽磑勢蜒蜿上谷易水郡名存山何崱屴波潺湲篤生真儒翊乾坤軒軒霞舉鸞鳯騫孤城後亡死猶欣穿齦透爪積煩寃髙闕巍巍閉九閽不周崩兮空逰魂七族湛兮妻孥燔椒山為鄰欀桷尊銘雲根兮矗髙原





  兼濟堂文集巻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兼濟堂文集巻十三
  大學士魏裔介撰
  祭文 碑文
  祭少傅兼太子太師大學士輝嶽范老師文
  維靈秉嶽降神嫓美甫申為文正之苗裔大司馬之元孫宜其才徳之竒崛無偶逺追百代殊絶人物也嗚呼哀哉吾師徃矣開國元勲其功績政事勒在史策孝友婣睦著於家乘殆不可勝數而介之撫膺徬徨涕泗滂沱者則上以為天下慟而下以哭吾私也師以天命之年受知於
  太祖武皇帝及
  太宗文皇帝拔置幃幄文徳與武功俱懋上馬殺賊下馬草露布弗能過也天聰四年初設秘書院擢為大學士輔世長民深謀秘計肇於此矣由是而招三王下旅順征髙麗服䝉古東征西討孰非師之賛成也逮世祖皇帝御極而首建奉
  天伐𭧂之策以不嗜殺人為主入闗一檄同於湯武誓誥由是統一區夏萬邦乂安大政大事夙夜在公孰非師之賛成也典丙戌丁亥己丑三試而得人為最封三代而祖考維榮
  朝廷恩遇
  寵詔屢褒加陞太傅兼太子太師繪像內藏而
  世祖皇帝之眷公也至矣謝政家居築圃東臯世以方裴晉公之緑野韓魏公之衆春而介竊以為師之心尚有所未盡也嗚呼哀哉師竟騎箕尾而上昇耶介於五年之春值師古稀之夀稱觴華祝猶憶師以巨觥見賜介平日酒量有限而是日竟酩酊大醉矣醉師之徳也嗚呼哀哉師以文正為逺祖以瀋溪公為髙祖宜其有如是偉人以應興朝之運培千萬年之基是殆同於師尚父敬勝丹書姬周公几几赤舄而非蕭曹房杜之可擬也嗚呼哀哉師之功績政事勒在國史孝友婣睦著於家乗而介之撫膺徬徨涕泗滂沱者則上以為天下慟而下以哭吾私也嗚呼哀哉尚饗
  祭吏部主事史君鴻公文史名縉新樂人
  嗚呼世之人可以死而不死者何多也不可以死而竟死者乃有鴻公是則命也夫鴻公之為諸生則名士也為博白令則循吏也為吏部則毛玠山濤匹也何可以死而今竟死是則命也夫命者無可柰何之數古之聖賢所不能與之爭也然或生而辱或死而榮則生平之樹立使然若鴻公者生平所樹立其視世之賢不肖何等也今春夜飲我於臥遊之堂有召林柱史焉鴻公及門也夏朔祖我於國門之外有立菴子修焉鴻公華蕚也秋初以文贄我於鎮州之寓有汝逵兄弟焉鴻公式榖也孟秋廿五懷我以七言之詩如飛雪落花焉鴻公佳什也曽幾何時而訃至矣初疑其不然既而怪其然又既而痛其不應然而然彼世之人可以死而不死何鴻公之不可以死而竟死耶曾憶宋人有詩云燈前思見友朋詩淚灑行間不自知醉別西溪如昨日露晞漚滅已多時然如我鴻公老年翁英氣灼然昭昭靈靈常在乎黃山之側𣲖河之湄其不隨生死為起滅也審矣㝠而有知其來鑒而來享耶嗚呼哀哉尚饗
  祭吏部侍郎孫北海先生文
  嗚呼聖人逺而言淆襍兮異學競起以爭鳴舍康莊之正路兮趨荊棘以縱橫人思樹一赤幟兮家欲主夫齊盟聿巧言之亂徳兮若竟天之欃槍嗚呼先生學術有所根本兮胷中不失其權衡宰百里之花縣兮舉卓異而對聖明厯諌垣之清要兮封章電掣而雷轟際世運之滄桑兮已改玉與改步更薦剡之華袞兮膺纁帛於異數遂洊登於銓宰兮俄急流而卻顧謝聲利之紛華兮製荷衣而佩寶璐肆覃心於著述兮尤躭精於傳註闡易象與春秋兮標或問之奧趣訂考亭之定論兮撥簧鼔之雲霧纂益智而志人物兮言侃侃以非誤過八旬而猶徤兮手不離乎章句每寄我以瑤編兮攄心理之攸同不自秘其藴蓄兮鬱退谷之巃嵸斥蔥嶺之空幻兮揆聖域之崇隆冀享年及期頤兮何忽忽而吿終望燕山以流涕兮脂吾車兮秣吾馬痛正人之雲亡兮率兕虎於曠野忽中道以猶豫兮腸九轉而若瀉余腹疾其未瘳兮寄哀情於奠斝靈昭昭其未冺兮庶髣髴而來臨者亂曰伊人逝矣不可逮兮著書盈篋邃珠玉兮道之雲逺我車蹇兮灑淚於紙中心痞兮輓不盡意庶聞其諡兮
  祭孫徴君先生文
  嗚呼光岳雖裂元氣未停間氣所發拔萃鍾靈燕山之南易水之上乃有先生翺翔千丈道䘮千載羣喙爭鳴洪鐘既叩聿聆元聲九流渾濁曷其有極兼總遺經匪可易測嗚呼先生學為聖賢始於立志年邵徳崇斯文未墜蓬虆而行有道無位羣流何歸望風涕泗先生之行不可詳贅要其大者莫先孝弟失怙失恃匪莪伊蒿廬於墓側中心㣼㣼兄弟讀禮霜落風號六載孺慕念彼劬勞逺避閨閣灌園桔橰𤓰菔徴異泣血嗸嗸不御腥血而況醇醪槖嚙鼯䑕庭走猿猱於斯時也先生之孝為髙子羔黨禍之興毒痡莫禦浮丘廓園並幽囹圄同門之朋奉頭而䑕髙詠北風定交杵白為之居停以延以佇月落梁空蕭寺逆旅歛金入都不遑唘處書達榆闗色動當寧金石不渝何畏刀爼於斯時也先生之義為孔文舉我生之初民之振振我生之後民之駪駪有馬蕭蕭有車轔轔相彼原野鬼火青燐相彼室家婦子呻吟士訌於朝冦熾於秦妖氛仰射宮闕為塵鼎湖龍髯九廟作薪西山絶頂聚召芳鄰掃地而誓怒髮生嗔氣吞逆闖以濟斯人於斯時也先生之勇為田子春皇古既遙淳風斯缺壟斷墦間朶頤饕餮㨗徑終南銅山金穴薦辟屢加夷然不屑食簞飲瓢其心則悅樞部諄誠茅生激切本色燕人寧惜頸血士各有志希蹤往哲雙峯之陽耰而不輟於斯時也先生之隱為陶靖節伏几襲裳張目而盱鵞湖嚅嚅姚江瞿瞿朱陸同異聚訟援枹兼容並采味道之腴取長棄短何事守株厯敘諸子歸於同塗百泉長嘯圖史自娛逺近來學破其柔愚不厭輓季不羨唐虞春花秋月夢覺晏如於斯時也先生之道為邵堯夫嗚呼先生今其已矣先生之生得天者厚先生之學耄而彌久鄉國天下以善取友虎吻寄身厯險與否履道坦坦動而無咎與天為徒虛而能受九十二齡唘足啟手其形雖化其神不朽遙瞻蘇門灑涕陳酒髙節清風世莫能垢
  祭申鳬盟文
  嗚呼鳬盟而竟飄然長逝耶自余歸里以來一歳之間必相聞問數次今春猶有札相詢曽幾何時而遂成今古耶今春來札雲讀書苦不能記余荅札雲聞之前軰雲書要醒的不必記的此葢相印證之語而今以後蘭音可復聞耶我軰之交二十餘年矣在世法人情之外煙霞性命之中余昔年曾有詩詠之謂生平知已而遂與物俱化耶詢之來訃者雲有疾乎無疾乎曰無疾晨起猶與親友談俄而屬纊雖曰人命如朝露如呼吸何乃如此之駛耶生死世俗之所驚親戚之所痛有道者視之尋常耳然死者視之為尋常生者能不驚且痛耶餘年來學道尚有中心藏之之語欲商之鳬盟今既不起矣將復商之何人耶嗚呼猶龍死而余不言詩北海死而余不言學鳬盟死而余尚言文耶光氣遷轉無一晷之停自古聖賢莫不皆然然人情悲其所厚而不能悲其所不厚淚出於心之所哀而不能出於心之所不哀余之泣下沾襟何為而然耶有肉在豆有酒在樽其能如生前之日夕歡相持耶尚饗
  祭左副都御史二如孫公文
  大河之北燕趙之郊太行蜿蜒而東走滹沱漳洨之間風氣攸鍾篤厚沈摯徃往産倜儻非常之人以濟世庇民嗚呼若先生者其耀夜之星精而瑞宇之麟鳯歟判袂未幾乃竟厭世而長辭也乎先生早歳胸蟠百家蜚聲藝苑壯而掇魁南宮對策髙第司李海上發姦摘伏如神不事缿筩鉤距之術明允無寃二東追思歌之秉銓理典前後二十餘年甄別流品引賢若渴較士山陜所得盡知名士及躋總憲痛邇來苞苴公行將奮力澄清使斯世斯民再見太平天不愸遺乗鶴髙飛騎箕上列雖尊榮之已膺恨効用之未極區中之緣已絶蒼生之望遂虛此海內賢士大夫所悼嘆而同悲也抑介之悲不盡於此介生也晩自余先君卓犖不羈少所許可每見先生則請益娓娓退而命介曰孫銓部善善周惡惡嚴而祗慎亷平繼趙儕鶴先生掌選舉樂彥輔山巨源之流也余識之有年及余成進士先生方在銀臺忘其為後進而引之二仲之列且數相與商榷天下大事勉以直言敢諌為先救時行道為急余佩先生之誨若韋弦即如畿南荒地亡丁一事不蠲免則追呼追呼則必逃亡逃亡則必冦盜冦盜則必攻城掠郡滿漢佽飛之旅必大集而蹂躪之是無畿南也先生獨痛之深念之切力賛門人直指鄧公再具疏得
  俞㫖畿南數十州縣室家父子始有寧宇雖
  朝廷之鴻恩而實先生回天之力也以故輀輪歸自亰師癭陶紳士叟穉數萬人無不攀靈駕而蹢躅呼號斯時也天地為之慘澹鬼神為之嗚咽而況受知如介其腐心疾首當復何如故介之悲來橫集而莫可解也介痛䧏割怙恃雙失雞骨支床者半載雖炙絮已伸而有懐未吐念典型之不作嗟哲人之已亡誰復錫我以嘉言導我以指南也𤣥颷倚薄歳將暮矣乃復升酒於斚載肉於豆灑泣而哭柩側嗚呼哀哉涕卻留而已零杯欲奠而先覆臨風傷䀌黯然荒眩先生其鑒臨而歆旃耶
  祭方伯楊猶龍年兄文
  惟靈萃坤輿之間氣秉恆嶽之英華早掇科名馳聲翰院雕龍繡虎世謂足以狀其才也驚鴻掣電世謂足以狀其書也光風霽月世謂足以寫其襟也蒼松翠筠世謂足以名其節也嗚呼是遂足以盡吾友之心哉夫其胸懷浩浩落落嘗與天下之賢士大夫遊接引如不及思欲反一世之澆漓以躋於郅隆之盛此我友之素志也而今已矣尚何言哉方丙戌丁亥之間滄波橫流人心糜爛世不復知有名教行檢為何物獨我友痛惡幽昧險隘之徒每見於文詞坐談間如青精之與溲勃較然其不雜也以是不悅者衆若聲詩一道世皆騖於六朝綺縵之習髙者步趨隆嘉諸公以為有軒冕臺閣氣獨我友與余推尊少陵挽回狂瀾之東而砥柱之海內文人墨士至都者風走響應一登龍門聲價十倍豈虛語哉及其出為晉臬平反讞獄廷無寃民右轄豫中綜覈錢榖盡剔積𡚁然尚有宵人中傷天下正人君子聞之莫不駭嘆以為嫉此蛾眉噬及麟鳯也及叱馭蜀籓厯棧道覽劍閣之崔巍哭武侯孤墳於定軍山中訪工部遺跡於浣花溪間其詩遂空前後作者嗚呼今天下飲食之人不復知世有文章風雅彼蚩蚩無足怪其雅尚操觚者何嘗不吟詠慿弔有生不見古人之恨若吾友猶龍者與古人相衡量詩則摩詰大復文則劉勰李翺何在內則擯之而不使容在外則撓之而不使進卒困窮抑鬱以至於死我友有靈其亦興投畀之思而發不平之鳴於白玉記樓之後耶雖然猶龍學道有年其於是非人我自左遷後未嘗置諸口頰聞其屬纊之從容安詳與殷子伯巖談若平時葢視生死如一致而齊得失於兩忘矣豈復有是念又作如是悲然余猶為此言以慰其靈者誠以天下後世愛才之心不可不抒妬才之流不可不斥友朋之義未至往往而絶也其他生平相與立朝梗槩見於文集行實不能盡述且亭詩數巻余已託友人刻之浙中嗚呼猶龍其果死耶其竟不死耶
  祭沈曙白翰林文
  嗚呼曙白天既豐於其徳胡為阨之以期厭人世之紛濁乗鸞鶴而逶迤甫邀榮於一第収視聼而長辭方曙白之弱冠馳聲也誠書淫而傳癖每倦吻以唔咿脩摩天之徤翮襲瓊佩之陸離葉篇什於風雅卑綺麗而上之柰何公車屢躓泣玉埋奇馳驅燕趙之野遨遊齊魯之陲託臯禽於阿下棲鷦鷯之一枝及其奮幟詞苑振藻清時天子聞之動色宰輔見而解頤行且竪補天浴日之烈光琰琬而勒鼎彛何昊天之不弔溘一逝而莫追自古聖賢不能免隨大化以推移惟隂陽之為害誰其回過隙之炎曦無松喬之大藥赴幽㝠而起涼颸嗟妻子之暌隔顧琴書以含悲恨鬼伯之催促咸齎咨而涕洟羌友朋之篤摯信魂爽其能知嗚呼哀哉尚饗
  祭素洲年伯梁都諌文
  恆山崱屴滹水汪洋鍾靈非偶奕世蕃昌大父鳴泉權衡神廟鎮麓嚴君金吾焜燿嗚呼年伯髫齡頴發八斗軼羣玉光劒氣不沒埃氛積厚而流煥乎有倬雲漢天章精實鴻邈攻苦下幃戰勝故肥蜚鳴應運辛酉翬飛宗匠儒林登壇先覺力障狂瀾獨行趠趠學詩學禮奕奕八龍禁林發藻昆季聫蹤庭訓義方福澤未艾推以仁民徳澤孔霈
  皇清開創詔勅是營中書日近天㫖拜賡望重謇諤特簡卓操陟位梧垣引君當道奉差履畆咨諏嘵嘵周詳委曲滿漢均調玉鑒氷壺南宮分試網無遺珠力黜謬陂我交雙璧中秘承乏嗣遷給諌維公是法己丑丁艱瞻哀岵屺伯也慰之慇懃無已違公一歳日月幾何彼蒼不弔忽而沈疴遺容在臆遺札在牘語不可聞書寧忍讀嗚呼哀哉公神赫赫公視茫茫乗彼白雲游於帝鄉死生旦暮幽明何隔不腆之奠蕙蒸蘭藉尚饗
  誥贈大學士拙菴公墓碑文
  公諱柏祥字元昌號拙菴一號媿燕侍御贈大學士乾仲公之長子也乾仲公沒諸弟尚幼公時年僅二十餘撫教之俾皆成立訓諸子嚴而有法天性孝友大節磊落於書無所不讀少而有志當世欲大有所建立左滄胥先生奇其才選貢第四名入成均值明季天下多故考授縣令隠居弗仕著書自娛所著有樸園文集詩集讀史綮言昭明李杜四家詩選杜陵詩話魏氏家乗栢鄉縣志四書目錄等書葢才品卓犖岸然自命以經世宰物任重致逺而風度所被足為矩則識尤洞照月旦衡量無不符契逺近慕而嚮之有似乎漢之郭林宗宋之陳同父賫志而沒未竟其施海內賢者莫不惜之公生於明萬厯癸巳年五月十六日戌時卒於大清順治己丑九月二十一日未時享年五十有七元配張氏明邑人兵部職方司郎中因建言贈太僕寺少卿恆華張公之孫女武進士官至驃騎將軍喻雅張公之長女髙邑吏部尚書夢白趙忠毅公之外孫也寛和慈惠事公姑至孝相夫子勤儉經營克殖家業通書識禮夙興夜寐撫教子女有敬姜孟母之風待庶子如已出一生布素不尚華侈體恤僕婢人人為之盡其心力淑徳閫儀逺邇矜式咸以為宜傳入列女焉生於明萬厯乙未年四月二十九日夘時卒於大清順治己丑二月十九日未時享年五十有五
  皇清順治戊子以子裔介封吏科右給事中再封光祿大夫太子太保都察院左都御史加一級又以子裔魯封奉政大夫江南淮安府同知再封階中大夫縂理直省山東等處都轉鹽運使司兼理鹽法道運使加一級又以子裔介封光祿大夫太子太保內秘書院大學士母初封孺人再封夫人又封宜人封恭人封淑人累封至一品夫人長子裔魯官至山東鹽法道鹽運使次子裔介官至光祿大夫太子太傅保和殿大學士兼禮部尚書加一級三子裔訥官桃源縣知縣四子裔慤順治丁酉科舉人考中知縣五子裔侗四品官監生長孫勩康熙己酉科舉人考中知縣次朂壬子年拔貢生次勰壬子科舉人次勷一品官廕生次男府學廩生次嘉孚縣庠生次勄官監生次勉次劻次勱次勍次勤次荔曽孫庠生世履等幼者名不盡載其行實之詳別具墓誌本傳中順治七年四月二十六日𦵏於祖塋之次先是已竪封給諌碑而介既為大學士封三代乃更立豐碑以樹墓前時康熙十二年歳在癸丑暮春之十五日也
  耿孝亷側室趙節婦碑文
  孺人趙節婦者耿介峯先生之側室也先生諱復昭號介峯居城北之三里橋東中萬厯戊子科鄉試二十三名元配楊孺人卒無子遺女七人娶趙為側室冀生男以續書香也不意公車之役欝欝不得志歸僅及里而沒臨終謂趙氏曰我苦志讀書幸叨鄉薦作孝亷十七年為文每見稱於海內名家長者是可以售而不獲售命也今困於疾是必死我死則爾其改適焉勿悞爾芳年矣趙氏泫然而泣曰幸得託身君子雖弗遂白首之盟然寧敢移所天以為泉下羞夫子其待我於他日也介峯先生頷之而目暝是時趙氏始為節婦葢年甫十九雲止生一女在襁褓中紅顔弱息㷀㷀靡倚嗚呼哀矣節婦則毀容易服長齋奉佛足不窺門紡績之聲每至午夜乳哺提擕女以成立每言及介峯先生當日事涕泗霑臆葢數十年如一日也明末戊寅辛巳歳大饑人相食而栢邑尤為兵衝家計凋零薪㸑不給節婦以女紅自課備極瘁勩往來姻戚家言笑不苟代視子女推濕就乾撫摩調理不啻已出而其律身端嚴始終不惰是以人皆愛而敬之守節六十八年歳當大清庚戌秋七月年八十七歳無疾而卒余友髙邑李伯清其外孫也為狀以示余曰此丈夫之所難者而孺人為之古賢女之所難者而今人為之先生其表而出之以風示巾幗余在長安時即聞節婦之守如是既歎慕其賢及歸里每過圯橋顧瞻道左睠言閫徳望廬而式焉又烏可以不文遜謝而使懿行不見於後世也乎乃為文記其事而銘之嗚呼余文雖媿於黃絹幼婦之辭而節婦行潔志芳皭然泥而不滓者也後之觀者將與李太白漂陽貞女米元章髙郵露筋之貞珉比類而並觀之乎銘曰維竹與栢雪幹霜柯維金與石厯久不磨子孝臣忠砥柱江河婦志克恊彤管宜歌栢舟自矢誓死靡他黃鵠比賦泣泗滂沱茹蘗逾甲皎日煙蘿允續列女琬琰光多雲掩衡門碑永槐波















  兼濟堂文集巻十三
<集部,別集類,清代,兼濟堂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兼濟堂文集巻十四
  大學士魏裔介撰
  
  黃帝論
  伏羲神農去洪荒未逺其風樸畧至黃帝則已文明蓋天道變於上人事變於下聖人因而通之非有所強而為之也窮而不變則不能通不通則不能久豈能宜民而合天聖人之神而化之聖人之神道設敎也其時神農之後徳衰諸侯互相侵伐軒轅修徳治兵擒蚩尤於涿鹿諸侯咸推軒轅為天子是亦征誅之漸矣然風氣日開嗜慾漸侈強凌弱大併小勢所必至其勢不得不至於用兵非聖人之得已也觀外史所記舉六相立史官制文字制陣法作器用作貨幣製作大備而制厯以斗柄建寅春正月為歲首制律以黃鐘宮聲為十二律之本育蠶治絲以供衣服而民無皴瘃畫野分州創立井田而俗尚親睦此屈軼生於庭鳳凰巢於閣麒麟遊於囿夫子稱其垂衣裳而天下治誠見自開闢之後至此風氣大變帝能順天道以化民與伏羲神農同其功也既曰垂衣裳而天下治乃史謂其遷徙無常以師兵為營衛恐亦後世好言兵者附㑹之説而或者謂黃帝問道於空同之山以求長生之術又曰黃帝採首山之銅鑄鼎鼎成騎龍上天羣臣後宮從者七十餘人又如隂符載天發殺機地發殺機人發殺機天有五賊見之者昌及古詩日中必熭操刀必割等語皆附託於黃帝然而夫子未嘗言之夫莊子所載廣成子言至道之精窈窈㝠㝠至道之極昏昏黙黙無勞汝形無搖汝精乃可長生可以養一身而不可以養天下聖人不為也隂謀詭計暗蓄殺機知道者所戒而況於聖人乎善乎司馬遷之言曰學者多言五帝尚矣然尚書獨載堯以來而百家言黃帝其文不雅馴薦紳先生難言之百家之言襍而難信若遷者亦可謂卓然有見矣余固因聖人繫易之辭而備述之辨其偽以戒天下後世勿惑於方士之説入於隂刻之計妄引古之聖帝而遺之以不純不美之疵也
  堯論
  説者謂堯讓天下於許由許由不受恥之逃隠及夏之時有卞隨務光者太史公曰余登箕山其上蓋有許由塜雲孔子序列仁聖賢人如吳太伯伯夷之論詳矣余以所聞由光義至髙其文辭不少概見何哉觀司馬遷之言疑之也夫堯咨問若時登庸之人放齊首言𦙍子啓明蓋亦自古以天下傳子之故事非盡諛也堯以至公至明深知其子嚚訟不以一人病天下然後咨於四岳師鍚有鰥歴試諸艱受終文祖二十八載乃受謳歌訟獄之歸其禪授天下若此之不易也許由何人而遽讓以天下讓天下何事而許由恥之逃隱皇甫謐髙士傳雲堯之師曰許由許由之師曰齧缺齧缺之師曰王倪王倪之師曰披衣此四人者古不知其曾有與否耶即如所云不過形如槁骸心若死灰巢鷦鷯之一枝飲偃䑕之滿腹以天下為糠粃髙岸深谷不求名譽者耳其道偏僻如春秋長沮桀溺之流世固不乏而豈足以為堯之師哉又曰堯以天下讓許由許由不受又讓於子州支父夫聖人以天為師奉若天命不利天下而為之亦豈敢委託尋常視天下若此之易也蓋皆老莊之徒希心㝠漠遺棄世務矯飾偽託之説何足信哉何足信哉李太白恢譎之士不諳於典至若堯幽囚舜野死欲開天下後世疑誣之端可謂無知而謬妄者已
  太公論
  自古帝王之興必有佐命之臣為之定其謀猷立其規模而後從事是以禹征三苗尹伐有夏漢有三傑唐用房杜李靖等雖王霸不同其勲伐一也觀史記所載則伐紂之事太公之謀為多而泰誓牧誓總衆庶與舟楫嚴歩伐止齊之法率虎貔熊羆之士太公之於行軍戰陣固仁義而兼紀律者也其為周室元功顧不偉哉然以文王之聖即奉尚父為師而武王從之受丹書之道敬勝義勝直接危微之傳此其於先王之道講求之必非一日也乃世因太公之知兵一切隂謀詭計皆附㑹於太公又謂太公為朝歌之逐夫譙周曰呂望常屠牛於朝歌賣飯於孟津夫太公歸周未幾而以女邑姜妻武王生成王誦則其室家素著刑於之化可知而豈有惡妻逐夫之事哉六韜所載多戰國權詐之言非盡太公本指也孟子曰太公避紂居東海之濵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西伯以養老致太公太公以大老歸西伯文王之服事殷武王之伐紂太公皆左右其間蓋識時順命之聖人也而豈隂謀詭計一切功利之徒所可及哉是不可以不辨
  周公論
  自古帝王經國致治之法至成周而大備然武王末受命未及有所布置制禮作樂大率皆周公之為也觀多士多方無逸周官立政諸誥惻怛深厚規模𢎞逺而䲭鴞東山大雅文王𤓰瓞生民諸什比物連類曲體人情闡明至徳千載而下令人讀之者猶感動興起不能己巳而況親炙之者與周禮一書劉歆末年知周公致太平之跡具在斯紫陽謂其廣大精宻不可謂無與於心性若乃六十四卦之大象三百八十四爻之繫辭擬形容而象物宜觀㑹通而行典禮得羲文洗心退藏之傳此孔子所以嘆其為才之美而一生汲汲皇皇欲行其道遵其禮見於夢寐不忘也攝政之事世儒或疑之謂周公位冢宰之位而已非如荀卿所謂攝天子位之事也然禮有踐阼之文則負扆而朝自是循諒闇聽於冢宰之禮而三叔遂借之以為口實公孫碩膚破斧缺斨亦何損於聖人之徳哉司馬遷解我之弗辟及居東先後與尚書諸儒所註微有不同要之鄭康成之説折衷為得其中也康成曰成王得金縢之書親迎周公周公歸攝政三監及淮徐叛周公乃東伐之餘反覆詳考知易書禮詩周公之作為多其學一文王法天之學而仁智忠敬誠篤臣道於此而極治法心學亦於此而極孟子曰悅周公仲尼之道周公仲尼一道也知言哉
  孟子論
  吾讀孟子之書而知千聖相傳之學至是而有所㑹萃焉蓋循蜚禪通以前固不可得而考已自伏羲以開天之聖仰觀俯察逺取近取直剖混沌之秘而性學已露其端矣然而不言者易所謂黙而成之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也逮伊耆氏為君初不知其何所師授而以允執厥中一語傳之於舜舜復以十六字傳之於禹則心之精妙著矣而性之一字猶未顯也至湯而大闡厥宗乃明告於天下曰惟皇降衷下民厥有恆性性之説昭然著矣然湯文闡之而不足桀紂亂之而有餘伊尹作伊訓箕子衍九疇呂望奉丹書周公作大誥諸聖人竭其心思不憚文辭之紛紛者無非為此天命秉彛之理也春秋之時王跡既湮道徳壞裂天乃誕生素王為萬古照長夜以大學傳曾子孟軻氏獨得其傳所傳者何天命之謂性也不明乎善不誠乎身也是以一生言性善言仁義言人皆可以為堯舜惓惓行道無一息不在民生雖以齊梁庸主依戀之不忍遽捨而知言養氣發前聖之所未發割烹自鬻之章雪古人不白之誣於千載之上彼楊墨之凶徳告子之執抝淳于髠公都子萬章諸人之反覆誥難歴歴辨晰若鴻鐘之在懸大扣之則大應小扣之則小應如明鏡之在握媸對之而見媸妍對之而見妍初不費思索不事考証披卻導窽扼亢擣虛投之所向無不如意自非天理精純之極何以有此雄辨快論哉或問於程子曰孟子還可謂聖人程子曰未敢便道他是聖人然學已到至處我則曰孟子聖人也昔人謂孟子若遇莊子二人辨未知孰勝愚謂莊子幸而不遇孟子耳彼雖剽剝儒墨汪洋自恣然以孟子堂堂之陣正正之旗固非詭遇之師所能與之角勝也自孟子之沒知孟子者莫若韓子謂求觀聖人之道必自孟子始又謂孟子之功不在禹下豈不信哉其自序去聖未逺居聖最近蓋將自負於顔曾思見知之列而以聞而知之望天下後世之人衍仁義之緒於無窮而後世之學者猶曰聖人未嘗有一法與人亦無有一法受於人前無轍跡可循後無典要可據見無所見聞無所聞故曰無有乎爾舉聖賢傳心要典入於異教而不自知也哀哉奈何不反而求其放心也
  留侯論
  漢留侯張子房義士也亦仁人也世皆以為子房始終為韓似矣夫東見滄海君得力士擊秦皇於博浪沙中此為韓也説項羽立韓成為韓後此為韓也項王殺韓王成良復歸漢以圖羽此為韓也若燒絶棧道朱子以為其意自在韓而不在漢則已未必然蓋漢王之王蜀即有欲攻羽之心特以勢力不敵乃聽蕭何之言養民致賢收用巴蜀還定三秦張良自無不與其謀者燒絶棧道愚楚也豈絶漢哉若燒絶而不可復出漢王雖愚必不聽其計矣況良之歸韓亦漢王遣之蓋欲待還定三秦之日為漢羽翼耳良欲輔成以助漢則有之謂成之僝弱遂足以定大計而王天下良不若是之昧也項王殺韓成如几上肉彼無智以自全其不足與有為可知矣良始為韓擊秦及立成而羽殺之則擊秦者不得不移而擊楚故黥布彭越之可使韓信之可屬大事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而項王已在良掌握中矣滅項王則良報韓之志已畢而輔漢之志方急故足可躡也盟可背也楚梁之地可捐也闗中可都也凡以為漢王久安長治計耳及其功成身退託於神仙此明哲保身之智乃楊龜山以為漢事得成吾責已塞然後自託於神仙以遂其不欲事漢之心此殆不足以知子房蓋為韓報讐者義也佐漢定天下者仁也三代而後若子房者其才智淵涵如神龍變化不可測識誠伊尹太公之流而豈僅進退從容而已哉若曰止於為韓而已則當酈食其請立六國後之時漢王已稱善刻印韓亦在復立之列良何以借前箸而止其謀哉良之不復立六國後蓋以已心已盡大義已明天下蒼生久困不可以一國一已之私而有拂於天道人事自然之勢也豈非仁義兼盡者哉若區區復讐不以康濟為懷則豪俠之舉而已何足以為子房
  平原君論
  戰國四公子信陵君固為第一其次則莫若平原君蓋其知人之明雖不及信陵而虛懷下士有足多者如識毛遂於自薦而説楚以合從斬笑躄者之美人而輕色以重士其識趣固已不羣矣至於邯鄲被圍辛垣衍説趙以帝秦圍城危急鮮不悚怵易慮而平原猶豫未之肯從雖魯仲連之説辭慷慨乎然非平原君有見於大義魯仲連之説亦未必行也由是觀之可不謂賢乎太史公曰平原君翩翩濁世之佳公子也然未睹大體鄙語曰利令智昏平原君貪馮亭邪説使趙䧟長平兵四十餘萬衆邯鄲幾亡余獨以為不然上黨之於邯鄲僅隔一山建瓴之勢也秦得上黨視邯鄲囊中物耳其民既不樂屬秦而樂屬趙馮亭因民之欲而請之未為邪説假令將亷頗詘趙括深溝髙壘與白起相拒而出奇兵絶秦之餉道白起救死不暇烏能坑趙卒四十萬哉夫國之安危繫乎將將之決勝在乎謀趙之失計在以趙括易亷頗不在受上黨也太史公利令智昏之説豈足為確論哉故吾尚論平原君以為後信陵而先孟嘗春申也
  漢趙苞論癸丑年春月作
  東漢趙苞之事世未有定論也程子曰以君城降賊而求生其母固不可矣然亦當求所以生母之方奈何不顧而遽戰乎必不得已身往降之可也徐庶於此蓋得之矣方正學則謂苞善守官矣然而未知義也鮮卑衆多而可以計取性貪而可以利誘不此之圖而使母死於寇雖可以存天下君子猶不忍也況一城乎義者合乎道而宜乎人心之謂也不可以固而不知變也上不失親次不失職惟達於義者能之乃李卓吾藏書則又置趙苞於殺母逆賊之列是三説者將何從焉魏子曰徐庶之事與苞不同徐庶當曹劉分爭之際君臣之分未定而曹刼質庶母故庶不得不去且與昭烈有知心之雅其去也昭烈蓋許之矣今苞乃守土之官義當與城存亡若降賊則已為不忠之臣矣不忠之臣即不孝之子辱其家聲有忝祖父況漢法至嚴苞之宗族豈無伯叔兄弟連坐受累雖母子俱存何益且其母賢母也遙謂苞曰人各有命何得相顧以虧忠義爾其勉之見理亦甚分明豈肯苟生哉由是言之苞以身降忠孝俱虧斷斷不可程子之論非也卓吾以苞為殺母之賊則又太過苞於鋒刅交接之時倉卒無計葬母之後嘔血而死情甚可憐豈可以殺母律之哉惟方正學之論頗為合宜但當日苞曾否以賂求鮮卑或鮮卑必欲得城不但欲得賂史臣皆未詳載而以義權之則正學之説為不悖於理而可行也綱目書鮮卑寇遼西太守趙苞破之發明曰趙苞急於王事遂至不能全其母故雖嘔血而死綱目亦畧而不書所以權輕重而示訓也嗚呼微矣觀紫陽之書法則於趙苞之事非深許之而亦未嘗深罪之後世尚論者當憐苞所遇之窮而其心則無他庶乎其為定論余恐守土者降人而罹於重法有虧忠孝趙苞以義士而䝉惡聲也故不可以不辯
  田子春論
  韓昌黎祭田橫雲事有曠百世而相感者余不自知其何心非今世之所稀孰為使余歔欷而不可禁夫田橫齊之壯士耳義不臣於漢髙其客五百人皆死於海島慷慨同心固世之所稀有宜昌黎灑泣墓下也若漢末之田疇者余讀其傳掩巻太息徘徊不能去竊以為世之所稀殆有過於田橫者矣原其奉命長安間闗出塞得報馳還虞已被害謁墓哭泣陳發表章逃遁窮山逺邇嚮附與其宗族掃地而盟曰君仇不報吾不可以立於世復怨雪恥之志昭若日星矣其後曹操北征烏桓用疇之䇿越白檀之險出空虛之地遂登白狼破蹋頓操欲加以封爵疇義不肯受復令夏侯惇就宿寓意答曰疇負義逃竄之人耳䝉恩全活為幸多矣豈可賣盧龍之塞以易賞録哉千載而下蓋鮮有知其心者余讀陶淵明詩云辭家夙嚴駕當往至無終問君今何行非商亦非戎聞有田子春節義為士雄斯人乆已死鄉里習其風生有髙世名既沒傳無窮不學狂馳子直在百年中淵明之悅慕於疇如此亦必有其故矣世或以為疇不受侯封為狷介小節余則謂操之所為疇必有所大不足於中者故欲刎剄自明以遂已志假令操破烏桓而表劉虞之忠節以正公孫瓉之罪則知已之感豈不重於侯封乎嗚呼此則余之歔欷灑泣不禁百世而相感者也
  趙子龍論
  論曰昭烈崛起涿鹿提一旅之師崎嶇於曹孟徳袁本初劉景升呂奉先之間卒能三分鼎足剏業西南文武佐命自以諸葛闗張為先然吾觀趙順平大節磊磊非特名將誠可謂古之大臣也當陽長阪之役非順平則阿斗母子不免於厄北山之戰非順平則不能有漢中故昭烈稱之曰子龍一身都是膽也余謂膽者忠義之聚也非忠義發於性生烏有如是之膽哉而其不欲居成都田宅引霍去病之言曰匈奴未滅何以家為今國賊非但匈奴未可求安湏天下都定各反桑梓歸耕故土乃其宜耳又其諌先主東伐曰國賊是曹操非孫權也謂宜早圖闗中因河渭上流以討兇逆其識尤偉惜先主違諌自用以致敗衂王業中頽良可嘆也倘用順平之言舍孫權而取闗中秦隴響應漢室可興矣蓋先主生平頗有知人之明而用兵之識暗於時勢權謀故其自將也往往致敗而順平之將畧亦未竟其所長然先主能知順平於微賤以是終身感契得自奮發史冊功績焜燿古今陳夀以為灌滕之徒果其儔乎
  王導謝安論
  晉之南遷論賢相者必曰王謝吾則以為王導之不及謝安甚明蓋不特功業不及而其心術亦大相懸絶也昔者元帝渡江庶事草創人心未輯王氏以中朝舊族人望所屬且兵權在握勢據上流於是以王敦為大將軍王導為揚州刺史録尚書事是則晉之將相導兄弟二人為之權重極矣時人所以有王與馬共天下之謡也及敦之反叛乃因元帝引用刁劉非有他故伯仁之死假手於賊雖良心所發涕泗交流然行胷臆而報恩怨所誤者國事非但負良友於幽㝠也幸敦死得成其功假若王敦簒晉焉知導不受封南面而王乎蘇峻之變束手無䇿登床衛帝亦差強人意耳石頭取節見笑於陶侃導亦顔之厚矣史謂其簡素寡慾善因事就功而其滅敦之功不足掩其阿敦之罪也若謝安蒼生雅望乆著東山桓溫不臣談笑而道遂寢移阼之謀違衆舉親竟成淝水之績使非安也則投鞭斷流麋鹿遊於昭陽之殿矣豈復有江左風流六代繁華哉由是觀之文靖之功固十倍於文獻而心術光明磊落沖虛淡泊更無一毫渣滓之未化王導之不及甚逺非可以伯仲而論也
  王通論
  仲尼沒而微言絶七十子喪而大義乖孟子以仁義持世闢楊墨息異端嗣後董仲舒以儒術答䇿斥百家尊孔氏兩漢四百餘年國不異教家不殊俗庶幾乎三代之世也自曹孟德以奸雄之姿懷攘竊之謀矜其才智抒為文藻子桓陳思皆稍有情致於是飛蓋西園馳聲鄴下芙蓉池上之篇美人白馬之什莫不麗句泉湧彩辭玉屑然皆華而不實雕而不樸流於哀怨習為綺靡崇尚老莊馴致南渡清談滿座揮麈接席其所謂文者競一韻之竒爭一字之巧不過風雲月露之形如李諤上隋祖之書見其槩矣即求一近道之言不可得而況於知道之人哉文中子生於隋季講學河汾之上一時魁碩之士如薛收董常房元齡杜如晦李靖魏徴溫彥博杜淹之流莫不執經問業成就其材以佐有唐之治此豈可強為引重而盡無其實者哉至於元經續詩續書蓋亦其祖父皇極讜義時變論大政論之屬因而命其門人成之是以未合於仲尼刪述之大經大法而考亭有吳楚僣王之論也然其人之風致既髙而議論多有可採溫公傳中所載不必論矣如所謂言政而不及化是天下無禮也言聲而不及雅是天下無樂也言文而不及理是天下無文也如所謂為人子者以其父之心為心為人弟者以其兄之心為心推而逹之於天下斯可矣如所謂吏而登仕勞而進官非古也古者士登乎仕吏執乎役祿以報勞官以授徳靜以思道一以貫之嘉言固不勝數然其間駁襍之語亦不可勝數如謂陳思王達理以天下讓謂漢文帝廢肉刑害於義而其尤不可解者以釋迦為聖人不能不起後世之疑然以文中子好學深思其擬託六經固不能無過亦何至假借齒頰寛假老釋顯然謂晉梁之亂非其罪者哉意必其子福郊福畤之徒惑於異端借大儒之書為之寛其途轍耶此考亭所以深惜之而余亦重有意乎其人論列而並著之瑕瑜各不相掩庶乎後之君子志學適道者斷不可參以二三之見襍以私慾之萌以自流於僣偽虛浮而天下後世未嘗無知言之君子其耳目何可盡掩也
  唐太宗論癸丑年春月作
  天下之綱常何在乎曰君臣也父子也兄弟也若唐太宗六月四日之事君臣父子兄弟之義尚可問乎後世徒以太宗為君貞觀之政尚有可述而欲寛之雖然亦烏得而寛之也或曰建成與秦王在髙祖當日處之甚難欲奪嫡則建成長子也欲傳位建成則秦王之功甚大建成與秦王又無太伯子臧之節其勢必至於相讐相爭而後已為髙祖者將奈何余以為立建成而封秦王於外此正義也雖然封秦王於闗東建成即位秦王能為之下乎如是而國之亂在後日但君臣之分一定秦王何能為今既不出秦王於外兄弟並在禁衛是以有六月四日之事殺兄之後幾有弒父之萌乃臣子大惡天下大變也尚何國家之為哉故為髙祖者立建成為太子即應封秦王元吉於吳楚之間即位之後必不敢萌窺伺之志可以保全其王位而福䕃及於後裔即使為漢吳楚之事若有周亞夫其人者可以坐而定之不知出此使秦王手刅同氣為萬世指摘雖尊為天子富有四海清夜以思其何以自安也秦王既殺建成元吉而又戮其子其可謂忍心害理而大不仁者矣或曰秦王之功既大而建成元吉必不相容故秦王不得不出於此余曰天下事斷之以義不當論功凡功蓋天地皆臣子職分之所當為昔者周公有大勲勞於王室未聞有覬覦為王之心而凡為周公之偏裨卒伍者亦未有如尉遲房杜之謀也秦王功雖大不當立建成雖才具庸常太子之分已定君父之命已成焉有不稟命而殺太子殺其胞兄者哉考之通鑑元吉勸建成即殺秦王而建成不從是建成猶知有父未忍殺秦王也秦王獨何心哉故為秦王者寜作咸陽一布衣而兄必不可殺父必不可廹脅而禪此天理人情之至天下萬世不易之公論也厥後武氏之簒殺唐子孫殆盡而太宗之子孫為帝者多不克令終則六月四日之事之報也為天下者於君臣父子兄弟之際其勿輕生不仁之心哉
  唐初諸大臣論
  嗚呼人臣委身事主雖曰建功立業然苟非以徳為本即彪炳一時未有能久食其報者也昔者五羖大夫相秦勞不坐乗暑不張蓋仁徳廣被及其歿也童子不歌謡舂者不相杵商君天資刻薄臨渭論囚渭水盡赤卒以車裂由是觀之人君仁暴闗其國之興廢大臣仁暴闗其家之盛衰也豈不信哉唐初知名之臣不可勝數然言賢相則必曰房杜言將畧則必曰英衛言犯顔敢諌則必曰王魏余獨怪房杜子孫後皆蕩廢而世勣之孫敬業雖以義兵為名竟俱誅死獨鄭公子孫多有賢者至其五世孫謩復相宣宗衛公之後亦尚有人未嘗不詫其慶殃之不同也及細觀唐書乃知六月四日之事房杜之謀為多既殺建成元吉乃並誅其數子爾時房杜不盡忠言以止之厥罪何辭哉李世勣將畧雖優武氏之立一言䘮邦初不過從保全身家起見而其孫敬業反以此夷滅天道好還良不誣也衛公不預𤣥武門之事其識最髙鄭公勸太宗以仁義安天下宜其福澤綿逺也房杜相業雖賢以人品心術較之難與鄭衛二公同日而論矣然後知人臣當國家艱難之時必以徳佐主乃為長乆之計若取快抒憤於一時其出爾反爾斷斷乎其不爽也存心設慮蓋可忽乎哉
  王珪魏徴論癸丑年夏月作
  王珪魏徴之事世多議之而程正叔之論尤嚴正叔語司馬君實曰魏徴事皇太子太子死遂忘戴天之讐而反事之此王法所當誅後世特以其立朝風節而掩其罪有善有惡安得相掩君實曰管仲不死子紏之難而事桓公孔子稱其能不死與徴何異正叔曰管仲之事與徴異齊侯死公子皆出小白長而當立子紏少亦欲立管仲奉子紏奔魯小白入齊既立仲納子紏以抗小白以少犯長又所不當立義已不順既而小白殺子紏管仲以所事言之則可死以義言之則未可死故春秋書齊小白入於齊以國繫齊明當立也又書公伐齊納紏去子明不當立也至齊人取子紏殺之此復繫子者罪齊大夫既盟而殺之也與徴之事全異蓋程子之言如此余嘗詳考子紏之事論語子路子貢皆言公子紏非但稱紏也再考司馬遷史記則曰襄公醉殺魯桓公數欺大臣羣弟恐禍及故次弟紏奔魯其母魯女也次弟小白奔莒小白母衛女也及戰於乾時魯兵敗走齊遺魯書曰子紏兄弟弗忍誅詳史記之文則子紏乃桓公之兄矣再查左傳杜預註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紏來奔亦曰子紏小白庶兄蓋預本司馬遷史記而註之也程子乃謂小白長而子紏少豈未考史記與杜預之註耶至胡傳所註大畧本之程子曰左氏書子紏二傳曰伐齊納紏君子以公榖為正一子字固不必深辯至引史稱周公誅管蔡以安周齊桓殺其弟以反國此殊不足為據漢晉去春秋未逺其考証必詳豈有舍司馬遷杜預而反以泛引之文為據耶余謂王珪魏徴之事與管仲召忽正同管仲之不死未必是夫子苐以其功而大之其曰匹夫匹婦之諒非指召忽也建成為兄為太子見殺於弟王珪魏徴從而事之於義安在以此責之自當有愧於心但紫陽綱目書法亦不深責之者正以徴之功徳可比管仲紏未正其為世子建成雖為太子上有唐髙祖則亦未正乎其為君也此與反面事讐者微有不同故應在末減之列耳功過既不相掩而功又大於過此春秋善善長而惡惡短之意也善乎尹起莘之言曰臣之事君固當終始一致若君臣之分未定遽欲死於其難則亦君子之所不予又曰東宮官屬與諸王官屬與人臣事君不同故夫太子臣子也藩王亦臣子也其僚屬亦臣子也任是職者當以一人為主不得以所事為主此豈私於珪徴之言哉蓋其晰義至精為天下後世慮深逺耳故管仲之事桓公魏徴之事唐宗皆未合乎義也然責以必死如君臣之分則其理固有不同者矣余故曰王珪魏徴之事與管仲召忽正同而不在子紏小白兄弟之稱也假令仲無匡合之功徴無仁義之效謂二子品在召忽之上其誰信之若子紏建成既已為君而管仲魏徴背之雖有匡合之功仁義之效則馮道範質之流當為君子之所羞稱也余故詳辨之以俟有道者論定焉
  五代史剏業諸君論
  五代剏始之君曰朱溫曰李存朂曰石敬塘曰劉智逺曰郭威此所謂梁唐晉漢周也五代史資治通鑑及朱子綱目所載是非已大較矣余謂此數人者皆不足以為君而有簒逆僣竊之罪者也朱溫從黃巢為賊事窮歸順託崔𦙍為腹心弄張濬於股掌兵圍鳳翔刼遷天子假手氏叔琮朱有貞以成弒君之禍天地所不容神人所共憤彼清流白馬殺戮士夫之惡又其餘矣李存朂雖非唐室之純臣然以復讐討賊為名請矢王廟負以前驅自鄆入汴剪滅偽梁以雪有唐三百年亡國之恨不負三垂崗竒兒之稱惜其驕溢自矜不立唐後信用伶人中宦殘害忠臣大將魏州之變趙在禮亂兵喧豗反戈相向登道旁冡置酒相顧泣下死於郭友謙之亂葬以樂器所謂取天下於十指者竟安在也李嗣源負心背義公然反叛無足論矣石敬塘踵之遂召契丹賂以山後十六州乃以兒皇帝自居身死未幾景延廣橫挑釁隙杜重威以十萬之衆捲甲投降張彥澤先入汴州而出帝遂遷黃沙白草得一噉飯地竟何益乎劉智逺才識愈覺庸下擁兵不動甘受木柺伺隙乗便掩有洛汴所任用者如史𢎞肇楊邠王章皆牧竪小人父子踐阼四年而亡自古未有失國如斯之速者也此與天之厯數何渉哉郭威以堯山老革遂作花項天子與李嗣源石敬塘同一罪人而付託世宗可謂賢嗣顯徳之政幾致一統則亦天之不忍忘情斯民而非威積功累仁有以致之吾故曰此數人者皆不足以為君而有簒逆僣竊之罪者也雖然彼既已居大寳受萬國之玊帛矣豈可謂之非君乎余曰稱之為君者以其有為之之名也不予其為君者以其無為之之實也若但以強弱大小而論則西南諸國蓋亦嘗稱帝矣即可謂真天子乎彼劉漢之僻居閩粵猶以中原為洛州刺史安在其為天子耶五代之間置君如奕碁其委贄而為臣者如萍梗而九州四海之民視其君如旅客之於傳舍而無所繫屬也然則朱溫五七人其與李茂貞王建楊行宻錢鏐之徒又何以異嗚呼天降下民作之君斯君也天既不作之君矣自作之君天不予之史臣安得而與之
  治道論
  衣食者生民之要務禮樂者維世之大防古之帝王所以治天下者不過此二端所謂富而敎之也至於刑罰廼不得已而用之耳然裕民之衣食要在易其田疇薄其稅歛孟子二語盡之矣至於禮樂人皆不知其本往往求之於登降周旋音節聲容之際何其謬也不知倫常之外別無禮樂但使五倫各得其敘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截然有分以相接肫然有情以相通此所謂禮也由是祀郊廟和神人祭先師飲酒禮重婚娶別祭葬禁娼優之淫哇絶浮屠之荒謬民各甘其食安其居上下貴賤各有品則親戚朋友互相往來風俗淳厚寇盜不作則王道之大端已傋於此矣雖唐虞之世百姓恊和時雍風動可漸致之如謂舍此而別有治世之道或尚刑名或崇異端或好土木或興邉功或嬖女色或事遊獵有一於此未有不亡豈但無益於治也嗚呼治道之要具於尚書以心法出為治法而通鑑綱目善惡具載人君欲治天下國家者在知人安民以一敬為萬事之根本而已矣
  舉業論
  舉業者朝廷取士之法也有四書藝有經藝有論表判䇿理義何一不備其中世務何一不備其中若四書經藝通於聖賢之理義論表判䇿中於世務之規䋲豈得不謂之佳士可以臨民可以事上可以為臺諫可以侍講讀即公卿宰輔由此其基之矣故自有科目以來得人之盛未易更僕數在父師宜有義方之訓養之於蒙窮理致知博通今古而儲之為有用之材在子弟宜有潛心之功修之於闇專心致志研究經史而發之無不足之慮如是而應有司之弓旌斐然成章自然薦拔入格曰孝亷曰進士皆古所謂至美之名而今人所禱祀而求也既已得志為忠為孝為亷為節仰事父母俯育妻子加惠三黨施恩閭里何為而不可今之髙才者往往忽視舉業比之敲門瓦厭為兎園冊而不肯精細用力但泛濫求之詩文不知舉業之道細詩文之學粗以作舉業之心學詩文未有不工者若但留意於詩文而不用力於舉業則粗疎支離雖勉強終塲而不能入彀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及其老而悔之已無及矣或不得已而作卑官作幕客舉少年骯髒奔放豪上奇瑰之氣銷磨殆盡雖以杜子美之賢而悲辛於殘杯冷炙之間富兒肥馬之後良可嘆也丈夫出世父母妻子倚賴匪輕奈何不能出人一頭地而藜藿其食鶉結其衣乃致怨於室人之交謫哉孟子曰故術不可不慎也吾故婆心言之灑涕書之以告天下之才士志士勿甘心驕語於一時而自誤其終身焉耳
  嚴子陵論
  箕山頴水世傳其節而不見於孔子之論述若史傳所載嚴子陵以光武故人被召不屈卒釣嚴灘名髙千古其曠代之眞隱避世之奇士乎余曰否否子陵用世之士非避世之士也於何知之於其答侯覇之言知之覇使西曹屬侯子道奉書於光光口授曰君房足下位至鼎足甚善懷仁輔義天下悅阿諛順旨要領絶是子陵欲以仁義濟世已微露其端矣覇得書奏之帝帝不深維其旨以為狂奴故態雖車駕幸舘撫腹談笑升輿嘆息相對累日於以論述故舊則可耳非子陵受聘之初志也帝之言曰咄咄子陵不可相助為理耶子陵張目熟視曰士固有志何至相廹自其言視之若志在掛瓢洗耳矣寜知光之羊裘釣澤以呂望自居也三反後至以伊尹自待也伊呂自待當以伊呂處之光之志斯得行矣奈何以諌議大夫相吏欲與周黨王良同其禮遇不亦薄待子陵之甚耶帝從容問光曰朕何如昔時光對曰陛下差增於往意其貧賤之時交稱爾汝諄諄仁義之言必大有所開發於帝今茲之來將以丹書敬勝敷陳使斯世登於三代也而帝身居至尊有其一以慢其二不復求益此子陵之足所以直加於帝腹欲悟帝而帝終不悟也可勝惜哉古之聖賢論道徳不論勢位故上下相得而益彰子陵以文王成湯待光武而光武之待子陵乃不如桓公之於管仲富春之耕桐廬之釣悠悠千載此志竟誰識之或曰光武不任三公而任歸臺閣大臣以切直死者有之羣臣以非䜟而見罷黜者有之子陵剛介人也不黙黙以固位必諤諤與之爭豈能堪此與其用而有疎薄故舊之嫌孰若不仕以全君臣之義子陵誠為知幾范文正公作祠堂記曰微先生不能成帝之大微光武不能遂先生之髙是二者之論皆近之矣而未足以盡先生之志也若夫庸流俗子艷稱夫客星帝座之説此又瞽史之見何足論
  三國論
  或問於余曰三國之劉孫曹孰可以取天下者余曰取天下以徳與才若三子者皆非其人也昔髙祖光武起於匹夫奮三尺之劍誅秦戮項梟尋滅莽雲合響應其機㨗於桴鼓然皆以仁義為心不殺為尚又當呂政王莽殘暴之餘而能驅䇿英雄動中肯綮是以算無遺䇿功流奕世今三國之時天下則漢獻之天下也劉孫曹三人者為漢室之臣子則宜竭忠盡力死生以之掃清賊孽復於舊都顯膺封爵永誓河山乃臣子之大分也夫何操之奉迎挾天子以令諸侯為問鼎請隧之謀即東西征伐芟除大難皆假王室之名號以遂其私而快其憤非有興復漢室之心也假若操居心篤棐無戕殺孔融董承之事無賊弒皇后貴妃之惡鞠躬盡瘁夙夜匪懈其子丕化之世濟忠貞烏知天命不佑之乎乃如鬼如蜮曰天命在我吾其為周文王操為此言其亦蒙靣䘮心不知愧恥不特不可欺天下後世之人即其附和之黨亦聞之而竊笑也孫權席父兄之勢虎踞江左未為戎首固非曹氏之比然以地方數千里帶甲數十萬未嘗顯暴曹氏之惡如孔璋之檄聲罪致討但聞信使往來一則上書請正大號再則上書稱臣請封彼其意若曰蜀急則依魏魏急則依蜀權變隨時合於縱橫聊以固吾圉爾不知為牛後而不為鷄口奉表納貢屈辱已甚宴安酖毒兵甲朽鈍不敢北向一矢相加遺吾恐諸葛武侯之巾幗不特宜遺司馬仲達而先應遺之孫權也況白衣搖櫓蒙遜詐譎於和好之時為掩襲之計明明以威震華夏南北通謀忌漢事之將成為賊羽翼罪可勝誅哉州吁弒君宋魯諸國伐鄭公子翬固欲出兵春秋深惡之以誅夫與亂賊為黨者也孫權之惡何以異是吾獨怪昭烈當劉表之沒不取荊州而尚匹夫之讓關忠義孤軍深入未有繼起之師夷陵連營舉國知其不可而剛愎自用同姓為婚不顧辰嬴之醜而大倫有乖生平周旋於鄭康成之間講學者固如是乎故曰三子皆非取天下之人也雖然曹與孫其才與徳既無足取矣昭烈仗義討賊屢經挫䘐志氣不衰卒以鬱鬱而死才雖不足其義則正矣是以君子取之以續漢統
  李淳風答太宗論
  武氏之亂唐也見於秘記所傳有唐三世之後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太宗於是秘問太史令李淳風淳風對曰其人已在陛下宮中為親屬自今不過三十年當王天下殺唐子孫殆盡太宗曰疑似者盡殺之何如對曰天之所命人不能違也今使得而殺之天或生壯者肆其怨毒陛下子孫無遺類上乃止後其言果驗世莫不神淳風之數以為天運已定余獨以為淳風之數則精矣淳風之所以對太宗者未善也夫武氏之亂唐也誠天數為之然天果何惡於唐而生此妖孽以亂之哉太宗以文武兼資之主開創而有天下其殺建成元吉也戕手足以爭大寳已為忍心害理至於取巢刺王之妃而漁其色其家法已大壞矣彼武氏者生稟狐媚之姿而負梟雄之性身為才人親見太宗之行已有鶉鵲之思其後勉強為尼適髙宗入寺故有意炫美於前髙宗習於太宗所為而效尤之遂不惜以社稷殉一奸嫗是則武氏之禍實由太宗釀成之也使太宗問淳風之時淳風正辭以對曰天數固有然人事足以轉之誠能法闗睢之徳正刑於之化使後宮勿以冶容見寵而昔所為亂倫之事不憚更絃易轍以圖之則髙宗他日嗣位必將兢兢於有家之閑不至凟亂於先帝之下陳武氏性雖隂狠亦無由燕啄皇孫而龍漦帝后矣縱使得志其禍亦未必若彼之烈也奈何對不及此徒曰天之所命人不能違使太宗聽其恣肆以為此數之無可奈何獨不見太戊修先王之政而祥桑枯死武丁祭成湯有飛雉升鼎耳而雊內反諸已以思王道而重譯來朝乎夫所貴乎至誠之道可以前知者謂善必先知其福不善必先知其禍善不善之間轉移甚微而非如推測之家拘拘於一定而不可易也唐徳宗語李泌曰建中之亂術士豫請城奉天此蓋天命非盧杞所能致泌曰天命他人可以言之惟君相不可言蓋君相所以造命也若言命則禮樂刑政皆無所用矣紂曰我生不有命在天此紂之所以亡也觀鄴侯此論可謂深於天人之際然則武氏亂唐雖曰運數獨不可修徳修禮以挽之乎如謂修徳修禮亦不可挽是褒姒妲已應作於盛徳之時而飛燕玉環可惑夫清明之主也豈其然哉吾故曰淳風之數則精矣淳風之所以對太宗者未善也
  白樂天長恨歌論
  余讀白樂天長恨歌而不能無疑也妃子以傾國之色專寵金屋養成漁陽之亂以致鞞鼔動地城闕煙生翠華西幸六軍不發蛾眉死於馬前花鈿委於陌上明皇於此其有悔心之萌矣故杜子美詩稱之曰不聞夏殷衰中自誅褒妲以見肅宗之所以能中興者由於明皇割袵席之愛以援六軍之心天下聞之皆知其有遷善改過之思也至於龍馭既廻春風桃李秋雨梧桐復動其鴛鴦翡翠之夢是以臨卭道士乗間而入之排空馭氣得之海上仙山寄鈿釵以盟心憶七日之私語此術士幻化之所為明皇墮其中而不𮗜也夫以妃子之狐媚誤人家國使其死而有知亦不過為麗色之鬼耳豈得復處於金闕玉扄之間哉然則七日之語何以知之金鈿之寄胡為乎來曰此術之易曉者耳凡物之精魅者尚能知人已往之事豈鴻都羽客而不解此耶余深怪明皇之既悟而復迷樂天又著為歌詞以艷其事恐後之人君䧟溺於中甘心尤物而煽處者且妄覬於死後之餘榮也則所云窒亂階者恐反為亂階矣故詩人之義必當以子美為正
  致知在格物論上
  知為徳啓明之端物乃知自涵之理大學以此為入道之首務所以示天下以至善之則由此而求之則自正心誠意修身以至於齊家治國平天下無有毫釐之非失此而求之則自正心誠意修身以至於齊家治國平天下無有毫釐之是是非之間道之幾也故君子必察焉致知在格物此何解哉朱子曰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於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也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至於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則衆物之表裏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是説也人嘗疑之以為天下之物如此其賾也而吾紛紛焉日求所以格之則亦不勝其勞矣烏乎知而不知朱子之言求至乎其極固非紛紛焉騖之於外也蓋知非他即心之靈也物非他即心之理也致知而遺物以為知則流於空虛而無實致知而逐衆物以為知則又近於玩物喪志格者格其一物之不離衆物也格其物物之合為一物也格其一物之不離衆物則吾心之理豈能遺乎天下格其物物之合為一物則天下之物豈能越於吾心前序知止能得之後不雲物有本末乎人皆知言本而不知明徳之為本人皆知言末而不知新民之為末人皆知言本末而不知本末合而為物格者格此而已豈有他哉然所謂求至乎其極極者何也曰即所謂至善也物無不善格者至於至善故在止於至善其功尤在于格物不知至善何以止至善
  致知在格物論下
  知物之所以為物則知知之所以為知不知物之所在而強言致知之學者非明徳之本指其於學也為妄而已矣知外之物非物也物外之知非知也若以其超然立於萬物之上而不與物以為偶以是㝠然自號曰致知致知則未也夫惟顯微無間精粗一致直窺夫天人合一之大原而不忽其用力之方於是乎窮理之學乃以有功於天下大學曰致知在格物明明徳之始事何其灼然哉夫物之説至難言矣聖門論述未有訓釋之明文此固啓天下後世以疑似之端者也然紛紜於百家為惝怳無據之説不如還考於六經有至常不易之理易曰精氣為物凡物未有不合精與氣而成者所謂形而下者謂之器形而上者謂之道是也詩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凡物未有無則者所謂有耳目則有聰明之德有父子則有慈孝之心是也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矣理一本而萬殊萬殊而歸一本蓋不知物之為我我之為物也如是而物之為物亦大可識矣四海有聖人焉此物此知也有賢人愚人焉此物此知也烏用格然而知不遺物仍以知達之於物則自有燦然明備之象物不外知即以物涵之於知則必有極深研幾之功吾乃知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者伏羲之格物也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終故知生死之説者孔子之格物也能盡其性而盡人物之性以參贊化育者中庸之格物也道性善而稱堯舜四端之發擴而充之火然泉達者子輿之格物也物即是知格即是致窮理盡性至命一以貫之矣然正心誠意而曰先者次第而及之之義也此直曰在者反而求之更無別解之義也先儒髙存之曰聖人之學所以與二氏異者以格物而致知也致知而不在格物自以為知之眞而不知非物之則去至善逺矣所係豈其微哉斯言也有得於致知格物之心傳
  戰國諸子論
  或問於魏子曰戰國諸子如公孫衍張儀虞卿陳軫樂毅魯仲連范睢蔡澤之流其才智辯給皆橫絶一世載在火冊者班班可觀果孰為優劣耶余應之曰首推望諸君樂毅觀其紀律之師慷慨之氣奏對淳厚怨而不流於憝進退禮讓智而不渉於禍居敵境不擾寜從容以待服而不忍殺傷民命辭王位弗居甘草澤以終老而不忍攻伐故國誠天下奇才當世所無此諸葛武侯所以遜心而夏侯太初亦稱其為王者之師也世徒以成敗論英雄跡樂毅之行事與武侯豈相逺乎後世比武侯於伊尹太公望乃等毅於戰國之士殆不足以知毅也若其次則魯仲連排難解紛視富貴如脫屣雖辛垣衍庸人亦知為天下士使其得志其布置方畧豈在望諸君下然齊趙諸國皆不能用之魏安釐王問天下之髙士於子順子順曰世無其人也抑亦可以為次其魯仲連乎子順則誠知仲連者意其所學必得聖門春秋之意而非泛泛於功利誇詐之習者矣公孫衍張儀以順為正妾婦之道孟子論之已詳虞卿著書自見然棄相位而從故友其見狹陳軫善説然局隘惟蘇季子合六國以擯秦雖為張儀所解散散而復合合而復散六國賴其餘論支持歳月數十年孟子言公孫衍張儀而不及秦豈尚有所取與然行止不端變詐傾危遊於燕齊之間汩利而死君子是以羞稱之也
  戰國四公子論
  古帝王盛時所以養士之典甚備故國有學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敎之以窮理盡性脩已治人之道是以七年小成九年大成其畿甸之士天子自用之而列國之諸侯亦莫不貢士於天子天子以此為賞罰進退法至善也其時之號為士者亦豈有奔走四方遊説列國之事哉自春秋戰國以來養士之法壞而魁碩奇偉星眸河口之士乃躡蹻擔簦抵掌於華屋文石之間或片言致富貴立談取卿相者有之若四公子之徒養士各二三千人計其飲食衣服廬舍芻秣之資日費千金即有湯沐封邑食有魚出有車又焉能人人遍給也噫剝民膏脂以養虛名無益之人蓋有之矣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法言曰或問信陵平原孟嘗春申益乎上失其政姦臣竊國命何其益乎司馬溫公通鑑載雄此言不為無見愚則以為四公子之人品不同心術各異而忠邪功罪亦自瞭然未可以一言槩毀之也孟嘗君門下鷄鳴狗盜僅脫函闗之難王安石之論得矣其與閔王有隙坐視齊國淪亡而不之卹殆不仁之人也覆滅良宜春申君始與太子同質於秦畫䇿歸楚以身待命何其忠也其後聽李園奸謀效呂不韋穿窬盜國殺身為世姍笑又何疑也平原君寛厚明敏愛人下士邯鄲之圍微公子則趙亡不待王遷殺李牧之日矣司馬遷以平原君受上黨之地利令智昏此亦成敗論人耳使趙受上黨而以廉頗守之雖十白起何能為若信陵君鋭意合從惓念宗國走王齕於邯鄲敗蒙驁於河外強秦震動六國吐氣自五覇以來功未有及公子者也使魏王用之則魏日以覇秦日以削何至社稷為墟哉乃聽秦反間疑之不用公子不忍坐視淪亡酒色自娛而死亦可悲已今讀其上魏王書猶令人慷慨泣下漢髙祖過大梁每令人奉祀不絶此誠百代殊絶人物可謂知人能得士而豈孟嘗春申平原之可擬哉揚子雲曲士也槩曰姦臣竊命司馬溫公不察而取其説是使安國輔世之奇英埋沒於腐儒三寸之舌也何以為千古定論哉余故不可不別其是非以見公子之賢與春申孟嘗平原三子者未可同日而語焉
  道不同不相為謀論
  欲定萬世相傳之道統當絶異端相似之議論而後人極立而禍害消蓋世之所以維敎者道道之所以權衡者謀謀之而臧吾道有千城之藉而斯世斯人俱得與於皇極之休謀之而不臧吾道有榛蕪之懼而斯世斯人俱將淪於聾瞶之域所以古之君子兢兢業業守其大中至正之矩而不敢流於放辟邪侈之端誠愼之於其所向也夫子之言曰道不同不相為謀思深哉自道之大原出於天而河圖洛書現其靈光於龜蓍矣道之至理發於聖而易書詩禮傳其奧窔於文字矣聖人有其聰睿夫婦亦有其知能賢智穿鑿而不能出其範圍愚不肖蠢蒙而亦時窺其渺末又安有所謂不同於其間哉然而道無不同道之所以不同則以謀之者為之也謀之不同而道似乎有異然而道之所以同者自在則又不可因所謀之不同而紛之也今夫道率性而是爾不逺人而止爾乃若不同者其謀則有異厭至理之平常而甘心於隠怪也忽卑邇之淺易而馳念於髙逺也於是乎謀與道岐也而有其一端謀岐之中又相岐也有其一端而又不止於一端焉持之有故言之成理喜為異説而不讓敢為髙論而不顧所差者心術念慮之間而闗綱常名教之大所爭者幾微毫釐之中而係世道治亂之本君子於此有拒之而已矣闢之而已矣辨之而已矣若與之謀是無異認賊為子而亂其支本也引冦入室而發其嚢篋也其不為世道之害幾何哉雖然謀之為言商𣙜未定之辭是非未明也得失未判也我不操之戈豈遂増其燄我不遏其流豈遽益之波而不知天下無二道聖人無二心從來狥私逐妄之流固足以蕩秉禮守義之坊表而依違兩可之徒尤足以破大中至正之藩籬勿論叛道者不應與謀即此調停於道與非道之閒而欲混不同以為同者是又與於叛道之甚者也可不慎哉他日夫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又曰鄉愿徳之賊其説愈明而子輿氏闡發不遺餘力其㫖良本於此
  明季利𡚁論
  治天下之道固亦多端大要在於定經制正人心厚風俗而已然經制之要莫先於取民有製取民之制在審天下各郡縣地土之厚薄而定其髙下收穫之多寡而權其重輕尺丈之大小而審其規則如南方多種稻而稻地有厚薄之不同北方多種麥榖而麥榖地亦有厚薄之不同收穫多寡有大相懸絶者尺丈小大亦有逈然不同者倘不詳加察覈而定之生民之苦何由蘓乎戶分九則明之制也自明之末季而已不可行矣又況於今日乎種馬之𡚁起於永樂之時散馬種於民間而歲收其駒名曰俵馬大為河北山東諸省之害民之傾家産鬻妻子者不可勝計至我
  大清而革俵馬如解百姓之倒懸俵馬既去矣每縣折銀約二千餘兩民力猶易辦也明季驛逓之馬令民間餵養又每驛設驢其餵養馬驢者謂之馬頭驢頭而以驛丞司之顧覔人夫則有逓運所司之凡衝途州縣則令偏僻州縣幇貼然民間賠累至極至我
  大清而令官養官應其收買草豆不無𣲖之民間短予價值之𡚁然百姓甘心而無怨蓋利其大矣而小小有𡚁不足計也又如天下衛所乃明朝蓄兵養馬武備軍政也無事則耕有事則戰其衛所官長皆以指揮使千百戶為之而統於京師之五軍都督府五軍都督府同知僉事皆以公侯伯為之如有征討則設掛印總兵用文臣參贊調取各衛兵馬事平各歸本衛所法至善也迨其後天下多事乃以衛所之軍為不足用而召募民間之驍悍者以為兵此軰多四方無籍之徒主將得人養之厚而馭之嚴亦能有功否則鼔噪逃竄去而為盜明之流賊雖起於饑民實由此軰驀入其中為之雄長往往有弓馬技藝精熟過人者李自成張獻忠皆逃兵中渠魁故官兵逼之而潰如饑民烏合雖百萬亦不能戰也葛榮之寇敗於滏口竇建徳之衆敗於虎牢皆烏合也安史之不易平者正以其徒皆邉陲勁旅耳此數端者或用舊法而𡚁或變舊法而敗是以為天下者在乎斟酌時事變而通之以盡其利勿拘拘於膠柱鼔瑟之見斯可以矯偏救𡚁而不至於國事民生之大壞也可不審哉可不慎哉
  聖學以正心為要論順治戊子山西程
  人君有志於二帝三王之道則必先端其本以定其所嚮而後可得其樞紐之所存蓋聖人之治聖人之學為之聖人之學聖人之心為之也今夫衡平則輕重不易鑒空則妍媸不爽而況人主之心靜乎天地之大覽萬物之衡也故心得其正則天下萬事萬物無有不得其正者矣心不得其正則天下萬事萬物終無有得其正者矣世之人主亦嘗留心稽古鋭意典籍矣而德遜緝熙道逺隆古則亦未挈其要焉㫖哉胡氏之言曰聖學以正心為要此可謂得學之本矣請得而申論之今夫四海封域至廣也五方嗜好至紛也古今治亂之故人才邪正之關羣黎安危之機至難洞晰也非通之以人主之學則眩瞀迷惑倀倀乎其何之然所謂學者第左經右史以資採討朝墳暮典以供渉獵乎矜一字之奇爭一韻之巧馳騁於風雲月露之形狀乎如以是而已也彼工秋風白雲之詞者何以有多欲之譏妙瀛洲學士之選者何以有帷薄之慚甚則宮人學士馬上清夜無解江都之危望仙結綺玉樹臨春何救眢井之難則論聖學之要者洵非歸之正心不可雖然正心亦難言矣心馳於聲色燕歌趙舞粉黛靡曼以傾城而豔處心馳於貨利鉅橋鹿臺瓊林大盈乃多藏而厚亡心馳於宮室阿房建章千門萬戶土木生黔首之愁心馳於征伐樓船昆明置郡蒼海戍役動深閨之怨若乃望蓬萊而思羨門之屬入同泰而身浮屠之敎莫不貽笑一時垂戒後世豈非一念之不正故其所學為無用之學哉雖然學之要在正心矣而心之所以正者非學不為功焉古者圖象已出制尚繁多諸神聖皆知丘索之為虛文往往舍其象器以求於靣對口授之際崆峒有順風之請華封致乗雲之拜其後帝無常師呂望以先朝之老北靣而授黃顓之道曰敬勝義勝二者而已今人主誠能廣稽古憲考典謨之正訓披聖喆之心傳得其惟精惟一克已復禮者而從事焉則五帝不足六而三王不足四也一念之發內自省察曰此其為天理乎人慾乎果天理也作聖者由於斯吾存之擴之果人慾也作狂者由於斯吾懲之窒之此心既正則貌之恭足以作肅言之從足以作乂視之明足以作哲聽之聰足以作謀思之睿足以作聖然後宮壼有闗睢之徳小星順貫魚之序家之正也貴賤謹戴盈之戒貂璫無威福之竊左右之正也公孤寅清而論道六卿率屬而分職而慶賞刑威無不得其正矣操之不過一掬而施之盈於六合謹之不過一時而沛之達於萬世古聖人所謂修已治人之學者豈有外於此哉是以謂之要也蓋常觀於儒者之學矣儒者窮年吚唔窺瑯嬛之秘發汲冡之藏天地古今莫殫其藴鳥獸禽魚亦晰其義可謂廣且博矣而博歸於約必以禮為內心焉誠崇先聖之規模不敝其神於無用也況天子之學豈在乎縱橫藝圃馳驟瑤林多聞強記以矜博物之名乎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一正君而國定正其心之謂也夫正者無偏無倚之謂蓋不待已發而後制之也古聖之相授學也以中中則無不正矣主敬者誠正心之第一義也故曰慎獨可以行王道
  經世大法在方䇿論翰林舘課
  古之帝王承天子民未嘗任其智術詐力以馭天下也唐虞授受之際言精言一然後命岳命官平章恊和禹湯文武之王皆以一中心法口授耳傳或以疇範或以懋昭或以緝熙敬勝故能犂舉百度陶範萬物以成忠質文三統之化然則先王經世之大法其即先王經世之心法乎先王慮後世怠棄天常流禍生民故殫精研思多為之所以布之於方䇿總之不離古文者近是乃數傳之後浸以陵夷昔孔子嘆周道衰於幽厲而漢儒董仲舒亦曰周道之衰非道亡幽厲不由也繇是觀之不行先王之道雖金縢秘籙寶冊鴻文亦且滅沒於曠日玩時之下苟行先王之道雖片語隻字斷簡殘編亦可㑹通於精往神來之間而況聖君明相所手授而心訂者未嘗不燦然昭垂如二曜之麗天四瀆之行地乎三代既降秦孝公用商鞅之法奮其私智而不師古始皇承之聽李斯之奸謀烹滅諸侯破壞井田焚燒六經自以為功超三王德過五帝然沙丘告終咸陽遂火七廟丘墟為天下姍笑何者仁義禮樂先王本天以治人乃斯湏不可去者秦盡棄之而權使其士詐使其民是以縉紳之士積怨而發憤謫戍之卒奮臂而雲合也漢之武帝表章六經一時學宮喁然向風可謂宣聖之功臣然內多欲而外施仁義汲黯已窺其隠唐之太宗勵精圖治貞觀之政幾致刑措然喋血禁廷終懷慚徳皆有志於先王經世之法而未窺先王經世之本者也夫先王之法後世人主所由適於治之路九逵四術五都之市有目者所共覩舍而之乎灌莽坑塹之區則窮矣之燕者不南其轅之越者不北其舟況治天下而可瞀瞀以從事乎説者往往以一事之失以一人之謬乃遂訾議先王之法以為宜於古者不可施於今是何其不講於變通之術也蓋為治有本末養民有先後封建雖不可行若夫強幹弱枝犬牙相錯間以郡縣藩衛王室則今猶古也井田雖難卒復若夫比閭族黨寓兵於農限民名田以贍不足則今猶古也三公論道六卿分職亷善計吏以贊天子烏有不法先王之闢門籲俊而可為治者乎執爵而酳執醬而饋父事三老兄事五更烏有不法先王之尊年尚齒而可為治者乎推之明刑弼敎期於無刑五典克敦九功惟敘凡先王之法垂憲萬世者固不可更僕數矣即有黃老之虛無申韓之刻薄楊墨之邪慝浮屠之空幻紛紜迭起以亂吾先王之法而先王之法自昭著於金匱石室之間與天地同其夀嗚呼美矣人主誠能招延英俊朝夕講求大小兼舉巨細靡遺措天下於久安長治之盛易易耳雖然法在方䇿矣所以法法者不在方䇿也人主得其所以法法者而通之於法不為膠柱之鼔也則幾矣





  兼濟堂文集巻十四
<集部,別集類,清代,兼濟堂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兼濟堂文集巻十五
  大學士魏裔介撰
  記 説 䟦 募疏文
  平山縣三門寨新修天柱山北武當宮殿記
  天地間一氣之所融結而已矣峙而為山流而為川結而為日月星辰散而為人物草木莫非此真氣也而神得之以為神聖得之以為聖仙得之以為仙佛得之以為佛不知者二之知者一之矣顧帝王治天下者必得山河之勝宅中以圖大而仙佛之修道者必選靈秘之區絶塵以棲真如五嶽五臺終南峩眉天台鴈宕九華廬山盤山㸃蒼海內名山指不勝屈此雖在塵世實無異碧落天宮也余少年常欲煉龍虎修鉛汞結黍米之金丹証無為之妙訣而遭世多難蒼生倒懸遂易其自了之心奮為濟物之願潦倒名利塲中三十餘年牙齒搖落而鬚髮蒼皓矣夙昔意中所願往者竟為虛談惟於臥遊草堂中覽圖畵峯巒岩岫以自適而已同邑有僧類隨者本姓王氏城南之駐駕村人出家於趙州之觀音院住錫於平山之覺山寺堅持戒律禪心湛寂知人法之兩空悟定慧之相依凌霜冐雪肩頭一杖訪余於樗林曰先生知平山縣有異境乎余曰不知也類隨曰是山在平山之西九十里初名三門寨由坡陁而行漸入崗阜逶迤﨑嶇復歴數里入寨有摩呵堂長廊洞遂過仙人橋惟見青黛壁立髙至百仞濶處可容萬馬陿處僅可容舟竒花異草散漫山谷間四季不絶松栢橡栗之樹大者數圍參天而起泉流瀠洄而曲折珍禽異獸唼喋噳呦多不知名惟南北東三門可入其西如芙蓉翠屏隔絶不可通矣中有𤣥帝殿三間前列廊廡後倚重峯直侵雲霞觀者瞻悚有逕可陟爰建玉霄之宮所以事上帝也而煙火廚庫修真煉性之室亦俱整潔而幽䆳左有金牡洞靈雲洞右有土府洞三眼洞冬燠煖而夏涼爽可以誦丹經迓髙真養穀神餐沆瀣逺隔濁世頤養天和驂鸞駕鶴計日成功焉其外環而遶之者則喻珈寺覺山寺揷旗腦石板廬前所朝對者清風窟也住持者為中貴林公本河間府任丘縣人俗名重華明季原任內官監順治初年出家法名清徳別號真隠子日日靜坐今年七十矣改此山為天柱山北武當蓋以配南武當也余嘗讀道書𤣥帝紀欽禮修真始末八十三化頓應事蹟太和紫霄五龍玉虛等宮圖如身在天宮日月風雷之傍而拜伏金闕玊陛之下也𤣥帝乃元始化身三皇時下降黃帝時復下降於浄樂國孕十四月而生越海東來修道於翼軫之下七十二峯之間今之均州太和武當山是也山自乾兌起跡盤旋五萬餘里上沖紫霄天下無雙是山雖遜其幅貟然自北嶽而來迢迢奔騰忽開竒峻正在坎位洪荒以來莫有具眼識之者今始發其瑰瑋之光吐其𣾘泱之觀矣𤣥帝躡坎離之真精攝𤣥武而鎮北方以是為行宮也即擬之為天一真慶宮豈不可乎余故述其顛末不特表此山之神異顯帝徳之廣逺庶幾修道之士堅心厲志銷去邪障養其浩然之氣㧞宅飛昇世豈遂無其人也
  南和邑侯錦雯吳公廟碑記
  余嘗讀漢書見朱邑桐鄉之事病且死屬其子曰死必葬我桐鄉後世子孫奉嘗我不如桐鄉民其後果然民為起冡立祠至今不絶又讀五代史而見汝州防禦使劉審交吏民上書乞留葬汝州詔許之太師馮道論之曰劉君為政非能減其租稅除其繇役也但推公廉慈愛之心以行之耳此亦衆人所能為但他人不為而劉君獨為之故汝人愛之如此上下二千年間僅見此兩事耳今者南和錦雯吳公既死而民思之不絶為立祠歲時享之殆與前二事並之而為三也南和當燕趙之衝官其地者往往得志邢州縣有九譚吏治於此若渉虎尾履春氷能勝其任而愉快哉獨吳侯之來尹也為政三月而頌聲作和之士農商賈暨父老子弟相與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旌樹幡曰真父母前此未之見也朔望謁廟曰瞻望弗及歡聲如沸以為常栢邑去南和僅四舍余聞之問侯之治行何以致此其邑之人曰侯能去無名之徵侯能盡除火耗侯能捐一應雜𣲖侯能無以衙前伍伯下於鄉侯能不以票帖米鹽酒醋擾於市侯能理寃獄侯能恵學校是數者侯之所以治也余曰美哉侯之治也信其為古之遺愛矣今
  天子憫念民生所以加意二千石墨綬吏者甚重然吏治未盡登於古或有若束濕若乳虎若蒼鷹飾虛聲干進多乾沒以潤槖者有能為聖天子愛養斯民者乎宜急㧞擢之以風示海內既聞侯之治有聲跡則志之弗敢忘而孰意天不憗遺俾長逝於此土也邑之士農商賈暨父老子弟號咷哭泣若䘮考妣然不特邢州各邑也又旁及於鷄澤永年隆平余栢鄉之人亦有賫楮帛而往哭者士大夫哀之無不失聲嗚呼使非侯之公㢘慈愛何以致此侯死數月其民痛之思之考地於縣治之南為廟以祀堂三楹廊廡皆具嵗時以祭將立碑周子茗柯來請記余曰是余昔所聞賢父母也是餘生平慕朱邑劉審交殆有相符者也凡近人所為去思碑與生祠者我知之矣或上之人邀譽於百姓以揜蔽其劣跡或下之人希其膴仕以求媚焉以此相習為故事故碑與祠往往不足重也今侯勞於邑而死非有所邀譽於百姓也又非下之人希其膴仕以求媚也侯之愛民至矣民之愛侯亦至矣愛之不得見則思思之不已則為廟以崇之若侯之日臨於邑也豈非出於至誠而不可解哉以此見人心不滅循吏不可為而可為也邑人慾葬侯於和而不遂廟之猶葬之矣列之史冊與朱邑劉審交嫓美千秋可也侯錢唐人壬午孝㢘善詩賦古文辭所著有娛暉堂集嶺西集蘭陵草白門草諸刻行於世前任蘇州肇慶二府司理名最著今特舉其及於南和者為勒一片石而記之
  崇福寺記
  釋氏生於周昭王庚戍之嵗漢明帝時始入中國迄於今尸祝而社稷之者奔走無停晷夥矣哉雖然佛道盛孔氏之道衰也今使聖人在上道徳明禮樂興五倫正風俗醇則夭扎疵厲之害銷而萬物皆融融焉以遊於和所謂勝殘去殺也必世而仁也以言清淨真清淨矣以言慈悲大慈悲矣奚用披緇薙髪以求出世之説哉故余嘗論釋氏之敎有體而無用者也而其體亦釋氏之體孔氏之道體而兼乎用者也而其用則生人之用自世道交䘮橫目之民既不達夫孔氏之體而兼乎用者又罔㕘乎釋氏之體而不合於用者於是輪廻報應三途六道之説膠固於人之肺脾而不可解雖其化導末俗不為無助而要非天理人心大中至正之極也鄗之北有村曰河頭村之北有寺曰崇福相傳創於明昌四年大定初僧了殊修葺維新元末圯廢明景泰間鼎建加擴隆慶四年復修至今日又八十年滄桑異運頺然剝落村人袁公諱汝霖耆年而長者也募諸檀越庀材鳩工煥然改觀不日落成而求余文以記余嘗考之史傳髙邑與栢鄉皆為古鄗地而余又常往來泲槐二水之濱樂其風土之美人情之厚買田於村之西將追柴桑處士之遺躅而家焉他日歲時伏臘與野老樵牧過茲寺而談為善之事五倫風俗漸漬以入將啟其愚昧而引之歸於大中至正之極是亦納約自牖之義也可不記乎乃書而載之石
  栢鄉縣重修學宮記
  吾邑侯萊山章公浙之君子有徳者也研精經學探藻蓺苑既下車之次年民習其教吏懾其威桴鼔不驚賦稅如額訟簡矣刑清矣環顧黌宮泮水而嘆曰是何其偪側而湫隘乎與廣文先生謀是宜拓其規模治其傾廢廣文先生雀躍而前曰善顧貲財匱乏何所取給適余請告歸里首捐以為之倡好義者趨集不倦維日躔實沈之次宮中之池澄如也池外之牆翼如也牆表之坊儼如也咸告竣侯偕廣文先生暨諸弟子落成走北京師求余文以記余聞而嘉嘆不已爰述侯修之之指以告邑之博士弟子曰昔古帝王之治天下也莫不以建學為首務孟子曰設為庠序學校以敎之皆所以明人倫也故天子辟雍諸侯泮宮泮宮者半於辟雍之宮今邑壤地雖小泮宮之來乆矣拓而修之豈但踵事増華以為觀美乎將以國家風勵學宮之義而成其徳業者也將以先王禮樂詩書之意而淑我髦士也將以胡安定之經義治事朱考亭之居敬窮理許魯齋之明善習禮而措之於躬行實踐也雖然吾於斯有所慨矣夫陽宗不曜則爝火爭暉時雨不沛則灌溉尸利聖人之道不明則異端邪説羣起而眩瞀天下之目簧鼔天下之耳蠱惑天下之心自三代以後如老莊楊墨管商申韓荀楊皆足以害道而天竺之害為尤甚若夫雕鏤詩賦記誦辭章揣摩帖括窮年兀兀接踵比肩從事於利祿之途而不知天命人心仁義之本然者尤近代學人之通𡚁也嗚呼岐趨者吾無論矣峩峩廟貌洋洋泮宮奔走趨蹌伏其幾而襲其裳字之曰仲尼之徒果仲尼之徒哉董仲舒曰上之化下下之從上猶泥之在鈞惟甄者之所為金之在鎔惟冶者之所鑄為民父母者𢎞甄冶之化非學則何所從事耶今邑侯思敷教於諸生諸生得受教於邑侯闡性命之微言繼見聞知之統緒誠千載一時也執經問難大儒輩出禮樂在躬斐然可觀旦暮俟之若紆青拖紫能為時文以取科目焜燿一時而不志其逺者大者猶非邑侯今日君子學道愛人之本指也是役經始於丙午之陽月告成於丁未之午月捐助縉紳士民及督工生員耆老等人書石碑隂以勸來者故為之記
  重修闗帝廟記
  建大義於頺朝扶綱常於草昧當時服其英雄萬世頌為聖賢者誰乎闗聖帝君也帝君在漢則前將軍耳生為漢臣沒享漢爵何為而以帝君稱以帝君稱者從明代之褒封也夫天下嚮往之謂王天下主宰之謂帝帝君何以得此隆稱哉嗚呼是殆非淺見薄識之所能測也當漢室傾危奸臣竊命魚龍混淆羣醜鴟張即稍有才識如荀文若張子布軰無不失身䘮節唯帝丹心炳炳百折不回志吞華夏興復炎劉其視孫曹直牧竪䑕軰卒也皇穹厭漢天命難移白衣蔽於江上鼔聲死於麥城而漢室不可復振矣故吾謂漢不亡於鄧艾縋蜀之日而亡於荊州星殞之日也然自有帝君以身任春秋之統君臣大義燦然復明褫曹操之魂延獻帝之祚一時臣子無不悼漢而欲食曹之肉惜漢而欲飲曹之血是漢雖亡卒未嘗亡也且令天下萬世尸祝之社稷之禋祀鐘皷奔走恐後惴焉有斧鉞之恐凜焉若師保之臨雖窮髪龍燭之國鳥言卉服之鄉無異於神州赤縣由是觀之帝君之神如白日曜午震雷在天無一息而不赫赫若揭也夫人君之治天下有深恩厚澤加於百姓者不過數十年即服教畏神亦二三百年而止耳若帝君之以神治天下而為天下宰者雖萬世可也余栢人之有帝君廟尚矣莫攷其所從來明萬厯二年張玳等修之前進士懷堂趙公為之記其文瑰瑋奇倔可與燕京正陽廟焦澹園碑文頡頏今順治庚寅兵燹之後棟折壁圯岌岌大壞庠生馮學古等紏合闔邑捐貲修葺貢生白玠請余為記余惟帝君之行實在漢青史威德在人耳目述之則累紙難盡且近於複也乃為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帝君之所以有功於當時及萬世而享此隆稱者勒之豐珉俾後人入廟而祀覽之有感相與勉為正人無忘此日修復之義焉
  擬待漏院記
  國家簡㧞俊乂置之鵷班明光趨讌清覽披雲固非徒紆青拖紫為交遊光寵閭里炫燿已也一日立乎其朝則一日盡乎其職此即退食委蛇之際未嘗不有天威咫尺之思而況閶闔𢎞開青鎻追陪尤宜凜凜者與茲待漏院之設非無因也人臣進退文石之陛天子既已改容而禮之矣從容坐論夏屋渠渠奚不可然聖主在上未明而思衣既旰不遑食脫簮致警鷄鳴示誡不敢稍自暇逸百爾君子焉得不夙興恐後而以顚之倒之為畏耶而要非碌碌因人毫無建明苐俛仰朝列遂可為卸擔地也居宰輔之位則思格君心之非司錢榖之籌則思寛窮簷之力兵刑未靖何以黙銷夫寇賊奸宄禮樂未興何以振起乎文章學校至於職經筵者成就君徳莫移於宮妾宦官居臺諌者講求國是要期於乆安長治總之位不論大小凡一命以上膺朱紱之榮顧此院者皆當齋心滌慮以靖獻於天子固不特鼎鼐鹽梅望而矜式已也不然星臨戶動鳴珂建章雖識龍鱗之顔不聞羔羊之節其亦聽漏聲而捫心自恧已其慎之哉是為記
  甘泉亭記
  井者泉之所自出人所恃以養也易曰改邑不改井往來井井井養而不窮也井之為義大矣哉是以古之為城郭者必相其山川形勢氣脈之所在而後建邑濬隍以安其人民社稷至於水泉之甘者則尤為飲食烹飪之所需不可一日缺焉吾栢之城為真定南境邢襄北境固咽喉重地也地之龍脈自賛皇縣五馬山蜿蜒而來水曰泲河自髙邑縣南由栢城之北里許東趨於寜昌之葫蘆河亥龍入首水隨之而行地理之自然也北郭之西十數武爰有井焉清而且甘實為一邑之最每曉鐘既動關鑰初啓則邑人之汲者數十百人爭往井上如取如擕歸而貯之若盎若甗若甕若釡以薪以爨酒漿餅餌子弟以供父兄僕𨽻以奉長上蓋以為固然矣然是井也自戊申年大水衝決四傍之土皆已傾圮獨有中央尚全無恙倘不及時修葺秋水泛濫一旦淹沒甚可惜也且吾邑人既嘗飲於斯矣吾邑人之祖若父暨厥髙曾亦莫不飲於斯矣而忍聽其廢而不修乎哉於是衆議僉同曰是誠不可以不修修而砌之以石覆之以亭愚者享其利智者思其徳渫而用汲並受其福飲水思源自今日始遂請余文以記其事余因名之曰甘泉昭其實也
  玉泉記
  水之為用大矣哉生於陽成於隂傾注四海灌輸六合其在地也無處不有而發源於星宿海者黃河其大也李白曰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廻東海有尾閭沃焦故海水歸焉然入於尾閭者復見於天上則銀漢為章夫天至陽之積也太虛之府也非有滔滔汨汨如四瀆之汪洋浩瀚也亦曰水之至精之氣所發露耳易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銀漢者水之象也太平之世雨澤節甘露降若危亡之世則河竭山崩河竭者國將亡之兆消渴者人將死之𠉀也昔見友人嘗患此疾日飲茶數十杯而渴不止彼其水之源已竭也崇禎庚辰辛巳間赤地數千里迨癸未甲申滹沱之水褰裳而度天地之水豈竭哉良由氣之閼塞反常耳黃庭經曰玉池清水上生肥故修道者以舌下神水謂之曰華池謂之曰泉糧常用赤龍擾水之法自重樓絳宮而納於丹田則百脈有所滋息通體為之潤澤如天之雲行雨施而品物流形也其法多於子前及寅時行之東坡所謂勾當自家公事也昔孔子在川上而嘆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天地之水無一息之停人身之水上下流通亦無一息之停一有停焉則病矣人身之有疾或寒或熱水之滯而不通也息煩勞薄滋味戒情慾勤咽納則痰化為水而為身之用譬如寇化為民而為國之用也或謂水屬隂咽之無益夫水天一之所生而乃専謂之隂耶易曰山下出泉君子以果行育徳能知泉之出於何所也則知隂陽之㑹而可以事內養之功矣
  達公作字記
  商之興也以伊尹周之興也以呂尚漢之興也以張良明之興也以劉基伊尹之出䖏子輿氏言之詳矣呂商釣於渭水而應非熊之夢三畧六韜為兵法祖雖曰禦敵應變之方而帝王致治之大畧亦載其中此黃石公所以授子房於圯上或謂戰國時人所偽作者殆非也我
  朝起於東方八旗之制暗合於黃帝八陣圖而余聞之學士禪布雲其祖達公海聰敏頴悟逈異於人年十二能學習漢書盡窮五經増減蒙古字而為清字追蒼皇之鳥跡鄙程邈之𨽻書遂為一代文字之師其學於天文地理無所不窺攻城掠地望雲氣知吉凶人之善惡邪正言之皆騐其傳乃得之廣寜山中一道人後道人不知所往則其與圯上授書者同一轍也異哉
  貢院夜談記
  邵堯夫史稱其范陽人余向以為在定興涿州耳丁未主試武闈與冢宰杜純一談乃知其在寳坻至今有邵家莊其族姓尚繁盧照隣賈島之墓亦在寳坻盧家⿰其墳上常有霧氣之所結形如林木有河百餘丈深五六十尺通天津衛冬月出銀魚白如脂玉京師嗜味者美之以配鮮筍入春則無矣此一異也賈島墓荒圯已久有縣令為之立碣以祀未幾即為村人所踣曰島詩人非我鄉人所知是骨朽已乆而吏人數來落吾事廢之如故不封不樹嗟乎秋風吹渭水落葉滿長安浪仙有知豈復覬此一盃水一盂飯耶又雲碣石今尚在永平海潮髙則隨之亦髙潮落如故其淪於海者非的語也余嘗慕堯夫之逺悲照隣之窮喜浪仙之棄浮屠而從學於昌黎也記此以為談資
  龍宮取木記
  上棟下宇以待風雨取諸大壯此人生之制也龍居於海羣水滙瀦宜無事此者以余所聞則有異蓋龍雖以海為窟宅長子孫於其中而所寢䖏之宮室則以人間之木為之毎至夏小滿後雨水連綿正其鳩工庀材時也天津之北古曰北海之濱與永平遵化諸邉口接壤中有灤河元人運糧以達上都應昌者是為龍宮運木之通渠矣每三年一伐木口外其伐木者水族人貌形如老叟布衣毳㡌幽谷之中丁丁不絶羣山響應倐忽之間雷轟電掣風雨晦㝠岫峪湧溢木皆矗起直抵闗隘守闗者稔識其汛也開闗而放之入水中木乃魚貫而進由灤河東南行達於海無一仆而浮者河上居人皆耳而目之又有移人之樓以去者午夜望之燈火熒熒至曉則滅海濱之薪每三年一次龍宮焚震方習習颷起𠉀之海壖木之榱者桷者棟者楹者皆半赭黝而焦朽擁湊海岸岸人拾以給爨供數月説者曰龍火自燒也余數詢之博物者非誣
  南遊記
  歲在乙酉余將南遊以閏六月二十六日憇東汪村墅南距鉅鹿北通束鹿古大陸澤也滏陽漳洨三水出其間夏月雨霖泛漲水濶數百里次晨登舟逆風而行見晩禾𮮐榖盡䧟沒於波臣唯髙秫顆顆然出水上如人在墻內而露其髻者土人乗舟刈之為炊爨計余詢之曰爾等沈竈產蛙擔石不獲終歲之計將若何舟子曰連嵗荒殘寇盜旁午十室九罄我等小人未知所稅駕也余默然良久念若軰木食草衣弱者塡溝壑強必挺而走險能免為釜中泣乎越新河城窪下水決可灌幸有堤民頗淳簡有司安靜可臥而理也晩宿南宮聖門敬叔之所遊入其境田畝墾闢市𢋨喧閧百貨咸備東行七十里無荒蕪者壯哉縣乎次清河城極小外有舊城基址盡瓦礫古所稱清河郡者趙宋時以滄定等州為邉圉清河乃舟車輓輸之區人物輻輳雄於河北今亦稍僻矣二十九日至臨清當明之盛時繁華擬於廣陵姑蘇自崇禎癸未後大半焚毀縉紳驅車而過者寥寥但隔河青簾搖搖猶聞歌聲嗚嗚然九十里至博平縣小而荒七月初三日至東阿戰國時齊之西鄙也東南兩面山色青翠松栢疎峙風氣甚美產阿硯阿膠阿井距城一舍餘井製造即非法管夷吾三歸臺存焉六十里為東平州梁灝故里也通衢有狀元坊閭左有梁氏門自晉天福漢周宋金元明以至於今七百餘年矣其子孫猶有為茂才者故塜纍纍其博物君子之報耶七十里至汶上夜渡板橋見汶水西流浩浩大觀也猶有聖人流風初五日至濟寜州水陸襟帶乃南北衝要初六日至鄒縣荊棘塞路尋土人作嚮導始達城城之東南門閉塞者三年門內蓬蒿丈餘狼狐之類白晝縱橫人立而嚎見者毛髪為竪也土人拾𤓰蔞以充饑鵠面鳩形不忍正視余與二三犮人乃盥沐齋戒瞻拜於孟林古木㕘天廟貌嚴肅累朝勅命士夫讚詠勒諸貞珉不可殫述信乎七篇仁義之旨有功萬世可以繼響塗山也然斷機堂述聖祠皆傾圮不治賢聖委草莽俯仰檻宇令人太息九十里至滕縣河流涓涓瀠廻境內榜曰善國文公行井田處也邑人世祠之戰國若秦楚齊梁諸君汨沒於聲色貨利之交攻伐捭闔之術當時何赫赫也千年之後既已化為白楊衰草矣求陌錢盂飯之享不可得文公獨血食茲土仁人之言其利溥所謂附驥尾而名彰者歟初八日至夏鎮夜宿逆旅小樓上見運河中左弁船千餘艘絡繹不絶中載婦女割肉扇枕甚有畵眉自若者或有淡衣舊帕哭聲哽咽掩靣於船艙中窺其形則絶不可得也余既已倦於長途乃舍陸登舟夜泊丁家集菰蘆中蚊如指頂大羣飛嚙人目睫不得交起坐者乆之南望豐沛西望蕭碭氣佳哉鬱鬱蔥蔥念龍凖公以泗上亭長豁達大度卒能創炎漢四百年之業也過徐州崇崗複嶺數十百週散而復合觀曹劉戰處低徊不能去一百五十里至邳州子房受書老人處也今尚有功成身退託遊赤松若而人者乎一百二十里至宿遷謁項羽祠悲其以喑啞叱咤之資不務逺畧而惑於衣錦夜行之説也此數百里皆於黃河內行舟怒浪觸天驚濤湧日每至波湍瀠廻閒飄忽上下從者變色予披圖嘯歌澹如也自此而清河桃源淮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淼淼然水國巨澤矣凡余之所遊者固人之所共遊然憑弔俯仰亦各有懐聊以志一時聞見而已若夫訪五嶽探奇勝煙月雲霞盡入吟槖則請俟之異日
  魏氏先塋記
  魏氏先塋記者記魏氏之先塋也先塋則何為記之吾祖宗之魂魄棲於此故不可不記也魏之得姓久矣肇於周封於晉大於戰國盛於漢唐宋其支𣲖不可得考矣在有元之季有寒臘公者居路村因葬於彭水之陽髙廟之東北今石碑刻魏氏始祖之墓是也魏氏自始祖分而為二所謂東西支也六傳而至司訓公司訓公名儒也實生澄齋南郭東樓三人而澄齋公遂受封為都憲澄齋公生慎齋公槐川公一為縣令一為總督晉大司馬而魏始昌然發源在司訓公始祖之塋西數十武居中而葬者為司訓公次則封僉憲澄齋公而慎齋則澄齋公嫡子樂吾公又慎齋公之嫡子也皆葬于澄齋公之前矣司馬公既貴沒乃𦵏於始祖之東今所立大司馬魏公塋坊是也其南郭公諸子孫則稍遷於塋之前後而東樓公一支僅有一二子孫矣樂吾公宗子福伯早沒無嗣侍御贈總憲乾仲公樂吾公之仲子也以貴復遷於城北泲水之原子孫之從者半宗子封總憲拙菴公沒遺命復塟於司訓公祖塋之左其他大小塋兆不可勝記或因貧乏荒歲卜居他邑流離外省死而塟其地者又不能勝數也拙菴公既修家乗介復踵増補述其源流本支亦既燦然可睹今聊記二塋之大畧刻之貞珉使後世子孫有所考據庶幾過墓生哀而不忘仁孝誠敬之意若我祖澤之深逺鬼神福佑雖千秋萬禩此地蒸嘗繼續亦必無陵谷變遷之憂詩不云乎無念爾祖聿修厥徳是則余作記之志也夫
  關夫子送木記
  昔余先祖乾仲公為諸生時苦志讀書常在於夜或至四皷大暑之月尚親燈火以溫水置足下熱極則濯濯已復讀常立課程誦抄講課未嘗一日有間也樂吾祖住南街其宅之後門闗夫子廟也於萬厯甲午之嵗夢闗夫子降臨入大門樂吾祖肅迎至一北小屋屋內供祖先神主樂吾祖置椅㸔坐闗夫子斜僉其椅曰爾祖先在上也坐定茶訖闗夫子曰有大木二根送與令郎一根樂吾祖拜而受之是嵗遂中鄉試其後屢上公車不第先祖乾仲公敎授生徒益加淬厲至癸卯之冬樂吾祖復夢闗夫子至其迎𠉀之禮如初坐定樂吾祖敬問尊神何以降臨關夫子曰先許令郎那一根大木如今送來樂吾祖仍拜而受之甲辰遂中㑹試是可見先曾祖與先祖徳行淳備學問優贍是以感神明之臨有賜木之瑞今之子孫繁昌科第綿逺皆功徳之所遺也余自垂髫時聞之於先子拙菴公蓄於中心乆矣故志之於籍後之子孫永念之哉
  聖學知統合録説
  吾序述知統録自伏羲至薛瑄而止吾序述知統翼録自伯夷至髙攀龍而止有生而知之者有學而知之者有困而知之者及其知之一也虞廷言中成湯言性論語言仁大學言止中庸言誠孟子道性善知之理備矣周濓溪作太極圖通書程伊川作易傳朱晦菴作四書集註通鑑綱目薛文清作讀書録蔡虛齋作蒙引林希元作存疑知之理復大備矣老子之空虛佛氏之寂滅告子之無善無惡管商之襍伯功利荀子之性惡楊雄之善惡混王通之以佛為聖人王陽明之性無定體李贄之詆毀聖賢褒頌奸雄皆知之蠧也夫道者天地人物之所不能外也知道則知天矣知天則知性矣知性則知仁矣知仁則知義禮智信矣知仁義禮智信則知誠明之合一知誠明之一則知明徳新民止至善為千古聖學之極則格物致知其求知之方也正心誠意脩身其守知之要也齊家治國平天下其充知之量也究其歸則體用兼該顯微一貫窮以淑身達以濟世歸於仁而已矣無用之體非體也無體之用非用也後世之學者知性之本性而格物致知主敬存誠不為私慾所染不為物累所牽則明徳新民止至善有合一之理而惟賢希聖惟聖希天盡人盡物參贊位育皆不外此而得之矣
  吾齋説
  吾齋之中除四書五經孝經小學外其次應覽之書曰左傳也史記也前漢書也後漢書也五代史也蘇子由古史也司馬溫公資治通鑑也朱文公通鑑綱目也皇明通紀也皆史之要者也此外史尚多存之以備考焉昭明太子文選也真西山文章正宗也八大家文鈔也陸宣公文集也韓昌黎文集也皮日休文集也歐陽文忠文集也蘇東坡文集也方正學文集也袁中郎文集也趙儕鶴文集也皆文集之佳者也此外文集尤多有則存之以備數焉無亦不必購也四書大全也五經大全也性理大全也二程全書也朱文公文集也河洛淵源録也近思録也陸象山文集也薛文清讀書録也髙子遺書也皆理學之要者也此外論學書尚多有則存之以備參焉無亦不必購也而詩集之中又有佳者則陶淵明王摩詰韋蘇州杜工部李太白陸放翁李空同若唐詩品彚宋元詩選古詩歸唐詩歸李於鱗詩選以及唐人選唐詩中州詩之類以備詩之一班而已夫古今之書汗牛充棟即窮年矻矻不能竟也譬如海內名山即抱濟勝之具者能遍為登陟乎故書吾取其身心之有益者而已山吾取其目力之可及者而已陳眉公曰吾有三願一願識盡天下好人二願讀盡天下好書三願閲盡天下好山水夫盡則不能但相遇時莫輕易放過耳此可謂之知言矣
  借書説
  書可借乎曰可書以言理也彼人之借書者將以求明乎理以書為鑑弗借則無由開發之書何可以不借書可輕借乎曰不可書以言理也彼人之借書者未必求明乎理以書為郵輕借則如同捐棄之書何可以輕藉故凡借書者當視其人其人為吾性命之友也則可以性命之書借之其人為吾經濟之友也則可以經濟之書借之其人為吾文章之友也則可以文章之書借之否則雖稗官小説且不可假手而況於帳中之秘乎吾讀字彚而知瓻為盛酒之器大者一石小者五斗古人借書以此盛酒酬之故語雲借書一瓻還書一瓻宣城梅誕生曰今人誤以瓻為癡遂雲借書與人為一癡還書為一癡夫借書還書理也何癡之有餘獨以為不然古人之借書者是必如吾所謂性命之友也不則經濟之友也又不則文章之友也故藉以一瓻還以一瓻以酬酢為欣賞耳今借書未必同於三者之友或髙閣數月以致缺少傷損竟為破甑者有之況借之也無一瓻還之也無一瓻而輕借輕還是非癡乎是有感而言之非誤也
  三大火聚説
  李卓吾曰余老歸空門患目疾與妄思設三大火聚以待世間之書一曰炎祖龍之火以待儒書凡儒林道學剽賊無根者投畀於是一曰然湏彌之火以待釋典凡文句語録駢贅無依者投畀於是一曰扇丁甲之火以待𤣥文凡經方符籙誕謾無稽者投畀於是蓋嘗用是法以銷歸世間文字雖大地為紙微塵為墨而吾以灰心閉目㝠置之而有餘余則謂儒林道學剽賊無根者固宜投畀祖龍之火而近世酬應惡詩腐文及淫穢小説為人心之害尤甚其投畀祖龍之火更急也文句語録經方符籙大約為乞丐僧道為衣食計而妄作者不必寓目即宜付之須彌火丁甲火矣然卓吾之老歸空門但以斷除妄思亦豈遂為知道乎
  跋張魏公小像巻後
  才與運㑹遘而後得成其功徳與學問合而後得著其業自古名臣往往若此若宋室大臣如張魏公者誠所謂卓爾不羣之豪傑也觀其屢膺重任鋭意恢復部分諸將不主和議雖未能進取中原然臣子之義固無負矣孝宗曰朕倚魏公如長城不容浮言搖動尤可謂知公之深也其子敬夫又與晦菴朱子同衍孔孟正學之傳宜今日子孫之篤實而昌盛也余瞻其遺像不勝𬗟懐矜式又何必以成敗論之哉
  選詩選跋
  選詩選者何選昭明太子之選詩也詩以言志兼才與情與其才勝於情也寜情勝於才詩三百篇皆以情勝者也情而要之於性故纒綿肫摰之什無不與五倫相闗即降及鄭衛風斯下矣而懲惡勸善猶足引人於勝地焉兩漢詩極近古乃選中寥寥僅及蘇李贈答及古詩十九首等作未免遺珠之恨曹氏父子以縱橫激發之才橫槊馬上慷慨興歌非仲宣公幹諸人所能方駕晉宋之際騖華忘實開綺靡陋習之濫觴而左陸三謝與鮑顔諸人駘蕩俊腴華不掩質亦各有可觀者若乃優柔溫厚曠識逸懐淵明當為獨歩餘子𤨏𤨏人或一二篇篇或一二句雖一臠足快恐全豹未盡窺也此其選詩之梗槩乎余先君拙菴幼讀選詩晩年始加澄汰去取精嚴列於四家之首不肖省垣之暇再四較閲因付之梓蓋將使讀詩者因晉宋以遡漢魏因漢魏以遡三百篇攝才歸情攝情歸性以相引於勝地而不眩於綺靡之習是謂為選詩別開生靣由此以登堂入室詎不易哉
  古鄗北三十里舖雨花菴募疏文
  佛者覺也所以覺人之迷而使之悟也故曰苦海無邉回頭是岸震旦西域一也自震旦西域以至大瀛海之內小瀛海之外四大部洲億萬國土風俗不同其人情之馳逐於名利一也如來乃以慈悲心開清淨門示解脫義度人一切苦厄而諸經流傳於世誠有得於禪定之道不論在家出家如蓮花亭亭出於汚泥而不染豈非大安樂法自達摩西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一花五葉之傳盛行於世迨後之衲子遂欲棄文字圜墻枯坐合眉閉眼枉自誤卻一生去西天路不啻十萬八千里矣不知宗之與教不可相離達摩因人溺於文字以雲救耳豈如今人叅話頭之謂哉若有善知識以慈悲心開清淨門示解脫義不離如來所説不執如來所説十八界藴空三十二相不墮色與聲音即此是妙明圓𮗜之心無量安穩功徳所謂終日嚙飯不曾咬着一粒米説法四十九年實無一法可説然亦何一法不可説耶古鄗城在戰國趙武靈王時為邉境重鎮與中山相鄰其後光武即位於其城南五成陌千秋亭郊壇鬱鬱北八里為三十里舖槐水在其北封龍在其西癭陶在其東水甘而土平有沙門蓮也者江右人幼薙髪於匡廬長問法於維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遍覽經典深通禪悅北遊京師受戒持淨偶過雨花菴誦持貝葉之文宣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大乗之義演説三車分晰六道逺近善信聞之咸豁然解悟留之住錫蓮也曰吾縁其在此乎菴雖小是亦布金吉地也是亦鹿苑遺蹤也是亦度老病死海堅牢𦨣是亦照無明黑闇大慧燈也是亦醫一切病者之良劑是亦伐煩惱樹之利刃也乃種樹乃葺垣乃設象乃請經乃具香火乃鳴鐘皷毎晨雞唱曉暮鴉集昏木魚之聲隱隱達於長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廣陌間有名利之客或乗鋒車或馳駿足王程廹急星火奔趨聞之未嘗不憬然發深省焉嗟乎古今旦暮也生死朝夕也富貴浮雲也皓齒蛾眉鶯聲燕語乃伐性之斧畵棟雕梁山節藻梲乃築怨之府山珍海錯熊掌駝峯乃腐腸之藥象簡金魚丹書鐡劵乃黃梁之夢古今明眼人於熱閙塲中撒手歸來早尋閒靜即士農工商於勞碌活計時一念猛醒認取根源視財利如糞土化煩惱為菩提則能仁之敎益人豈淺鮮哉顧梵剎成則淨土可見於俄頃貲財詘而妙相莫彰其形容所望宰官之往來者檀越之滋殖者大發施捨之願絶去貪癡之私以共成盛事片語扼要等於寶筏一念直了即脫迷津故蓮也自題其冊曰因果不昧欲知來世因今生作者是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因滅果滅因生果生生者未始不滅滅者未始不生生滅何窮因果何已不昧斯者為入三昧古雲一片白雲橫谷口幾多歸鳥盡迷巢吾續之曰撥轉頂門闗棙子維摩方丈本非遙大衆湏各自努力撐持早登彼岸
  募修崇光寺藏經閣大藏經疏文
  自漢明帝時佛敎始入中國白馬傳經乃有四十二章其大指在於離欲寂靜娑羅雙樹將入湼槃畧説法要以戒為正順解脫之本戒則能生諸禪定也故曰能持淨戒是則能有善法若無淨戒諸善功徳皆不得生雖然欲持淨戒當得安穩功德住處功徳住處不必天竺靈鷲也不必清涼五臺也不必天台鴈宕也不必熊耳少室也不必白岳九華也不必青城峨眉也不必日觀蓬萊也即此塵寰市𢋨之間而有叢林勝地二六時中節身時食清淨自活常勤精進折伏其心乆之心如虛空即此便是極樂世界吾嘗見今世之學禪者不閲法華金剛楞嚴揑槃等經詳其文義悟其深味顧乃東奔西馳瓢笠掛搭闖入講堂受喝受棒此如今之士人不向四書五經求聖人之道而日日背諷時文嘔心苦思染翰操觚雕䖝篆刻雖得功名終是富貴利達中人於道無與也鵝山大徳者栢邑人也嘗為士子蜚聲黌序有年矣偶以探親至於湖南忽遭吳逆變亂阻不得歸與余春山諸子游寶蓋源諸名山逢異僧説法有契於心慨然嘆曰大千茫茫人生碌碌妻子火宅轉盼成空年過耳順不思生死事大無常迅速直待臘月三十日閻王老子來呼喚時四大無主眼光入地如螃蠏落湯渺渺遊魂作何歸着耶於是決意披剃博覽經藏兼修宗敎未及三載頓而圎通洞庭以南蒼梧以西凡善知識咸來參正㑹王師平定寇亂道路得通令子永生趼足尋親得之寶蓋源山中痛哭求還鵝山漠然曰吾以天地為室廬以山水為供養以生死為旦暮尚何以家為哉乃永生必不肯歸且告之邑令及紳士令暨紳士咸促之北歸以為有子如是何忍負之且明心見性隨地淨土豈必戀戀於此山也鵝山無以拒之遂歸歸而不見其妻棲於崇光寺之藏經閣下時而禪定時而唪誦鐘皷隱隱梵音清徹逺邇居士咸慕而親炙之鵝山為之畧説佛法大意無生微言聞者生大歡喜心以為得未曾有於是善人張如生王體宋維商常進友等以寺之隳廢久矣即閣亦傾欹不蔽風雨經多散失盍募以修葺之鵝山曰是吾夙志也閣必宏大莊麗而後可以棲神經必補殘序失而後可以度世雖歲儉貲乏徐徐而為之一年不竣願三年三年不竣願五年五年不竣願十年茲願既發豈可已乎愚公移山洵可師也余聞而韙之曰天下事以如是處之無有不辦自度度人咸在於斯遂述其顚末以告四方諸檀越之好善樂施者其認菩提之根以成般若之義









  兼濟堂文集巻十五
<集部,別集類,清代,兼濟堂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兼濟堂文集巻十六
  大學士魏裔介撰
  辨 啟 䇿問 議 解 引 檄文 誌 賦孔子晝息鼓琴辨
  人心有動乎曰無動也其動者動於氣也氣何以動有所欲則氣動矣欲非心乎何以曰氣也曰心統性情性終不動也其情之自然而發者猶性之著焉譬如燈之於火濕之於水也世以欲之動而誣情以情之動而不識性千古來夣夣久矣聖人之心有動乎曰人之心皆不動聖人之心何動也然凡人之心固不動而不能不動於欲聖人無欲而其所發之情皆中正和平故曰聖人之心猶太虛也若使聖人而猶動於欲則何以為聖人孔叢子載孔子晝息鼓琴一事吾疑之其言曰孔子晝息於室鼓琴閔子聞之以告曾子曰嚮也夫子之音清徹以和今也更為幽沉之聲幽則為利慾之所發沉則貪得之所為施夫子何所之感若是乎從入而問夫子曰然女言是也向見貓方取䑕欲其得之故為之音也可與聽音矣誠若斯言是夫子之心有所動於欲也聖人之心至大至虛有天下而不與視富貴如浮雲豈以貓䑕之㣲而遂移其心哉若有所移而動則大於貓䑕者祿之以天下繫馬千駟而有不動者乎杜子美詩人也猶曰鷄蟲得失無了時注目寒江倚山閣夫世事紛紜如貓䑕鷄蟲得失者何限子美不以攖其中而聖人以之動其欲哉由是觀之必係附㑹之説孔叢子雖以聖人之裔未足以知聖人之心也故不可以不辨
  善惡皆天理辯
  先儒雲天下善惡皆天理謂之惡者非夲惡但或過或不及便如此如楊墨之類是言也愚不能不疑之夫所謂理者何也是人心中所具之德也其見於應事接物合於宜者則亦曰理字説曰治獄官曰理又曰物之脈理惟玉最宻故從玉然則人心之理亦最宻矣故曰性即理也理即五常之謂也其曰天理者言此理命之於天也理既命之於天順乎此者為天理逆乎此則非天理矣今先儒之言曰天下善惡皆天理是以人慾之私為秉彛之自然也楊墨之類無父無君其害天理亦甚矣又豈但過不及之間乎夫道者天下之公理也若以惡為天理則世之為惡者皆曰吾之惡天理也則聖人遏惡揚善之訓何以動之今世俗之人於為惡之人詈之曰沒天理此其言最醒豁可以發人之良心學者何何必好高求異為也此所闗甚大愚故不敢不辯
  辯天人之理非二
  或問何謂天理曰天理即性之理也天以隂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吾性之理即天之理也故在天為春在吾性則為仁矣在天為夏在吾性則為禮矣在天為秋在吾性則為義矣在天為冬在吾性則為智矣在天土旺四季在吾性則為信矣此五常者乃天稟之自然自天子以至庶人自中國以及蠻貊無有一人之不同者也故商書湯誥有曰惟天降衷下民厥有恆性性即天理豈空虛浩渺之天之謂哉但此天理操之則存捨之則亡故聖賢自危㣲傳心以後有克己復禮之語克去己私復還天理天理何時不在但為私慾所蔽耳若能明能斷不為欲之所引情之所流而加以戒懼慎獨之功得喜怒哀樂之正則吾心之中無時無刻莫非天命之理之流行而其為聖人不遠矣是以中庸曰誠者天之道也謂天之理賦於人者無不實也又曰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今之人縱恣於人慾而不克自檢制其始也一念之私久之而念念皆私其始也一事之偽久之而事事皆偽甚而干戈弓矢生於樽俎戰伐戕殺起於骨肉害及蒼生覆其宗族孰非喪失天理之故哉歴觀史冊較然如指諸掌也故吾謂性理之即為天理人能存心養性即所以事天孟子豈欺我哉
  天竺夫子辯
  友人唐山趙問源昔在甲戌乙亥之年與余有筆硯之好課業城東南隅之樸園所尊者孔孟之經所悅者程朱之傳所擬者史記與歐蘇之文伊時問源之文渣滓未化余為批閲必以直問源批閲余之文亦必以直甚相得也迨丙子問源先中鄉試壬午大比余亦僥倖鄉薦癸未赴公車改試於秋八月余㑹試巻已中復置而問源以第二名中㑹試然文未盡佳即㑹元陳百史亦但首作佳中庸藝及孟藝俱靡弱不稱龔芝麓曾告余曰項水心於甲戌科取李青作㑹元江南人多笑之陳百史有文名曾執贄其門故授之以題蓋揣摩半月而始就闈中灼然知其為百史也嗟乎國家取士大典顧可以私相授受乎水心百史皆文人也果若芝麓之言則近於僥倖矣其後問源為楚督學以到任稽遲降二級應補別駕因不赴補革職廕祖李公為三省總督時鄉人有訟之者為之發聊城之矢其事得寢余丙午歸里問源來晤依依握手如生平歡然問源則老矣後愚民剏建佛寺於𡺟霧之頂逺近絡繹香火雲集而帝堯之祀或莫有顧之者問源作募疏建大蘭若榜其殿額曰天竺夫子余不以為然夫子至聖也故子貢曰自生民以來未有夫子問源少而崇尚理學長而得志科名既夫子東魯矣而又夫子天竺是不免陳相之譏矣且唐之王摩詰最號為尊信佛道者但曰天竺古先生而不敢曰夫子天竺果可以夫子稱之哉呉楚僣王春秋削而書子所以尊天子也義之所在余故不可以不辯
  王陽明之學有是有非辨
  或問王陽明之學何如曰是非聖人之學也或曰聖人之學何如曰觀四子之書則知聖人之學矣論語言仁孟子言仁義大學言恕中庸言誠推而致之天人合德道濟萬物聖人之能事畢矣陽明之學果有合於此乎或曰陽明之學主於良知知即覺也陽明以良知提醒斯世其意與先知先覺豈有殊乎曰陽明之言良知是也其言無善無惡心之體非也良知何物即心之體也人心無無知之時此昭昭烱烱者即當喜怒哀樂未發之時全是天理知正是善何得謂之無也而其徒巧為之説曰無善乃言其至善也若是則何不曰有善無惡者心之體直㨗明白省卻天下後世多少葛藤而乃為此流弊無窮之語也聖人何思何慮心如明鏡止水靜固止也動亦止也以是為心之體即以是為性之體心中有性而豈無善無惡之謂哉至於格物之説異於紫陽知行合一近於躐等此尤其小者耳餘悲學者浮慕陽明之説而不考其差謬之端流於天竺之學而不自知故存其良知之是而辨其無善無惡之非所謂瑕瑜自不相掩固不可槩以為是亦不可槩以為非也
  荅趙總督啟
  保釐黔土崇勲久茂於旗常節制越江新績益隆乎鎻鑰形標麟閣名重金甌恭惟閣下醫閭間氣渤海毓靈節凜氷霜高風紹獨知之清獻資兼文武家傳宗半部之韓王筮京兆而江左留棠歴荒藩而越裳貢雉鬼方革面久宣撫輯之猷海𩗗揚波特任腹心之寄位綜列牧譽並長城遂使蛟穴鯨鯢懐好音於桑甚亦復湖光楊柳遍淑氣於春臺錢塘弩發毎瞻衣錦之軍白傅堤成永勒常山之像干戈將偃鼎鼐竚調某冀北蹇騶鄗南末乗幸邀眄睞於荊州時慕聲華於天水蔡廓署名紙尾自愧曵輪敬容謬職銓衡徒深覆餗乃瑤函雲下稔風義之殷勤珠咳天來使汗感之交至伏願繡衣九罭立躋赤舄之勲福曜三台便見黃麻之拜藉手頌馳因風禱企
  與朱撫院啟
  㳟惟閣下紫陽垂裔碣石表風中呉留光宅之輝吏行氷上兩淛攬澄清之轡人在鏡中德威逺屆夫海壖風節流傳乎輦轂祥刑騰頌不聞六月飛霜來暮興歌祇凜四知介氣賦役均而䑕牙不詠軍民便而纊絮皆恩蓴菜西湖風落孟嘉之㡌松杉南嶺月明庾亮之樓遙佇規徽彌深眷慕某自維樗櫟謬寄銓衡攻玉他山方遡洄於越水傳鸞芳訊忽馳接乎秋風匏繫八年無分遷喬之想金殊百鍊何期射隼之餘辱教奬之多勤感知心之有素投瑤靡報附鯉増慙玉露雲殘朔颸將厲伏惟為國為民彊飯自愛荒椷肅復統冀崇涵
  與許撫院啟
  天開越嶠麟臺宣耑越之威名地控禹圖虎筦肅提衡之重寄夙深翹企載沐聲施㳟惟閣下殿邦偉望經世宏猷攀檻青蒲素著家傳之直探源懐孟允苞治法之全西臺握紐於權衡北斗懸高乎日月肆惟呉㑹實切海氛風急艨艟旦暮備非常之警鴻哀杼軸閭閻修惟正之供嵗必藉夫外寜時則籌其方畧以茲重任悉毗上卿鯨不揚波聲教東漸於外徼幅惟安堵恩威下逮於無疆蓋將資平攘以拊循行且倚裁成而輔相也某識慚藻鑑職愧衡銓負乗虛庸方玷山公之啟事停雲仰止欣聞蘧使以德音盥手開椷撫心沾汗伏願建牙吹角側耳露布之來持節宣麻佇目鴻恩之及
  與熙宇傅太宰婚啟
  誼重葭莩嘉禮式崇於合姓采存葑菲良縁藉寵於諾金時修六禮之初成序屬一陽之將泰幸獲諧於卜吉敬陳悃以抒誠㳟惟台臺雨霖世澤舟楫家風身總烏臺黼黻贊皇猷之潤望尊黃閣鹽梅續帝賚之良卓矣柱石中流翽翽鳯鳴天上猗兮宸章疊渙翩翩鶴算人閒攬物望於東山佇星精於南極家修內則鄭康成盡室詩文閨肅姆儀謝太傅闔門風雅某樗櫟散材風塵末品僊源錫羨奚止亢宗寶婺揚輝詎希超乗顧某夙同桑梓既叨世講之芬近列鵷班益契寅㳟之雅邇以鴻案靡舉因之鵲巢久虛何期一縷紅絲克遂雙成白璧搴河州之荇菜樂窈窕以賦好逑逐澗沚之蘋蘩藉季齊而昭明信卜雲其吉文定厥祥古禮式遵薄物初將於奠雁天心來復人事預啟夫迨氷節屆仲冬期蠲建子行且鸞翔旭旦㑹看鷮集平林伏祈俯賜芻聽慨允輪御俾世以及世𣲖流奕葉之雲仍則綿而又綿蔓衍嘉𤓰之日盛豈服休之敢斁何飲德之能忘勒有副函懇垂末照
  與少司馬楊賢甫婚啟
  鳯卜諧祥允兆赤繩綿逺雀屏騰瑞爰欽白璧輝煌天上佳期報銀河之初渡人間勝事欣玉杵之相逄㳟惟台臺彛鼎才華棟梁德器兩榜文高白雪直標王盧駱之先九遷業著青雲遂跨竒漙榮之右永奠兆民於花縣戎署鶯遷普収多士於棘闈宗曹鵠立霜府分中丞之座都哉深荷匡違星軺秉上祀之珪行矣誰堪迓祉寄鹽梅於謀國獨追伊旦之勲占風火於型家共羨姬姜之秀某身肩大任覆餗時憂心愧虛名歸田莫遂浮沈宦海望闕但不敢忘君奔走泥塗過庭又安暇教子是以令淑媛四德夙銘心自克采蘋南澗至於長豚丁一經甫在口何堪坦腹東床所恃昔同科今同職臭味久契於懐人因思男有室女有家扳衣當求夫知已菲葑無狀忘希妙選於乗龍桃李有心先逹㣲誠於奠雁金風送暑似天遺貯屋之金玉露零秋豈人吝鏡臺之玉試觀春來天上果然喬木之引青蘿因知美合人閒何必御溝之題紅葉匪媒不得敬馳尺素之書其新孔嘉竚俟千金之諾
  與少司寇於岱仙求婚啟
  鸞書式締瑞煙宮柳方新鳯卜欣諧佳氣春城並麗信天縁之有自幸地望之得攀聲氣見投行六禮而伊始姻㜕是結期二姓之交歡願託葭莩敬修筐篚㳟惟台臺郎山毓秀鸂水呈祥高大閭門隂德久留寶籙冠裳燕國聲華特擅縹緗初對䇿於彤廷遂持斧於豸繡鹺巡著績䞉煑海而官山棘院衡文拔圓圭與方璧暫藉清卿以澄敘旋司邦禁而明刑玉燭克調總屬秋官之制金鈞執法羣煦冬日之溫何喬松下逮於絲蘿姻聨蓬戶念蒹葭猥倚乎玉樹焜燿高軒弟驥附兩闈蟬聨同署調梅昔日慙伴食之貽譏潄石連年信懸車之足樂乃誕毓小山敢附春秋僑札遂俯從下里竊追唐代朱陳但令息質秀金閨蚤諳京陵世範而小兒學疎蒲簡恐非鉅鹿竒姿自愧葑非輒徼姻好數十載訂以心交慿依月老只片言已䝉金諾庇及雲孫想所取在詩書易禮之緒未失其傳且相與於文章意氣之間不期於跡此日既諧卜鳯抑將下陳榻於賔筵他時不忝乗龍何止得戴經於甥舘伏願光風盻睞滄海優容百嵗慶同心調琴瑟於燕喜一堂稱五福祝川阜於鶴齡鬱鬱金蘭二姓永門庭之喜色綿綿𤓰瓞千年昌嗣續之鴻庥肅裁蕪言仰希瑤報
  荅梁十二親家求婚啟
  麟趾發祥咸溯家聲之餘慶鳯占葉吉羣知世德之恊昌源逺則流長喜門閭大而益大枝高能下逮幸絲蘿親以及親氷上之人語方來月中之仙籙早定承盟有地作合自天㳟惟台臺玉振金聲珠聨璧合學宗千乗依然洙泗之傳品重伯鸞煥矣夏陽之𣲖上應昴畢星躔之燦光華照耀中台下鍾滹沱地脈之靈雅度汪涵千頃貫穿經史搜五車二酉之竒馳驟馬班邁七發兩都之麗承簮纓於累葉似楊彪繼震秉而作公振棣蕚以聨芳如謝萬同奕安而秉鉞干青雲而直上佇看獨歩蓬瀛持赤幟以先登行作華班領袖弟譜分桑梓社其枌榆昔伴食於中書多慚補袞今懸車於下里獲遂初衣叨葑菲之不遺敢曰門同王謝欣蔦蘿之有托實因村近朱陳伏諗令郎合浦明珠㑹且探珠驪下藍田美玉定將鳴玉螭頭小女少長蘭閨未諳大家之訓徘徊柳絮猶慚道藴之吟乃擬周南荇萊之流漫詠好逑於君子亦藉豳風斧柯之伐得成嘉耦於名門繡閣待乗鸞樓上簫聲吹夜月畫屏開射雀函中錦字剪朝霞六吉徴謙百朋拜益思報瓊而懐怩幸倚玉以知榮伏願坦腹受經齊眉耀彩雝雝鳴鴈即題鴈塔之名矯矯乗龍遂奪龍頭之錦琴瑟鐘皷洽永好於百年弓冶箕裘致鴻庥於奕禩
  荅永年冀大司空婚啟
  華胄振洺州喬木盤根久重鼎彛之望良縁成月下猗蘭奕葉聿開堂搆之光聲氣見投荷金蘭之夙好姻㜕是締叨葑菲之不遺既辱先施敢酬嘉命恭惟台臺五緯儲精兩儀毓秀晉家食采仍茲郤芮之宗高士饁耕蔚起武安之𣲖筆下文章巨麗豈特班馬推聲朝中位望崇隆直與䕫龍接武治鹺於股肱之郡更聞浙水刑清運籌於喉舌之司旋見西臺政肅將自司空而立相遂同四岳以咨垂玉鉉允調總屬冬官之制旂常載勒式昭時敘之功赤城之建為霞毎餐沆瀣藍田之種皆璞行琢璵璠乃喬枝下逮於蔦蘿姻聨鍾鼎而嘉賓且勞以式燕光賁衡茅弟昔忝調梅愧伴食之無補今耽潄石幸懸車之有年斧伐初傳敢附葛藟於王謝紅絲遂結幸聨瓊佩於朱陳業敦毫素之交更洽鳯鸞之美顧令郎奮姿碧漢佇看萬里騰驤而弱息守訓中閨未嫻大家訓誡披衣惟腹坦牀東増逸少之聲舉案與眉齊閤裏表梁鴻之德益朋拜賜惠好我之雲箋宜其家cq=575人和周南之雅詠乗龍才子欣逢雀映金屏隨鶴仙人喜聽簫鳴玉管㑹見荳䓻雙聨繫臂芙蓉並繡同心五福備疇紹箕裘而豹變百年眷合綿世澤於螽繩㳟報執柯敬因裁楮
  山西程䇿第二問對
  今夫善為學者求之於其源而已不窮其源堅白異同之説起而勝之則羊亡於多岐善為學者致之於其用而已不致其用雖炙轂談天且為徂丘稷下之徒而無益損於世源者何經是也用者何經術是也上古不以經著有性不能無情有情不能無欲而後天地之心見君師之道興龍馬啟索於先天榮河肇爻於一畫是為易始墳典聚三皇之蹟丘索彚州野之文是為書始衣皮偕伉儷之好乾坤正衣裳之宜是為禮始葛天之牛尾八闋有熊之咸池三籟是為樂始敇天之載賡三章百工之卿雲兩和是為詩始嚚訟懲𦙍子之驕圮族書鯉熊之敗是則春秋之始自是尼父刪詩書正禮樂因時以紀事著人以存天而六經之用與天地俱為不朽矣經淆而有子經駢枝而有傳有註然子自子也猶傳註自傳註也經言仁彼言蹩躄非仁經言義彼言踶跂非義黜仁義言道德道德化隂陽隂陽化楊墨而悖傷教拘生畏險難遵是離經也離經者終不可以勝經經言禮彼曰王不襲禮經言樂彼曰帝不言樂黜禮樂治刑名刑名化縱橫縱橫化法術而嚴寡恩詐棄信名失情是叛經也叛經者終不可以竊經此經所以維風範俗而為百世不祧之宗也説者曰經盛則才盛經衰則才衰才盛則治盛才衰則治亦衰治亂盛衰如燈取影響應聲秦燼經經不燼於秦秦自燼耳詩書之熖未熄咸陽之火已炎故秦無經漢興馬上綘灌諸大臣不悅文教疑無經者也自鼂錯遣濟南古文出魯壁而始有書其詩禮春秋易各有大小夏侯轅固韓嬰高堂生胡母生杜田生等學武帝抑百家尊六經元光元狩公卿將相炳炳麟麟漢之經盛漢之文章亦盛漢之文章盛漢之事業亦盛矣然或者曰秦人焚經而經存漢人窮經而經亡意在註疏訓詁之學未達於性命之指乎故漢有經之用而未得經之源魏晉之際土裂於冦恩戕於宗堂淪於陛威擅於閫故魏晉以下無經唐人之為經也以襲而成其疎其時劣明經優辭賦風雲月露靡襲六朝唐人以不精經之故而岐文與經為二則唐有經而無經宋人之為經也以易則有程傳朱子夲義詩則有朱子集註春秋則有胡文定傳書則有蔡西山註他若邵子之皇極經世易象之別解也張子之正䝉西銘禮經之遺義也紫陽之通鑑綱目春秋之續筆也周子之太極圖通書圖書中庸之秘奧也極深研幾直接洙泗心傳可謂有經矣然一則阻於王安石章惇再則阻於韓侂胄未嘗一日得行於時而反指之為偽學徒與其徒私淑於其身而已則宋之時得經之源而未得經之用明興修五經大全性理等書得理學之正傳故嘉隆以前一道同風人材蔚然興起自王龍谿李卓吾之徒亂之叛之以道學為詬厲而士習大壊牛鬼蛇神訖至於亡則明之時其初有經而其後無經
  皇上法古無愆監於前代以網羅天下士易曰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則所以因其窮以求其通者不可不講矣一曰去累所以聚學也𧏙之躓也丸累之坊刻之牘士之丸也而彼以為徑變之而精神一精神一則抱璞者不必刖而懐石者必不収矣一曰端型所以修業也始駕馬者反之車在馬前學宮者士之車也而今鞠為茂草重其所為非通經博史者不儗授非有其人不授即非有其效不遷矣一曰探䇿所以核實也炫櫝者還珠不如徑探其珠也蓋文辭旁引執燭可以説燕疑義直陳指䑕難以名璞也一曰清問所以訪道也撤霾者待日經術隂霾以人主之精神為日如太后受尚書太子通論語天子可平公榖同異也一曰尊師所以示的也航海者不知東西見斗極則悟師範者人之斗極也蓋命教胄子後䕫可以典樂天敘有典維契乃任司徒此又鼓舞變化不在下而在上之大畧也操此五要去彼數失興經學治性情將見窮鄉下邑人慕稽古之榮士解道腴之樂所謂得經之源而併得經之用於以衍洙泗濓洛之正學𢎞堯舜禹湯文武之盛治其必權輿於此矣
  墾田増戶議
  當今吏治墾田増戶為要必嚴立考成之法以裕國課以富民生蓋國家創立大業惟是務夲力穡食足兵強樸者耕而壯者戰此所以撫皇圖而跨有萬方也乃海宇一統民生未和樂者以生榖之土未盡墾而民多流離自明季以來各省直田地荒蕪戶口虛耗有司因循舊習未能招徠撫恤荒地之糧既加於熟地亡丁之銀復𣲖於地畆農民重困地愈荒而逋欠愈多矣況今蝗蝻流行方數千里民無宿儲何以卒嵗故荒地亡丁之稅不可不免也荒地亡丁之開墾増復尤不可不急也今宜定為程式凡荒殘州縣有司以到任之日為始查報荒地亡丁若干歴仕既久能開復如全盛時者為上立加優擢復三分之二者次之復三分之一者又次之否則不得與於薦剡偽飾者論以欺誑之罪撫按疏薦亦必開具實數上聞其原無荒亡丁地方不在此例賞罰既明勸督必力數年之閒富庶可望雖然撫按者守令之表帥汰冗役以歸南畆設牛種以貸貧民導水利以資灌溉省徭役以勸農桑一轉移間草野受福則責成為更要耳
  踏勘蝗荒議
  海內生靈當兵荒蹂躪之後骨立而存實萬死之餘幸出水火登袵席臣民胥慶從此永樂昇平四年以來風雨以時倉箱不匱至於今嵗嘉禾壓地賡歌大有真數十年未見景象也不意蝗災流行秦晉燕趙剝食甚慘百姓迎蝗陣而跪禱大聲悲號三春勞苦盡成枯幹慘苦之狀不忍見聞雖撫按大畧奏報例應該部差官踏勘災傷方定蠲免分數但所在被災沿數千里非如旱澇單在一方一踏便明況各處被災必不能齊道里遼逺部臣差官猝難遍及小民田間狼藉有梗無穗之餘収之無實棄之可惜若勉強収之恐踏勘徒存空地蹈冐報傷災之罪若槩不収拾轉眼孟冬寒氣凜冽並麥地不及耕種則來嵗之生意盡矣愚以為不若責成撫按轉行道府委廉幹官員分投逐叚查明確報既查之後即以大張告示令百姓収拾殘禾及時種麥不至坐待查勘拋廢農業然後差官所到采訪報部分別蠲免果有虛冐罪坐所司如此則事約易舉千里之閒徃返不過半月耳百姓雖無望於西成尚有冀於來嵗也不然蝗食已苦殘禾在地部查未到坐失農時煢煢小民是再傷也
  西銘理一分殊解
  龜山先生上程子書曰西銘發明聖人之㣲意至深然而言體而不及用恐其流遂至於兼愛而程子答之曰西銘明理一而分殊墨氏則二夲而無殊龜山第二書曰前書所論西銘之書以民為同胞長其長幼其幼以鰥寡孤獨為兄弟之無告蓋所謂明理一也然其辭無親親之殺非明者嘿識於意言之表烏知所謂理一而分殊哉伊川先生讀之曰楊時也未釋然乃朱子謂龜山語録有曰西銘理一而分殊知其理一所以為仁知其分殊所以為義猶孟子言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其分不同故所施不能無差等耳此論大非答書之比豈其年高德盛而所見始益精歟余觀西銘大意大扺以天地為父母以民物為胞與以大君為嫡宗以大臣為家相乃直指仁體發明人生之初同出於天地之意初非以生我之父母言之謂天下之百姓與已之兄弟同胞無異也其曰凡天下疲癃殘疾惸獨鰥寡皆吾兄弟之顛連而無告者也則亦承上文而言之耳程子言理一而分殊正是此意所以朱子曰乾稱父坤稱母道是父母固是天氣而地質然與自家父母自然有個親疎從這處便理一分殊了等而下之以至為大君為宗子為大臣為家相其理雖一其分未嘗不殊民吾同胞同胞裏面便有理一分殊底意物吾與也吾與裏面也有理一分殊底意又曰乾坤者天下之父母也父母者一身之父母也則其分不得而不殊矣故以民為同胞物吾與也自其天下之父母者言之所謂理一者也然謂之民則非真以為吾之同胞謂之物則非真以為吾之同類矣此自其一身之父母者言之所謂分殊者也詳味朱子此言又何有兼愛之疑哉至於綱領在其體其性之之言總令人求仁不失乾父坤母之所賦予為天地克肖之子而已
  蘇州九龍山義塜引
  昔者王政之行其民各有分田以為恆産即以其餘為墳墓不幸而死則子孫藏其衣冠立主家廟以為之祭而又嵗時登丘隴觀松楸致思慕焉若鰥寡孤獨無歸者人君代為經理祭厲有典不使其精魂無依而作為災沴也王制衰息富貴者侈棺槨衣衾之美緦麻成行貧困者或至暴露原野束縛山岡亦不可得仁人君子有志斯世斯民者毎為三嘆余嘗讀唐史而見唐太宗掩瘞隋季暴骸深嘆其用心之仁業請於朝見之施行矣茲九龍山剏制義塜俾貧而葬地者皆得奉櫬窀穸而又別置閒地以掩遺骼此不忍之懐擴充最為親切有合於王政之大者也而出於貧賤之士為尤難呉子西友父子之所為豈不賢於尋常萬萬哉雖然吾聞西友孝子也孝子鍚類不匱因茲買山之德而化導里人絶水火之厝以復典禮則孝德之所及其後且有逹人豈區區贈言之足以盡其美耶
  擬傳諭滇黔檄文
  帝王君臨天下凡聲教所暨莫不來享來王非徒貪土地之廣人民之富誠體上天眷顧之意不欲使僻隅遐陬一物失所也在昔周初越裳氏慕聖人之德重九譯貢白雉漢唐以來𨽻在版圖與中原編氓無異是則素號嚮化非跳梁為患者比矣邇者明政不綱文武泄泄賦繁刑酷以致盜起燎原國以淪亡李自成牧竪小人攻䧟燕都豺狼之輩影附若雲帶甲烏合幾於百萬宮闕災於回祿縉紳斃於敲朴原野膏肉川谷飲血元元塗炭不意復見太平天授我
  大清皇帝應運龍飛闕門一戰摧枯拉朽士女謳歌卜宅定鼎収葬龍髯網羅逸臣則是我有大造於明也然後天戈西指全秦委命鯨鯢授首短狐革面嗣以江南荒滛民不聊生義旗東下飛渡天塹福唐二藩啣璧恐後雖王濬之入石頭高熲之擒叔寶衡其功績不啻逕庭茲肅王兵至蜀川勢成破竹獻冦伏誅神人其快遂使蠶叢魚鳬之區復有披雲見天之日爾昆明滇池兩首宻邇隣壤聽睹最真既懐徯後之思豈無雲霓之望但恐奸人乗機煽惑愚衆效任囂教尉陀之計將欲雄長一方南面稱孤殊不思彈丸黑子不過神州一郡我國家士如熊虎粟若丘山若扼普定之吭浮牂柯之江如舉崑崙以壓細卵決滄海而灌熒蒿耳且識時務者在乎俊傑天之所廢不可興天之所與亦不可逆也故竇融舉河西以歸漢李世勣籍郡縣以附唐並膺封侯之賞隆丹劵之寄載在簡冊世所艶稱我
  皇柔綏逺人誠若金石能以土地軍民來歸者一體録用若執迷不悟或稱兵拒順逆我顔行玉石俱焚噬臍何及故茲持檄往諭慎之毋忽
  栢鄉詩賦誌
  論曰詩肇賡歌賦始湘纍所以吟詠性情調和倫物也漢唐以降代有作者好學之士枕藉沈酣具載諸名家集及選夲中茲一邑之間或過客慿弔懐古有思或邑彥著述倡予和女有闗興起莫不摭採亦風雅之餘義耳
  南湖釣艇賦
  人生蟣虱萬古剎那彭喬邈矣夀命幾何息心逆旅投竿水沱於是織箬蓆以為篷刳枯木以為舟風駛槳迅浪湧鳬漚墮片月於鏡裏攬灝氣於清秋中有寶鼎奚囊酒鐺茶竈摘雲霞以為糧侶太虛而觀妙時有張子元裕白子見先同餘欹斜於船板之上傾壺而酌依蘆而仰白眼層霄青雲林莽瀟湘筆意濠濮𤣥想若乃岸頺灘嘴灣轉平橋柳煙疊翠桃色舒嬌鷺藏咮而不見雲襯霞而若燒船壓天而村失櫓潑水而星搖漁火暗而螢光起柁尾鳴而蟇足跳有懐擁棹何處停橈至如春渚星明秋沙蟾皓晴溪雪霽幽窻霧掃采杜若兮方花搴芙蓉兮未老或聽雨焚香或讀騷藉草或餐山秀於重重或襲颸涼於灝灝或傍緑篠於籬根或聽黃鸝於樹杪旋復登艇理我釣絲持螯膾鯉其甘如飴睡足而覺食飽而嬉梧恥棲鳯山喜奔麋雖揚鬐未觀乎滄海而曵尾已足乎汙池又何必綵鷁畫舸艨艟艅艎而泛乎三江五湖之涯者哉吁嗟乎古人死矣白骨何知東風蔓草寒月子規今我不樂嵗月如馳有美人兮山川間之乃命長鬚洗盞赤腳扣舷而歌杜甫之詩曰日月籠中鳥乾坤水上萍又自為之歌曰身世飄飄一葉舲浪花如捲晩峯青間來一枕浮鷗夣不許風波到野汀
  懐古賦
  余夏日炎蒸登樓避暑四望雲山千里在目緬懐古人聊為此賦以紀之後之覽者庶知此地衝繁自古而然兵燹繹騷民生何堪頼盛世生養再得良牧喣噢庶能保其室家婦子不至為枯骸爾
  登高樓以倚危欄俯栢邑之崇墉望堯山於咫尺想帝子之肇封自伊耆以訖𡺟⿰皆湯沐之包容其後乃陟於帝位兮徙河東之平陶總如天之覆被兮均踐土而食毛望東垣之古郡兮迅流濆激而揚波來山右之繁峙兮浸東注而坡陀睇封龍之岑蔚兮山蜿蜒以巍峩環大陸之浩𣺌兮緬想禹貢之九河黃流徙而南奔兮此猶沆漾而滂沱滙漳洺槐洨泜澧兮底於衡漳而奔梭客有告余曰此古戰場也不見春秋而降趙最雄豪中山引水圍鄗氣驕武靈發憤鞬櫜弓刀北連鴈代紫塞為壕政死沙丘井陘啟道奏事車中亂臭魚薧矯殺扶蘇亡秦末造此後禍水為災煽處飛燕哀平昏孱王莽簒擅一十八年民生若𤋎白水真人昆陽鏖戰虎豹慄奔尋邑敗竄駐節廣阿邯鄲內叛豆粥蕪亭麥飯滹㟁河水倐而氷堅日月光華復旦附鳯翼而攀龍鱗位鄗南而宏翌贊有靈石之古蹟紛才人其染翰非神臯之奧區何以齊周召而嫓望散余曰是則然矣繼此更僕亦有可得而稱述者乎客曰唐自天寶之亂祿山既滅思明繼誅魏博滄易並峙雄圖惟成德之強悍連瀛莫與平盧迨夫梁晉搆兵營於野水距栢鄉而為軍擁鐵騎以如螘矜𤣥甲之耀日見絳旗之填委咄哉德威老將獻竒謀於亞子夜遷壘於高邑逸待勞而如兕乃次日以決戰摧長蛇與封豕梁由此其日衰晉昌熾而興起此舉闗五代之興亡誅亂賊於既死他如宋室不競南北紛爭奉信王於五馬竟一旅之無成暨金元之已事毎搶攘而縱橫各役勢以雄長聊喘息其餘生惟有明之一代稍沐浴乎太平今值
  盛明之世文章禮樂巍巍煥乎其光榮含哺鼓腹歌帝力於何有兮百年之間徒見山高而水清
  廣恨賦
  昔江文通作恨賦淒惻動人但如秦帝窮奢極欲沙丘告終無所恨李陵降北生墮家聲亦無足恨也惟是古今治少亂多覆轍相蹟余推其恨而廣之非獨弔古生愴亦以志鑒誡之意爾
  茫茫大塊運數難紀雖聖賢之代生歎駒隙之莫止維三五之明時廼各葆其淳理何澆偽之繁興紛譸張而多訾於是恨有千端書更累紙至若信陵救趙嬴刎夷門湯沐封鄗歡飲平原合從六國無事盟洹一且秦人反間疑生弟昆醇醪混跡國事日艱齎志而死秦乃稱尊若乃陳王首事號為張楚耳餘武臣並為心膂孔甲大儒躬負豆俎劉項之徒雲合颷舉一朝兵衂氣喪勢阻大業儵隳有如潮湑若夫典午不競南風禍煽八王陵夷石勒排衍華亭鶴悲侍中血濺懐愍䝉塵青衣侍宴痛哭何及椒漿莫奠及夫趙宋開基豁達大度杯酒釋兵薄海嚮慕逺法帝堯兄終弟作燭影紅移母子託顧光美德昭不永厥祚由後推前豈史之誤或有載溺禍水捨身苦空投綆眢井覆屍𩗗風莫不魂搖噬臍遺恨無窮望金闕而惝怳悵玉殿之殘紅已矣哉翠輦不來兮永巷閉美人香銷兮歌舞絶芳草年年春苑生御溝日日波聲咽感慨興亡不禁涕泗之交頤兮千古頌聲歸我後之明哲






  兼濟堂文集巻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兼濟堂文集巻十七
  大學士魏裔介撰
  古樂府
  短歌行
  我有長劒掛壁不試我有㫖酒盈樽不醉一解年華一去不可再來讀書萬巻沸滭竒懐二解天下多故宜用俊傑筐篚小智難與植業三解為爾寂寂鄧禹笑人顔色憔悴自冬徂春四解折脅拉齒范睢則相褚冠疇伍輿人是謗五解周道如砥其直如矢百鍊之剛化為繞指六解鴻雁啣蘆載翺載翔畏彼繒繳逺至瀟湘七解維水有潯維山有岑高臥雲霞慰此素心八解
  觀滄海
  滄海非東崑崙非西倬彼天漢元氣混齊蓬萊三山是邪非邪銀臺金闕侯不乗槎潤色萬物震動九土沐日浴月天樞地戶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龜雖壽
  神龜雖夀塊然一物龍德變化超然羅蔚委蛇委蛇與時偕宜孔光則詐黃石可師逹人之理彭殤一視隤然任運哀彼代匱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薤露歌
  大海湯湯鴻濛閉兮出日入月景不滅兮人命無常逓相閱兮
  蒿里曲
  天地曠兮悠悠死不復生兮奚憂古今北邙兮高丘
  子夜呉歌
  悄悄與𭅺語聞郎大都去須待春泥乾為郎治行李
  其二
  燕京女兒多何如呉下好荳䓻花正開甘作閨中老
  其三
  鐵甕城邊路掛㠶到揚州儂欲隨歡去不是覔封侯
  其四
  浪船利㠶風況是搖輕櫓儂心已斷絶泣涕淚如雨
  燕歌行效曹子桓送田髴淵
  燕山呉水路修長離筵絲竹發清商古人遺事空斷腸一語知心誰能忘黃鶴千里自翺翔不能奮飛白雲鄉春寒隂雨忽高涼佳人慾為公子裳天涯回首一徬徨今夕何夕幸同堂置酒臨風嗟未央長歌忽下衆星光高車駟馬如履霜懐憂不覺鬂毛蒼良平事業漫相望慇懃執手賦河梁
  禽言
  行不得哥哥霖雨三月平陸為河欲濟無梁茫茫白波行不得哥哥
  提壺蘆壺蘆提門前青草白雲來栖有酒有肉母嗷嗷而餉厥妻
  瘦兒瘦兒南山種麻子東風夜雨麻子浥不見苖秧子焉知母心悲悔後遲
  不如歸去逺彼矰繳喬林是處
  今樂府
  哀流民
  田廬水沒無乾處流民紛紛向南去豈意南州不敢留白晝閉戶夜蹲踞簷前不許稍踟躕恐有東人不我恕上見滄浪之天下顧黃口小兒命也如何婦語絮絮逃人逃人兮爾獨何為背爾主使我罹此荼毒我將爾詛我欲爾詛其口維㰦路有杕杜縊者誰子烏鳶嘵嘵既啄而翥彼蒼者天哀此黎庶
  玉泉篇
  玉泉之水橋下過既清且漣非洪波誰家孤子髮初紽翩翩遊戲城之阿命如飛蛾投漩渦炎天白日怒蛟鼉中流失壺空駭⿰
  其二
  呂梁十丈奔如駛丈人常涉洄湍裏竪子之能不我知魂逐涓涓玉河汜褰裳欲往不可止鬼母啾啾髮垂耳
  其四
  嗚呼人間風濤何其深洞庭既波灔澦侵長鯨礪齒若霜鐔左徒空弔楚江潯彼君子兮大川舟楫濟一世而為心
  琴操
  擬將歸操
  河之水兮波洋洋我不濟兮非無梁廻車東望涕沾裳
  擬拘幽操
  載瞻西郊兮同雲油油觀象布蓍兮天道可求率遵祖德兮服事揚休讒人孔棘兮於君何尤終當有悟兮脫我羈囚
  擬雉朝飛操
  有雉有雉南崗上日出杲杲羽初颺雄喌其雌羣雌和鳴而飲啄相望我獨何為兮七十無家皤然成翁牧犢中野誰與餉
  擬別鶴操
  黃鵠海上來翩翩比翼飛弋者誰氏子矰繳發其機雄雌各驚顧悲鳴向落暉搆巢五年未生雛雲中相傍徘徊欲下將何歸
  擬龜山操
  望東魯兮龜山蔽之豈不懐歸畏羣婢之我疑山之隂其雨瀰瀰父母之邦實勞我思龜山龜山吾將移爾填滄海
  四言
  吏部徐元文別歸錢塘後因海冦阻隔嵗暮抵燕喜賦二章以贈
  白雲欝欝棲我草堂彼其之子德音不忘握手言歸涉其橫江
  橫江既涉載旋其廬瓶有舊醅架有遺書山樗可采澤魴可漁
  五言絶句
  猶龍與文衣詩有夜雪打空廊君詩在何處之句文衣和之餘步其韻
  夜雪打空廊梅花窻外冷寒香初放時高韻何人領
  其二
  夜雪打空廊不知花落處只在風雪中風亦吹不去
  其三
  夜雪打空廊不聞夜雪響幽人正未眠澹然無所想
  其四
  夜雪打空廊迷卻天邊樹孤舟一釣翁自識江幹路
  其五
  夜雪打空廊濁醪味正濃夜深人靜後惟有一燈紅
  其六
  夜雪打空廊君詩在何處君詩猶如雪贈以雪中句
  春日望西山
  西望見雪山山雪同一色春來雪盡融山光浄如拭
  山行
  久負青山約今來雲上遊野花滿谷口流水出丹丘
  高齋讀易
  四聖紹心易秦人不敢焚若㑹先天意何須龍馬文七言絶句
  暑月露臥
  曉夜炎風不肯停閒移繩榻趂孤螢祖胸跣足叢隂下臥看長河沒曉星
  涿州公廨古槐詠
  古槐蒼鬱氣如虬飽歴風霜五百秋試看門前車馬道紅塵滿目夕陽愁
  東阿縣南渡河
  長途驛路出東阿草色䝉茸秋色多馬上不知身在魯臨流錯憶是滹沱
  讀劉夣吉詩
  鳯覽高風不可攀黃金臺下水漫漫古來誰是真同調晉有淵明漢㓜安
  愜園十景詩選五首
  愜園在城南八里西汪村先子所築也十景皆園中之勝
  太行返照
  山色東奔勢若流深林返景一園収桃源舊址猶堪賞莫説仙蹤古趙州
  嶽廟遠鐘
  干戈擾擾隔東籬人世興亡總不知夜半鐘聲驚夢覺此身不負白雲期
  長橋攬翠
  汲水編茅成小池千株楊柳向人垂橋邊猶恐春隂薄自挿新畦三兩枝
  竹逕流水
  琅玕數畝傍深潭曲水流觴興正酣野客閒來復閒往蓬居只在此村南
  荷池夜棹
  一片紅香羃水灣幽情更不到雲鬟孤舟自愛凌波去寒露蒼蒼起白鷴
  南和秀才周茗柯來謁詩有踏雨搖青菓添燈留故人之句余極為賞嘆
  鉄骨氷心人已去梅花蕭索幾興悲周𭅺後起稱英妙開巻先吟踏雨詩
  遲友人不至
  南望思鄉不可歸清宵有夢尚依依遙思昔日登高處古樹寒煙鴈正飛
  
  朝來飛雨灑層城便有幽思滿畫楹黃花裛露誰為侶悵望白雲秋色平
  和邑人耿爾瞻
  未向南陽臥草廬疎慵空傍帝王居風塵自古多膠擾悔不十年且讀書
  其二
  君去槐隂葺舊廬桑榆繚繞是幽居獨憐世事躭盃酒看盡床頭鳥篆書
  其三
  萬姓勞勞未得廬白雲深處可容居耕田鑿井無多事閒課兒童小學書
  其四
  纔到春明便返廬間雲野鶴不停居他年若著逸民傳泲水西林藏異書
  讀迷樓記
  東去龍舟竟不歸烏銅屏裏醉春暉可憐一炬成焦土只有雷塘烏夜飛
  題畫
  青山一片紫霞堆紅樹桃花相間開應是天台迷去路不教劉阮出雲來
  和大司馬梁玉立趙郡風物雜詠
  主父沙丘
  騎射馳驅盡國中秦廷私覷氣如虹可憐探鷇身無主草掩沙丘古趙宮
  顔常山祠
  孤城血戰捍邊陲一死常留萬古祠若解時平崇義士蜀川安得見旌旗
  望諸君墓
  齊城未破敢言歸代將人來事已非惟有報書垂史䇿年年古木泣烏飛
  藺相如
  氣壓秦廷失媚諧廻車避頗晉崇階當年刎頸因家國不為交遊挹雅懐
  漢光武廟
  漢業重興自北來平原突兀見高臺不知鐘虡歸何處空有石人伴草萊
  信陵君祠
  功高五霸破嬴秦故壘茫茫草色新湯沐至今名尚在不知誰是抱闗人
  蕪蔞亭
  不忘河北事應論麥飲君臣契託恩寂寞荒亭餘破竈行人指㸃舊孤村
  趙陀先塜
  龍川老吏霸羣蠻先塜蒙恩掩故山識命早除黃屋制贈金獨重大夫還
  送韓康海還內丘
  又向蘆溝橋畔行瀟瀟時雨灑春城床頭周易還擕去望斷蓬山蒨友生
  送呉秋林之江寜時載母南返
  八月秋風紅樹稠扁舟一葉下揚州情知不為封侯夢載母聊為五嶽遊
  三河縣
  彈丸黑子是三河寥落人家傍水波圏佔誰憐民力盡城邊驛路重經過
  薊門古漁陽
  北門鎖鑰接遙岑弔古空嗟草木深一自
  興朝定鼎後蕭蕭松檜滿山隂
  鳯臺山此地有龍洞谷
  舊是長城烽火臺高峯崱屴倚天開而今已見真人氣雲物先從龍洞來
  賜馬
  權竒名騎錦雲韉從獵翩躚過古阡新出宛羣猶戀主驕嘶不敢下金鞭
  雨中柬武進羊隨菴時在長椿寺讀王覺斯先生集
  讀罷文安百巻詩忘言更欲去支離遙知鐘過白雲後夢遶江南花雨垂
  其二
  連朝雨色潤芳疇盡洗炎飈翠欲流誰念招提羊處士芭蕉聲裏一燈秋
  龍槐讌集
  好友何人足論心高槐䕃緑夕陽深傳觴坐對西山色雄辯由來慶盍簮
  西子湖頭春色深
  薴蘿誰解識西施一片湖光蕩漾竒欲洗人閒脂粉色春風獨立聽鶯兒
  夏日雨後讀書
  掩闗謝客誦竒書松色篁隂翠可茹一室白雲自舒巻何須山水問樵漁
  贈如臯冐丹書字青若
  佳士如今有幾人芙蓉江畔語偏新夜談不覺茗頻咽分得梅花一片春
  題劉公㦷手巻
  不向人間食唾餘空山讀盡五車書百泉煙水依然在何必終身臥草廬
  世傳王昭君出塞馬上琵琶及青塜遺跡令人哀之餘讀史知其嫁呼韓邪單于後生男伊屠智牙師為匈奴右日逐王則亦習而安其俗矣故為絶句以嘲之非敢唐突西子也
  漢宮一出號閼支博得單于驚喜時生子為王名日逐相傳青塚也堪疑
  雨後林間聞鶯
  雨歇花香草倍青如簧巧囀入林坰此聲原不同絲竹惟許幽人陌上聽
  讀陸放翁詩
  陸子放翁詩萬巻後來老練更疎狂須知深得莊騷意莫與唐人較短長
  元氏封龍山欲往不果
  年來有興欲看山聞説封龍曲幾灣西蜀笻枝無覔處碧雲空鎻水潺潺
  讀黃庭經
  汗牛充棟書何用一巻黃庭獨起余自笑老夫窮口腹既餐熊掌復貪魚官至宰輔復欲學長生故云
  上元夜訪真定張庚星父子
  小門深巷靜無塵一室熙熙物外春杯酒不妨留閣老堯夫當日是天民
  哭大宗伯龔芝麓先生
  海內文章誰與儔一朝零落向山丘故人下盡羊曇淚宣武門前水自流
  其二
  每共華堂醉錦茵高談雄辯志芳隣三年蘭訊時相憶寶冊今留紫鳯春
  其三
  扶持正論惟公許共濟時艱我願從生死交情真耐久扁舟丹旐淚淙淙
  其四
  才華豈但如蘇李經濟應知似范韓竹屋短檠悲夜雪素車白馬望江干
  暮春詠齋中瓶花戊午
  毎到春來自種花花開燦爛似雲霞世人誰解能相賞獨與園丁嘖嘖誇
  其二
  中郎當日有瓶花卻恨燕都風裏沙孰似吾齋晴日好白雲深處艶竒葩
  其三
  花開花謝夲無情日夕昏鴉噪古城試向來春南陌望紛紅依舊遶枝生
  偶得名手畫扇望其蒼黛之色隔絶人間如置身雲山深處
  層巒疊障隔長谿茅屋斜連春鳥啼幾欲卜居空悵望白雲迷路草萋萋
  有感
  盜賊相連苦戰爭催糧加賦又徴兵誰知堅壁平呉楚仍是當年細桞營
  又詠楊花戊午年有詠
  裊裊空庭輕似雪依依小院薄如綿無人知是堤邊桞占盡春光雨後天















  兼濟堂文集巻十七
<集部,別集類,清代,兼濟堂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兼濟堂文集巻十八
  大學士魏裔介撰
  五言古
  日暮自廣阿歸栢漏下二鼓
  暮雲為赤鱗山色堆如髻野叟荷鍤歸坡田曠無際倐忽逺近昏樹杪窮鴉儷路迷仗尵馬膏火明塍畷皎月漸吐白浮雲復脫翳皛皛天水光花霧同一氣荷衣霜露重肅肅涼颸繼入門頓夷猶烹葵餐粗⿰
  朝起獨坐
  病痊久閉門坐息得其處濛濛太古涵雲物自來去雙樹植庭隂一鳥向人語我心澹無營㝠然安所助
  讀杜子美詩
  古作多蔚跂茲編實雲聖盥手展縹帙肅然起㳟敬世人誦公詩擷芳資游泳我誦見公心楷模性情正救琯雖雲非其意實孤勁一躓不復収驊騮終逺屏有語不忘君愴怛忠愛盛飄泊蠶叢閒櫹槮長鑱柄路阻豺虎多身傍干戈橫燦燦浣花詞磊磊䕫州詠百年歌獨苦斯語淚如迸放舟夷陵後潦倒春華競天困萬古胸抒發鴻濛性陶冶不可窮世秉詞伯政讀之浹數旬高齋風雨併既哭復還歌枕藉以為命斯人竟已矣惄焉心如怲
  讀李太白詩
  三謝與鮑庾江左稱獨步太白更絶塵汗血如飛兔擲筆振金石有文懸瀑布萬象羅胸中百代生指顧是氣曰浩然不祇為章句沈香亭畔詞諷諫有㣲趣奴視高將軍才人詎能慕羽翮落九天掛席逐煙霧留滯東魯雲蹭蹬採石路我思汾陽王再衍晉陽祚雲誰識此人青蓮慧眼故無知功未酬夜𭅺竟遠戍璘也實惷愚偶爾被籠笯龍章與鳯姿豈若爭食鶩古今稱謫仙斯言良不誤黃金如可成須並子美鑄
  夜醒
  春夜宿齋中睡醒覺夜永呼童然膏炷四壁有餘炳長安百萬家悄如太行嶺犬吠時復聞積雪起空冷耳目俱寂然中懐獨耿耿乃知喧闐地未嘗無真境不必聞晨鐘蘧然有深省
  夏日感懐
  富貴多磨滅貧賤亦支離人生天地間倐忽如颷馳魯陽不可倩誰能挽西曦惻惻烈士心常恐智慧衰榮名古所尚修業當及時
  
  登高望四野四野何蒼茫𤣥雲倐翕赩炎蒸變清涼甘澤沛九土百物以時昌大哉造化功孰可與衡量願以頌君子為龍復為光
  
  好鳥在樊籠不能翺與翔哲士沉下寮焉能遂賡颺仕路多高足援手藉金張嵗星照金馬執㦸甘為𭅺叔夜遇非時多才反致殃至人有愚色盛德貴深藏卓哉大易訓知柔亦知剛
  
  舉世尚浮華冠蓋自赫奕問以經濟方相對如窮鼫咄咄殷深源虛名竟何益家國事方殷前箸須籌畫思君久鬱陶奮飛無長翮海月如可拾我欲掛片席
  
  瞻彼庭中樹煜煜有光華秋霜未及濡零落頓堪嗟物華誠有時吾生亦有涯澡身嚴夙夜比德耀晨葩𢥞𢥞君子願徒聞詠蒹葭
  
  宴安廼酖毒聲色亦塵灰試聽遼東鶴纍纍一何哀拔宅乗白雲一去不復回秦皇與漢武古雲非仙才隨運謀所適對月且啣盃
  
  岵屺不可陟舊廬且闗心年未逾不惑白髮忽來侵蟪蛄鳴高樹霞氣變遙岑感此懐怵惕中夜起長吟終當脫丹黻挾冊赴長林
  
  少者日以長長者日以老韶年高第人倐已為枯草世謂運推遷非人所能造抑知物亂真自損致伐夭欲以駐頺顔安得安期棗寡慾而節食庶可延夀考
  
  泜原有高士槐濱有達人東西雖一舍無異比屋鄰負才各不羈素業自相親絶巘同攀眺孤潭共垂緡畢娶師尚長躬耕慕子真嗟哉出處異而我失其淳倦鳥思故山有巢在荒榛時因晨風發良懐佳句新
  
  宇宙日以新文章最汗漫諸子各簧鼓百家若河漢自非卓犖識珠沙孰能判嗟余束髮時受業觀爻彖四十竟無聞坐惜年華邁嘗聞聖人言約禮斯弗畔庶用警餘年勤補拙之半
  五子詠
  楊猶龍
  楊子氣豁如愛賢如不及賦詩敵少陵感慨時欲泣嵯峨萬仭崗振衣自獨立毎見必怡顔清風穆可挹
  魏環極
  吾宗雪齋子屹然古人風苞苴不敢至門庭閒若空嵗食并州米疏震日華東鄭公猶可見翹首送歸鴻
  曹厚菴
  厚菴精名理著書繼濓洛體用既兼全聖道豈如爝訓士良有方由博以返約一疏振紀綱千人自諾諾偉哉文清儔大雅欣有託
  申鳬盟
  風雅道寢衰百家矜藻絢孰識古人心清㣲自相禪平干有奇姿氣高體亦變高齋數論文未覺隙光宴
  郝雪海
  郝生不羈士氷雪浄聰明方畧萬人敵抵掌死生輕志大才頗疎飄泊中山城我欲往從之共作千日酲
  元日懐猶龍楊太史
  然燈照一室寥寥萬慮空燕臺風物冷春至不聞鴻閉門無酬酢慿幾理絲桐終始有天運大哉盤古翁美人在何許琉璃蘭若東
  和白樂天閒坐看書
  朝罷即掩闗中庭啖秋果蕭散百餘步復向齋中坐坐久展書讀烱烱見福禍名以干進亡身因求利墮何況戀妖姬自甘縛韁鏁亦有耽麯櫱翠羽包焦火人生染此毒動靜無一可所以學道人曠蕩觀真我
  冬日送人之秦州
  古人重友誼所信非徒然文章闗聲氣況乃出高賢君今赴闗隴綵筆擕雲煙嚴冬凜積雪班馬蝟如拳執手一相送斗酒且俄延衆賓各有贈我意更纒綿天下方多事撫綏宜為先努力要春華及茲智慧年倘有和杜詩莫惜寄瑤篇
  贈伯衡周掌科
  孔雀奮赤霄寒泉逢觝觸古人有是言初聞猶恍惚懐仁衆所尚斯意豈碌碌嗟余閲世煩樸𣙙同槁木八載東華道風塵消髀肉歸來倚劒嘯白雲滿秋屋近交得周子豁然怡心目抗議文石陛宗廟瑚璉肅慷慨念遺黎慘淡歌采葍洪流方浩浩中原走蛇蝮且共虎賁飲莫向季子卜日暮悲風來為君一擊築
  彥遠鬍子浙之高士也隱於河渚偶以求友至燕余讀其感懐詩渾脫澹宕嘆賞不置然彥逺不欲數數風塵中於其歸也作此贈之
  東南有一士恥作老書蟫北至無終國西過首陽岑趼足豈雲勞曠覽一何深遺我一巻詩佶聱多遐音展讀未及竟風雨掩孤鐔昔聞無功子結廬汾之隂有友仲長氏相對但成瘖君今棲河渚千載諒同心㝠然觀元化不敢問浮沉況我茅堂下名酒尚可斟忽復感時事高懐失古今飛鴻啼錯落廣廈誰能任置之勿復道歸臥聽春禽
  送胡世其歸贊皇
  子為大賢後郊外有名園賜書蒲鄴架十載閉柴門披褐來都下相見多嘉言言亦何所道但云山中好白雲冪庭除花落常不掃聞之怡余顔忽復傷懐抱嵗寒凋萬物今已生春草五行暗鑠人盜之而使槁若不豁雙瞳金石焉能保子歸待竹林明月紛浩浩余將拂衣去抱甕以終老
  甲午春流民南走如蟻有夫婦至滹沱河欲渡舟子索值無以應遂並其子女赴河死余聞而哀之作投河嘆
  望望棄故里蹩躠度層阿積雪愁未盡寒雨漫長坡豈不念鄉閭命也嬰禍羅行期計匝月遙望見滹沱滹沱何澎湃春風増白波對此心怵惕四顧空延俄饑夫前致詞亦欲渡此河離鄉日已逺無食一身多況今襤縷婦黃口一肩駝但獲渡濟去㝠報豈有他舟子瞪目視笑為船上歌饑夫語饑婦我當塟蛟鼉爾挾懷中雛丐食行逶迱饑婦更無語長號赴奔渦饑夫投其雛捐命同飛蛾是時天地黯慘色起嵯峨饑民岸林立咽泣空跌蹉哀哉今之民而不如鴐鵝
  趙友槐捐糧賑貧
  古道日以淪越人視秦瘠際此兵燹餘原野一蕭索𫩜𫩜誰家子捐棄在長陌王粲賦何悲鄭俠圖空嘖所思在平原養士扶國厄趙君躡遺蹤高風猶如昔指囷活萬家邑閭均膏霢緩急人之常誰能無屯阨何為素封者撲滿不知剨君看金谷園旋為狐兎宅積善惟天知食報自無斁
  和龜山先生作
  此日不再得莫問滄與桑忽忽度春華何以對彼蒼嗟余近四十已非日出光為學有大原所貴復其陽此理苟不昩旁燭神無方放之則六合巻之亦針芒富貴非所欲能用則為臧貧賤豈可惡自屈即為戕朱門多肉食白屋困糟糠立志宜卓然宻之於退藏展巻思古人字字遺澤芳寡慾而存心不息乃純剛譬彼南飛鴈秋至莫徬徨衡陽與冀北天路豈雲長吾道非他岐允執是康莊奈何舍真意買櫝綴詞章矕龍與繡虎馳聲翰墨塲聲利如大國斧斤繼牛羊所學事云何移宅而妻忘我誦龜山詩發憤願自強至寶非高深無勞梯與航有求則得之優游守其常朗然方寸間終不可淪亡莫待蹉跎後老大徒悲傷嘗聞聖人言克念即非狂
  冬日示行志和尚
  佛為清浄理禪乃解脫門無一法可説所貴悟其原聖道惟至誠雍雍典禮尊洗心藏於宻萬物豈能渾究亦不剝落終古浩然存兼善與獨善大小各有源上人試自証紛紛何足論
  客有勸余出世者余作此答之
  易簡是丹元大道為羣母立德而立言精神貴不朽濓溪與明道千載有真夀何況孔顔者天地俱悠久陽德方長時元吉在初九反復法天行兢兢夙夜守勿忘勿助間不必金繫肘
  銅雀妓
  阿瞞負雄才生平實多恧峩峩漳水濱華屋充羅縠賣履與分香遙望西陵哭何如燕昭王金臺為士築
  其二
  繐帳圍雕欄美人顔如玉諸侯多俘囚猶苦不知足白日速隂風管絃尚調曲不見漢天子一妻遭囚辱
  讀滑稽傳二首
  叔敖夲賢臣忠亷無與比治楚楚以興闢地幾千里盡瘁殞厥身咨嗟在將死託子於優孟羣臣良可恥譚笑儼衣冠山居歌非俚寢丘四百戶十世奉其祀楚相不足為婦言有妙理
  嬴季縱滛荒阿房窮塗⿰赭衣遍道塗驪山工末寘元元廹湯火鬼神亦瘁悸乃至欲漆城黝然光可被嘉哉旃侏儒一言回狂恣蕩蕩雖非難䕃室未易植斯高據要津而口竟為鼻哀哉古鄙夫胡不如優嬖
  讀殷仲子詩有引
  殷淵字仲泓者廣平郡之鷄澤人少負奇志與兄伯巖俱知名燕趙間常坐臥一小樓讀書數年欲大有所建立㑹流冦破京師乃死於郡西廣羊山年友揚太史以其遺詩示余余讀而哭之嗚咽不能已乃為詩以誌且屬太史為之傳太史仲泓筆硯友也
  涼風颯然來晏坐北窻下展讀一巻書字字皆瀟灑忽而毛髮竪歌哭不可假絶命於西山豈望人知者吾廬距數舍聞聲相思也乃今得神交焚香奠杯斚赫號繞怒虹滂沱淚盈把仲泓忽可呌奇雲突高廈至友有楊子為文嫓風雅作傳十年後墨胎祀同社嗟哉不義徒富貴如飄瓦
  出燕京右安門自祖氏園至萬泉寺廢城望草橋浦見丘塜纍纍
  城中屋炎炎城外塜仵仵炎炎土上人仵仵人在土百年瞬息耳來去誰為主是人未土時有氣悍如虎百欲養一身惟恐致呰窳胡為忽棄捐甘與枯草伍但見紙錢飛白楊䕃石戶狐兎為其隣螻蟻為其蠧䇿馬過問之有言終不吐去去勿復道登高望遙浦傳是耶律城今惟餘殘堵陵闕盡灰隤𤨏𤨏安足數易水有新釀飲之消愁苦及今不為樂去日安可補咫尺野雲來杏花雜風雨
  思鄉
  連嵗領烏臺憂傷頓欲老故人多隔絶不得相傾倒日月如逝波但見原上草子女稍長成幸可慰懐抱有兄在彭城有弟淮陽道霜月動鄉思月白紛浩浩
  寄楊猶龍時官晉臬司
  昔在丙戌嵗釋褐拜金闈共入木天署嘉言比弦韋討論無虛日妙義燦珠璣黽勉歴寒暑索米忘其饑余時官𤨏闥君行入紫薇是時宵人聚天門高巍巍雲中既豕突豫章復合圍人心怖風鶴草木盛蕤葳遂令豺狼徒漸欲薄王畿余時抗疏上金賜諫臣歸禁網欲踈濶民生尚嗚噫哀哉余薄祜㷀㷀失所依苫塊自寢息風木空歔欷我友念獨切三載同病痱雙鯉日日寄文綺有光輝區區賤子心不得遂初衣豈特感君恩兼以慰所睎春日栁濯濯駕言四牡騑聚首每達旦語語色慾飛唱和千百篇敝篋盡芳菲以此為嵗月不復憂䜛譏直欲凌摩詰豈惟陋李頎海內有心人負笈䇿輕肥願言見楊子晣義於芒㣲一麾赴晉臬寃滯察其幾隂德銷鉗網質成忘是非連月音書來寸心願勿違緬懐元白交千里夣魂依惠莊喻郢質匠石聽斤揮我友不得見雨雪漫霏霏遙望太行岑羊腸不可刉庶幾脫簪笏拂竿共釣磯
  可階從趙夣白先生遊數過從謂我似之悲歌泣下余愧謝無能作此志贈
  美人日以遠嘉言日以閉回首泲河干欲灑千行涕我生甫垂髫猶及見曩制奄忽鬢毛斑光景如隔世翩翩豪右子𥙆服多妖麗所寶惟孔方口腹適甘脆不見白屋人饑寒困塗泥郭君有古風悲歌守窮嵗裂眥不義徒雲我諳大計庶幾忠毅公孤雲同搖曵嗟余材力薄清節焉可繼黽勉夙夜心坐擁百城勢看劍與檢書北窻當共憇莫使毛薛公千載空遐契
  選唐詩清覽集作
  鴻濛啟元運靈淑鍾人紀喜起肇賡歌風雅隆周祀漢魏有升降六朝多靡綺卓哉貞觀君世濟擅厥美磊磊富瓊枝寧獨杜與李歴下重格調竟陵采幽㫖遙遙古人心笙竽若隔耳大道已曠邈澆氣顧莫止鎮以中和音萬物返其始
  春日感懷詩
  少伯覇越後五湖煙水清子房學辟榖欲從赤松行古之賢達人脫屣視公卿而我竟何事高臥古燕京寒威日凜冽三月及清明春風度楊柳百卉始向榮啾啾榆枋閒鳥雀自相爭何如空山下萋萋芳草生桃花蔽夾岸冷冷㵎水鳴念此長太息流涕濡冠纓歸與㑹有時遙憶古人情
  其二
  種樹以為林結茅以成屋家有負郭田聊足供饘粥春風樹若黛秋雨山如沐二三老農人戴笠牧黃犢此事樂有餘此生甘鹿鹿虛名𤋎膏火途窮見車覆憂來毎無方顛毛種種禿座右金人銘朝夕事三復籛鏗真吾師敬慎以為轂
  其三
  范丹釜生塵曲逆家落魄張陳與蕭朱衡纊爭強弱所以朱公叔絶交甘寂寞人生重友朋明信以為約鬱鬱青松色嵗寒終不削愧彼桃李花方春競絢焯余家世燕趙由來恥浮薄䇿馬古鄗城遙望邯鄲郭桓桓信陵君仗義資大畧好與屠沽游孤寒欣有託嘆息斯人去仁風不可作
  其四
  猶龍與鳬盟我軰論文早王孟如復生晨夕相傾倒晩得巢壑子浩歌天地老仗劍走西秦尋源崑崙道不見古時人唯見連天草長鋏復歸來黃鵠翔蒼昊莫効隨陽鴈飲啄謀粱稻庶幾共夷猶廣羊山色好巢壑子殷岳也雞澤人
  其五
  展轉不能寐然燭照空房童僕俱靜黙鷄鳴夜未央起視天宇濶皛皛衆星光招搖尚西指參畢忽已藏憶昨庚子嵗太史占災祥熒惑與長庚凌犯互相傷冬初彗孛出識者多憂皇豈料春正月鼎湖龍飛翔袞衣不可見悵望白雲鄉
  其六
  芒屩沿溪行西至白雲院白雲自去來不見古人面松隂羽士家晨爨炊香飯曲逕轉幽篁綸巾雜丹篆對此黙無言玉液思修鍊當年長春子萬里走雪山諄諄不嗜殺沙漠霽龍顔乃知古仙術仍欲濟時艱安得戰伐息蒼岫閉松闗
  示勷嘉二子詩
  吾年五十餘氣血漸衰老爾等業未成使我縈懐抱長者頗知書歐李筆法好次者畢論孟未知敷文藻老子復何為日日東華道豈不念鄉閭林園多茂草欣逢日初昇海內未襁褓嵗值丙午春天賜豐年造倉鶊鳴黃桑麥秀發岐早秋禾遍郊原水田足香稻吾將歸乎來高歌問瀛島是嵗九月余果歸里
  觀心
  周孔扶名教佛老言生死統此一心耳天人紛其指我常坐高齋兀兀念不起一燈照空帷寂然心欲死心豈真死哉澄澄備萬理氣化日乗除靈源有終始廣大自精㣲先須去其累明月照長空寒夜天如水
  癸丑春申鳬盟寄我杜子美像大名道孔心一寄我杜詩鈔喜而有詠
  既獲子美像又得杜詩鈔拜像慰吾心讀詩締石交憶昔天寶嵗安史並咆哮河朔堅城破鋒鏑過函崤公起居諫職救琯謫草茅漂泊至西蜀涕泣落山㘭鹽車厄騄駬涔蹄困龍蛟如何忠義性百死不可拋惜哉不再用幕府老江郊
  殷太師比干墓
  商受荒厥緒毒痡遍九土賢聖六七君感慨成今古太師懐忠烈殺身對宗祖世運幾千年巍峩崇廟廡不馨周爼豆獨沐殷風雨我聞尼父筆龍圖豁羣瞽倘聽諫輔言八百豈敢侮空明七竅心不悟淫酗主碧血化白虹鷹揚已耀武馬鬛比華崧箕尾照淇滸既仁亦且聖慿弔過南浦
  悟莫疑
  人生患不悟既悟苦猶疑好聲莫好色好色死之機好酒莫好利好利禍之資作詩頗自適切忌在傷時著書亦可樂無識莫強為古來聞達士勞苦瘁四肢䇿足據要津履險無坦夷所得僅毫末所失萬有奇不見邯鄲道黃粱一夣癡華亭與上蔡失足更可悲功名留竹帛如鳥過目而寄語青雲人一失莫可追
  張貞女詩事在明季萬厯時因覽志而詠之
  既仕而殉難此乃士之常既嫁而殉節此乃婦之常偉哉張貞女晰義於毫芒一言諧秦晉生死為楊𭅺何必車百兩何必繻千箱何必合巹爵何必共笙簧矢志在同穴盟言不可忘聞訃痛欲絶對媼洗紅粧相從於地下形化骨猶香祖媼再勸慰爾何太匆忙生亦可守節何必遽殞亡女言若不死許我往奔喪否則必決絶勿用徒憂傷媼與伊父謀是女性德剛不如且從之徐與議權量女乃至墓側衰服哭悽愴哀感動路人天地為激昻以手抉其墓遂欲共幽藏祖媼垂涕泗爾死我亦戕女言依我語易髻拜姑嫜娣姒及傔從私語共徬徨自古豈有此無乃罹於殃女言我意定廟見歸其房入廚作羮餈上堂供稻粱楊呼為冢婦嘆息此SKchar姜居諸倐數月蟲語變蛩螿祖媼從容語大義亦允臧宜圖氷上語鸞鳯共翺翔華鈿耀寶釧明珠綴兩璫流蘇垂錦繡交頸許鴛鴦車馬如流水兒女必成行女言此何語人生亦有良百年瞬息耳終歸於北邙㓜讀列女傳仰止如堂皇耿耿鐵石心寸寸斷柔腸隨俗雖可悅豈不負義方毀容碎珍衣漸至減水漿絶粒以待斃附葬藁砧傍作傳者李子敘次頗贍詳余㓜聞此事愧乏瓊瑰章茲讀南亭志瓣香為表揚古之貞女多如此實難當士而若此者古惟有首陽西山採薇食千古共頡頏寄語衿帨人彤管有芬芳
  古風
  農家有真樂歸田始得知一犂耕初雨五月織新絲墻頭梨棗熟鳥雀莫令窺圃內蔬菜長灌溉不失期秋成但得半豈復愁朝饑雖曰官租急倖免戌邊陲晩黍況已茂新釀日可期入門喚婦子客至速為炊
  范子名德基字元生屋武安竹昌林中
  漢有臺孝威隱於武安山采藥以自給鑿穴巉巗間州郡辟不就日聽水潺潺存神養性命外物不能奸茲事載史冊高風邈難攀范子通大道隂陽自循環捐棄名與利朅來共我閒夜深相對語青燈照心顔參同與悟真其中有可刪何以相朂勉林下閉松闗
  七言古
  踏青行
  野外尋春春未去踏青偏向桃花處三株五株發村邊梨花杏花花相助便令童子呼濁醪仰天大笑且蹲踞追憶當年掌絲綸百年機務勞思慮一從予告在田間觸熱衝寒皆不預豈無傾葵向日心自有羲和執日御漢家天下已太平才非留侯奚借箸㝠然一醉玉山頺雲橫谷口青溪曙
  白子行送友人白方玉同州幕作也
  白子白子將西征一劒蒯緱何飄零翩翩記室豈所願暫曵珠履説公卿憶昔文塲曽酣戰奎光直射天香殿主司頭腦大冬烘過眼誰知五色變邇來託志在柴桑高歌獨怡甕牖光就余鄴架檢縹緗酩酊一枕到羲皇區區槐城大如斗素心知已復何有短衣匹馬去蕭然秋原落葉幾回首嗟乎哉古人豪貴成丘塍今人鼉市鐵冶何足慿權門噂沓不下士誰是原嘗與春陵西去同州隣華嶽雙手好將白雲捉大呼希夷陳先生芙蓉片片待余踔
  汪雲礎過訪惠六安茶
  十年探藻縹緗庫射䇿彤廷稱獨步種就河陽一縣花五斗忽念折腰誤俠氣翩翩藐二豪一官輕視等鴻毛掉頭東去廬江側拍浮酒船持蟹螯邇來壯志悲拓落暫典荷衣別猿鶴一劍孤懸走栢人叩門傾倒開寂寞寄我新茗汲水烹乳花浮面嗅清英高譚四座珠璣錯暑炎全消涼颸生君不見古人縱橫有舌在為虎為䑕多變改明朝馬首向燕臺人言公才大如海
  題平子遠母馮氏節孝
  黃鵠歌聲夜未央燕山越水道路長癭陶佐治淳且良以德化民比仇香清風兩袖惟空囊三女一子泣他鄉夣魂飄緲度闗梁淚流灑血染衣裳數巻蠧魚遺青箱孤兒成立不復僵春日零露秋嚴霜屢試不第歸路忙卞和哭玉荊山陽六走長安乞詩章掃門曵裾上華堂自詠新什聲琅琅彚粹風雅滿縹緗如金石兮如琳瑯我續列女闡幽光得此配之祀羶膷賢母孝子家世昌
  祝撫院金公壽詩辛亥十月初七日
  山嵯峨水洋洋産生偉人氣昻藏少年腹笥飽縹緗司馬家風比琳瑯芰荷為衣芙蓉裳二十早登玉尺堂尚書粉署舌含香清通簡要不尋常三銓頌美度汪洋盡収驊騮與飛黃海上風煙颷起狂樓船南下旌斾揚天子旰食念水鄉特簡精忠招陸梁知公大才濟川航耑勅宣揚德意長襁褓東海盡遐荒約束循覆如驅羊當寧奏對現禎祥嘉公懋績在風檣銀臺晉秩録封章憲臺正色効贊襄遂開大府蒞恆陽燕趙宣雲惠澤颺袵席萬民皆殷昌水衝沙壓田瘠荒抗疏論列為除將時際亢暘作災殃視民如傷痛中腸請蠲請賑不遺忘桑麻千里無流亡清操不染食玉漿勞謙君子誌循墻百城凜凜若懐霜十部從事札十行十月小春鴈南翔鈴閣高處金琅璫公方振衣千仞岡青鳥來傳鼓銀簧瑤池綵衣雙鳯凰我公額生百寶光不須龍宮寫禁方直心已入選佛埸為公高舉九霞觴
  訪故人不遇留題
  憶昔數年之前曽此遊高歌痛飲恣傾倒倜儻不羣者誰與子之意氣如雲凌蒼昊幾嵗寄我空中書藏君隻字比瑤草長安市上再相逢握手為歡抒懐抱造化困我久支離伏枕驚詫春光老起來䇿杖任聽之兀兀欵叚東華道門對高城䕃樾幽西望青山黛色早一丘一壑饒奇姿竹樹交翳橫荇藻剝啄柴門三徑開稚子烹葵薦梨棗倒床黑甜午夢鼾栩栩真覺華胥好腹中有話空咽回墨瀋淋漓已成稿寄語司閽他日來堦石莫惜為我掃
  七歌甲午年作
  嗟余弱冠未知名趼足十載走荒城途窮反遭俗眼白披裘帶索笑零丁上書一朝見天子夜半前席在承明金盤薦食何足羨通經稽古有餘榮嗚呼一歌兮歌初放眼光直出牛背上
  
  生年忽已三十九我父見背在已丑寒雲滿空雪滿山但望松楸如疾首遺書滿簏不能讀直筆欲繼班馬後先子著有明書未竟平野堂前十畆園松竹當年手自培嗚呼二歌兮歌思哀悲風䬃䬃從天來平野堂在桞莊
  
  母之祖考出於張有明正人官職方撫我鞠我多聖善歉嵗曽甘啖粃糠教兒讀書婦紡織篝燈不知寒夜長兩兒今已衣朱襮負米何由上高堂嗚呼三歌兮歌聲咽蟲聲滿壁愁如結正人張職方載趙忠毅公文集孫北海畿輔人物誌
  
  有兄有兄大江西兄時作令建昌折腰作吏亦何為彭澤浪翻蛟龍怒匡廬崒嵂連九疑白鹿春雲搖古樹扁舟何處問幽奇雙魚欲寄無黃犬三年不見空相思嗚呼四歌兮仰天喟中夜徬徨不可寐
  
  有姊有姊嫁癭陶中年無病忽催凋光風轉蕙崇蘭謝幽室一閉不復朝爾獨何為不相待使余慈母音嘵嘵從爾地下爾知否諸孤遺恨泣清宵嗚呼五歌兮歌未歇甥其思之慎勿忽母以哭姊卒
  
  有妹有妹志獨立良人蚤沒獨掩泣生兒命苦無父師一經喃喃手自執夜半時聞黃鵠歌共姜守義㓜所習三冬紡績供舅姑寒颷飛雪空房急嗚呼六歌兮長太息白日淒淒澹無色
  
  有弟有弟志不下俶儻權竒擬天馬饑寒不救妻子啼高文落紙多魚雅十年困頓未逢時薦福千夲碑空打高秋爽氣合奮飛一朝冠蓋傾洛社嗚呼七歌兮歌欲停念爾高齋對翠屏
  桃源行有序
  昔晉有高士陶淵明置身三代嘆其身遭劉宋禪代之際世之人莫已知也故作桃花源記綴之詩以自明其古處其文雲此中人語雲不足為外人道也嗚呼非此中人足道乎又雲劉子驥親往末果後遂無問津者嗚呼非其人津可問乎乃唐人如王摩詰劉夣得韓退之等皆以桃源為神仙而東坡亦不能辨以為漁人所見乃避秦者之子孫是皆無異於説夣也余嘗熟讀陶集偶有所見擬作數句雖詞意膚淺庶幾窺於作者之意雲爾
  淵明自謂羲皇人作為詩記擬避秦秦人宋人一而已詐力簒殺不足詢柴桑自有桃源渡洞口雲深落英聚鷄犬尚有古音聲衣裳不作新制度此中避世可千年春花秋月自娟娟峽中不知人何事世人遙望惟青山山色溪光終不改武陵白雲自相待卻笑時人慾問津避秦之宅竟安在
  雲龍吟思猶龍學士作也
  昔有退之與東野欲為雲龍相追逐抒其不平之鳴吾友又見猶龍氏肝膽無猜共此生奈何落羽復分飛驚心雷雨之砰訇西出井陘塞南走城臯道汾水悠悠無盡時黃河東下連滄島安得與子徘徊鉅鹿下讀史遷奇文之浩浩不然憂能傷人使我鬚髮皓白如雪而將老
  賦得夏雲多竒峰
  五月六月雨時作奇雲蔚跂紛錯落倐見莽泱抱日流旋與回風相磅礡亭亭一柱峙太空混茫元氣通寥廓森森岩岫列千層明霞碧澗耀丹艧天台鴈宕何足多五嶽真容起空漠世人見雲不見峰豈知峰即為雲槖峯雲變化無窮時造物神力誰厚薄憶昔曽懐向平心青鞋布襪冠竹籜婚嫁未畢禽慶往誰能支䇿凌飛鶴以茲感嘆望雲峰酔眼常存古丘壑
  秋夜行
  寒風一夜悲騷屑萬木蕭踈晩秋節白雲在天鬱不流梧桐半死芙蓉折畫堂張宴鼔青絲霓裳六么相間之美人二八顔如玉目成心許恨別離悵別離兮可奈何我今作歌為君歌
  辛丑初夏觀蔡子虛年兄郎署就閒詩賦贈
  大雅廢墮三十祀夣白之後謫仙死鄭衛雜奏盡淫哇吹以緱笙若隔耳君才卓犖夲不羣十年讀書洨水濆句句驚人飛鳴勢俯視巵言若蠓蚊昨日遺我詩一帙展巻光氣已氤氳薔薇盥手然後讀讀之爽氣凌高雯㸃檢生平發深省惻惻遺氓望引領古風直逼元道州流涕欲呌閶闔逈春來萬事等塵埃春圃春花爛熳開羨君獨具有詩才富貴於君何有哉
  邯鄲少年行用高達夫韻
  邯鄲少年良家子輕裘肥馬平千里拒守朱仙曽突陣大戰凌河身未死時移事去何紛紛易水燕山大纛屯負米何曽逢李白有䇿不得獻吾君君不見今日交情薄五侯七貴自相索以茲抱犢西山遊欲將仙人大藥求夢回明月寒燈夜猶憶射雉三十頭崇禎末年流冦與左良玉戰朱仙鎮別分兵圍大凌河
  申子鳬盟永年人學道工詩余之好友也別後或數年而一遇或一年而一遇遇則必相傾倒今嵗春杪至都談深浮白醉後竟不自知踏月而去端陽後復欲歸里余既久宦倦翼思還則望申子結廬於洺水之側以俯仰二儀錯綜人物凌霄漢而出宇宙勿使禽尚笑人於千載之上耳於其行也作此贈之
  數年不見心若失一年不見心轉迷春消夏長子來思夜飲香醪醉不知平頭奴子歌呉曲百囀流鶯耳半癡子才超踔如騕褭不上春官愛紅蓼依人羞登王粲樓訪友常理山隂棹好竒兄弟似岑參閉戶讀書千百函毎至孫登長嘯處笑指堯夫舊草菴余也仕宦風塵久潦倒天涯將白首今世知我有涵三又有伯巖稱黃耉與子落落成三人不分廊廟及𤱶畆興酣搖筆驚鬼神愁來白眼拋敝帚學宗滄海祖岱嶽孰問行潦並培塿子今歸去洺水東烹煉丹砂慕葛洪扶持元氣灝虛空三十六帝外臣同臨別何必灑淚紅待余青鞋布襪枕石潄流彈琴而詠先生之風
  寄謝諫垣諸君子丙午九月歸里作
  衣一箱書一駝行李西渡桑乾河桑乾之水水揚波諫議大夫十二人設筵張席離國門離國門一何遠執手叮嚀歸莫晩主聖臣賢千載期房杜魏宋是良師感君情念君厚鶴怨猿啼雖可憐金門好友應難負唱驪駒重進酒日暮西風幾回首古來賢逹皆相知誰繪丹青傳不朽
  中和殿大學士兼冢宰金老先生家藏畫鷹宋徽宗的筆也閒中命余題之餘自愧弇鄙聊為七言古風以詠並請教正
  氣應少皥爽鳩氏勁翮森竦勢欲起人言此是海東青飛過碣石三千里三千里外集橫木虞人巧計相羈服一朝獻入長楊宮日食大官庖下肉華絆金鐶逸氣生爪如銀鈎足枯荊尾疏臆濶目常側雄心慘澹若經營伏盡秋高商颷發翠華雷電動雲闕獵師相將始出籠礪吻下韝色若艴草枯木落狐兎驕凌霄一縱摶飄䬙須臾灑血滿平地龍媒照夜競鳴鑣功成歸來振毛羽恥與燕雀同儔伍畫壁猶令凡鳥驚丹青仍貯雲臺府君不見祝融之精為鳯凰五德俱備羽䖝王千年一見煥文章鷙鳥自古比忠臣周之尚父稱鷹揚閎夭散宜旦奭同翺翔
  贈彭子士報
  長安擾擾人如傀誰識塵埃有彼美酒甘如醴為君傾耳熱風生悲歌起悲莫悲兮人夀之不可期樂莫樂兮吾心之可自喜談詩説劍䬃䬃而驚人夣魂飄渺煙蘿裏扁舟一葉下䢴溝北固山前弔江水六朝衰柳尚淒迷寒鴉飛盡宮墻圮歌舞粉黛何足多可惜古之才人今已死今已死塜纍纍花鈿寶釧媚室人輕裘駿馬驕閭里有錢自入衛霍門誰肯解衣衣寒士買犢歸種梁苑田把竿還釣睢陽滸勸我休從赤松遊且留黃閣蘇瘡痏感君盛意欲徘徊成功者退天之理䇿蹇秋風大陸澤澆花瀹茗待吾子














  兼濟堂文集巻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兼濟堂文集巻十九
  大學士魏裔介撰
  五言律
  園居即事
  為園依堞雉蒼鬱亦羣山霞帯秋光淨雲收野鶴還移花遮曲逕激水下松關酒史茶經外吾生聊復閒
  其二
  小築樂餘年此生聊可寄崇臺映赤霞芳沼蘿青芰率爾壺觴閒澹然丘壑致余非灌園人不廢於陵意
  九日集樸園
  萬古重陽日人生向此過愁催雙鬂短青入一園多遙岫懸高雉平橋綴晩荷菊觴頻喚取遮莫醉顔酡
  其二
  移樽登小閣雲物晩來清煙外霜砧落霜前白鴈橫寒山吞暮日流水匝孤城登眺悲今古長吟頼友生戊子典試山西獲鹿道中過漢淮陰侯祠
  望望行將夕孤城起暮煙沙深遲倦馬野濶響孤蟬鬼哭韓侯廟雲崩背水川明朝九曲路叱馭莫迍邅
  其二
  大漢承天運偉哉命世才土門赤幟出河朔陣雲開相背豈君意假王是禍胎未央鐘室血憤懣有餘哀
  其三
  咄咄蒯通計豈知烈士行秘謀羞綘灌武略失良平漢世無茅土中原幾戰爭拜瞻遺像肅古廟近荒城
  其四
  舍人書不載告變豈無欺赤族酬龍凖扁舟媿子皮竒兵吞趙魏古屋泣熊羆呂雉誠多詐空令漂母悲
  井陘西瞻白面將軍祠而嘆之
  漢軍輕轉戰天數豈能爭身死井陘口人傳白面名亂山堆落日古木竄寒鼪可恨左車子區區尚戀生趙將也與韓信戰死土人祀之無姓名
  送友人南歸
  山色猶如晉遊人慾向呉輕鰷浮淺渚髙鳥下平蕪澹澹秋雲沒荒荒白日徂亂峰戴古驛征馬正踟躕
  送董良合罷歸
  懷君非以祿歸去豈夷猶楚水春煙暖呉山翠色稠歌詩空正始採藥問丹丘好息垂天翼扶搖萬里游
  金魚池上
  晴日遊芳沼憑欄歌有臺錦鱗沖小艇幽鳥哢疎槐山逺雲常沒堤平水自迴憂時空灑淚對酒欲停杯
  榆莊
  逐隊豈吾願尋幽事事嘉春寒蜂䕶蜜地僻鳥棲花落日山粧靚孤村煙縷斜欵扉有野客白酒向鄰賖霜露變嵗雲暮耳目所觸無非淒切音容之遺每形夢寐枕上率成不覺其哀
  薄宦嗟身世升沈未敢羣已甘違畫省終愧隠江濆紙上逢青眼夢中望白雲髙寒兼永夜先覺曉鐘聞
  其二
  怙恃悲雙失淒涼獨此身飄風拂素枕孤月冷松筠尚媿臯魚死徒傷孫綽神嗟哉乘化者松梓自為鄰
  懷梁昭性村居
  下帷非好隱萬巻擁竒書夢草能華筆然藜自照廬滹水殘虹歛秋風白鴈疎停橈訪戴者幽興欲同居
  其二
  君有桃源意溪流自可尋山開懷葛地人尚鹿麋心秋晩収粱稻婦賢供織紝空園無一事明月伴孤斟
  其三
  習靜依秋野髙人養跡深暝雲歸草舍曙色耀髙林雨霽蔬堪摘庭閒鳥自吟擕琴思一造共醉桔橰陰
  其四
  曠野能収道況逢琴瑟秋山雲不作雨浦水亦生愁竒字窮三易髙懷隘九州花間無日課晏起尚科頭
  送劉淇瞻侍御歸葬
  契濶情何限啣哀腸斷時因君風木感切我蔚蒿思望望丹旌逺行行白馬嘶永懷他日夢應在坯山陲
  過新樂觀伏羲臺浴兒池
  萬古真元氣常鍾至聖身龍圖開道奧鳥跡佑斯人野色空池綠荒臺晩樹春遺經有卦象俯仰盡經綸
  過定興拜楊椒山墓
  何世無龍比哀君王佐姿孤墳留易水碧血黯荒祠正氣無今古招魂有嵗時白溝舊戰壘樵徑野風吹孫平侯柴東巡邀飲別館雨中春樹煙際村莊園林僅二里有江湖萬千之象
  清曠來風雨寒塘欲醉漚翠㣲封古寺紅逺障飛樓暝色春城晩清言方丈幽因思淮北日天際掛歸舟
  苦雨自省垣歸邸
  彼蒼不可問積雨漫長空萬竈浮煙杳層城御液通水衣縁壁上野鶩起庭中左掖歸來晩憂懷賦草蟲
  過傅掌靁太史曉園
  自有滄洲意蕭然三徑清藉花能醉客坐樹不妨鶯著述淹風雨交遊念死生濁醪君不惜一晤一囘酲
  送李光宸給諫終養
  君奉髙堂去白雲歸路長瓦橋漫野水花嶼度春光青𤨏桐陰寂皂嚢諫草藏容城居最近著述莫相忘瓦橋花嶼皆在上谷
  東友人
  天地欃槍滿山河景物移丹鷄盟石友柿葉寫新詩道以遲能重書因悟轉疑中原髙戰伐運甓是吾師
  雪後懷環極魏都諫
  世事榮枯見人情陵谷紛青山久念我白雪尚慙君曝背分朝旭書灰共夜分灞橋何處是髙臥惜離羣
  寄髙溫如官蜀閬中令
  來往三巴路王程計幾千干戈依戰壘涕淚見人煙白日烏鳶聚髙原豺虎眠家書三月少秋月正孤懸
  送辯若弟歸里
  薄俗恥髙隱歸與竟若何寒雲起涿鹿秋色滿滹沱執手聲中淚離觴醉復歌乘時方努力中嵗易蹉跎
  其二
  梁鴻入越日季子遊燕時為客誰青眼還家是白眉分金何足語樹徳莫如滋尚媿姜家被搖搖念故籬
  送張東山年兄叅藩江寧
  雪裏驚分手離筵一放歌呉江楓色冷燕岫暮雲多詩巻應常寄松風夢自過六朝餘勝跡北眺盡寒波
  送申鳬盟歸干平
  結茅洺水上韻骨自珊珊縫掖驚皇甫噫歌避伯鸞詩名燕市噪樽酒夜燈寒白雪空山裏何人歌猗蘭
  春日憶山中園林寄諸弟
  雪霽長安道風吹遊子顔髙齋春不暖獨臥夢常閒古樹棲寒鳥白雲鎻故山同胞應念我何處下松闗
  燕九節同猶龍諸友遊白雲觀
  寥落白雲觀人傳太極宮古碑餘贔屭至道是崆峒蕉鹿成今古亡羊有異同狂歌吾軰在懸解問天公
  其二
  薄暮思無已登髙覽廢城徘徊今日事慷慨古人情寺挾雙峯起雲留片雪明還丹如可就禽尚願同行
  其三
  為愛春陽好逶迤傍水隈臨觴飛鳥過趺坐野雲開諸岫紛相接仙人去不來欲尋真樂事莫遣鬂毛催
  其四
  㝠心求靜者一徑入雲煙雪霽峯巒曉天髙堞雉懸華池一井現金液幾人傳惆悵白雲事聮鑣日暮還
  其五
  冉冉雲中起先生不可留扶笻凌海嶽脫屣視王侯瑤草壺中覔𤣥珠象外求只今慿弔處惟有晩山稠
  送喬文衣歸里
  愛爾悲歌士官卑志不違聞鷄提劔舞秉燭惜花飛春促燕山月青歸泜上薇著書滿石室伯玉正知非
  送王康侯歸癭陶時考中翰失意
  同學登樞要君成汗漫遊世方輕鸑鷟吾自重驊騮春草斜陽路荒原野渡舟潛夫遺論在仰止足藏修
  送宮紫𤣥歸廣陵
  秋盡寒山出旅人不可留劔光衝暮雨霜氣泠征裘薊北黃金貴淮南桂樹幽送君從此始濯足大江流
  其二
  出處闗千古君歸意若何酒徒燕市散海色廣陵多世事憐芻狗吾生愛薜蘿草堂春雨足蒔藥養天和淇瞻劉年丈邀集徐園同猶龍太史青嶠給諫即賦
  兩度尋幽勝開筵對晩霞驚灘集網罟秋燕過蒹葭堞雉悲今古笙歌沸草花談心終不倦愁聽暮吹笳
  其二
  縱下憂時淚何妨醉碧岑虛檐侵鳥道危檻迫濤音晩水斜陽照髙城岸桞陰忽驚雙鬂老燒燭共長吟詠螢記言螢處晦而明有君子之道故詩中及之
  熠燿乘良候因風掛夕扉自憐身𣺌𣺌敢羨鳥飛飛向月光偏杳依花氣更㣲秋來雷雨急何處掩清輝
  其二
  入室復依檐凌空不礙簾偏宜秋徑澹豈愛暑風炎髙下疑星墜參差畏露霑孤光甘一燭不敢効幽潛
  送楊猶龍年丈赴晉臬
  十載稱良友胡為四牡騑無言何用贈有淚欲同揮出處既如此文章寧遂㣲芳名各自保庶其芰荷衣
  送友人白青玉歸
  故園一片月相照共生平儉嵗無憂色山田惟力耕床頭留舊釀世事盡浮名余亦明年去閒看春草生丙申清明日同白方玉蔡著雍兒勷游祖氏園亭遂至萬泉寺祖氏者將軍大壽也其園右安門外
  倦眼宜春放青青任馬蹄名花發石岸新水漲前溪虛閣清風入梵居古樹齊尋源好䇿杖猶欲過橋西
  追送田髴淵
  數日勞鞅掌悵然君逺行飛蝗殘晩稼積雨黯秋城前路龜山蔽孤舟呉月並華屋有醴酒誰與聽啼鶯讀呂新吾先生遺傳寄減之年丈新吾諱坤萬厯朝進士官至少司冦所著甚富有呻吟語等書蓋白沙甘泉之伯仲
  大道亡羊久茫茫孰與尋哲人起往代遺像肅秋陰白日光明氣名山風雨心況隨蘭譜後鐘呂遡遺音
  送髙念東請告歸里
  澹然無世慮秋雨茂陵人偶爾華簮脫何妨藥裹親青山好曵杖新月漫埀綸舊有丹丘侶應同臥草茵
  贈殷伯巖
  伯巖鷄澤人曽為睢寧令棄官歸與楊猶龍友又與白涵三講求性命之學遊五嶽名山能詩戊戍秋至都即旋余賦此追贈之
  不作淮南令歸來事桔橰名山多杖履田舍有風騷爽氣虬鬚動清言河漢髙卜鄰已有願終共隠蓬蒿
  寄梁昭性
  爾汝當年契於今情倍殷髙齋留舊墨春桞寄停雲朗照何時醉清心得妙聞平生燕趙客慷慨惜離羣
  贈彭士報
  博雅稱彭子追隨已數年賦成梁苑雪丹鍊玉芝田酷愛猶龍氏更酣蕉鹿眠忘形真老友不受世人憐
  冬日飲半齋即賦
  斗室春生暖雪餘晴色多髙談消塊壘美酒憶滹沱調饌添新味臨池存舊鵝嚴城猶未禁乘月到煙蘿
  其二
  言念蓴𦎟美君恩未可違故人相對飲明月照烏飛雪色歸青鬂梅花發舊幃明年更有約火樹燦春衣
  追送趙友沂中翰
  鞅掌真多事蹉跎媿玉山名文華日月孝節動鄉闗湘水孤㠶濶廣陵舊業閒連城知國寳大雅佇君還
  送許傅巖請告歸里
  直節中朝著兵機閫外聞息心甘入道掛席已離羣詩老浣花法才髙月旦分百泉多隱逸懷古共慇慇
  談及孫北海著書
  鄗上家聲舊江干意氣真元黃悲往事水火嘆生民靜色來三徑髙談動四鄰著書有北海猶欲裛清塵
  曬甲石在山澗側
  親見隋煬事征遼又復然憫忠焚戰骨掛甲向山顛流水今猶古白雲去不還士人三兩軰艶說大唐年
  寄呉梅村中允時得二子
  三年別海上憶爾望金臺弓鼎軒皇去山河庾信哀桃花存舊譜梅影漾新懷再索雙珠樹欣覘吐鳯才
  喜田髴淵至都
  占斷煙霞處復來燕市遊絃歌空有待松菊已無愁亭敞延虛月詩窮共敝裘相期干載秘不是為封侯
  贈孫北海少宰
  當代純心者如公有幾人蘭亭得秘蹟伊洛是功臣花發吟晴日𥦗虛度晩春邵年能入室快見闢荊榛
  庭前柑子花開步田髴淵韻
  漕輓依航至移來錦石傍白花紛自喜野色動㣲涼黃待東籬菊清分別院香晩霞人醉後猶憶故林霜柴塲中賃地搆堂曰如野作亭曰片雲每於公退晩涼嘯詠其間
  避人城小築彷彿似山家仄徑偏宜石疎𣠄不厭花夜談得老友汲井煑新茶綠野他年事誰雲此興賖
  送王成公歸江寧
  春日買歸舟髙齋雪夜留雲山從此逺書劔幾畨愁嶼舫聞佳話秦淮擬勝遊他年相憶處明月照蘆溝
  懷太倉張無近掌科
  梧掖曾聮袂直言天下聞酣歌燕市酒獨臥洞庭雲教子修鸞翮著書尊典墳風流知未歇數載惜離羣
  戊申九日邀曹峨眉遊祖園並餞
  澄懷逢菊節挈友上湖亭曲愛花間度山憐雨後青閒雲棲古堞睡鴨隱深汀暫掛江㠶去寧甘作客星
  寄桃源令舍弟裔訥
  近得桃源信舊河水漸通一官如垤蟻百里盡哀鴻鍤畚囘天意殷憂動聖躬好將循卓蹟嫓美古人功玉簮花皓潔色如凝脂花品之嘉者喜植於陰地日炙之則萎黃矣辛亥夏余居郡城酷暑為虐僅餘喘息六月晦日墻下玉簮有薹翹然其花將吐余於是感秋風之將至煩暑之欲退也況由斯以往七夕穿針中秋對月鴻嘹嚦而南征菊紛披而錯采甘果競進清酌徐來其樂豈有極哉是知花之與時有消息之義故為賦之
  煩暑擬將退幽花吐一莖不爭桃李色豈有綺羅情澹澹迎秋氣娟娟對晩晴應知先桂菊芳馥滿檐楹
  贈平子逺南遊
  愛寂居深巷壺觴留故人一肩行李瘦半載見聞新閩粵催遊履江湖憶釣緡懷恩頻看劔何必嘆沈淪
  慰李灌叟青衿被黜
  一衿何足戀耄耋分宜休嫗老能炊粟孫癡可飯牛青山常抱屋煙樹自依丘嘆息人間事終同逝水流
  和霍龍淮遊娘子闗水簾洞
  林下多幽事秋遊娘子闗濃花開洞口老樹接溪灣瀑起空中月猿啼雨後山丹丘應不逺乘興好躋攀
  送彭士報歸歸徳並懷宋牧仲
  千里時相憶魚書意若何士窮俠骨在金盡酒顔酡鄗上悲歌舊梁園風雅多衰年惜老友誰與醉煙蘿庚申春日客有詢余以近有何樂者兼言二三知已米珠薪桂感而詠之四首
  萬事都成假吾生為最真宦情薄似紙詩興不無神嵗月催行旅雲山若待人書空咄咄者小草竟何因
  其二
  偶爾三槐座今宜二仲延那知真樂地不在顯榮年詞賦驚前軰功名譲後賢庭前花燦發許我醉如顛
  其三
  世上風波險人情嚬笑難但存夢幻想應作鼠䖝觀玉粒常須索金蛇豈借看雞聲連畫角未足擾魚竿
  其四
  濟濟衣冠㑹英英文字雄有山藏霧豹指日夢非熊誰解越中槖空憐國士風登髙憑弔處寂寞古今同
  聞賀伯玉移居石窩舖有感
  何處逃魑魅石窩可卜居盟心甘白水避世有蝸廬一逕山樵喜半床花氣虛幽棲吾素志欲共種園蔬
  贈藁城羅蘋州父母
  瀛海沐㤙波政成人物和滹濵移化雨嶽色潤鳴珂經世廉名著君章藻思多陽囘欣道長桃李滿菁莪
  除嵗
  雪霽風猶𦂳柴門閉寂寥典衣供吏檄沽酒話清宵除嵗無侲子迎新有栢椒詩人尋伴侶吾道未全消鳬盟諸友時相過從詩興頼以不孤
  秋日雨中吟十二首選六首
  最愛雨中景淒淒懷友心層城髙鳥下逺樹暮鐘深老覺風欺齒愁因月照砧茫茫此世界豈盡少知音
  其二
  寂寞無人問空齋別有天㣲風吹岸草細雨灑平阡肺熱新停酒蔬成不用錢村童教識字好使檢書箋
  其三
  昔日談王霸今朝學圃農雞豚時自牧飲啄與人同痛哭空懷古狂歌擬送窮夜來白露至已滿菊花叢
  其四
  空堦聞雨滴秋草日霏霏但惜故人少不知生事㣲官貧餘鄴架計拙有漁磯儉食供軍國何時奏凱歸
  其五
  霖雨斷人行纔聞鴈有聲長沙連嵗戰東粵一朝平聖主恩波大將軍勇氣橫甲兵如可洗努力事躬耕
  其六
  晩年躭退靜閉戶自潛藏栽樹多成果移花已半塲捲簾看蛺蝶撒網上漁梁更得延生訣龍宮檢異方
  贈南和沈頥仙父母
  仙令自中州休文風度優雪霑麥隴足雲映錦堂稠冬日新添線陽和羣獻謳南山徴福祿惠澤藹春流










  兼濟堂文集巻十九
<集部,別集類,清代,兼濟堂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兼濟堂文集巻二十
  大學士魏裔介撰
  七言律
  奉贈孫北海先生
  靈光巋峙幾人存古道長安獨閉門三代鼎彛蝌蚪篆四朝史冊鑒衡尊身形似鶴無丹竈書法如鸞自翥騫此去故園春草長好依明月夢前軒
  送張螺浮掌科請告歸里
  人物今稱姚宋儔濃花晴日起離愁宦情瀟灑浮雲在世事風波江水流諫草常留旌折檻新詩獨賦憶披裘伯牙臺上琴聲逺何處蒹葭一葉舟
  和大宗伯龔芝麓元韻
  脂車計日指槐陽話舊情深感慨長共許文章能報國豈知鬢髮各成蒼人如北海尊常在歸向東籬菊未荒旋馬㕔前居第隘蕭然那得槖中裝
  讀束鹿李方巖楚㳺草即贈
  一巻新詩楚水頭歴冬及夏始迴舟雲飄僧舎茶煙歇風送林香酒力稠慢世敢誇鸚鵡賦逢人先解鷫鸘裘可憐逆旅輕竒士芳草王孫自倦遊
  夏日同李方巖過雕橋尚書里遂至石屏禪院
  蘭若幽棲逺市城西南形勢翠雲橫細泉斜映池荷色密葉深藏好鳥聲偶借禪床分午夣便擕村醴過柴荊野人不必知名姓十載蓬萊殿上行
  過欒武子祠懷古
  有客衝炎到古臺淒涼祠宇使人哀風搖麥隴留殘粒案缺爐煙有敗灰大陸東瞻水欲涸太行西望翠成堆歸來重檢丘明傳誰是當年僑肸才時天大旱
  觀靜樓者溉林李親家年臺園中新築之樓也先既作亭種蓮蔭以埀桞余名之曰逺香茲寄觀靜樓記文以示雖未得登眺而山川勝槩溉林胸次浩浩已見之矣
  風塵冉冉送居諸為愛煙霞返舊廬野水時來侵竹逕閒雲偏欲傍松除晴看大陸當𥦗盡醉俯衡漳入望餘危坐不知秋漸老槿花榮落復何如
  其二
  聞君頗好仙人居檐外飛雲動碧虛濟物功成應拂袖澄心獨得喜懸車拋殘午夢聞啼鳥讀罷黃庭摘圃蔬最愛芙蕖深密處喬林朱檻逺香初
  九月朔日坐玉樹軒觀雨
  節近重陽景物新髙齋趺坐靜無塵鴉藏深樹知觀雨花出嬌容似向春棲畆餘禾添粒子開壜舊釀醉閒人煙霞世外真堪賞誰是先憂後樂身
  秋日聞鴈園丁自南村移竹栽巢雲亭左右
  少年曽志五湖遊金馬歸來欲白頭幾朶菊開菊圃淚一行鴈帶鴈門秋長安卿相交情淡故里風花晩節稠更有茅亭添勝事移來翠竹滿平疇
  讀五代史
  濁醪澆盡柰愁何五代紛紛逐逝波纔見全忠雄汴水倐聞亞子渡黃河西川王孟成翻掌洛邑優伶自倒戈花項幾年為帝業澤民善政史編多
  讀陸務觀劔南藁八十五巻終
  南渡詩家有放翁才髙不與衆人同心如秋水湖千頃筆抵春山翠萬叢報國有懷入畫角學仙得力似㝠鴻晩年獲此真良友寒夜蕭蕭醉碧筒
  子姪勷等壬子新春入滙景園閉戶喜詠
  罷相歸來問芰荷荒園老屋映庭柯文章應許如班馬詩賦還應擬李何偶向曇華尋寂樂時烹香茗對藤蘿春來桃李爭先發喜見烏衣磊落多
  思友
  嘆息年來萬事非友朋零落更何依且亭詩在春雲黯劔閣人亡旅櫬歸幾巻佳書延嵗月一鐺香茗對漁磯黃冠緇衲為朋侶猶勝風波鬬巧機
  寄魏環極光祿
  樹雲阻隔此心同十載煙霞夢寐中溫凊人知如閔損經綸羣望似姚崇著書成帙名山業飲酒多方樂聖功退谷先生好晤對藤花亭下晩香叢退谷孫北海先生也
  哭亡弟辯若四首壬子十月
  垂髫曾共誦竒書自許才華世不如蹭蹬中年始發蹟迍邅一令便懸車治留棠蔭稱遺愛詩積青箱走蠧魚此後五人中少爾臨風灑淚滿衣裾
  其二
  人間生死本尋常妄作誰齊彭與殤子業成名亦足矣官卑賫志實堪傷三秋肺病乏良藥一夜樓成下玉章友愛棣華膓欲斷撫琴囘首倍悽愴
  其三
  落落寧甘滯一丘髙才原不遜瀛洲風雲未湊愁鷹隼蹀躞長鳴困駬騮槐水細流波慘澹行山舊隱樹綢繆臨漳不起中郎哭埋玉蕭蕭馬鬛秋
  其四
  諸昆濟濟樂笙簧九日猶同宴一堂叢菊花殘陶令死青山酒渴謫仙亡桞莊作賦空驢背午水臨流罷野航寄語姪曹湏秘惜生平著作謹收藏
  壬子初冬偶作思楊方伯也
  老來無友亦堪塲閲盡朝華與夕陽曾許且亭續子美誰知河內殞嵇康孤城畫角樓空倚紫塞征鴻背有霜聊與鄉人忘爾我風流今識展禽狂
  其二
  滿眼江河日下流蒼茫獨棹一孤舟孔方到處人成癖蘭臭同心忽向秋髙尚豈無廊廟志林泉亦有圃農憂強呼賢聖杯中起酬酢何庸與世謀
  癸丑初春奉和大名道心一孔公祖年臺八居詩一時作者林立魏子惟度為之首倡惟度名憲閩人也
  山居
  曽愛巉岏澗下溪卜居深在數峰西白雲自轉庭前樹天籟時聞𥦗外鷄徑險不妨樵擔度峰髙時見鳥飛齊春生洞壑偏妍秀何處子規半夜啼
  巖居
  山深一室抱前溪甕牖繩樞嵐障西樹杪飛泉驚瀑布田家報午寂鳴鷄炊成世外青精飯看到人間物我齊門外青山自太古春林簇簇野禽啼
  樓居
  斷壁紅深隔一溪雙丸飛渡自東西不將鳩拙思乘鳯欲學鵬摶笑鬬鷄寳瑟網灰偕燕老方瞳鶴駕與雲齊滄桑此處尤分曉絶意秦川烏夜啼
  茅居
  結草為椽傍野溪倚門老樹失東西莫嫌世味如牛馬獨愛雲中有犬鷄自檢方書和露寫手栽仙藥傍簷齊春來竒事君知否一帶花林鳥亂啼
  𨞬居
  近市猶如在澗溪杏花歴亂小𥦗西譚𤣥入妙思騎鶴問字時來載炙鷄手捲湘簾白晝永坐聞流水竹根齊人間大隠藏丘壑滿目芳菲鳥自啼
  船居
  齊州九㸃半山溪畫舫新移湖水西青史遺編空逐鹿英雄壯誌喜聞鷄百年泡影人難久萬有空中數不齊若問風花與雪月儘他歡笑與悲啼
  水居
  波起漣漪漲一溪秦風讀罷夕陽西好修翎翮如鸞鳯莫入樊籠學鶩鷄欵乃聲中漁網下蒹葭叢裏酒帘齊溯洄此地勞心曲忽念驚鴻四野啼
  村居
  塵囂不到武陵溪試訪桃源亦在西漢魏兩朝同野馬朱陳二姓共鳴鷄槽床自漉茅柴易擺椏新収玉粒齊老我一生長在此含飴好聽小兒啼
  甲寅初秋有感
  萬事難禁冷眼觀庭前𥦗鬱小林巒新書初著誰爭讀佳卉移來好自看巫峽烽煙連楚郢臺灣艢艣犯臨安民生何計樵蘇遂日夜憂天淚欲彈
  甲寅秋九月同勷兒遊城東北隅槐川書院有感作二律紀之槐川髙叔祖也先髙祖衡山令慎齋之胞弟任總督
  旂常功業照雄邊卜築傳聞嘉靖年一自鶴歸華表後更無人醉晩風前停雲樓暗封蛛網光賫堂空絶綺筵尚有遺編留鄴架登臨迴首欲澘然
  其二
  當年昆弟守傳經拭雪村居眼倍青張掖狼煙曾電掃衡陽棠蔭遍碑銘華堂未廢鄰人鎻茶竈無煙蔓草零試向香雲閣上望西山黛色翠如屏
  九月念一日夜雨喜作
  老來一榻自舒徐世事何勞嘆索居竹屋青燈聽夜雨小𥦗香茗讀藏書軍中羽檄宵猶警隴上菑畬手自鋤饘粥今冬尚可飽天心仁愛樂何如
  和張元裕南湖泛舟答謝原韻
  五湖何處問扁舟有客同心亦勝遊楊桞毿毿夾斷岸葭蘆鬱鬱上孤洲傾杯痛飲思遺世弔古髙歌誰倚樓㶑灔亭邊秋月白可能一葉共浮鷗
  再贈平子逺乙夘秋又過栢鄉
  仗劔飄零笑敝裘清秋白日暫淹留馬周自醉新豐酒崔顥空題黃鶴樓誰許青蚨酬國士尚餘客帳夢封侯稽山深處頻囘首鬱鬱長松蔭古丘
  乙夘中秋京師出兵赴荊州時傳言將渡江進取也廿一至廿三連日夜雨
  聞道湖湘有戰期連緜霖雨晩秋時鐵衣問夜吹寒竈征馬嘶風狎皷鼙上將知兵須慮險謀臣憂國貴爭竒功成自古歸天寵誰把凌煙姓字埀
  其二
  宣尼夾谷歸侵地晉國淮西降蔡人豈謂書生空袖手須防肉食善謀身師環隴右烏雲合馬踏荊山戰血新帷幄昔年曾借箸漁竿今釣古槐濵
  後秋興八首選六首
  昔丁亥之嵗余在京邸效顰子美有秋興八首頗為名流之所推奬今二十九年矣抱疴里居秋夜聽雨舊習復萌含毫濡墨不覺盈紙余趙人也生居鄗南家近邯鄲㓜誦史記國䇿諸書頗諳趙事故多憑弔之詞雲爾
  過井陘
  試向井陘山下過左車不用計如何SKchar臺寂寞生秋草漳水潺湲嘆逝波五代遺編雄冀晉東京王業起滹沱年來又見征塵擾憂國籌時鬢已皤晉王出贊皇破梁軍於栢鄉
  登小峴
  獨坐悲秋意不伸登髙囘首倍傷神自傾竹葉酬佳節哭向黃花憶故人玩世頗宜師桞下為文何必效先秦參差鴈呌長空裏老屋枯桑夜雨頻邑西南有土山邑人每嵗於此登髙余名之為小峴山
  笑草𤣥
  著書豈敢續先賢獨坐茅亭笑草𤣥聽雨蛙鳴已盡醉看雲日暮又髙眠樵柯自向北山櫟黍釀應須南畆田讀罷七歌思杜甫秋風吹動菊花天
  祀信陵
  平原用括難言智公子封鄗亦曾閒謂信陵君五霸功勲存趙魏三干賓客老鄉闗勸歸毛薛誼偏厚自剄侯生事更艱逺害全身甘飲酒至今爼豆大梁閒信陵客惟侯生竒偉亦子犯隰朋之儔也
  悲常山
  死節常山顔杲卿明皇昔日不知名漁陽𥀷皷聲何急妃子霓裳曲已驚忠義昭昭千古烈繁華灼灼片時榮寳臣叛逆何功徳真定今尚有李寳臣功徳碑余欲踣之踣斷豐碑襍蔓荊
  竒毛遂
  豫讓擊衣悲趙國武靈探鷇餓沙丘英雄事去仝秋草紅粉香銷付水流武靈王寵呉娃也大抵虞卿能任俠誰知毛遂有竒謀腐遷史記留陳跡懷古髙歌風滿樓房子有懷古樓
  乙邜九月有懷泥河張元裕詩壇
  愛君獨負有詩才舊相風流東閣開樹裏燈明談往事花間酒滿趂青苔未沾一命牛衣泣讀罷三冬畫角哀七夕中秋都過了征鴻度盡約君來
  賀白仲調補中行
  竒士丰標逈絶塵蹇驢逺道漫勞辛彤庭曾獻天人䇿白下已闗憂樂身易水登臺思郭隗東垣作賦壓於鱗提戈草檄尋常事待爾民風使再淳
  燕臺秋興
  黃金雖係尋常物好士能留萬古情嵗晩清笳悲戰壘風髙落木響孤城劉蕡對䇿身空老賈島能詩墓已耕痛哭呼天頻悵望誰將國士遇荒傖
  其二
  洪流浩浩百川騰昏墊頻嗟嵗不登瓠子築宮空往事淇園楗石竟無能蒸黎家室隨魚腹天地江湖賸釣罾側席近聞思讜論何人慷慨詠舂陵時河決久不塞
  其三
  悠悠坐憶東籬菊悵悵時懷雙鯉書稽古桓榮終見用散金疏廣可能如霜黃梧碧侵寒月秋老楓丹向索居𤨏闥幾年隨曉仗為郎皓首漫躊躇
  其四
  複嶺重闗勢若奔皇畿形勝建瓴尊蟠龍踞虎來天險帶濟襟河入薊門重譯何年通越雉乘槎有使問崑源宣雲宻邇神京地鎻鑰還應奠右籓
  將赴魏村山居寄社友喬百一
  僻性從來厭世譁幽居當問武陵花全収明月為吾黨未許青山獨謝家種菊也須並植栁釀泉更欲解烹茶故人自有天隨子好待霜林看落霞
  趙問源九日約觀菊阻雨不果
  聞君舊有龍山約落落風期許我宜籬下淵明貧自好江州司馬俗難醫酒逢幽士應飛斚雨為重陽來助詩此日登髙惜未得漫敲巖老枕中棊
  千秋臺
  田園幸爾賦歸來世運江河亦異哉自有黃金登要路不將青眼問蒿萊閉門搔首臨王帖送客髙歌到漢臺鐵馬玉衣久寂寞荒林鴉噪使人哀
  野鷄舖
  寒飃觱發動秋波終古風流與恨多荒塜魚燈沉寳玉平原馬首躍金戈天心混混蠡探海客路茫茫公渡河起舞聞鷄成底事不如青笠伴漁簔
  真定府
  成徳軍聲震若雷長亭矗立古烽堆山分恆嶽奔天馬水逺滹沱到海隈砧杵千家嚴畫角梯航萬國走輿儓遙看劔氣沖牛斗知有三都作賦才
  樂城郵舍
  趙北燕南古戰塲征車日日計餱糧輓輸絡繹來南國羽檄風塵暗朔方哀栁依堤餘返照殘颷逐馬冷行裳浩歌雪涕令人老我欲拂衣臨辟疆
  九日登城南崔府君廟在邑西南
  盤囘曲徑陟崔嵬喬木凌雲亦壯哉鴻鴈不來秋自老柴桑有夢菊空開丹房藥竈迷煙火古廟碑陰上綠苔惆悵夕陽人共醉遙看荒甸𦵏寒灰
  述懷八首選四首
  終古雲山一望中幽棲常欲蹈㝠鴻興亡世事同蕉鹿得失虛名付楚弓蓮社豈能邀靖節醉鄉且自效無功年來髙臥層臺下靜對春花幾樹紅
  其二
  寥落荒城賦索居天涯知已各紛如祖鞭應讓時先著蔣徑終當手自鋤澆我愁煩無似酒益人神智莫如書牙籖盡展瑯函秘草滿池塘花發初
  其三
  築室郊原好閲耕每逢野老較陰晴丹砂未就陶𢎞景醉飲還同阮步兵魚鳥依人洵可樂煙霞遯世本無爭偶然拂枕青苔上惟見雲間白鳥橫
  其四
  邇來何地可埋憂惟有西山誌勝遊草木秋深多欲老雲霞嵗晩不曾収忽驚時序飛蓬鬂蹔託歌呼對酒籌試向五成陌上望平原禾黍正油油
  和梁敷五太史雨中見懷
  連朝飛雨散空濛髙韻常懷孤嶧桐已召雲嵐為侍史肯將花鳥付東風參元枯坐涵神劔琢句長吟付楮公聞說兵廚篘竹葉訂期促膝聽秋鴻
  李腹公內翰見顧述懷奉贈
  仙骨珊珊衆所晞伯陽遺世復來歸曾酣紅玉觀溪水同杖青藜上釣磯君自南遊悲負米餘惟泣血念斑衣剪燈話盡經年別曉夢還隨馬首飛
  贈姜真源巡視茶馬
  當年曾共賦蒿苹國士人爭倒屣迎儲相玉堂讀秘史借才繡斧抗霜旌要教汗血充天廐可使龍媒出塞行咫尺抒懷憑弱素西南千里暮雲橫
  服闋赴都至中山自此以下壬辰年以後作
  人傳舊國是中山百戰蕭條民力艱尚有室家依野水可能烽火靖嚴闗捐軀漫許牘重補戱綵何用衣再斑此地松醪雖可飲不禁囘首暮雲殷
  春日過蘆溝橋
  桑乾直下連滄海夭矯青龍接御隄寥落長空寒過鴈朦朧煙樹曉聞鷄香山晴氣歸雙闕榆塞風霜上馬蹄咫尺五雲頻眺望春風已到帝城西
  送蘇文昌同年㑹試不第囘閩
  眉山仙史號裁雲牛女星精應是君客路七千歌劔蒯鷄林廿載著鴻聞明珠待剖終無價綵筆生花自有芬愧我薦賢乏啓事上林空羨馬卿文
  又挽二如孫中丞
  箕尾光分傅說儔徘徊不見夕陽愁一身大雅徴文獻念載中原係去留氷鑑人倫存啓事鐵肝烏府著嘉謀山阿泣盡羊曇淚水冷滹沱白日秋
  入直遇雪
  年來佳氣鬱宸闈初見瓊英動夕霏蕩漾寒光來紫塞崢嶸曙火照魚緋惟將樂聖酬詩癖遮莫臨風羨鳥飛封事明朝思補闕幸逢色霽敢依違
  秋思
  雪霽霜飛夜不明怯寒兀坐對孤檠懶翻鄴架書千巻長嘯庾樓月五更自是違時同叔夜猶然伏枕愧虞卿覊懷暫作鄉園夢驚入疎櫺落葉聲
  和楊猶龍作
  幾囘蕭索嘆淹留碣石蒼蒼雲物愁三載珥貂真續尾一官曲突恥焦頭居因地僻心常息話到山深暑欲秋嫁娶未諧禽尚約乘槎海上負竒遊
  奉贈青壇成閣老
  中原文獻掌絲綸夢卜時膺異數頻帝授玉鉉調鼎鼐天開東閣繪麒麟藻衡一代龍門重調燮千年大業新揖客自慚非汲黯幾囘翹首望清塵
  和法黃石太史
  寵辱從來夢不驚醉中風雨暈潮生天涯黃霧常連塞海上青山空有情應馬呼牛甘大隠栽松種秫漫逃醒盈虛莫問君平卜已見朱門蔓草縈
  寒食節同猶龍文衣觀仲溪遊白雲觀
  乘春結侶尋仙跡尚有白雲日日留一井渟泓餘碧水人間咫尺是丹丘荒臺繫馬平林晩野寺悲歌古木幽卻意青山圍故國幾番興廢使人愁
  哭堯山梁村程祖母舅
  典型不見髪如皤𡺟𡺱雲嵐慘色多雙璧自能傳素業一經誰復問青蘿名花手植餘香圃方沼新成未漾荷遺札傳來悲往事不禁傾瀉淚如河
  別同門石仲生年兄
  昔年曾共侍廬陵祖帳仙舟舊友朋豈謂驪駒堪太息莫言騷賦自多能雲間髙鳥翔千仭天外孤峰矗萬層聞道故鄉春雨足菰蘆深處掛魚罾
  和髙陽李坦園相國
  無才寧敢玷崇班嵗月驅馳指顧間縹緲五雲瞻紫極逍遙一杖到青山太平春酒人同醉栁墅茅堂天賜閒自有䕫龍思補袞蓍簮求舊可能還
  張螺浮都諌夢中有十年霜雪老黃門之句諸公奉和因次元韻
  十年霜雪老黃門去國名髙道益尊頷下批鱗身欲粉虞淵取日手無痕牛衣對泣孤臣淚宣室陳言漢帝恩華髮相逢驚嵗晩歌風重續石壕村
  其二
  十年霜雪老黃門抗疏朝陽君父尊流水髙山風自古青天碧海月無痕悲歌燕市留臣節擁棹荊江念主恩可惜扁舟今又去春花如綺照孤村
  送友人歸里
  一片孤㠶問潞河華筵惆悵意如何詩才雅歩西園後俠氣爭如北海多懷橘深情辭上國思蓴勝事在煙蘿清時正藉天人䇿未許桐江理釣蓑
  餽龔芝麓淶酒和韻
  易州城下黃金臺流水釀為竹葉醅御苑鶯啼猶閉戸晩春花落且啣盃登樓屢欲哀王粲衣綵方思戱老萊文獻中朝推雅望五湖煙艇可能回
  送薛行塢請假歸省
  大雅雄文繼兩京思親遄發事南征十年烽火鄉園夢一日斑衣菽水情綠野𥦗虛泉氣湧行山翠動曉雲生相期蚤赴承明直莫向深巖采落英
  贈仲芳錢年丈
  十年滄海浴修鱗樵牧能知公輔臣大雅可興需我軰蒼生屬望是何人虎頭墨妙通神去平子精思作賦新拭目金明池上桞江頭爭待韋家春
  鄧元昭邀看海棠於慈仁寺
  塵勞誰解惜春花蕭寺尋芳日已斜翠葉競扶香國錦濃英密簇赤城霞十年潦倒同杯酒三月疎狂問異花向晩莫疑妃子睡風流曾許是仙葩
  送衛邰孫請告歸里
  聞君卜築景明前帶雨看耕負郭田辭去勞人愁嵗月好尋秋水舊雲煙穀城髙隠留黃石洛下狂吟醉樂天野老不疑同海鳥新詩佳句可能傳
  送楊悔菴之河南
  病肺無能問酒盃聞君南下意悠哉燕臺秋雨連山急淮海孤㠶向日開畚鍤十年勞補築節宣千里救凶災平江勝事非難繼八月濤聲漫溯洄
  送黃於石之嶧縣於石精岐黃理
  長房仙杖忽東行鷄肋㣲官豈戀名漫詫飛鳬辭帝闕要觀出日問滄瀛書擕素問孤舟逺政有循良竹馬迎採藥名山曾有約留君清話到深更
  太行晩翠山有桃花洞仙人岩余㓜讀書處
  綺霞澄霽見崔嵬千里行山向晩來古洞桃花人世外仙岩石髓翠㣲開白雲處處藏愚谷秋色年年㸃綠苔為憶柴桑晉處士何時共醉舊家醅
  光武遺蹤後漢書光武即位鄗南
  驅馳河北藉羣材何待彊華符命來萬姓謳歌思漢徳千秋麟鳯起蒿萊祠庭祭器封蛛網鐵馬金戈臥碧苔想像鑾輿臨幸後斜陽樵牧幾徘徊
  送徐元文
  仙才帝簡重鵷班天目霜松幸得攀清論久因風月峻髙懷常為水雲閒思親正喜歸元直署紙終教待景山鄉國山川莫遍覽遲君飛斾侍龍顔
  送秦留仙檢討請假歸無錫
  潞水澄明一碧流錦㠶人在木蘭舟詔書下殿縈公緒才子臨江繼少游座有青𫀆非劍俠檻依紅樹是髙秋惠岩幽處泉渟洌安得從君汗漫遊
  興勝寺花園內有髙樓三層
  寺南寺北皆禾黍獨上危樓望古燕萬㸃太行秋色照一灣東海薊門懸流觴石逕荒金谷華表髙原罥野煙山衲相期更不淺花開待我度春妍
  髙梁橋在西直門外橋西有王墓
  㵳泬已非修褉日髙梁橋下水空流白鷗漠漠連天去宮栁毿毿入座浮堤畔琳宮餘贔屭路傍新塜是王侯春明擾擾終成夢欲共安期泛十洲
  彭城放鶴亭
  雲龍山下茅亭址天外修翎何處來一水勢從西極下千㠶遙指海門開斷蛇事業餘荒草戱馬悲歌空古臺卻憶當年蘇太守清風琴鶴共徘徊
  家兄竟甫築草亭於防河公署榜曰馴鶴蓋繼放鶴而復有此亭也
  馴鶴人同放鶴才應知仕隱不相猜元裳素羽新秋唳白石清泉一杖來林靜門前銷剝啄心閒河水有喧豗聮床夜話知何日兄弟眉山逺溯洄
  送王雪麓之鳯陽
  辟疆曾共論新文結綬彈冠氣不羣為有皇華星作使可憐青眼望中分軺星疑帶行山色桂楫猶沾大陸雲淮甸瘡痍今未息好將民隱奏吾君
  懷猶龍楊方伯時在四川
  鴈羽參差嵗月忙錦江秋色豈投荒新詩定奪浣花席俠氣猶傳北海觴可喜保釐舒化日重教婦子慶春陽龍文千里勞歸省不信枌榆有異鄉時令郎赴任
  和龔芝麓韻
  東西南北細論文靜夜溶溶梅影紛肅政已稱真亞相封侯終是故將軍闗心時事催黃髪入嵗髙吟變舊聞䖝臂鼠肝遮莫辨簷前春色正三分
  奉送朱蒿菴都諫謫閩
  作賦文稱大國風犯顔敢諫古人同路過嶺嶠梅花外話盡春燈細雨中䞉有鴻章留鎻闥獨憐好友悵飄蓬六朝舊事難憑弔穏睡菰蘆江水東
  薊州懐古
  漁陽雄鎮帝京東堞雉摧殘戰士空何代荒碑依野水幾年畫角動秋風室家南徙安巢少鞬槖東來貢路通尤喜青蓮存勝蹟薊州美釀醉春紅
  其二
  形勢當年百戰収南塘事業固金甌薊門鎻鑰重闗險遼海雲㠶粳稻留豈盡兠牟無義士袛因帷幄乏良籌春原匹馬空憑弔喬木寒鴉噪古丘
  喜呉修齡自崑山至
  悵望東南鴈影天朅來風度尚翩然榻懸四載燈前鼠夢破三秋雨後蟬話盡襟期存海岳書藏瓊笈託幽燕雲卿未必煙霞侶纁幣由來物色偏
  輓四川方伯楊猶龍
  當年曾共賦扶桑為惜分飛憶逺疆蜀道峽雲紛蠟屐薊門邊樹滿秋霜魚龍寂寞音書斷杯斚流連花木香我亦天生獨立者感君意氣愧王陽
  其二
  彤廷拜舞幾徘徊馬渡滹沱過漢臺尺牘每詢黃髪老笑顔不向黛眉開病吟七發膏肓痛思迫十年鴻鴈哀可惜身騎箕尾去列星灼灼自昭囘猶龍不喜近內
  其三
  驚傳靈槥出臨漳妬殺曹家鬼塜旁酒竈茶鐺嗟逝水蘭摧玉折冷斜陽生平竒字藏藜閣嵗月空囊笑孔方知爾英華原不減修文地下自翺翔猶龍卒於河內之清化鎮
  其四
  人世蜉蝣爭土苴嗟君早逝意何如叢臺杯酒琴音斷大陸秋風鴈影疎繡虎雕龍資月旦白蘋紅蓼溯居諸向平空有名山約破帽青衫學墮驢
  其五
  貝錦曾聞萋菲傷虛舟大度漫評量定軍山下三分淚閬水城西一草堂誰復長歌來薊北獨留好句遍西羌翩然披髪歸何處欲召巫咸訊大荒猶龍有定軍山浣花堂詩
  其六
  曾於髙閣細論文又向浮屠醉夕曛宣徳箋舒渾似雪鼉磯研冷逈生雲榴花紅吐閒清晝促織聲悲響壁枌腹痛那堪頻念舊魚書滿篋總思君昆盧閣天寧寺皆與余痛飲處
  其七
  海水羣飛已有年共資舟楫涉長川一朝星隕文無主有客魂搖淚若泉玉壘錦江聞渡虎滏陽襄國泣啼鵑且亭他日求遺稿大復空同孰後先
  其八
  友道於今嘆逝波人情反覆有干戈朱顔自向朱門老白首誰盟白水歌雙鶴伶仃驅棧道十年風雨渡滹沱伯巖諸子俱蘭臭獨往空山涕泣多
  其九
  咄咄誰將浩氣収天涯悵望一登樓人同宋玉秋多病才比相如困宦遊嶼舫齋前真唱和且亭花下舊風流也知生死成虛誕為爾傷心淚不休
  其十
  閒從客帳夢封侯晉水巴山百尺樓到處青樽陪竹杖幾年明月照牀頭高才世共推三絶竒數今當賦四愁幸有遺編追李杜可知香瓣儘人修
  十一
  洗盡羣言續雅宗少陵北地自雍容一生尊信惟歸此餘子紛紜安所從梁苑賦成春雪調并州心憶景陽鐘窓中煙氣蓬蓬出白玉樓髙記幾重
  十二
  問字寧甘學子雲闗西伯起更超羣瀨邊吟徹霜鐘夜醉後揮餘白練裙幾處孤寒齊下淚一時星宿掩髙雯可憐鉅鹿南山畔大鳥重來馬鬛墳
  坦園李老年兄招飲西軒少傅衛聞石先生有詠次韻奉和
  窈窕軒楹傍桞開飛塵不到有蓬萊登臺舒嘯青雲入憑檻尋花錦石堆名酒偏宜同月賞玉人時見戴星囘他年仍約耆英㑹莫向昆明問刼灰
  和李君渥親家
  懷抱誰為磊落人君家遊宦重衡鈞彭城未止安瀾頌濟上𢎞開輸輓勲胸有俊才應過我筆無塵氣可超倫諸公莫羨登臺省主契由來晩倍新
  送葉眉初之任貴州司理
  將行頻酌碧香醪風雨燕山念子勞國本羅施人貌異川連銅皷瘴雲髙祥刑漸可敷文教闢地於今重鎧曹神駿何須愁伏櫪天涯欣遇九方臯
  詠雲峯髙公闔門殉節
  陽九重逢不可邀闔門殉節義聲昭蓋棺自許攀軒鼎抱熖同時化鹿蕉野水幾灣環塜木荒碑數㸃伴山樵惟應直筆存青史碧血萇𢎞恨未銷
  丙午八月請告歸里縉紳先生送我於國門之外者車馬數百日暮乃得南行
  桑乾木遶帝城西雨歇新秋古樹齊檀板輕敲分祖帳兕觥傳舞列長堤由來燕趙多慷慨況是田疇正渰淒日莫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鞭驚野鳥雲山此去好扳躋
  寄餞送諸公
  襜車暫住古橋頭雨霽風疎好逗留豈有文章華上國何來膠漆盡名流燕山八月鳴賓鴈上谷三秋起綠疇自幸時平歸故國千山紅樹漫吟謳
  懷闕
  投筆戎軒慷慨同封章每奏未央宮鷄鳴待漏霜華下鵠立懸囊日影中萬國梯航重譯逺五湖煙水一㠶通君恩寵錫何由報瞻戀楓宸紫氣叢
  至真定
  駒隙流光十六年重來正是晩秋天籬邊黃菊英新吐檻外青山色舊妍事業豈堪追丙魏文章空自慕雲淵相逢盡説秋成好贏得得髙齋一晏眠
  至里
  晝錦人稱是壯遊歐陽作記美韓侯十年漫走東華道一日相逢野水頭誰識邯鄲全是夢應知歡伯可銷愁半簾明月梅花被不羨蓬壺海上洲五代史梁晉戰栢鄉拒野河之工
  奉送增美劉年兄祭告泰嶽東海
  門第中朝孰與同文章侍從繼宗工鳯麟自許清時瑞海代今觀大國風玉檢金泥雲氣出方壺圓嶠蜃樓通行行漸與東華近仙仗悠悠䕶玉驄
  送簡文選督學江南
  使節初開說范陽天書遙拜紫薇郎橫江萬里秋天鴈孤月千山夜杵霜驛路幾迴縈鐵甕松杉依舊繞銅梁太平文物推南國㑹看金魚賜建章
  送譚舟石赴榆林
  五原秋色近如何疋馬西從天外過瑪瑙谷邊煙火少鴛鴦湖上雪霜多囊擕珠玉才難比匣有干將髪未皤莫嘆短衣勞䟦涉知君指日貴鳴珂
  贈蕡之抱甕園
  埀桞當年手自栽每逢佳興幾徘徊青山近矣何曾厭明月依然莫浪猜粗糲炊成野老飯松醪飲盡葛天懷不知人世興亡事一曲長歌酒百杯
  贈臨城喬百一
  數年不見已成翁走遍天涯還是窮欲典青山為活計幸留明月照寒空春花簇簇開芳甸好鳥闗闗哢晩風速築糟丘吾欲老與君共醉落霞中
  丙辰仲秋輓潮陽大守麗榆叔不受偽職病故
  埀髫憶赴城南館壯嵗功名亦未遲嶺外猺人迎竹馬江干名士篆豐碑吞氊欲效蘇卿節奪笏還同秀實思萬里槥車何日返潮陽烽火不勝悲
  夜飲北玉齋兼寄田髴淵
  談心不覺斗參橫夜氣淒涼劍欲鳴海內文章誰尚在中原聲氣爾多情名山盡閲書盈篋北海常開酒滿觥聞説荊南摧戰壘降旗先竪岳陽城
  和梁敷五戊午除夕
  㝠心趺坐一蒲團髙庋于闐雙玉盤甘橘分時無內熱河氷泮後解春寒袖長婢老猶能舞嵗儉羮蔬獨喜餐雲物晴和新氣象鏡湖深淺任投竿
  又和已未元夜
  青青幾㸃入花條火樹崢嶸盡一宵且慶人煙喧里巷忽思天仗隔雲霄歌殘燈下傾春釀藥寄山中憶老樵同樂寧知今古異太平指日頌熙朝
  送堵乾三歸無錫
  為許知交仗劍遊堯墟歴歴見平丘鄉思常憶仲由米旅食時登王粲樓上苑文章甘小試五陵裘馬若浮漚東南水旱頻年甚路過䢴江起暮愁
  僕人王棟壬子春南遊武當山
  嗟爾猶知遊太和蕭蕭行李半肩多傳聞此地生靈藥安得移栽學槖駝九㸃齊州同蟻垤一爐金鼎鎮雲窩歸來好買春籐杖拄遍名山問薜蘿
  坐忘
  世味年來已遍嘗不如道味足清涼槐陰宻轉鄰鷄報書巻拋殘午夢長雨灑平原山有色風吹小院竹生香非仙非佛聊稱我數息深深學坐忘
  壽通許令弟倫淑
  司馬家聲舊有名烏臺閥閲再崢嶸愛民政自成三異禮士學應續五更長至春囘梅欲吐琴堂月照鶴隨行應知父老懷棠蔭祝頌南山壽愷情
  奉和孔心一公祖詠宋子飛只可山房
  只可先生自譜年杖藜徤步似飛仙其傾竹葉何辭醉獨玩南華不肯眠題塔一時誇啖餅着鞭此日許歸田山陰訪戴何由棹隔斷桃源別一川
  其二
  只可先生自譜年鎔金就範磨兠堅堂延羊仲兼求仲酒賞春泉並惠泉宦跡猶如鴻爪雪文名不讓馬蹄篇入山辟穀誠多事偏愛長安市上眠
  其三
  只可先生自譜年文章歴落古今篇隨征膝下披金甲獻䇿彤廷躍玉鞭循吏有名人頌母醉鄊占籍酒如泉鄗南有友遙相憶千里春風啼杜鵑
  其四
  只可先生自譜年每聞矍鑠未華顛曾酣碣石燕昭館閲盡蒼梧虞帝煙一曲深林留好友半牀明月對瑤編已知富貴浮雲外且喜芝蘭玉樹前
  奉和龎雪崖詞林見詢
  百年風物未蕭疎三徑蓬蒿掩敝廬老眼倦看花一放室人每嘆食無餘孤城畫角驚愁旅潭水柴門問卜居霸越平陳空夢蹟危樓髙庋讀殘書
  楊子元授中書舍人
  且亭不見念餘年玉樹臨風允象賢初入西清學珥筆已空北冀著先鞭白劉唐代篇章勝楊魏熙朝唱和連屬望鳯凰池上客桂花宮裡有閒田
  奉輓荊石蔡年姪窀穸
  英英國器今何往埋玉山阿誰與鄰幸有箕裘付令子終遺罍恥念慈親蘭臺家世聲聞逺憲臬風猷蔭樾新卻憶燕都問字日蕭蕭洨水泣斯人
  輓馮子韶
  天生傲骨氣千尋中嵗歸來髙隠心半榻松風餘鳥跡一簾月影散花陰桐鄉遺愛人爭祀清節東籬菊尚森執紼未能空悵望蕭蕭夜雨一燈深
  奉輓閩督覲公范老世兄盡節和少司農環溪魏年翁原韻戊午
  從死田橫止俠烈相隨范子盡貞臣人倫天道心常炯取義成仁願已伸螺女江邊魂化鶴釣龍臺上血飛燐鄗南憑弔空埀淚畫壁遺言痛鬼神覲公被羈有畫壁遺稿
  贈張元裕
  方伯鳬盟相繼死疎蕪張子鬢如皤酬詩常覺篇章富對酒偏生感慨多草屋洨南勤葺補柴車鄗上屢經過即今詔㫖徴才士誰識先生獨寤歌
  丁巳正月念五日馮公述邀飲於友竹齋
  閉門謝客疎慵久忽入城南訪故人羽檄已驚三載夢煙霞又覺一年新清泉白石盟初志尊酒隻鷄隔世塵更欲論文聫社㑹添修茅屋對松筠
  丁巳九日登馬鞍山是日有家兄竟甫兒勷同友人李聖之白見先
  逺山猶是舊時妍擕手同登興杳然雲物自來還自去秋霖為浦復為川兵戈未息常驅馬霜露頻飛尚有蟬喜得與君扳痛飲何妨酩酊即髙眠
  丁巳十月輓申鳬盟
  少㣲星暗閉山樊故友相看哭寢門丘壑一生甘寂寞圖書數巻擷蘭蓀擬將摩詰應難比失卻襄陽誰與言步出槐濱聊悵望水流花謝鴈聲繁
  其二
  徴書逺避白雲廬㸃檢生平得自如共飲草堂忘嵗月自開花逕狎樵漁茂陵遺稿無封禪安樂行春用小車天上緋衣何太急邯山洺水氣蕭疎
  元昭鄧太史契濶久矣每承憶念縞帶紵衣之雅情同僑札兒勷過江拜之床下適館授粲慇慇無已愧乏瓊報書懷以寄
  鴈行數陣橫秋旻意氣相看晩倍親萬竹園中懷舊好千金渠畔老閒身曾期世外陶𢎞景共許巖耕鄭子真安得扁舟過北固與君登眺結芳隣
  和張元裕
  亡羊岐路世多迷夢破邯鄲醒後題大石橋邊月自照蕭王廟裏鳥空啼叅禪已覺鏡中老鍊氣難囘曦御低張緒風流仍未減何時握手水亭西
  辛酉初春偶思閒中之樂遂成八律選三首
  萬金難買此身閒檢㸃詩篇手自刪麟閣浮名空自好蓬萊仙仗不須攀靜知荏苒光陰易老覺形容童少艱傀儡滿前誇線索息心誰肯下松闗
  其二
  萬金難買此身閒遙憶從前百事艱映雪囊螢十載苦衝寒冒雨五更班肯將富貴如沙礫豈視民生若草菅酒史續成真樂地傾壺自可駐頽顔
  其三
  萬金難買此身間弔古無庸涕淚澘禪讓征誅皆故跡王侯將相幾多班靜聽林杪花閒鳥時看牆頭屋外山兒誦詩書婦解織先生怎不破愁顔
  贈晉州郭父母
  保障依然古晉陽細侯竹馬擁成行仁風播作秋風洽惠澤流如雨澤長叔度重聞歌五袴召公再見誦甘棠御屏應已書名姓渤海朝歌足比量








  兼濟堂文集巻二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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