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夢得文集 (四部叢刊本)/外集卷第十
| 劉夢得文集 外集卷第十 唐 劉禹錫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武進董氏景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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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夢得外集卷第十
墓誌祭文
故董府君墓誌 絶編生墓表
祭柳貟外文 重祭柳貟外文
代祭柳貟外文 祭韓吏部文
祭李司空文 代祭李司空文
代祭王相國文 祭桂尚書文
祭楊庶子文
故荊南節度推官董府君墓誌
元和七年夏四月某日前荊州部從事董府君
以疾終於故府私第年若干其
泣書前人之
爵里耿光求我以銘於幽且先志也故重爲之
董姓出於豢龍氏至辛有而分在晉爲良史在
趙佐𥳑子爲能臣項羽主盟爲翟王髙皇帝舉
兵漢中刼其兵衆不克其土後裔遂爲隴西人
凡稱事不稱名不待事而彰也始予謫於武陵
人多言之賢有董生爲守令客旣而以士相見
之禮成與之言能言墳典數旁捃百氏之學弱
年嗜屬詩工弈棊用是索合於貴游多所慰薦
中年奉浮圖
三乗用是貢誠於清賢乃被辟
書脫巾爲𢎞文館校書郎再選至大理評事咸
視眞秩而不纍其章職繫於外故也晚節尚道
故投劾於幕府治扁舟浮江沲泛洞庭登熊耳
訪浮丘以探異賦枉渚以竒傲居數歳投老於
南荊迷
縱性委和從化逮夫寢巨室也自含
禭至於卜竁皆仁人之賻焉是歳五月十二日
卜葬於龍山之某岡外姻至矣君名侹字庶中
大父曰思𥳑位至汝南太守父承祖歿於試守
太子舎人始爲君求婦於鄭之族生嗣子夏卿
旣立而夭今未之從其後又娶於閻氏生二子
曰周卿雲卿𭒀也繐裳髽首有正家之道嗚呼
道愈冨而室愈貧志甚脩而知甚寡士以隴西
爲貴將在令名歟銘曰
學待問而文藻身藝不試𠔃名孰聞大道甚夷
𠔃非我辰何生不茂𠔃非我春脩門之逹𠔃連
岡膴膴蔓草如徒𠔃新墳若斧於嗟董生𠔃於
焉終古
絶編生墓表
顧
吳郡人食力於武陵沅水上以讀易聞病
且死飭其子曰吾年十有五而授易於師積六
十三年於茲未甞一日不吟乎繫象里中兒從
吾讀其文多矣死則必葬我於黨庠之側尚其
有知且聞吾書君子曰若者可謂志篤於學
矣因以絶編生謚之且表其墓後之讀㓛令者
或采焉予旣謫居是始至之日問能道古語
可與言者邑子以生爲對旣而執䞇請見之生
危冠大袂闊視雅拜及門知讓俟肅而後入又
肅而躋階心存聖言潤徹眉睫有野態而無苟
容問其所執曰㓜學易老而尤嗜問安學曰始
聞於師晚熟於心自尼父兼三才絀八索繫詞
焉以通微言與伏犧文王竝行猶夫三辰同麗
太極秦脫火患完文顯行漢之田丁京劉而東
京有馬鄭魏之何荀兩王而吳有韋陸前者導
源後者濬之渢融混合百𣲖犇奏唐興沙門一
行方
天幾以探古人神友造物智斟人事制
動也有柅變道也無方曏之支流委輸於我其
他紬繹祖述三十有餘家朱藍之樸斲之爲羽
翼爲鼓吹疇咨天人之際磅礴上下騖精於攟
摭匱巧於穿鑿猶制氏之於樂鏗鏘而巳徐氏
之於禮善容而巳然而前脩之盡心也得以采
搴芳焉手胘於運管目䁾於臨燭而氣耗於
詠呻家居無訾不能與計偕地偏且逺無有能
晤語者心愈苦而跡愈卑寒膚嗛腹以至於耊
老微夫子之問持是安施乎他日予造其室廬
瓢簞在左汗𥳑在右有龜枵然有筴甚澤余㩎
蓍指骨而訊之曰是斖斖者曾不予欺乎生攸
爾而對雲占先聖人知道之妙不可徒而得也
故設象以致意挮有以取無取當其粗用當其
精夫權衡所以揣輕重不爲捶鈎者設也㝷尺
所以商逺邇不爲運斤者設也龜筴所以決羣
疑不爲知幾者設也幾存乎人是則以天時爲
卦體以理爲爻位外附人事以象焉內取諸身
以焉〈一夲雲內取諸身以象焉內取諸身以焉〉得樞於寰中迎數於
象外自然之理不知其然雖欲強名措無地
彼枯莖朽殻安能與於此乎今夫揲之以至刓
灼之以殆盡徒與夫蚩蚩者問歉穰占能虺起
訟需食亡羊喪牛之閒耳資其握粟以餬予口
烏足爲夫子道哉余以斯言𮟏於易故書之噫
國有太學學有館以延顓門若生者苦形役志
如是其顓也茹經於腹湮滅糞壞辟水湯湯不
聞其聲摧藏僕遬與山水同朽豈地逺然邪彼
文甲綷毛剽筋壽革嶺嶠之華實炎溟之蜃蝦
飛苞驛篚所至而貴夫豈邇也哉恱者衆故也
生之死在元和七年秋七月由死之日推而上
求直始生之辰得四百有七十甲子葬在枉渚
西石磯上其墳可隱東望里塾尚行其志雲
祭柳貟外文
維元和十五年歳次庚子正月戊戌朔日子
劉禹
銜哀扶力謹遣所使黃孟萇具清酌庶
羞之奠敬祭於亡友柳君之靈嗚呼子厚我有
一言君其聞否惟君平昔聦明絶人今雖化去
夫豈無物意君所死乃形質爾魂氣何託聽余
哀詞嗚呼痛哉嗟余不天甫遭閔凶未離所部
三使來弔憂我衰病諭以苦言情深禮至款宻
重
期以中路更申願言途次衡陽雲有柳使
謂復前約忽承訃書驚號大叫如得狂病良乆
問故百哀攻中涕洟迸落魂魄震越伸紙窮竟
得君遺書絶
之音悽愴徹骨初託遺嗣知其
不末言歸輤從祔先域凡此數事職在吾徒
永言素交索居多逺鄂渚差近表臣分深想其
聞訃必勇於義巳命所使持書徑行友道尚終
當必加厚退之承命改牧冝陽亦馳一函𠋫於
便道勒石垂後屬於伊人安平宣英㑹有還使
悉巳如禮形於具書嗚呼子厚此是何事朋友
彫落從古所悲不圖此言乃爲君發自君失意
沈㐲逺郡近遇國士方伸眉頭亦見道草恭辤
舊府志氣相感必踰常倫顧余
舋營奉方重
猶冀前路望君銘旌古之逹人朋友則服今有
所厭其禮莫申朝晡臨後出就別次南望桂水
哭我故人孰雲宿草此慟何極嗚呼子厚卿眞
死矣終我此生無相見矣何人不達使君終否
何人不老使君夭死皇天后土胡寧忍此知悲
無益奈恨無巳余之不聞余心不理含酸執筆
輒復中止誓使周六同於己子魂𠔃來思知我
深旨嗚呼哀哉尚饗
重祭柳貟外文
嗚呼自君之沒行巳八月每一念至忽忽猶疑
今以喪來使我臨哭安知丗上眞有此事旣不
可贖翻哀獨生嗚呼出人之才竟無施爲炯炯
之氣戢於一木形與人等今旣如斯識與人殊
今復何託生有髙名沒爲衆悲異服同志異音
同歎唯我之哭非弔非傷來與君言不成言哭
千哀萬恨𭔃以一聲唯識眞者乃相知爾庶幾
儻聞君儻聞乎嗚呼痛哉君有遺美其事多梗
桂林舊府感激主持俾君內弟得以義勝平昔
所念今則無違旅魂克歸崔生實主㓜穉在側
故人撫之敦詩退之各展其分安平來贈禮成
而歸其他赴告咸復於素一以誠告君讜聞乎
嗚呼痛哉君爲巳矣余爲苟生何以言別長號
數聲冀乎異日展我哀誠嗚呼痛哉尚饗
爲鄂州李大夫祭柳貟外文
嗚呼至人以在生爲傳舎以軒冕爲儻來達於
理者未甞惑此昔余與君諭之詳熟孔氏四科
罕能相備惟公特立秀出幾於全器才之何豐
運之何否大川未濟乃失巨艦長途始半而喪
良驥搢紳之倫孰不墮淚昔者與君交臂相得
一言一𥬇未始有極馳聲日下騖名天衢射䇿
差池髙科齊驅攜手書殿分曹藍曲心志諧同
追歡相續或秋月銜觴或春日馳轂甸服載朞
同𦫵憲府察視之列斯焉接武君遷外郎子侍
內闈出處雖閒音塵不虧勢變時移遭罹多故
中復賜環上京良遇曽不踰月君又即路逺持
郡符柳江之壖居陋行道疲人歌焉子來夏口
忽復三年離索則乆音貺屢傳篋盈草隷架滿
文篇鍾索繼美班楊差肩賈誼賦鵩屈原問天
自古有死奚論後先痛君未老美志莫宣邅回
世路奄忽下泉嗚呼哀哉令妻早謝穉子四歳
天喪斯文而君永逝翩翩丹旐來自遐裔聞君
旅櫬旣及岳陽寢門一慟貫裂𠂻腸執紼禮乖
出疆路阻故人奠觴莫克親舉馳神假夢冀獲
晤語平生宻懷願君遣吐遺之才與不才敢
同己子之相許嗚呼哀哉尚饗
祭韓吏部文
髙山無窮太華削成人文無窮夫子挺生典訓
爲徒百家抗行當時勍者皆出其下古人中求
爲敵蓋寡在貞元中帝鼓薫琴弈弈金馬文章
如林君自幽谷𦫵於髙岑鸞鳳一鳴蜩螗革音
手持文柄髙視寰海權衡低昂瞻我所在三十
餘年聲名塞天公鼎侯碑誌隧表阡一字之價
輦金如山權豪來侮人虎我䑕然諾洞開人金
我灰親親尚舊宜其壽考天人之學可與論道
二者不至至者其誰豈天與人好惡背馳昔遇
夫子聦明勇𡚒常操利刃開我混沌子長在筆
予長在論持矛舉楯卒不能困時惟子厚
言
其閒賛詞愉愉固非顔顔磅礴上下羲農以還
會於有極服之言〈逸數句〉𡵨山威鳳不復鳴華亭
別鶴中夜驚畏𥳑書𠔃拘印綬思臨慟𠔃志莫
就生芻一束酒一杯故人故人歆此來
祭興元李司空文
維大和四年月日禮部郎中集賢殿直學士劉
禹錫謹以清酌之奠敬祭於故相國山南西道
節度使贈司空李公之靈嗚呼龜靈而刳龍知
而屠古今同之天不可問公之挺生德與位並
如瞻日月豈賛其明何以致之姑話平生追懷
周旋彌四十年射䇿校文接武聮翩甸服同邑
明庭比肩公乗迅飊凌厲非煙愚觸駭機迸落
深泉一持化權一謫海壖夲同末異如矢別
雲龍井蛙勢不相見二紀迴泊一朝㑹面公爲
故相愚似悲翁契闊相遇淒涼萬重復以郎吏
交歡上公披襟道舊劇談命酒清洛泛舟鑿龍
攜手公入西𨵿愚亦徴還削去苛禮招邀清間
廣陌聮鑣髙臺看山㝷春適野醉舞花閒忽復
登壇緫戎於外子午危棧巴梁古岸夷風傖儜
獷俗悍害隂謀宻構凶黨千輩如嗾羣犬以逼
騶虞如縱炎火以焚瑾瑜時邪命邪不慮不圖
物理神道安知有無嗚呼痛哉𤣥天甚髙上訴
何時長夜無曉斯焉永歸風淒日昬鼓咽簫悲
沈埋玉樹誰不霑衣平生故人零落巳稀委化
而盡然猶怨咨如何國禎有此遭罹挺災賦命
孰主張之有肴在筵有酒盈巵神其來歆巳矣
長辤尚饗
代裴相祭李司空文
四年月日特進守司空兼門下侍郎平章事裴
度謹以清酌少牢之奠敬祭於故相國魏郡公
之靈嗚呼玉貞而折不能瓦合鸞鎩而萎不同
雞羣生𠔃若浮守道不屈惟公之生福自維嵩
金石髙韻珪璋德容元和之初左右憲宗以才
視草以望登庸振起直聲激揚清風實有正氣
號爲名公名成身退猶係人望入爲羽儀出領
藩方旣師百辟又副丞相道冠搢紳事參翼亮
度與公遊四十餘年風期合契祿位相先度忝
司言公持化權應同宮徴馥若蘭筌猥以姓名
稱於上前發跡從微芬芳獲宣度爲免相待罪
梁山公拜右揆來從東川極其歡娛著在詩篇
度忝三入公亦東還里門相邇賔閣常間退朝
休澣道舊開顔嗟乎山川閒之忽在旦夕豈意
倉卒遂成今昔衣冠喪氣風物含戚強魂訴天
寃血成碧嗚呼哀哉度在病中訃書始至無力
以哭不言垂淚今聞裧輤首路而歸隱几臨風
其心孔悲嘉肴百籩旨酒一巵𭔃此神素神其
來思嗚呼哀哉
代諸郎中祭王相國文
維大和四年月日某官等敬祭於故相國贈太
尉太原王公之靈嗚呼天以和氣鍾於貴人含
光不曜煦物如春發自貢士驟爲庭臣鴻鴈聮
行共凌青雲旣操利權兼秉國鈞食祿甚厚奉
身如貧井絡之隅益部爲大鬥牛之下楊州繁
㑹受社臨戎油幢曲蓋印綬重疊恩華霶霈簿
領如山處之若間搉筦之權往而復還炎炎暐
暉出入二紀未曽傷物屢有薦士急難友弟謹
厚訓子顔閒熈熈不形慍喜處己無咎得君如
此若木方髙盲飊歘起三台之氣變見在時五
福之來盛衰有期晚下黃閤車𮪍威遲夕歸華
堂言笑嘻怡詰朝愀然有恙求醫未撤琴瑟俄
懸素旂宸衷震悼朝右悽悲詔下襃崇恩殊等
夷靈轜旣駕眞宅將歸笳簫咽而復揚風日慘
而無輝𤣥亮等或早挹清塵或晚承泛愛昔脩
禮於門閫今
悲於祖載幽顯雖異音徽未昧
神之格思歆此誠酹尚饗
祭福建桂尚書文
維大和六年月日蘇州刺史劉禹錫謹以清酌
之奠敬祭於故福建團練使桂公之靈鵾化鵬
征擘波沖天士逢其時捨笈乗軒始識尚書貞
元季年詣我南省䄂文一編便坐接語其容溫
然星歳未幾鄙夫南遷滯留江湘魚鳥周旋尚
書遇知變化如蟬秉憲朝右剖符江壖交趾化
行容州績宣凡曰循吏莫居我先大和之初再
遂良覿分務東洛門里同陌余復郎位公爲賔
客蔚然貴臣綬紫鬚白俄俱西還列於清班來
訪書殿登樓看山見領八屯循街九𨵿賀遷閩
越紅斾𩀱殷克有淑聲搢紳之閒惸𡠉鼓舞強
捍低跧延平古津峭壁孱顔豈意龍劒沉晶不
還復魄侯堂歸舟建浦𩀱表何在虎丘之下恭
承嘉命來牧吾土言念昔遊忽成千古哀哀孝
嗣率禮無違言奉幾席歸乎洛師敬陳奠筵泣
對靈帷平生不志歆此一巵嗚呼哀哉
祭
州楊庶子文
維大和六年月日蘇州刺史劉禹錫謹遣軍吏
某乙具少牢清酌之奠敬祭於故州楊公之
靈嗚呼利劒多缺眞玉喜折俊人不壽爲氣所
齧子之少率性自然早有名字結交丗賢席
勢馳聲龍秋鳥屳試文再售毛翮愈鮮歷佐侯
藩拾遺君前伏閣論事侵削內權克揚直聲不
慍左遷一斥干外君門邈焉五剖竹符皆有聲
績南浦濳化巴人啞啞比陽布和戰地盡闢壽
春武斷姦吏奪魄滎波砥平士庶同適朝典陟
明俾臨夲州錫以貴綬腰金晝遊輿疾而來風
煙爲愁靜治三載臥分主憂直氣濳銷頽景不
留九天難問萬化同休嗚呼惜哉與君交歡已
過三紀維私之愛與衆無比乃命長嗣爲君半
子誰無外姻君實知己昔與君遊俱爲壯年怒
人言命𥬇人言天閱事未多信書太堅方階尺
木已墜九泉誦年易深濳病難痊不見南楚方
知北軒嗚呼嗟哉見機不早追悔已晚猶希耇
老容或宣展以間相期以晦相勉一丘可樂萬
累皆遣圖就散秩婆娑京輦天命不長願言莫
展嗚呼痛哉君臥𢎞農余來姑蘇飛書要約言
念鼎湖我車載脂爲子疾驅入境閴寂唯逢素
書發函驚視翰不自濡相去一舎豈無肩輿君
爲病嬰我爲吏拘兩不如意嗟哉命夫君今往
矣無復可道我今泛然一委𤣥造平生親友零
落太早無望拔茅盡悲宿草到郡浹辰君不起
聞寢門一慟其哀如焚彭彭輤車來葬洛濵敬
脩
禮泣送行人方丈之羞薦君明魂三赤之
板冩予哀文淒涼山河慘淡風雲巳矣長別嗟
哉楊君
劉夢得外集卷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