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笑/專愚部第四

專愚部第四

子猶曰:人有盜范氏鍾者,負之有聲,懼人之聞,遽自掩其耳。太行、王屋二山,高萬仞,愚公年九十,面山而居,惡而欲移之。二事人皆以為至愚,抑知秦政之鞭石為移山,曹瞞之分香為掩耳乎?彼自謂一世之英雄,孰知乃千古之愚人也。故夫楊廣與劉禪同亡,國忠與蒼梧齊蔽。平生凶狡,徒作笑柄,靜言思之,不愚有幾?集《專愚》第四。

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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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玄稱帝,群臣列位,低頭以手刮席,汗流不止。

司馬文王問劉禪:「思蜀否?」禪曰:「此間樂,不思。」郤正教禪:「若再問,宜泣對曰:『先墓在蜀,無日不思。』」會王復問,禪如正言,因閉眼。王曰:「何乃似郤正語?」禪驚視曰:「誠如尊命!」

大受用福人。

晉惠帝在華林園聞蝦蟆聲,問左右曰:「此鳴者為官乎?為私乎?」侍中賈胤對曰:「在官地為官,在私地為私。」時天下荒饉,百姓多餓死。帝聞之,曰:「何不食肉糜?」

晉陽失守,齊後主出奔。斛律孝卿請帝親勞將士,為帝撰辭,且曰:「宜慷慨流涕,感激人心。」眾既集,帝不復記所受言,遂大笑。左右亦群咍。將士莫不解體。

王太后疾篤,使呼宋主子業。子業曰:「病人間多鬼,那可往?」太后怒,謂侍者:「取刀來剖我腹,那得生寧馨兒!」

隋兵入台城,群臣勸依梁武見侯景故事。後主曰:「吾自有計。」乃挾宮人十餘出景陽殿,欲投井中。袁憲及夏侯公韻苦諫,不從;以身蔽井。後主與爭,久之方得入。軍人呼井不應,欲下石,乃聞叫聲。以繩引之,怪其太重,乃與張貴妃、孔貴嬪同束而上。後人名為「辱井」。初,賀若弼拔京口,彼人密啟告急。叔寶為飲酒,遂不省之。高熲至,猶見啟在床上,未開封也。叔寶既謁隋主,願得一官號。隋主曰:「叔寶全無心肝!」

楊玄感敗。帝命推其黨與,曰:「玄感一呼而從者十萬,益知天下人不欲多,多則相聚為盜耳。不盡加誅,無以懲後!」由是所殺三萬餘人。帝后至東都,顧盼街衢,謂侍臣曰:「猶大有人在!」

笑話有獨民縣知縣,如楊廣之言,須作獨民國皇帝方可。○二劉、晉惠,皆土偶也。齊、宋三主,皆乳豎也。若楊廣之才氣,自足籠罩天下,而「不欲人多」一語,其愚乃甚於前六主者。迨星象示異,而始引鏡自照,曰:「好頭頸,誰當斫之!」此話又前六主所不肯說者矣。故天愚可開,人愚不可開。

逃債埋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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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赧王為諸侯所侵逼,名為天子,實與家人無異。貰於民,無以償,乃登台避之。因名曰「逃債台」。

宋明帝彧奢費過度,府藏空虛,乃令小黃門於殿內埋錢,以為私藏。

周赧王是「債主」,宋明帝是「地藏王」。

反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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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豐好方術。有道士言豐當為天子,以五采囊裹石,系豐肘,雲「石中有玉璽」。豐信之,遂反。既當斬,猶曰:「肘後有玉璽。」旁人為椎破之,乃知被詐,仰天曰:「當死無恨!」

南燕慕容德建平四年,妖賊王始聚眾泰山,自號「太平皇帝」,父冏為太上皇,兄林為征東將軍,泰為征西將軍。德遣車騎將軍王鎮討擒之。人謂之曰:「何為妖妄,自貽族滅?父及兄弟何在?」始曰:「太上皇蒙塵在外,征東、征西為亂兵所殺。如朕今日,復何聊賴!」其妻趙氏怒曰:「君止坐此口,以至於死,如何臨刑猶自不革?」答曰:「皇后不達天命,自古及今,豈有不亡之國哉!」行刑者以刀環築其口。始曰:「今為卿所苦,崩即崩爾,終當不易尊號。」

蠢父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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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徐檢庵侍郎,老而無子,晚年二妾懷孕,小言爭競,已墜其一矣。其一臨蓐欲產,徐預使日者推一吉時,以其尚早,勸令忍勿生。逾時子母俱斃。《獪園》謂巨室子婦,誤。

受了小夫人性躁的虧。養子不肖,有不如無。徐公不愚!但不知老夫人生徐公時,曾忍不曾忍?

《稗史》:吳蠢子年三十,倚父為生,父年五十矣。遇星家推父壽當八十,子當六十二。蠢子泣曰:「我父壽止八十,我到六十以後,那二年靠誰養活?」

徐公正防此一着!

《韓非子》云:東家母死,哭之不哀。西家子曰:「社胡不速死?吾哭之必哀。」齊人謂母為社。

蠢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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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梧繞孔子時人。娶妻而美,以讓其兄。

考《南蠻傳》,烏滸人如是。烏滸在廣州南,交州北。見《南州異物志》。

楊國忠出使江浙。逾年,婦在家產男,名朏。國忠歸,婦告以「遠念成疾,忽晝夢爾我交會,因得孕」。國忠以為夫婦相念,情感所至,歡然不疑。

老賊多詐!

平原陶丘氏娶婦,色甚令,復相敬重。及生男,婦母來看,年老矣。母既去,陶遣婦頗急。婦請罪。陶曰:「頃見夫人衰齒可憎,亦恐新婦老後,必復如此,是以相遣,實無他也。」

佛家作五不淨想,亦是如此,莫笑莫笑!

越中一士登科,即於省中娶妾。同年友問曰:「新人安在?」答曰:「寄於湖上蕭寺。」同年云:「僧俗恐不便。」答曰;「已扃之矣。」同年云:「其如水火何?」答曰:「鎖鑰乃付彼處。」

呆諭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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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順宗在東宮,韋渠薦崔阡拜諭德,為侍書。阡觸事面牆,對東宮曰:「某山野鄙人,不識朝典,見陛下合稱臣否?」東宮笑曰:「卿是官僚,自合知也。」

安祿山曰:「臣不知太子是何官?」類此。然彼詐愚,此真愚。

呆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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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定州刺史孫彥高,被突厥圍城,不敢詣廳,文符須徵發者,於小窗接入。鎖州宅門,及報賊登壘,乃身入櫃中,令奴曰:「牢掌鑰匙,賊來,慎勿與!」

呆參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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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參軍獨孤守忠,領租船赴都。夜半急集船人,至則無別語,但曰:「逆風必不得張帆。」

呆縣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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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皮丞郭務靜,初上,典王慶案。郭曰:「爾何姓?」慶曰:「姓王。」須臾慶又來,又問何姓,慶又曰「姓王。」郭怪愕良久,仰看慶曰:「南皮左史總姓王。」又一日,與主簿劉思莊語,曰:「夜來一賊從內房出。」劉問:「亡何物?」郭曰:「無所亡。」劉曰:「不亡物,安知為賊?」郭曰:「但見其踉蹌而走,未免致疑耳。」

山東馬信由監生為長州縣丞,性樸實。一日乘舟謁上官,上官問曰:「船泊何處?」對曰:「船在河裡。」上官怒,叱之曰:「真草包!」信又應聲曰:「草包也在船里。」

按:信清謹奉法,一無所染,後以薦擢,至今縣治有去思碑焉。子猶曰:「如此草包,豈不勝近來金囊玉篋!」

呆主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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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清有馬主簿,本富家子,愚不諳事。忽一晚三更時,扣大令門甚急。令以為非火即盜,驚惶而出。簿云:「我思四月間田蠶兩值,百姓甚忙,何不出示,使百姓四月種田,十月養蠶,何如?」令曰:「十月間安得有葉?」簿無以對,徐云:「夜深矣,請睡罷。」自以後每夜出,其妻必紿以「倭子在外,不可出」。遇聖節,其妻曰:「可出行禮。」簿搖手曰:「且慢且慢,有倭子在外。」

智短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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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天朝大禁屠殺。御史婁師德使至陝,庖人進肉。問:「何為有此?」庖人曰:「豺咬殺羊。」師德曰:「豺大解事!」又進鱠,復問之。庖人曰:「豺咬殺魚。」師德叱曰:「智短漢!何不道是獺?」

服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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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黃可,孤寒樸野。嘗謁舍人潘佑,潘教以服槐子,可豐肌卻老,未詳言服法。次日,潘入朝,方辨色,見槐樹煙霧中有人若猿狙狀。追視之,可也。怪問其故,乃擁槐徐對曰:「昨蒙指教,特齋戒而掇之。「潘大噱而去。

誦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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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沈子榮誦判二百道,赴天官試,竟日不下筆。人問榮,榮曰:「與平日誦判絕不相當。有一道事跡同而人名別,遂曳白而出。」來年選判水碓,又擱筆。人問榮,榮曰:「我誦水碓是藍田,今富平,如何下筆?」

拙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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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諧史》:河南一士夫延師教子,其子不慧。出對曰:「門前綠水流將去。」子對云:「屋裡青山跳出來。」士夫甚怒。一日士夫偕館賓詣一道觀拜客。道士有號彭青山者,腳跛,聞士夫至,跳出相迎。館賓謂士夫曰:「昨令公子所謂『屋裡青山跳出來』,信有之矣。」士夫乃大笑。

商季子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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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季子篤好玄,挾資游四方,但遇黃冠士,輒下拜求焉。偶一猾覬其資,自炫得道,誘之從游。季子時時趣授道,猾以未得便,唯唯而已。一日至江滸,猾紿云:「道在是矣!」曰:「何在?」曰:「在舟檣杪。若自升求之。」乃置資囊檣下,遽援檣而升。猾自下抵掌連呼趣之,曰:「升!升!」至杪猶趣曰「升「。季子升無可升,忽大悟:「此理只在實處,雖欲從之,末由也已!」抱檣歡呼曰:「得矣!得矣!」猾挈資疾走。季子既下,猶歡躍不已。觀者曰:「咄!彼猾也,挈若資去矣!」季子曰:「否否!吾師乎!吾師乎!此亦以教我也!」

唐皎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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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觀中,唐皎除吏部侍郎,常引人入銓,問;「何方穩便?」或雲其家在蜀,乃注與吳。復有雲「親老先住江南」,即唱之隴右。有一信都人希河朔,因紿云:「願得江淮。」即注與河北一尉。由是大為選人所欺。

檢覓鳳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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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武帝嘗稱「謝超宗殊有鳳毛」。超宗父名鳳。右衛將軍劉道隆在坐,出候超宗,曰:「聞君有異物,欲覓一見。」謝謙言無有。道隆武人,正觸其父諱曰:「方侍宴,至尊說君有鳳毛。」謝徒跣還內。道隆謂檢覓鳳毛,待至暗而去。

門蠅背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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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史》:厙狄伏連居室患蠅,杖門者曰:「何故聽入!」

左右皆蠅營之輩,偏自不覺。

宋仁宗時,大名府有營兵,背生肉,蜿蜒如龍。時程天球判大名,見之駭曰:「此大犯禁!」乃囚其人於獄,具奏於朝。上覽其奏,笑曰:「此贅耳,何罪?」即令釋之。

周世宗以方面大耳為罪。背肉如龍,真可疑矣!

回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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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人黨護族類,固其習性同然,而回回尤甚。京師隆福寺成,民人縱觀,寺僧雲集。一回回忽持斧上殿,殺僧二人,傷者二三人。即時執送法司鞫問,云:「見寺中新作輪藏,其下推輪者,皆刻我教門形像。憫其經年推運辛苦,是以讎而殺之。」

孔子惡作俑,這回子惱得不錯。

不知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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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龍襄不知忌日,謂府吏曰:「何名私忌?」對曰:「父母亡日,請假,布衣蔬食,獨坐房中不出。」權至母忌日,於房中靜坐,有青狗突入,大怒曰:「衝破我忌日!」更陳牒,改作明朝,好作忌日。

依桓玄不立忌日,惟立忌時,更便。或謂桓玄非禮。余笑曰:「今士君子之輩不忌日,不忌時,專一『忌刻』,又何也?」金熙宗時,移書宋境曰:「皇帝生日,本是七月。今為南朝使人冒暑不便,已權作九月一日。」若生日可權,忌日亦可改矣。

唐文宗開成元年,詔曰:「去年重陽取十九日,今改九月十三日為重陽。」又張說上《大衍曆序》,宋璟上《千秋表》,並以八月五日為端午。蘇子瞻云:「菊花開時即重九。」在海南藝菊九畹,以十一月望與客泛酒作重九。古人不拘類如此。在今日,則為笑話矣。

性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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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原令閻玄一性忘。曾至州,於主人舍坐。州史前過,以為縣典也,呼欲杖之。史曰:「某州佐也。」玄一慚謝。須臾縣典至,玄一疑即州佐也,執手引坐。典曰:「某縣佐也。」又慚而止。

唐臨朐丞張藏用善忘。嘗召一匠不至,大怒,使擒之。匠既到,適鄰邑令遣人齎牒來。藏用讀畢,便令剝齎牒者,笞之至十。起謝杖,因請其罪,藏用方悔其誤,乃命里正持一器飲之,而更視他事。少頃,忽見里正,指酒曰:「此何物?」里正曰:「酒也。」藏用曰:「何妨飲之!」里正拜飲。藏用遂入衙齋。齎牒人竟不得飲,扶杖而出。

性胡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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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州刺史李元皛,怒司功鄭承明,欲笞之,先令屏外剝進。承明狡猾,值博士劉琮璡來,紿以「上怒來遲,令汝剝入」。琮璡以為實,便脫衣,承明轉遣吏卒擒進,乃自逸。元皛見剝至,輒命杖數十。琮璡起謝曰:「蒙恩賜杖,請示罪名。」元皛始覺誤笞,怒曰:「為承明所賣!」亦不追治。

唐張利涉晝寢,忽驚覺,索馬入州,叩刺史鄧惲,謝曰:「聞公欲賜責,死罪死罪!」惲曰:「無之。」涉曰;「司功某甲所言之。」惲大怒,呼某甲,欲加杖。甲苦訴無此語。涉乃徐悟,前請曰:「望公舍之,涉恐是夢中見說耳。」

王皓,字季高,少立名行,性懦緩。曾從齊文宣北伐,乘一赤馬,旦蒙霜氣,遂不復識,自言失馬,虞侯為求,不獲。須臾日出,馬體霜盡,系在目前,方云:「我馬尚在。」

李文禮性遲緩,時為揚州司馬。有吏自京還,得長吏(疑為史)家書,雲姊亡。李倉卒聞之,便大慟。吏曰:「是長史姊。」李徐悟曰:「我無姊,向亦怪道。」

不是性緩,還是性急。無姊且哭,況有姊乎?李公定多情者。

馬速非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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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東陽嘗得良馬,送陳師召騎入朝。歸,成詩二章,怪而還其馬,曰:「吾舊所乘馬,朝回必成六詩。此馬止二詩,非良也。」東陽笑曰:「馬以善走為良。」公思之良久,復騎而去。

不知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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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西涯嘗與陳師召擲骰得幺,指曰:「吾度其下是六。」反之,果六,色色皆然。師召大驚,語人曰:「西涯天才也!」或曰:「紿公耳!上幺下六,骰子定數,何足為異?」師召笑曰:「然則我亦可為。」因詣西涯。西涯已先度其必至,別置六骰,錯亂其數矣。師召屢揣之,不中,乃嘆曰:「公真不可及也,豈欺我哉!」

周用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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崑山周用齋先生,性絕騃。幼時每為同學誘至城上,則盤桓而不能下。其處館也,值黃梅時,見主家暴衣,問其故。曰:「凡物此候不經日色,必招濕氣。」周因暴書囊,並啟束脩陳之。館童竊數件去。周往視,訝其減少。童紿云:「為烈日所銷耳。」偶舟行,見來船過舟甚速,訝問之。仆以「兩來船」對。乃笑曰:「造舟者何愚也,倘盡造兩來船,豈不快耶?」後成進士,過吏部堂,令通大鄉貫。周誤以為「大鄉官」,乃對曰;「敝鄉有狀元申瑤老。」吏部知其騃,麾使去。出謂同人曰:「尚有王荊老未言,適堂上色頗不豫,想為此也。」又曾往婁東吊王司馬,時元美遘先司馬之難。誤詣王學士宅。荊石以省親在告。學士錦衣出迓,周不審視,遽稱「尊公可憐」者再。學士曰;「老父幸無恙。」周曰:「公尚未知尊人耗耶?己為朝廷置法矣!」學士笑曰:「得無吊鳳洲乎?」周悟非是,急解素服言別。學士命交原刺。周曰:「不須見還,即煩公致意可也。」其憒憒多此類。

又聞先生諸事憒憒,獨工時藝。初仕為縣令,既升堂,端坐不語。吏請僉書以嘗之。周怒曰:「賊狗奴!才想得一佳破,為汝擾亂矣!」偶有迎謁,道中為一門子所誘,識其味。既歸鄉,童僕皆蔑遠之。獨老門公殷勤啟事,遂與之昵;無節,因病死。

廣東先達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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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汝珍言其鄉肉價每斤一分八厘。有先達為下所欺,必用三分。偶於他席上談肉甚貴。主人云:「不貴也,止一分八厘耳。」歸以責仆。仆曰:「有之,但非佳肉。」明日如數市臭肉以進。食之不美,更不思他席所食之佳,輒准前價。又使仆鏨銀,每偷取,輒紿曰:「銀散則折也。」某未信。明日仆乃取大銀鏨而未殊者予曰:「裂如許大孔,能不折乎?」

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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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孫泰師事錢塘杜子恭。子恭有異術,嘗就人借瓜刀,其主求之,子恭曰:「當即相還。」既而刀主行至嘉興,有魚躍入船中。破之,得刀。子恭死,泰傳其術。及泰為道子所誅,其從子恩逃入海。眾謂泰蟬蛻仙去,就海中從恩。後寇臨海,為太守辛景所破,窮蹙自沉於海而死。妖黨及妓妾皆謂之「水仙」,相隨溺者以百數。

事魔吃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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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魔食菜法:其魁為「魔王」,佐者曰「魔翁」、「魔母」。以張角為祖,雖死湯鑊,不敢言「角」字。謂人生為苦,若殺之,是救其苦也,謂之「度人」。度人多,則可以成佛。即身被殺,又謂「得度」,由是輕生嗜殺。方臘之亂,其徒肆起。

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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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懿宗遣使迎佛骨。有言憲宗迎佛骨尋晏駕者,上曰:「朕生得見之,死亦無恨。」比至京,降樓膜拜,流涕沾臆。

佛牙是金剛鑽,佛骨又是何物?

方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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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有教燕王為不死之道者。王使人學之,學未就而客死。王大怒,誅之。王不知客之欺己,

而誅學者之晚也。

《稗史》:鍾生好仙,多方學修煉之術。每向人曰:「做得半日仙人而死,亦所瞑目!」

李抱貞晚喜方士,餌孫季長所治丹,至二萬丸,遂不能食。且死,以彘肪谷漆下之,疾少間,益服三千丸而卒。

留都一守備建玉皇閣於私第,延方士煉丹。方士知其有玉絛環,價甚高,紿曰:「玉皇好系玉絛環。」即獻之。方士並竊丹鼎而去。時許石城作詩嘲雲。「堆金積玉已如山,又向仙門學煉丹。空裡得來空裡去,玉皇原不系絛環。」

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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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夢瑣言》:張【易文】尚書少子,嘗聞壁魚入道函中,蠹食「神仙」字,身有五色,是名「脈望」,吞之則仙。遂多書「神仙」字,碎剪入瓶中,捉壁魚投之,冀得蠹食。不能得,忽成心疾。

宋人、鄭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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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有澄子者,亡緇衣。求之途,見婦人衣緇者,輒欲取之。婦入不與。澄子曰:「子不如速與我。我所亡者紡緇也,今子衣繟緇也。以繟緇當紡緇,子豈不得哉?」

鄭縣人賣豚,人問其價,曰:「道遠日暮,安暇語汝?」

郢人慾為大室,使人求三大圍之木。人與之車轂,跪而度之,曰:「大雖有餘,長實不足。」

魏人夜暴疾,命門人鑽火,是夕陰暝,督促頗急。門人忿然曰:「君責人亦大無理!今暗如漆,須得火照之,可覓鑽火具耳!」

鄭人有欲買履者,先且度其足,而置之其坐。至市,忘操之。已得履,乃曰:「吾忘持度。」反歸取之。及反,市罷,遂不得履。人曰:「何不試之以足?」曰:「寧信度,無自信也。」

鄭縣人卜子,使其妻為褲。請式,曰:「象故褲」。妻乃毀其新,令如故褲。

鄭人有得車軛者,而不知其名,問人曰:「此何種也?」曰:「車軛。」俄而復得一,又問之,曰:「車軛。」怒曰:「是何車軛之多也!」以為欺己,因與之斗。

漢人過吳,吳人設筍。問知是竹,歸而煮其床簀,不熟。曰:「吳人轣轆,欺我如此!」

昔有越人善泅。生子方晬,其母浮之水上。人怪問之,則曰:「其父善泅,子必能之。」

周之世卿,趙之使將,皆越嫗之智也。

楚人有涉江者,其劍自舟中墜於水。遽刻其舟曰:「是吾劍所墜處也。」舟去及岸,從刻處入水求之。

此與膠柱鼓瑟、守株待兔,皆戰國策士之寓言也。

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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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佩玦逐兔,患其破也,因佩兩玦以為豫。兩玦相觸,破乃愈迅。

蝦蟆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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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樂令其子執《馬經》畫樣求馬,經年無似者。更求之,得一大蝦蟆,歸白父曰:「得一馬,隆顱跌目,脊郁縮,但蹄不如,累趨。」伯樂笑曰:「此馬好跳躑,不堪御也。」

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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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人獻木履於宣王,略無刻斫之跡。王曰:「此履豈非出於生乎?」艾子曰:「鞋楦是其核也。」

沈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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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屯子入市,聽唱書,至楊文廣被圍柳城,內乏糧,外阻救,蹙然興嘆不己。友拉之歸,日夜憂念不置,曰:「文廣圍困至此,何由得解?」家人因勸出遊,以紓其意。忽見擔竹入市者,則又念曰:「竹末甚銳,道上行人必有受其刺者。」歸益憂病。家人為之請巫。巫曰:「稽冥籍,若來世當輪迴作女人。所適夫麻哈回也,貌甚陋。」沈憂病轉劇。親友來省者慰曰:「善自寬,病乃愈耳。」曰:「若欲吾寬,須楊文廣圍解,負竹者歸家,麻哈回作休書見付乃得也。」

迂仙別記吳下張夷令所輯,余摘其尤廿四條

迂公出,遭酒人於道,見毆,但叉手聽之,終不發言。或問公何意,曰:「倘斃我,彼自抵命,吾正欲其爾爾!」

迂公與衛隱君奕。衛着白子。公大敗,積死子如山,枰中一望浩白。公痛懊曰:「老子命蹇,拈着黑棋!」

陳孝廉喜奕,公以棋劣,故得近,每受饒四子。一日奕罷,公適輸四子,色然驚顧曰:「頃若不見饒,定是和局!」

公過屠肆,見砧旁棋局甚設,一癩頭奴取子布算。公便跨櫃坐,與奴奕,大敗。拈子擲地,欲碎其局。奴曰:「此主人棋,何與爾事?」公曰:「若然,即敗亦何與我事?」便回面作喜,拾子更着。

「煙鎖池塘柳」,五字寓五行,昔稱「鰥對」。公一日夸向客曰:「吾得所以對之矣!『冀粟陳獻忠』,意取『東西南北中』也。」(炮鎮海城樓。又對鏽堵油煙機)

鄉居有偷兒夜瞰公室。公適歸,遇之。偷兒大恐,棄其所衣羊裘而遁。公拾得之,大喜。自是羊裘在念,入城,雖丙夜必歸。至家,門庭晏然,必蹙額曰:「何無賊?」

公性酷忌僧,口諱「僧」字,遇諸途,必索水滌目,如狹巷不及避,肩相摩,必解衣浣之,七日而後服。有饋以詩扇者,中有「竹院逢僧」之句,輒擲還曰:「咄!此晦君當自受之!」

張夷令曰:「如今和尚慣持疏簿,見之果是晦氣。」

嘗集謝光祿所,試雨前新茶。坐客虛吸緩引,尋味良苦。獨到公,才上口,碗脫手矣。光祿曰:「好知味者!」公曰:「吾去年飲法亦如是。」

公讀書未識字,每附會知文,見制義,輒胡亂甲乙之。嘗謂謝茂才曰:「凡文章以趣勝,須作得有趣,才有趣,若作得無趣,便無趣矣。」謝曰:「善!」遂書諸紳,終身誦之。

黃駕部圃中鑿池起土,累岸如丘,草從生之。公一日游池上,摳衣撥草而過,心厭之,謂黃曰:「爾時開池,何必挑土?不挑,是草應在水底矣。」

楊太醫妄稱詩,高詠其「立夏詩」云:「昨夜春歸去,今日景風生。」公聽之,驟征其解。或戲應曰:「此令親何景峰諱春者,昨夜惡發暴亡,今日再生。太醫作詩慶之耳。」公徑起急走,詣何。值何正啖飯,公雪涕被面,掣其筯曰:「兄魂魄初復,神觀未定,飯且少進。」何大怪疑。以為祟,且唾且罵驅閉門外。公怒,遂與何絕交。

公病目,將就醫。適犬臥階陰,公跨之,誤躡其項,狗逐齧公裳裂。公舉似醫。醫故熟公,調之曰:「此當是狗病目耳。不爾,何止敗君裳?」公退思:「吠主小事,暮夜無以司儆。」乃調藥先飲狗,而以餘瀝自服。

汪刺史自官還,公謁之。偶有執贄刺史者,中有雙鵝。少選,鵝以喙插翅而伏。公忽訊刺史曰:「使鵝作夢,還復夢鵝否?」刺史大笑,曰;「君夜來何夢?」

馬肝有大毒,能殺人,故漢武帝云:「文成食馬肝而死。」客有語次及此者,公適聞之,發辯曰:「客誑語耳,肝故在馬腹中,馬何以不死?」客戲曰:「馬無百年之壽,以有肝故也。」公大悟。家有畜馬,便剖其肝,馬立斃。公擲刀嘆曰:「信哉毒也!去之尚不可活,況留肝乎?」

公嘗宴客,酒酣,隱几熟睡。及覺,便謂經宿,張目視客曰:「今日未嘗奉招,何復見降?」客曰:「怪君昨日不送客耳。」

嘗過袁洗馬,見袁手把一編,且閱且走。公便問:「何書?」洗馬曰:「廿一史。」公曰:「吾久聞廿一史名,意謂兼車充棟,看來百餘葉耳!幸便借我,抄訖送還,何如?」

里中有富家行聘,盛筐篚而過公門者。公夫婦並觀之,相謂曰:「吾與爾試度其幣金幾何?」婦曰:「可二百金。」公曰:「有五百。」婦謂必無,公謂必有,爭持至久,遂相詈毆。婦曰;「吾不耐爾,竟作三百金何如?」公猶詬誶不已。鄰人共來勸解。公曰:「尚有二百金未明自,可是細事!」

公嘗醉走,經魯參政宅,便當門嘔噦。其閽人呵之曰:「何物酒狂,向人門戶泄瀉!」公睨視曰:「自是汝門戶不合向我口耳!」其人不覺失笑,曰;「吾家門戶舊矣,豈今日造而對汝口?」公指其嘴曰:「老子此口,頗亦有年!」

兄試南都,將發榜,命公往偵之。已而獲薦,公注目榜紙,略不移瞬,至日暮,猶不去。兄急令人尋索,見公於榜下瞻矚甚苦,呼之曰:「胡不去?守此何益!」曰:「世多有同姓名人,吾去,設有來冒兄名者,可若何?」

雨中,借人衣着之出,道濘失足,跌損一臂,衣亦少污。從者掖公起,為之摩痛甚力。公止之曰:「汝第取水來滌吾衣,臂壞無與爾事。」從者曰:「身之不恤,而念一衣乎?」公曰,「臂是我家物,何人向我索討?」

公家藏宋箋數幅,偶吳中有名卿善書畫者至,或諷之曰:「君紙佳甚,何不持向某公索其翰墨,用供清玩?」公曰:「爾欲壞吾紙耶?蓄宋箋,固當需宋人畫!」

久雨屋漏,一夜數徙床,卒無干處。妻兒交詬,公急呼匠者葺治,勞費良苦。工畢,天忽開霽,竟月晴朗。公日夕仰屋嘆曰:「命劣之人,才葺屋便無雨,豈不白折了也!」

家有一坐頭,絕低矮。公每坐,必取瓮片支其四足,後不勝煩,忽思得策,呼侍者移置樓上坐。及坐時,低如故。乃曰:「人言樓高,浪得名耳!」遂命毀樓。

《廣記》:甲乙斗,乙被齧下鼻,訟之官。甲稱乙自齧。官曰:「人鼻高口低,豈能齧乎?」甲日:「彼踏床子就齧之!」似此。

丁未閏六月朔,雷雨大作,公阻王孝廉齋中,抵暮不得返。顰蹙曰:「閏月,天地之餘數耳。奈何認真若此,而風雨雷霆之不憚煩也!」

物性之愚

編輯

《交趾異物志》:翠鳥先高作巢以避患。及生子,愛之,恐墜,稍下作巢。子長羽毛,復益愛之,又更下巢,而人遂得而取之矣。《水經注》:猩猩知往而不知來,山谷間常數十為群。里人以酒並糟設於路側,織草為屨,更相連結。猩猩見酒及屨,知里人設張,則知張者祖先姓字。乃呼名云:「奴欲張我!」舍而去,復自再三,相謂曰:「試共嘗酒。」及飲其味,逮乎醉,因取屨着之而躓。乃為人擒,無遺者。

鰣魚入網輒伏者,惜其鱗也。

白鷳愛其尾,棲必高枝。每天雨,恐污其尾,堅伏不動。雨久,多有飢死者。又孔雀愛尾,潛則露尾,人因取之。

蟲有蚘者,一身兩口,爭食,因相齕以死。

獸有猱,小而善緣,利爪。虎首癢,輒使猱爬搔之。久而成穴,虎殊快,不覺也。猱徐取其腦啖之,而以其餘奉虎。虎謂其忠,益愛近之。久之,虎腦空,痛發,跡猱,猱則已走避高木。虎跳踉大吼,乃死。

翠鳥,姑息之父也。猩猩,多欲之人也。石崇之拒孫秀,鰣魚也。孫景卿之守財,白鷳也。蔡元長父子,其蚘乎?周之用榮夷,唐之任裴延齡,其虎之猱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