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本三國志通俗演義/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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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志通俗演義
三國志通俗演義卷之二十
目錄
孔明揮淚斬馬謖
陸遜石亭破曹休
孔明再上出師表
諸葛亮二出祁山
孔明遺計斬王雙
諸葛亮三出祁山
孔明智敗司馬懿
仲達興兵冦漢中
諸葛亮四出祁山
孔明祁山布八陣
三國志通俗演義卷之二十
晉平陽侯陳夀史傳
後學羅本貫中編次
孔明揮淚斬馬謖
卻説獻計者乃尚書孫資也魏主曹叡問曰
卿言若何資奏曰昔太祖武皇帝收張魯之
時危而後濟常對羣臣曰南鄭之地真為天
嶽中斜谷道為五百里石穴非用武之地也
今若盡𧺫天下之兵則東吳又入寇矣願陛
下深慮之不如以見在之兵分命大將據住
險要以鎮邊疆則百姓可安也不過數年中
國日盛吳蜀二國必自相殘害那時圖之豈
不勝哉乞陛下聖鑒叡大悟乃問司馬懿曰
此論若何懿奏曰此乃公論易安之理也叡
從之命懿分撥諸將守把險要留郭淮張郃
守長安大賞三軍篔回洛陽卻説孔明回到
漢中計點將士只少趙雲鄧芝心中甚憂乃
令關興張苞各引一軍接應二人正欲起身
忽報趙雲鄧芝到來並不曾折一人一騎輜
重等器亦無失遺孔明大喜親引諸將出迎
子龍慌忙下馬伏地而言曰敗兵之將何勞
丞相遠接孔明自覺羞慚急扶𧺫子龍執手
而言曰是吾不識賢愚以致如此各䖏兵將
敗損惟子龍不折一人一騎何也鄧芝告曰
子龍獨自斷後某引兵任意先行子龍斬將
立功驚廹敵人因此軍資什物不曾遺棄豈
有失軍也孔明稱賀曰真將軍也遂歸本寨
取庫內金五十斤以贈子龍又取絹一萬疋
以賞諸軍子龍辭曰三軍無尺寸之功某等
俱各有罪若蒙反受其賞乃丞相賞罰不明
也且請寄庫候今冬賜與諸軍未遲孔明嘆
曰先帝在日常稱子龍之徳今果如此言不
謬也乃倍加欽敬忽報馬謖王平魏延高翔
來見孔明先喚王平入帳責之曰吾令汝同
馬謖守街亭汝何不諌之𥘴曰某再三相勸
要在當道築土城安營守把參軍大怒責令
無禮某因此自引五千軍離山十里下寨魏
兵驟至把山四面圍合鐵桶相似某來衝殺
十餘次皆不能入次日土崩瓦觧降者無數
其孤軍難立故投魏延求救半途又被魏兵
困在山谷之中某奮死殺出比及歸寨早被
魏兵占了同投列柳城時路逢高翔遂分兵
三路去劫魏寨指望克復街亭某見街亭並
無伏路軍以此心疑登高望之只見魏延高
翔被魏兵圍住某又殺入重圍救出二將就
同參軍併在一䖏某𢙢失卻陽平關因此急
來回守非某之不諌也丞相不信可問各部
將校便見某虗實矣孔明喝退又喚馬謖入
帳謖自縛跪於長前孔明變色曰汝自幼飽
讀兵書熟諳戰筞吾累次叮嚀告戒以街亭
是吾根本汝以全家之命領此重任今復如
何謖告曰某因魏兵勢大不能抵當以致如
此孔明曰亂道汝若聴王𥘴之言豈有此禍
今敗軍䘮師失地陷城皆汝之過也若不明
正其罪軍律難逃汝今正犯軍法休得怨吾
汝之家小吾按月給與俸祿汝不必掛心叱
左右推出斬之謖泣曰丞相視某如子某以
丞相如父某之死罪實已難逃願丞相思舜
帝當日乃殛鯀用禹之義〈鯀乃禹之父也舜廢之而用禹治水〉
〈後傳位與禹謖引此告之〉使某雖死無恨於黃壤之下也
言訖大哭孔明揮淚曰吾共汝義同兄弟汝
之子即吾之子吾安忍不用之汝速正軍法
勿多牽掛也左右推出馬謖於轅門之外三
軍感嘆不已忽參軍蔣琬自成都至正見武
士欲斬馬謖琬大驚高呌留人入見孔明曰
昔楚殺得臣而文公喜〈昔楚成暗弱而殺得益之臣晉文公聞而〉
〈喜之〉今天下未定而戮智謀之臣豈不可惜乎
孔明流涕而答曰昔孫武能制勝於天下者
用法明也今四海分爭干戈交接若復廢法
何以討賊耶合當斬之湏臾武士獻首級於
階下孔明大動不已蔣琬問曰今幼常得罪
既正軍法丞相何故痛哭耶孔明曰吾非為
馬謖而痛謖與吾義同父子今違令斬之又
何悔焉吾想先帝在白帝城臨危之時曾囑
吾曰馬謖言過其實不可大用今果應此言
乃恨己之不明追思先帝之言因此大痛也
大小將士無不流淚馬謖亡年三十九歳時
建興六年夏五月也後人有詩曰
失守街亭罪不輕堪嗟馬謖枉談兵轅門
斬首嚴軍法拭淚猶思先帝明
又詩曰
賞罰分明可告軍賞無讐恨罰無親街亭
敗失堪誅戮灑淚成行勸後人
卻説孔明斬了馬謖將首級徧示各營已畢
用線縫在屍首上具棺葬之自修祭文享祀
將謖家小用好意撫恤按月給與俸祿於是
孔明自作表文令蔣琬申奏後主自貶丞相
之職琬囘成都入見後主進上孔明表章後
主折視之表曰
臣本庸才叨竊非據親秉旄鉞以勵三軍
不能訓章明法臨事而懼至有街亭違命
之闕箕谷不戒之失咎皆在臣授任無方
臣明不知人恤事多闇春秋責師臣職是
當自貶三等以督厥咎臣不勝慚愧俯伏
待命
後主覽畢而言曰勝負乃兵家之常事丞相
乃國之大老元臣豈可輕易出此言也遂遣
使下詔宜當舊職侍中費禕奏曰臣聞治國
者必以奉法為重法若不行何以服人耶丞
相敗蹟自行貶降正其宜也若復原職何以
激勸羣下乎後主從之貶孔明為右將軍行
丞相事照舊總督軍馬就命費禕齎詔逕到
漢中孔明受詔貶降訖禕𢙢孔明羞赧乃賀
曰蜀中之民皆知丞相拔西縣入川深以為
喜孔明變色曰是何言也普天之下莫非漢
民國家威力未舉使百姓困於豺狼之口一
夫有死吾之罪也汝此稱賀豈不指吾而罵
耶禕心實為愧又曰近聞丞相又得姜維天
子甚喜孔明又怒曰兵敗師還不曾取得寸
土此吾之大罪也量得一姜維於魏何損西
縣之民安能補街亭䘮失之事乎汝以此言
非為賀吾乃謟佞也禕惶𢙢辭去次日又與
孔明曰丞相見統雄師數十萬再可伐魏乎
孔明曰昔大軍屯於祁山箕谷之時我兵多
如賊兵而不能破賊反遭賊兵所破此病不
在兵之多少皆在主將耳今欲減兵省將明
罰思過湏要計較變通之道於將來若不能
然者雖兵多何用自今已後諸人有患慮於
國者但勤攻吾之闕責吾之短則事可定賊
可死功可翹足而待矣費禕諸將皆拜稱其
徳後人有詩讃曰
責人之心堪責己恕己之心好恕人當年
諸葛求聞過便是曾參自省身
自費禕回成都孔明在漢中惜軍愛民勵兵
講武置造攻城渡水之器聚積糧草預備舡
筏以為後圖細作探知報入洛陽魏主曹叡
聞知大驚即會文武欲𧺫大軍來取西川未
知如何
陸遜石亭破曹𠇾
此時大蜀建興六年乃魏太和二年夏五月
此叡詔司馬懿曰特與卿商議收川之筞懿
曰蜀未可攻也方今天道亢炎兵必不出若
我軍深入其地彼守其險要安可攻之叡曰
倘蜀兵再來入寇如之奈何懿曰臣已筭定
今番諸葛亮必效韓信暗度陳倉道矣臣已
先委下一人在陳倉道口築起城池以守之
必萬無一失也此人身長九尺𤠔臂善射深
有謀畧忠義凜然若諸葛亮入寇此人足可
當之若從他道暗進則懼有陳倉之城必不
敢深入也叡大喜問曰此何人也懿奏曰乃
太原人姓霍名昭字伯道也見為雜號將軍
鎮守河西數十餘年民皆欽仰諸葛亮見有
此人必不敢進矣叡從之加霍昭為鎮西將
軍命守把陳倉道口遣使持詔去訖忽報揚
州司馬大都督曹休上表説東吳鄱陽太守
周魴字子魚乃吳郡陽羨人也密遣人陳言
七事説東吳可破乞早發兵以取之後定江
南忽誤幸甚叡就御案上展開與司馬懿同
觀已畢懿奏曰此言極有理吳當㓕矣臣願
引一軍以助曹休叡大喜欲令起兵忽班部
中一人進曰吳人之言反覆不一未可深信
必是誘兵之詭計也衆視之乃河東襄陵人
也姓賈名逵字梁道官授建威將軍多從太
祖武皇帝征進深通謀畧懿問曰梁道知東
吳虛實耶逵曰吾在邊庭素知孫權在武昌
兩從江夏東取盧江時常入冦周魴乃智謀
之士必不肻降吾故知其詐也懿曰此言亦
不可不聴機會亦不可錯失梁道當與吾同
助曹休遂奏准魏主令三路進兵曹休引大
軍逕取皖城賈逵引前將軍滿寵東莞太守
胡質逕取陽城直向東關司馬懿引本部軍
逕取江陵賞軍已畢望東吳進發卻説吳王
孫權在武昌東關會集多官商議曰今有鄱
陽太守密表告稱曹休總督揚州兵馬有入
冦之意今太守詐施詭計暗陳七事引誘魏
兵深入重地可設伏兵擒之則絶吳之難矣
今魏兵分三路而來諸卿有何高見顧雍進
曰此大任非陸伯言不敢當也權大喜乃召
陸遜封為輔國大將軍平北都元帥統御林
大兵攝行王事授以白旄黃鉞文武百官皆
聴約束權親自與遜執鞭遜領命謝恩畢乃
保二人為左右都督分兵以迎三道權從之
命吳郡吳人姓朱名桓字休穆為左都督冠
帶奮武將軍嘉興矦又命吳郡錢塘人姓全
名琮字子璜為右都督綏南將軍錢塘矦各
領軍馬權自送之於是陸遜總率江南八十
一州並荊湖之衆七十餘萬遜令左都督朱
桓在左右都督全琮在右遜自居中三路進
兵朱桓曰曹休以金枝玉葉之貴而得大任
非智勇之良將也今聴周魴誘言深入重地
元帥若用兵擊之曹休必敗矣敗後必走兩
條路左乃夾石〈地名〉右乃桂車〈地名〉此二條路皆
山僻小徑也險峻極多某願與全琮各引一
軍伏於山險先以柴木大石塞斷其路彼衆
可降曹休可擒矣若擒了曹休便長驅直進
唾手而得壽春則諸路可圖也此乃掃蕩天
下之筞請元帥察之遜曰吾自有妙用汝勿
狂圖因是朱桓懷不平而退遜令諸葛瑾等
拒守江陵以敵司馬懿諸路皆已調撥停當
卻説曹休兵臨皖城周魴來迎逕到曹休帳
下休問曰近得足下之書所陳七事深為有
理奏聞天子故起大軍三路進發若得江東
之地足下之功不小則吾之位可得矣累有
人言足下多謀誠𢙢於中不實吾未深信足
下料必不為此事也周魴大哭急掣從人所
佩劍欲刎休急止之魴仗劍而言曰吾所陳
七事恨不得吐出肝心今反生疑必有吳人
使間諜之計也若聴其間諜吾必死矣吾之
忠心惟天可表言訖又欲自刎曹休大驚慌
忙抱住曰吾戱言耳足下何自害耶魴乃用
劍割髮擲於地曰吾以忠心待公公以吾為
戱吾割父母所遺之髮以表真誠也曹休深
信之設宴相待席罷周魴辭去忽報建威將
軍賈逵來見休令入帳問之曰汝此來為何
逵曰某料東吳兵必盡屯於皖城都督不可
輕進待某兩下夾攻賊兵可破矣休怒曰汝
欲奪吾功耶逵曰又聞周魴截髮為誓此乃
詐也昔要離斷背㓨殺慶忌此未可深信也
休大怒曰吾正欲進兵汝何故出此言以慢
軍心耶汝要兵進東關以幹頭功卻瞞吾之
能也叱左右推出斬之衆將告曰未及進兵
先斬大將於軍不利也且乞暫免休從之將
賈逵兵留在營調用自引一軍來取東關此
時周魴聴知賈逵削去兵權暗喜曰曹休若
用賈逵之計則東吳敗矣今一䖏進兵乃天
使吾成功也即遣人密到皖城〈今之潯陽是也〉報知
陸遜遜喚諸將聴令曰前面石亭雖是山路
足可埋伏早先去占石亭濶䖏布成陣勢以
待魏兵遂令徐盛為先鋒引兵前進卻説曹
休命周魴引軍而進正行間休問曰前至何
䖏魴曰前面乃石亭也堪以屯兵休從之遂
率大軍並車仗等器盡赴石亭駐劄次日哨
馬報道面前有吳兵不知多少據住山口休
大驚曰周魴言無准備何為有兵也急尋魴
問之人報曰周魴引數十人不知何䖏去了
休大悔曰吾中此賊之奸計也雖然如此有
何懼哉遂令大將張普為先鋒引數千兵來
與吳兵交戰兩陣對圓普出馬罵曰賊將早
降徐盛出馬相迎戰不數合普不能抵勒馬
收兵回見曹休言徐盛勇不可當休曰吾當
以奇兵勝之就令張普引二萬軍伏於石亭
之南又令薛喬引二萬軍伏於石亭之北明
日辰時吾引一千兵搦戰卻佯輸詐敗誘到
北山之前放砲為號三路夾攻徐盛可擒矣
二將受計當晚各引二萬軍埋伏去了卻説
陸遜喚朱桓全琮分付曰汝二人各引三萬
軍從石亭山路抄到曹休寨後放火為號吾
親率大軍從中路而進可擒曹休也當日黃
昏二人受計引兵而進是夜二更朱桓一軍
正抄到魏寨後迎着張普伏兵普不知是吳
兵逕來問時被朱桓一刀斬於馬下魏兵便
走桓令後軍放火再説全琮一枝軍抄到魏
寨後時正撞在薛喬懷內就那裏大殺一陣
薛喬敗走魏兵大勢奔回本寨後面朱桓全
琮兩路殺來曹休寨中大亂自相衝擊休慌
上馬望夾石道奔走徐盛引大隊軍馬從正
路殺來魏兵死者不可勝數降者萬餘逃命
者盡棄衣甲曹休在夾石道中奮力奔走忽
見一彪軍從小路挺出為首大將乃建威將
軍賈逵也休驚慌少息逵接着曹休並敗殘
兵休自愧曰吾不用公言果遭此敗幸得足
下之兵在此可待後軍也逵曰都督可速出
此道若被吳兵以木石塞斷我等皆危矣於
是曹休驟馬而去賈逵斷後逵於林木茂盛
之間及險峻小徑之䖏多設旌旗以為疑兵
不時後面徐盛趕到見山坡下閃出旗角疑
有埋伏不敢追趕收兵而回因此救了曹休
司馬懿聴知休敗亦引兵退去卻説陸遜正
望㨗音須臾徐盛朱桓全琮皆到所得車仗
牛馬驢騾軍資器械不計其數降兵數萬餘
人遜大喜即同太守周魴並諸將班師還兵
吳王孫權領文武官僚出武昌城迎接以御
蓋覆遜而入以上品珎寳賜之諸將盡皆陞
賞權見周魴無髮遂勞曰卿斷髮成此大事
功名當書於竹帛即封周魴為關內矦大設
筵會勞軍慶賀陸遜奏曰今曹休大敗魏已
䘮膽可修國書遣使入川教諸葛亮進兵攻
之權從其言遂遣使齎書入川去了未知孔
明再來伐魏勝負如何
孔明再上出師表
時大蜀建興六年秋九月魏都督曹休被陸
遜大破於石亭車仗馬匹軍資器械並皆罄
盡休惶𢙢太甚連夜奔走因此氣憂成病到
洛陽發背而死賈逵面奏魏主叡大痛不已
勑厚𦵏之須臾司馬懿引兵而還衆將接入
問曰曹都督兵敗即元帥之干係何故急回
耶懿曰吾料諸葛亮知吾兵敗必乘虛來取
長安也倘隴西緊急何人救之吾故回耳衆
皆以為怯懼哂咲而退卻説東吳使命將請
兵伐魏之書並大破曹休之事細奏後主一
者顯自己威風二者通和會之好後主大喜
令人持書去漢中報與孔明説曹休兵敗而
死此時孔明兵強馬壯糧草豐足所用之物
一切完備正要出師聴知此事忻然而喜即
設宴大會諸將計議出師忽一陣大風自東
北角上而起把庭前松𣗳吹折衆皆大驚孔
明袖傳一課曰此風主損一大將也諸將未
信正飲酒之間忽報鎮南將軍趙雲之長子
趙統次子趙廣二人來見丞相孔明大驚擲
杯於地曰子龍休矣二子入見拜哭曰某父
昨夜三更病重而死衆皆痛哭孔明跌足而
哭曰今歳不想䘮了許多將佐今日子龍又
死乃國家損一棟梁吾去一臂也孔明哭罷
遂令二子入成都面君後主聴言放聲大哭
曰朕昔幼時非子龍必死於亂軍之中矣即
下詔厚葬諡封大將軍順平矦勑塟於成都
錦屏山之東建立廟堂四時享祭命太常致
祭詔曰
雲昔從先帝功蹟既著朕以𢆲沖涉途艱
險頼恃忠順濟於危險夫諡所以敘元勲
也經營天下遵奉法度當陽之役義貫金
石忠以衛下君念其賞禮以厚下臣志其
死死者有知足以不溺生者感恩足以殞
身謹按諡法柔賢慈惠曰順執事有班曰
平故特賜大將軍順平矦主者施行
後史官有廟讃曰
救主功勲大興邦名譽彰扁舟飛漢水匹
馬向當陽義膽深包體忠心並日光留芳
青史上應是與天長
又詩曰
匹馬單鎗敢獨行摧鋒破敵任縱橫皆稱
飛虎一身膽不負英雄千古名黑髮當陽
扶𢆲主白頭箕谷保殘兵忠心到底無移
改謚法還應得順平
又詩曰
一馬能將萬騎衝西除東當勦羣凶鏖兵
惡戰全忠者惟有常山趙子龍
卻説後主將子龍祭塟已畢封趙統為虎賁
中郎封趙廣為牙門將就命守墳二人謝辭
去了忽近臣奏曰諸葛丞相將軍馬分撥已
定乃令楊儀再上出師表後主就御案上拆
封視之表曰
先帝慮漢賊不兩立王業不偏安故託臣
以討賊也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故知臣
伐賊才弱敵強也然不伐賊王業亦亡惟
坐而待亡孰與伐之是故託臣而弗疑也
臣受命之日寢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
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並日
而食臣非不自惜也顧王業不可得偏安
於蜀都故冒危難以奉先帝之遺意而議
者謂非計今賊適疲於西又務於東兵法
乘勞此進趨之時也謹陳其事如左高帝
明並日月謀臣淵深然涉險被剏危然後
安今陛下未及高帝謀臣不如良平而欲
以長筞取勝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觧一也
劉繇王朗各拒州郡論安言計動引聖人
羣疑滿腹衆難塞胷今歳不戰明年不征
使孫筞坐大遂併江東此臣之未觧二也
曹操智計殊絶於人其用兵也彷彿孫吳
然困於南陽險於烏巢危於祁連偪於黎
陽幾敗北山殆死潼關然後僞定一走耳
況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此臣之未
觧三也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
成任用李服而李服圖之委任夏侯而夏
侯敗亡先帝每稱操為能猶有此失況臣
駑下何能必勝此臣之未觧四也自臣到
漢中中間期年耳然䘮趙雲陽羣馬玉閻
芝丁立白壽劉郃鄧銅等及曲長屯將七
十餘人突將無前賨叟〈賨音叢〉青𦍑散騎武
騎一千餘人此皆數十年之內所紏合四
方之精鋭非一州之所有若復數年則損
三分之二也當何以圖敵此臣之未觧五
也今民窮兵疲而事不可息則住與行勞
費正等而不及早圖之欲以一州之地與
賊持久此臣之未觧六也夫難平者事也
昔先帝敗軍於楚當此時曹操拊手謂天
下已定然後先帝東連吳越西取巴蜀舉
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計而漢事將
成也然後吳更違盟關將毀敗秭〈音子〉歸蹉
跌曹丕稱帝凡事如是難可逆見臣鞠躬
盡力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
所能逆覩也謹表以聞仰於聖斷建興六
年冬十一月日丞相諸葛亮上表
後人有詩讃曰
出歸前後表情切意尤深觀者不垂淚應
無忠義心
後主覽畢甚喜即勑令孔明出師孔明受命
起三十萬精兵引大小將士令魏延總督前
部先鋒逕奔陳倉道口而來早有細作報入
洛陽司馬懿奏知魏主大會文武啇議大將
軍曹真出班奏曰臣昨守隴西功微罪大羞
愧至深未有竭力攄忠〈攄音書〉臣近得一員大
將使六十斤大刀騎千里征𩣵馬開兩石鐵
胎弓暗蔵三箇流星鎚百發百中有萬夫不
當之勇乃隴西狄道人也姓王名雙字子全
臣保此人為先鋒乞賜三軍必擒諸葛亮矣
叡大喜便召王雙上殿視之身長九尺面黑
睛黃熊腰虎背叡咲曰朕得此大將有何慮
耳遂賜錦袍金甲封為虎威將軍前部大先
鋒曹真為大都督真謝恩出朝遂引十五萬
精兵會合郭淮張郃分道守把隘口卻説蜀
兵行至陳倉見有城池急回告孔明説陳倉
口築起一城內有大將霍昭守之深溝高壘
徧排鹿角十分嚴整不如棄了此城從太白
領馬道而出祁山甚便孔明曰陳倉正北是
街亭如不得此城難以進兵如得此城盡將
城中之物賞軍切不可稽遲魏延遂引兵逕
到城下四面攻之連日不能破復來告孔明
説城難打孔明大怒要殺魏延忽帳下一人
告曰某雖無才隨丞相多年未甞報効願去
陳倉城中説霍昭來降不用張弓隻箭衆視
之乃部曲鄞祥也孔明大喜曰汝用何言説
之祥曰霍昭與某同鄉自𢆲契交乃隴西人
氏某流落西川久不相見某今到彼以利害
説之必來降矣孔明即令行之鄞祥驟馬逕
到城下呌曰霍伯道故人鄞祥來見城上人
報知霍昭昭令開門放入登城相見昭問曰
故人因何到此祥曰吾在西蜀孔明帳下為
參賛軍機待以上賔之禮特來見公看吾之
面開門投降昭勃然變色𧺫身而言曰諸葛
亮乃我國讐敵之人也吾事魏汝事蜀各事
其主昔時為昆仲今日為讐敵汝再不必多
言便請出城祥再欲開言霍昭已出敵樓去
了魏軍急催上馬趕出城外祥回頭視之見
霍昭倚㝎護之木欄杆祥勒馬以鞭指之曰
伯道賢弟何太情薄耶昭曰魏國法度兄所
知也吾受國恩有不可言者但有死而已兄
不必下説詞早回見諸葛亮教快來攻城吾
不懼之祥回告孔明曰霍昭未等某開言而
阻之孔明曰汝可再去見他以利害説之祥
又到城下勒馬高呌曰伯道賢弟聴吾忠言
汝乃一孤小城池怎拒數十萬之衆今不早
降豈不愚乎倘城破身亡有何益也今賢弟
執迷不順大漢卻屈膝而事奸魏乃不知天
命不辨淸濁耳願伯道思之霍昭大怒拈弓
搭箭指鄞祥而喝吾前言已定汝不必再言
早早速退吾不射汝鄞祥回見孔明具言霍
昭如此如此孔明大怒曰匹夫無禮太甚安
敢欺吾無攻城之具也吾已一切完備俱在
軍中吾自去攻之遂傳令三軍齊力進發試
看霍昭如何抵當下回便見
諸葛亮二出祁山
卻説孔明喚土人問曰陳倉城中有多少人
馬土人告曰雖不知的數約有三千人孔明
大咲曰量此小小城池滿城皆是人馬安能
及我哉休等他救兵到火急攻之於是軍中
裝數百乘雲梯每一乘上可立十數人週圍
用木板遮護下以輪推之每一面雲梯百乘
城上軍亂箭射之下面蜀軍各抱短梯軟索
只候中軍擂鼓四面一齊上城霍昭在城上
望見蜀軍裝起雲梯四面而來即今三千軍
各執火箭分在四面待雲梯近城一齊射之
且説孔明在中軍量城中無備大遣雲梯而
進令三軍鼓譟吶喊相助雲梯車上載着連
珠砲九霄砲碗口銃一窩蜂大將軍呂公車
各色火砲齊舉打城猶如天塌地陷山崩海
沸諕的那城內軍民亡魂䘮膽四面雲梯皆
至城邊十期城上火箭齊發梯上盡是火着
蜀軍燒死數多城上矢石如雨蜀兵皆退孔
明大怒曰汝燒吾雲梯吾卻用衝車之法孔
明連夜安排下衝車次日四面鼓譟吶喊而
進霍昭急命運石鑿眼用葛繩穿定飛打其
車皆折孔明又取井闌百丈以射城中又令
人運土填壕霍昭又於城中築起重墻以禦
之孔明見打不透教廖化引三千鍬钁軍從
夜間掘地道暗入城去霍昭又於城中掘重
壕橫截之因此地道軍又不得入晝夜相攻
二十餘日無計可破孔明正在營中憂悶忽
報東邊救兵到了旗上書魏先鋒大將王雙
孔明問曰誰可迎之魏延出曰某願徃孔明
曰汝乃先鋒大將未可輕去又問誰敢迎之
蜀將謝雄應聲而出孔明與三千兵去了孔
明曰謝雄去了誰敢再去蜀將龔起應聲要
去孔明亦與三千兵去了孔明把人馬退二
十里下寨𢙢城內霍昭衝兵出卻説謝雄正
遇王雙戰不三合被雙一刀斬之蜀兵敗走
雙隨後趕來龔起接着交馬只三合亦被王
雙斬之敗兵回報孔明孔明大驚忙令廖化
王平張嶷三人出迎兩陣對圓張嶷出門王
平廖化壓住陣角蜀兵已到陳倉城下霍昭
引三千兵開門以應之王雙張嶷二將交馬
大戰數合不分勝負雙詐敗便走嶷隨後趕
來王平見張嶷中計忙呌休趕嶷急回馬時
王雙流星早到正中其背嶷伏於鞍上雙便
趕來王平廖化截住救了張嶷回陣王雙驅
兵大殺一塲蜀兵折傷甚多嶷吐血數口回
見孔明説王雙英雄無敵如今選二萬兵就
陳倉城外不寨大小車輛裝載木植四圍立
𧺫排柵築起重城深挑壕塹守禦甚嚴孔明
見折二將張嶷又被打傷即喚姜維曰陳倉
道口這條路不可行之別求何筞維曰陳倉
城池堅固霍昭守禦甚密又得王雙相助實
不可取不若令一大將依山傍水下寨固守
再令良將守把要道以防街亭之攻卻統大
軍去襲祁山某卻如此如此用計可捉曹真
也孔明曰若此則大事可成矣即令王平李
恢引二枝兵守街亭小路魏延引一軍守陳
倉谷口馬岱為先鋒關興張苞為前後救應
使從小徑出斜谷望祁山進發卻説曹真因
前番被司馬懿奪了功勞因此到洛陽分調
郭淮孫禮東西守把又聴的陳倉告急已令
王雙去救聞知王雙斬將立功大喜乃令中
護軍大將費耀權攝前部總督諸將守把各
䖏隘口忽報山谷中捉得細作來見曹真升
帳謀士戰將列於兩邊真令押入跪於帳前
其人告曰小人不是奸細有機密事來見都
督誤被伏路軍捉來乞退左右真乃教去其
縛左右暫退其人曰小人乃姜伯約心腹人
也蒙本官遣送密書真大喜曰此書安在其
人於貼肉取出呈上真拆視之書曰
天水郡姜維百拜書呈大都督曹麾下某
念世食魏祿忝守邊城叨竊厚恩無門補
報昨日誤遭諸葛亮之計䧟身於顛崖之
中思念老母度日如年今幸蜀兵西出諸
葛亮甚不相疑願都督聴納忠言親提大
兵而來如遇敵人可以詐敗某卻在後舉
火為號先燒彼之糧草都督大兵卻翻身
掩之則諸葛亮可擒也非謂立功報國實
欲贖其前非倘蒙照察速賜來命
曹真看畢大喜曰天使吾成功也遂重賞來
人便令回報依期會合真喚費耀啇議曰今
姜維暗獻密書令吾如此如此耀曰諸葛亮
多謀姜維計廣善能用人恐其中有詐真曰
若維母不在天水吾亦不信也今伊母見在
魏境安肻久事蜀乎耀曰都督不可輕去只
守定本寨某願引一軍接應姜維如是成功
盡歸都督倘有奸詐某自支當真大喜曰足
見忠心矣遂從之費耀即引五萬兵望斜谷
而進行了兩三程屯下軍馬令人哨探當日
申時分回報斜谷道中有蜀兵來也耀忙催
兵前進蜀兵未及交戰先退耀亦引兵退之
蜀兵又來兩軍方欲對陣蜀兵又退如此者
三次俄延於次日申時分魏軍一日一夜不
曾敢歇只𢙢蜀兵攻擊欲屯軍造飯忽然四
面喊聲大震鼓角齊鳴蜀兵漫山遍野而來
門旗開䖏閃出一輛四輪車孔明端坐於中
令人請魏軍主將答話費耀縱馬提刀而出
遙見孔明心中暗喜回顧左右曰如蜀兵掩
至便退後走若見山後火𧺫卻回身殺去自
有兵來相應衆皆知令耀乃橫刀大呼曰前
者敗將今何敢又來孔明曰請汝曹真荅話
耀罵曰曹都督乃金枝玉葉安肻與反賊相
見耶孔明怒把雨扇一招左有馬岱右有張
嶷兩路兵衝出魏兵便退行不到三十里望
見蜀兵背後火𧺫喊聲不絶費耀只道號火
便回身殺來蜀兵齊退耀提刀在前只望喊
䖏追趕將次近火山路中鼓角喧天喊聲震
地兩軍殺出左有關興右有張苞山上矢石
如雨徃下射來魏兵大敗費耀知是中計急
退軍望山谷中而走人困馬乏背後興苞生
力軍趕來魏兵自相殘踏及落澗身死者不
知其數耀逃命而走正過山坡口一枝軍閃
出為首一員上將乃是姜維也耀大罵曰不
忠不孝之賊吾不幸誤中汝之奸計也維咲
曰吾欲捉曹真誤賺汝矣速下馬受降耀縱
馬奪路望山谷中而走忽然擁出一輛小車
車上舉火塞了谷口背後追兵又至耀自刎
身死餘者盡降孔明連夜驅兵直出祁山前
下寨收住軍馬重賞姜維維曰某恨不得立
殺曹真耳孔明亦曰可惜大計小用也卻説
曹真聴知折了費耀悔之不及遂與郭淮啇
議退兵之筞於是孫禮同辛毗計議停當星
夜具表申奏魏主言蜀兵又出祁山曹真損
兵折將其危甚急叡大驚即召司馬懿入內
曰曹真損兵折將蜀兵又出祁山卿有何筞
退之懿曰臣已有退諸葛亮之計不須魏軍
揚威耀武蜀兵自然走矣叡大喜未知其計
如何
孔明遺計斬王雙
卻説司馬懿奏曰臣常奏陛下言孔明必出
陳倉故以霍昭守之今果然應矣若從陳倉
入寇運糧甚便幸有霍昭王雙守把必不敢
從此路運糧其餘小路搬運艱難不易到也
臣 蜀兵所費行糧止有一月若糧盡必走
矣蜀兵利在急戰魏兵只宜久守陛下可使
人持詔令子丹堅守諸路關隘不要出戰不
須一月蜀兵自走卻乘虛而擊之諸葛亮可
擒也叡忻然曰卿既有先見之明何不自引
一軍以襲之懿曰臣非惜身重命實欲存下
此兵以防東吳陸遜耳吳王不久必僣稱尊
號如稱尊號恐陛下伐之定然先入寇矣臣
故待之陛下免憂正言間忽近臣奏曰曹都
督奏報軍情懿奏曰陛下可速令人叮嚀告
戒子丹凡追趕蜀兵觀其虛實不可輕入重
地以中諸葛亮之奸計叡即時下詔遣太常
卿韓暨持節告戒曹真切不可戰務在謹守
只待蜀兵退去方許擊之司馬懿送韓暨於
城外囑之曰吾以此功讓與子丹汝見子丹
休言是吾所陳之意只道天子降詔教保守
為上追趕之人大要仔細忽遣性急氣躁者
追之暨辭去卻説曹真正升帳議事忽報天
子遣太常卿韓暨持節詔至真忙出寨接入
受詔已畢真退與郭淮孫禮計議韓暨之言
淮咲曰此乃司馬仲達之見也真曰此見若
何淮曰此言深識諸葛亮用兵之法也久後
破蜀兵者必仲達矣真又問曰倘蜀兵不退
又何論耶淮曰可密令人去敎王雙引兵於
小路廵哨自然糧不敢運待一月終糧可盡
絶蜀兵自走矣乘勢追之有何不勝也孫禮
曰某去祁山虛粧做運糧兵車上盡裝乾柴
茅草以硫黃燄硝灌之卻敎人虗報隴西運
糧到若蜀人無糧必然來搶待入其中卻放
火燒車外以伏兵應之可取勝矣真喜曰此
計大妙即令孫禮引兵望祁山西行計又遣
人敎王雙引兵於小路上行計郭淮引兵提
調箕谷街亭令諸路軍馬守把險要真又令
張遼之子偏將軍張虎為先鋒樂進之子樂
綝〈音申〉為副先鋒此二人同字大寨如得將令
方許出戰追擊卻説孔明在祁山寨中每日
令人搦戰魏兵堅守不出孔明喚姜維等啇
議曰魏兵堅守不出是料吾軍中無糧也今
陳倉轉運不通其餘小路盤涉艱難吾筭隨
軍糧草不敷一月用度如此奈何正躊躇之
間忽報隴西魏兵運糧數千車於祁山之西
運糧官乃涿郡容城人也姓孫名禮字徳達
孔明曰其人若何有魏人告曰此人曾隨魏
王出獵於大石山忽驚𧺫一猛虎直奔御前
孫禮下馬拔劍斬之從此封為上將軍乃曹
真心腹之人也孔明咲曰此是魏將料吾之
糧故用此計車上裝載者必是茅草引火之
物也吾平生專用火攻彼焉能用火哉彼若
知吾軍去刦糧車必來劫吾寨矣可將計就
計而行大事豈不成哉遂喚馬岱分付曰汝
引三千兵逕到魏軍屯糧之所不可入其營
但於上風頭放火若燒着車仗魏兵必來圍
之再令馬忠張嶷各引五千兵在外圍住內
外夾攻破魏兵必矣三人受計去了又喚關
興張苞分付曰魏兵頭營接連四通之路今
晚若西山火𧺫魏兵必來劫吾營也汝二人
卻伏於魏寨左右只等他兵出寨汝二人便
可劫之又喚吳班吳懿分付曰汝二人各引
一軍伏於營外如魏兵到可截斷歸路孔明
分撥已畢自在祁山上憑西而坐卻説魏軍
探知蜀兵要來劫糧慌忙報與孫禮禮令人
飛報曹真真遣人去頭營分付張虎樂綝看
今夜山西火𧺫蜀兵必來救應可以出軍如
此如此二將受計令人登樓專看號火卻説
孫禮把軍伏於山西只待蜀兵是夜二更馬
岱引三千兵而來人皆啣枚馬盡勒口逕到
山西見許多車仗重重疊疊攅遶成營車上
徧插旌旗忽然西南風𧺫岱令頭軍逕去營
南放火車仗盡着火光沖天孫禮只道蜀兵
到寨內必是魏軍放起號火急引兵一齊掩
至背後鼓角喧天兩路軍殺來乃是馬忠張
嶷把魏軍圍在垓心孫禮大驚又聴的魏軍
中喊聲起一彪軍從火光裏殺來乃是馬岱
也內外夾攻魏兵大敗火緊風急人馬亂竄
死者無數孫禮引中傷軍突煙冒火而走卻
説張虎在營中望見火光又不知魏兵勝負
只顧大開寨門與樂綝盡引人馬殺奔蜀寨
來不見一人急收軍回吳班只懿兩路軍殺
出斷其歸路張樂二將急衝出重圍奔回寨
時土城之上箭如飛蝗卻被關興張苞取了
營寨魏兵大敗皆投曹真寨來方欲入寨忽
見一彪敗軍飛奔而來乃是孫禮遂入寨見
真各言中計之事真聴知謹守大寨卻説蜀
將皆勝回見孔明孔明令人密授計與魏延
敎拔寨齊起楊儀曰今已大勝挫盡魏兵鋭
氣何故收軍也孔明曰吾退師者乃料魏人
不知吾病也吾病乃無糧耳利在速戰今彼
堅守吾病興矣可以退兵魏人暫時而敗中
原必有添益若以輕騎襲吾糧道那時要歸
不能矣今乘魏兵新敗不敢正視吾兵便可
退去曹真料吾必不走也吾所憂者但魏延
一軍在陳倉道口看住王雙急不能脫身吾
已令人授以密計敎斬王雙使魏人不敢追
也只今後隊先行當夜孔明只留金鼓手在
寨中打更分明提鈴喝號凡事皆備一夜兵
已退盡只落空營卻説曹真正在帳中憂悶
忽報有一彪軍到真令人哨探乃是左將軍
張郃也郃下馬入帳與真曰某奉聖旨特來
聴調真曰曾別仲達否郃曰仲達特令某來
也方纔路聞孫將軍計不成都督哨探否真
曰新敗以來未曾敢進郃曰仲達分付雲魏
軍勝蜀兵必不肻去若魏兵敗蜀兵必去矣
此乃兵家之玄機不可不察也真未信令人
探之果是虗營只插着數十面旗兵已去了
二日也真急令郃追之且説魏延受了密計
當夜二更拔寨急回漢中早有細作報與王
雙雙大驅士馬併力追趕追到二十餘里看
看趕上見魏延旗號在前雙大呌曰魏延休
走蜀兵更不回頭雙拍馬趕來背後魏軍呌
曰將軍休趕背後魏延乃在城外下寨城中
放起火了雙便勒回馬時只見一片火起忙
令退軍行到山坡左側忽一騎馬從林中驟
出大喝曰魏延在此王雙大驚措手不及被
延一刀砍於馬下魏兵疑有埋伏四散逃走
延手下止有三十騎人馬望漢中爰緩而回
後史官有詩讃曰
孔明妙算勝孫龎破魏吞吳定蜀邦進退
行兵神莫測陳倉道口斬王雙
原來魏延受了孔明密計先敎存下三十騎
伏於王雙營邊只待王雙起兵趕時卻去他
營中放火雙若回寨可作隄防延因此斬之
卻説魏延引兵回到漢中見了孔明交割了
人馬孔明設宴大會不在話下且説張郃追
蜀兵不上回到寨中忽有陳倉城霍昭差人
申報言斬了王雙曹真聞之傷感不已因此
憂成病疾遂回洛陽命郭淮孫禮張郃守長
安諸道卻説吳王孫權設朝忽有細作人報
説諸葛丞相出師兩次魏都督曹真兵損將
亡羣臣大喜皆勸吳王興師伐魏以圖中原
未知還是如何
諸葛亮三出祁山
卻説東吳衆官皆勸吳王伐魏權猶豫未決
張昭奏曰近聞武昌東山鳳凰來儀大江之
中黃龍累現主公徳配唐虞明及文武可即
皇帝位然後興兵未晚矣多官皆應曰子布
之言是也遂選定夏四月丙寅日築壇於武
昌南郊是日羣臣請權登壇即皇帝位乃告
祝曰
皇帝臣孫權敢用玄牡昭告於皇皇后帝
漢享國二十有四世歷年四百三十有四
行氣數終祿祚運盡普天弛絶率土分崩
孽臣曹丕遂奪神器丕子叡繼作亡慝滛
名亂制臣權生於東南遭值期運承乾秉
戎志在平世奉辭行罰舉足為民羣臣將
相州郡百城執事之人咸以為天意已去
於漢漢氏已絶祀於天皇帝位虗郊祀無
主休徵嘉瑞前後雜沓厯數在躬不得不
受權畏天命不敢不從謹擇元日登壇燎
祭即皇帝位惟爾有神享之左右有吳永
終天祿
是日祭畢大赦江東改黃武八年為黃龍元
年諡父破虜將軍孫堅為武烮皇帝母吳氏
為武烮皇后兄討逆將軍孫筞為長沙桓王
立子孫登為皇太子命諸葛瑾之長子諸葛
恪為太子左輔張昭之次子張休為太子右
弼恪字元遜身長七尺六寸少鬚眉折頞廣
額大聲淸高極聰明善應對權甚愛之年六
歳時忽值東吳筵會權見諸葛瑾面長乃
之令人撁一驢來用白粉筆書其面曰諸葛
子瑜衆皆大咲恪跪而告乞借粉筆再添二
字諸葛子瑜之驢滿座之人無不驚訝權大
喜遂將驢賜之又一日大宴官僚權命恪把
盞廵至張昭面前昭不飲曰此非養老之禮
也權與恪曰汝能敎子布飲乎恪應之便與
昭曰昔司馬尚父年九十秉旄仗鉞猶未告
老今日大宴但臨陣之日張先生在後飲酒
之日先生在前今日推辭何謂不養老昭無
言可答只得飲之恪應對如流權因此愛之
故命輔太子昭佐吳主位列三公之上權封
顧雍為丞相封陸遜為上將軍輔太子守武
昌權復還建業〈即金陵郡〉羣臣共議伐魏之筞張
昭奏曰陛下初登寳位未可動兵只宜修文
偃武增設學校以安民心遣使入川與蜀同
盟共分天下緩緩圖之權從其言即令使命
星夜入川來見後主禮畢細奏此事後主聞
知遂與羣臣啇議蔣琬奏曰可令人問於丞
相後主即令陳震逕到漢中見孔明言曰東
吳孫權即了帝位命人入川與蜀同盟平分
天下孔明曰可令人齎禮物入吳作賀乞遣
陸遜興師要分其勢魏朝必命司馬懿拒之
懿若南拒東吳我再出祁山長安可圖也若
得長安乘勢伐魏此萬全之計也遂令太尉
陳震將名馬玉帶金銖寳貝入吳作賀震逕
到東吳見了吳主呈上國書權大喜設宴相
待打發回蜀權傳旨令陸遜虛做起兵之聲
遙與西蜀為勢遜受命曰此乃孔明懼司馬
懿之謀也既然同盟不得不從回顧左右曰
敎吳兵且養鋭氣待孔明攻魏至急吾卻乘
虗好取中原也即時下令教荊襄各䖏都要
訓練人馬擇日興師〈陸遜之意欲魏蜀相吞盡力伐之〉卻説
陳震回到漢中報知孔明孔明尚憂陳倉不
可輕進先令人去探回報説陳倉城中霍昭
病重孔明曰大事成矣遂喚魏延姜維分付
曰汝二人領五千兵星夜直奔陳倉城下如
見火起併力取城二人俱未深信又來告曰
何日可行孔明曰三日都要完備不須辭我
便行二人受計去了又喚關興張苞至附耳
低言分付曰如此如此二人受了密計而去
卻説霍昭病重慌報張郃郃急上表差人來
替霍昭郭淮聴知霍昭病重乃與張郃啇議
曰霍昭與我至厚今病重你可速去替他我
自寫表申奏朝廷別行定奪張郃恐陳倉有
失引三千兵急來替霍昭此時霍昭病深當
夜正呻吟之間忽報蜀兵到城下了昭令人
上城守把時各門上火起城中大亂昭聴知
遂驚死蜀兵一擁入城卻説魏延姜維到了
城下看時並不見一面旗號又無打更之人
二人驚疑不敢攻城忽然城上一聲砲響四
面旗幟齊竪二人大驚勒馬視之見一人綸
巾羽扇鶴𣰉道袍城上大呌曰汝二人來的
遲了二人視之乃孔明也二人慌忙下馬拜
伏於地曰軍師真神計也孔明令放入城言
曰吾常憂陳倉城未能取之乃使人打細報
來説陳倉霍昭病重汝等已知吾令汝三日
內領兵取之此乃穩衆人之心也吾卻令關
興張苞只推點軍暗出漢中是吾蔵於軍中
星夜倍道逕到城下使彼不能調兵也吾早
有細作在城內放火吶喊相助令魏兵驚懼
不定兵無主將自然亂矣吾故取之兵法雲
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正謂此也今霍昭已亡
吾甚憐之令伊妻小扶靈柩回魏以表其忠
魏延姜維拜曰丞相用兵如神仁徳極厚某
等何憂哉孔明曰汝二人且莫卸甲可引兵
去襲散關把關之人若知兵到必自走矣魏
延姜維受令引兵逕到散關把關之人果然
盡走二人上關方欲卸甲遙見關外塵頭大
起魏兵到來維曰丞相神算也二人登樓視
之乃魏將張郃也二人嘆曰丞相令我等引
兵先取此關把關之人聞是蜀兵必早走矣
若去遲魏兵到也今果如此可令兵守住險
道延即引兵拒之張郃見蜀兵把住要路遂
令退軍延隨後趕來催殺一陣魏兵死者無
數張郃大敗遠去延回到關上令人報知孔
明孔明先自領兵出陳倉斜谷取了建威〈地名〉
後面蜀兵陸續進發後主又命大將陳式來
助孔明驅大兵復出祁山安下營寨孔明聚
衆言曰吾二次出祁山不得其利今又到此
吾料魏人必依舊戰之地與吾相敵彼意疑
我取雍郿二䖏必以萬拒之吾觀隂平武都
二郡與漢連接若得此二城亦可分魏兵之
勢何人敢取之姜維曰某願徃之王平亦應
曰某願徃孔明大喜遂令姜維引兵一萬取
武都王平引兵一萬取隂平二人引兵去了
再説張郃回到長安來見郭淮孫禮説陳倉
已失霍昭已亡散關亦被蜀兵奪了今孔明
復出祁山分道進兵淮大驚曰若如此必取
雍郿二城矣遂令張郃守長安令孫禮保雍
城淮自引兵星夜來拒郿城再上表入洛陽
告急卻説魏主曹叡設朝近臣奏曰陳倉城
已失霍昭已亡諸葛亮又出祁山散關亦被
蜀兵奪了叡大驚忽一人又奏曰近得滿寵
等表文説東吳孫權僣稱帝號與蜀同盟今
遣陸遜在武井訓練人馬聴候調用只在朝
夕必入寇矣叡聞知兩䖏危急舉止失措甚
是驚慌此時曹真病未痊可即召司馬懿啇
議曰兩下危急可先退何䖏懿奏曰以臣愚
意所料東吳必不舉兵叡曰卿何以知之懿
曰先孫權獨拒江東心滿意足再無遠圖之
心次後陸遜復得荊州時權自謂太過分矣
今稱帝號民心未安何敢妄動蜀之孔明常
思報先主之恩復 亭之讐終欲吞吳非不
為也蓋力不及耳又誠𢙢中原從旱路興兵
伐之故暫與東吳同盟也今孔明又出祁山
懼東吳乘虗而擊故遣人作賀求吳假作興
兵之勢以分中國之兵吳欲吞魏𢙢蜀襲吳
因此不敢興兵卻坐觀成敗今吳興兵乃虗
詐之計實不舉也蜀興兵乃誠實之情慾克
中原也臣故知東吳不發兵矣叡嘆曰卿真
乃大將之才也遂封懿為大都督總攝隴西
諸路軍馬令近臣取曹真的總兵將印來懿
奏曰臣自去取之遂辭帝出朝逕到真府下
先令人入府報知懿方入見真問病畢懿曰
東吳西蜀會合興兵入寇今孔明又出祁山
下寨明公知之乎真驚訝曰吾家下知吾病
重故不使吾聞之似此國家危急何不拜仲
達為都督以退蜀兵耶懿曰某才薄智淺不
稱其職真曰取印與仲達懿曰都督少慮某
願助一膊之力只不敢受此印也再三推辭
堅執不受真躍起身曰如仲達不領此任中
國必危矣吾當扶病見帝以保之言訖復臥
於床上懿曰天子已有命旨某不敢受真大
喜曰仲達今領此任以退蜀兵再有征伐吾
當努力自去矣懿見真再三讓印遂受之入
內辭了魏主引兵徃長安來與孔明閗智未
知勝負如何
孔明智敗司馬懿
蜀建興七年夏四月孔明兵在祁山分作三
寨專候魏兵卻説司馬懿引兵逕到長安張
郃接見備言前事懿令郃為先鋒戴陵為副
將引十萬兵到祁山於渭水之南下寨郭淮
孫禮入寨參見懿問曰汝等曾與蜀兵對敵
否二人荅曰未也懿曰蜀兵千里而來利在
速戰今來此不戰必有謀也隴西諸路曾有
信息否淮曰已有細作探得各郡十分用心
日夜隄防並無一事只有武都隂平此二城
未曾回報懿曰吾自差人與孔明交戰汝二
人急從小路去救此二郡卻掩在蜀兵之後
彼必自亂矣二人受計引兵五萬從隴右小
路來救武都隂平就襲蜀兵之後行了數日
郭淮在馬上與孫禮曰仲達與孔明如何禮
曰孔明勝仲達多矣淮曰孔明雖然勝之此
一計足顯仲達有過人之智也蜀兵如正攻
西郡我等從後抄到彼等豈不自亂乎二人
正言間忽哨馬報來説隂𥘴已被王平打破
了武都已被姜維打破了前離蜀兵不遠禮
曰蜀兵既已打破了城池如何陳兵於外必
有詐也不如速退郭淮從之欲傳令敎軍退
時忽然一聲砲響山背後閃出一彪軍馬來
旗上大書漢丞相諸葛亮中央一輛四輪車
孔明端坐於上左有關興右有張苞二人見
之大驚孔明大咲曰郭淮孫禮休得走也司
馬懿之計安能瞞得過吾他每日令人在前
交戰卻教汝等襲吾軍後武都隂平吾已取
了汝二人不早受降欲驅兵與吾決戰耶郭
淮孫禮聴畢大慌忽然背後喊聲大震兩路
軍殺來乃是王平姜維興苞二將引軍前面
殺來兩下夾攻魏兵大敗各各棄盔拋甲赤
身逃走郭孫二人棄馬爬山而去張苞望見
驟馬趕來連人帶馬跌入澗內後軍急忙救
起頭已跌破孔明令人送回成都養病卻説
郭孫二人走脫回見司馬懿曰武都隂平二
郡已失孔明伏於要路前後攻殺因此大敗
棄馬歩行方得逃回懿曰非汝等之罪孔明
智在吾先可再引兵守把雍郿二城切勿出
戰吾自有破敵之筞郭孫二人拜辭竺去懿
又喚張郃戴陵分付曰今孔明得了武都隂
平必自撫百姓以安民心不在營中矣汝二
人各引一萬精兵今夜起身抄在蜀兵營後
各一齊奮勇殺將過來吾卻引兵在前布陣
只待蜀兵勢亂吾大驅士馬攻殺進去如此
兩下併力可奪蜀兵之營寨也若得此地山
勢破諸營有何難哉彼兵安能穩立乎二人
受計引兵而去戴陵在左張郃在右各取小
路進發深入蜀兵之後三更時分來到大路
兩軍相遇合兵一䖏卻從蜀兵後殺來行不
到三十里前軍不行張戴二人自縱馬視之
只見數百輛草車橫截去路郃曰此必有準
備也可取路而回纔然退軍只見滿山火光
齊明鼓角大震伏兵四下皆出把陵郃二人
圍住孔明在山上大呌曰戴陵張郃聴吾之
言司馬懿料吾徃武都隂平撫民不在故令
汝二人勑劫吾寨卻中吾之計也汝二人乃
手下之軰吾不殺害何不下馬早降郃大怒
指孔明而罵曰汝乃山野村夫侵吾大國境
界如何敢發此言吾若捉住汝時碎屍萬段
言訖縱馬挺鎗要上山來取孔明山上矢石
如雨郃不能上山乃拍馬舞鎗衝出重圍無
人敢當蜀兵困戴陵在垓心郃殺出舊路不
見戴陵即奮勇翻身又殺入重圍救出戴陵
而回孔明在山上見郃在萬軍之中徃來衝
突英勇倍加乃與左右曰嘗聞張益徳大戰
張郃人皆驚懼吾今日見之方知其勇也若
留下此人他日必為蜀中之害矣吾當除之
若不除之吾心中又添一病也遂收軍還營
卻説司馬懿引兵布成陣勢只待蜀兵亂動
一齊攻之忽見張郃戴陵獨行而來二人羞
慚告曰孔明先在彼寨後山上如此防備因
此大敗而歸懿大驚曰孔明真乃神人也不
如且退即傳令敎大軍盡回本寨堅守不出
且説孔明大勝所得器械馬匹不計其數乃
引大軍回寨每日令魏延搦戰魏兵不出將
半月不曾交兵孔明正在帳中思慮忽報天
子使命捧詔至孔明接入焚香禮畢開詔讀
之曰
街亭之役咎由馬謖而君引愆深自貶抑
重違君意聴順所守前年耀師馘斬王雙
今歳爰征郭淮遁走降集氐羌復興二郡
威鎮凶暴功勲顯然方今天下搔擾元惡
未梟君受大任幹國之重而久自挹損非
所以光揚洪烈矣今復君丞相君其勿辭
建興七年夏六月日詔
孔明聴詔畢乃與侍中費禕曰吾國事未成
安可復丞相之職也堅辭不受禕曰右丞相
不受此職冷淡了將士之心也禕再三奉勸
孔明方受之禕拜辭而回孔明思量退司馬
懿之筞已定遂聚諸將分付敎各䖏俱拔寨
而起早有細作報與司馬懿説孔明拔寨退
了懿曰孔明必有大謀也不可輕動張郃曰
必然糧盡兵危要回漢中如何不追懿曰吾
料孔明上年大收今年麥熟糧草豐足雖然
轉運艱難亦可支吾半載彼安肻便走也彼
見吾連日不戰故作此計以誘之可令人遠
遠哨探軍士探知回報説孔明離此三十里
下寨懿曰吾料孔明必不走也且堅守寨柵
不可輕進住了旬日絶無音信並不見蜀將
來戰懿令人探知回報説蜀兵又𧺫營去了
懿未信乃更換衣服雜在軍中親自來看果
見蜀兵又退三十里下寨懿回與張郃曰此
乃孔明之計也又住了旬日令人哨探回報
説孔明又退三十里下寨郃曰孔明用緩兵
之計漸退入漢中也都督何故懷疑而不追
之今若不進兵我等皆被天下人之恥咲矣
郃願決一戰以退蜀兵上報朝廷懿曰孔明
詭計極多倘有一失䘮我軍之鋭氣也決不
可輕進郃曰不勞都督親去某乞一軍以追
之敗則當正軍法懿曰既衆將要去可分兵
兩枝汝引一枝先去在前奮力死戰吾在後
應之以防伏兵此乃首尾相應之計也汝明
日先引兵到半途住劄後日交戰使兵力不
乏遂分兵已畢次日張郃戴陵引副將數十
員精兵三萬依令而進到半路下寨司馬懿
留下許多軍馬守寨只引五千精兵隨後進
發原來孔明密令人哨見魏兵到半路而歇
是夜孔明喚衆將啇議曰今魏兵來追必然
死戰汝等可一當十吾以伏兵截其後非智
勇之將不可當也魏兵必分為兩枝司馬懿
必隨後而來防吾伏兵若懿至伏兵正在當
中須要大戰此兩枝兵若非大將不可當也
孔明言罷以目視魏延延低頭不語忽王平
出曰某願當之孔明曰若有失如何平曰殺
身報國有失獻首孔明長嘆曰王平乃漢之
忠臣肻捨身親冒矢石真良將之才也雖然
如此奈魏兵兩枝前後而來斷吾伏兵在中
平總然智勇只可當的一頭豈能分身兩䖏
須再得一將方可行之爭奈軍中再無捨死
當先之人敎吾大計不成矣言未畢一將出
曰某願徃之衆視之乃前軍都督扶風太守
張翼也孔明曰張郃乃魏之名將有萬夫不
當之勇汝非敵手也翼曰若有失事願獻首
於帳下孔明曰汝既敢去可與王平各引一
萬精兵伏於山谷中只待魏兵趕上任他過
盡汝等卻引伏兵截其後隊若司馬懿隨後
趕來卻分兵兩頭張翼引一軍當住後隊王
平引一軍截其前隊兩軍須要死戰吾自有
別計助之二將受計引兵而去孔明又喚姜
維廖化分付曰與汝二人一箇錦囊收受各
引三千精兵偃旗息鼓伏於前山之上如見
魏兵圍定王平張翼十分危急不可去救只
開錦囊看之自有觧危之筞二人受計引兵
而去孔明令吳班吳懿馬忠張嶷四將附耳
分付曰如來日魏兵到鋭氣正盛不可便迎
且退且走只看關興引兵來掠陣之時汝等
便回軍趕殺吾自有兵接應四將受計引兵
而去又喚關興分付曰汝引五千精兵伏於
山谷中只看山上紅旗颭動卻引兵殺出興
受計引兵而去卻説張郃戴陵引兵如猛風
驟雨而來蜀兵吶喊相擊郃視之乃右軍領
兵使奮威將軍博陽亭矦馬忠撫戎將軍關
內矦張嶷左將軍高陽矦吳懿安樂矦吳班
此四員大將也張郃大怒驅兵追殺蜀兵且
戰且走郃兵追趕到二十餘里時正值六月
天氣甚是亢炎人馬受熱汗如潑水只得追
殺走到五十里之上魏兵盡皆氣喘孔明在
山上把紅旗一招關興引兵殺出馬忠等四
將一齊引兵掩殺回來張郃戴陵死戰不退
忽然喊聲大震兩路軍殺來乃牙門將裨將
軍王平前軍都督領扶風太守張翼也各奮
勇殺出截其後路郃大呌衆將曰汝䓁到此
不即死戰更待何時魏兵奮力衝突不得脫
身忽然背後鼓角喧天一彪軍殺到乃魏都
督司馬懿也懿指揮衆將將平翼二將圍在
中間翼大聲言曰丞相真乃神人也計已筭
定必有良謀吾等當決一死戰即分兵兩路
平引一軍截住張郃戴陵翼引一軍來當司
馬懿兩頭死戰呌殺連天姜維廖化在山上
窺見魏兵勢大蜀兵力危漸漸抵當不住維
與化曰如此危急可開錦囊看計二人拆開
視之大駭不已畢竟怎的觧圍其計還是如
何
仲達興兵寇漢中
卻説姜維廖化二將觀錦囊之計雲若司馬
懿兵來圍的王平張翼至急汝二人可分兵
兩枝逕襲司馬懿之營懿若知之𢙢長安有
失必然急退汝䓁乘亂攻之營雖不得可全
勝矣二人即分兵兩路逕徃司馬懿營中去
了原來司馬懿亦𢙢中孔明之計沿途不絶
令人傳報懿正催戰之間忽流星馬飛報言
蜀兵兩路逕取大寨去了懿大驚失色乃與
衆將曰吾料孔明有計汝等不信勉強來追
卻悞了大事也遂提大兵而回軍心惶惶亂
走張翼隨後掩殺魏兵大敗張郃戴陵見勢
孤窮亦望山僻小路而走蜀兵大勝背後關
興引兵接應諸路司馬懿大敗一陣奔入寨
時蜀兵已自去了懿收聚敗兵責罵諸將曰
汝等不知兵法只慿血氣之勇強欲出戰致
有此敗今後切不許妄動再有不遵決正軍
法衆皆羞慚而退魏國無名將死者極多史
上不復錄記卻説孔明收得勝軍馬入寨所
得軍器馬匹及降兵無數又欲起兵進取忽
報有人自成都而來説張苞破傷風身故勑
塟於錦屏山〈後主後封苞弟張紹為侍中〉孔明聴知放聲
大哭口中吐血昏絶於地衆皆救醒孔明自
此得病臥床不起諸將無不感激旬日之後
孔明喚樊建等入帳分付曰吾自覺昏沉不
能理事汝等切君走泄司馬懿若知必來攻
也不如且回漢中養病再作良圖遂傳號令
與各營教當夜暗暗拔寨皆回漢中孔明去
了五日懿方得知乃長嘆曰孔明真有神出
鬼沒之計吾不能及也於是司馬懿留諸將
在寨中分兵守把各䖏隘口懿自回洛陽卻
説孔明將大軍屯於漢中自回成都養病文
武官僚出城迎接送入丞相府中後主御駕
自來問病命御醫調治日漸痊可建興八年
秋七月魏都督曹真病可乃上表説蜀兵數
次侵界累犯中原若不勦除必為後害今時
值秋涼人馬安閑正當征伐臣願與仲達同
領大軍逕入漢中殄㓕奸黨以淸邊境此時
司馬懿安置荊襄未回魏主大喜即遣使持
聖旨星夜召懿回朝次日叡升偏殿有侍中
劉曄在側叡問曰子丹勸朕伐蜀若何曄奏
曰大將軍之言是也今若不勦除後必為大
患陛下不勞多疑便可行之叡點頭曄出內
回家有數十箇大臣相探皆曰近聞天子與
公計議興兵伐蜀此事如何曄應曰無此事
也蜀有山川之險非易圖之地空費軍馬之
勞也今天子心已憚矣若強動軍馬與國無
益衆官皆默然而出楊暨咲曰昨聞劉曄勸
天子伐蜀今日如何又説不伐也即入內奏
曰陛下何不興兵早早伐蜀叡曰卿書生焉
知兵法暨曰劉曄乃先帝時謀臣也臣昨日
聞奏可伐臣故知之叡恐曄有計乃變言而
咲曰劉曄未曾教朕伐蜀也暨又曰劉曄與
衆官言不可伐蜀臣故疑之特來奏聞叡即
召劉曄入內問曰卿勸朕伐蜀今又言不可
何也曄奏曰誰人言之叡曰楊暨來奏如此
如此曄曰臣細詳之蜀不可伐叡大咲少時
楊暨出內曄奏曰臣只道陛下飽看兵書原
來陛下實不知也昨日臣勸陛下伐蜀乃大
謀密事常𢙢夢寐之中泄漏此機以益臣罪
豈敢向外人談論兵者詭道也事未發切宜
密之臣見衆官所問故反言耳陛下如何與
楊暨言是非也叡大悟乃曰卿之言誠金玉
也因此愈加敬重旬日內司馬懿回朝參見
魏主叡將曹真表奏之事逐一言之懿奏曰
臣去荊襄探視一遍亦有此意東吳果不動
兵今日可乘此去伐蜀也叡即拜曹真為大
司馬征西大都督司馬懿為大將軍征西副
都督劉曄為軍師三人拜辭魏主引四十萬
大兵前行至長安逕奔劒閣來取漢中其餘
郭淮孫禮等各取路而行漢中人報入成都
此時孔明病好多時每日操練人馬習學八
陣之法盡皆精熟欲來征北聴的這箇消息
遂喚張嶷王平分付曰汝二人先引一千兵
去守陳倉古道以當魏兵吾卻提大軍便來
接應二人告曰丞相悞了大事也人報魏兵
四十萬詐稱八十萬真懿二人同領而來勢
如泰山如何只與一千兵去守隘口倘魏兵
大至將何筞以拒之孔明曰吾欲多與𢙢士
䘚辛苦也嶷平面目相看皆不敢去孔明曰
若有踈失非汝等之罪也不必多言可以疾
去二人又哀告曰丞相欲殺某二人就此殺
之只不敢去也孔明咲曰何其愚也吾令汝
等此去必有主見吾昨夜仰觀天文見畢宿
𨇠於太隂之分此月內必有大雨淋漓魏兵
雖有四十萬安敢深入山險之地因此不用
多軍只𢙢受害吾將大軍屯於漢中安居一
月待魏兵退天必晴朗那時以大兵掩之吾
以安逸之兵掩殺苦勞之卒吾有十萬之兵
何懼魏兵四十萬也嶷平聴畢大喜拜辭而
去孔明隨統大軍出漢中傳令敎各䖏隘口
預備乾柴草料細糧俱勾一月人馬支用以
防秋雨將大軍寛限一月先給衣食伺候出
征卻説王平張嶷引一千兵逕到陳倉古道
揀選高阜䖏搭𧺫窩舖以防連隂卻説曹真
司馬懿同領大軍逕到陳倉城內不見一間
房屋尋土人問之皆言孔明回時放火燒毀
真便要徃陳倉路進發懿曰不可輕進我夜
看天文見畢宿𨇠於太隂之分此月內必有
大雨若深入重地常勝則可倘有踈虞人馬
受苦要退難矣且宜城中搭起窩舖住劄可
也真令人伐未搭之未及半及天雨大降急
若盆傾淋漓不住陳倉城外半地水深三尺
軍器盡濕人不得睡晝夜不安大雨連降三
十日馬無草料死者無數人乏飰食病亡極
多生者怨聲不絶傳入洛陽魏主設壇祈晴
不應文武大臣皆入內上䟽啓奏太尉華歆
上䟽曰
兵亂以來過踰二紀大魏承天受命陛下
以聖徳當成康之隆宜弘一代之治紹三
王之跡雖有二賊負險延命苟聖化日躋
遠人懷徳將襁負而至天兵不得已而用
之故戢而時動臣誠願陛下先留心於治
道以征伐為後事且千里運糧非用兵之
利越險深入無獨克之功如聞今年徵役
頗失農桑之業為國者以民為基以衣食
為本使中國無饑寒之患百姓無離土之
心則天下幸甚二賊之釁可坐而待也臣
備位宰相老病日篤犬馬之命將盡𢙢不
復奉望鑾蓋不敢不竭臣子之懷唯陛下
裁察謹䟽
魏主覽畢以手報曰
君深慮國計朕甚嘉之賊憑恃山川二祖
勞於前世猶不克平朕豈敢自多謂必㓕
之哉諸將以為不一探取無由自弊是以
觀兵以窺其釁若天時未至周武還師乃
前事之鑒朕敬不忘所戒
城門校尉監少府臣楊阜上䟽曰
昔文王有赤烏之符而猶日昃不暇食武
王白魚入舟君臣變色而動得吉瑞猶尚
憂懼況有災異而不戰悚者哉今吳蜀未
平而天屢降變陛下宜深有以專精應荅
側席而坐思示遠以綏邇以險間者諸軍
始進便有天雨之患稽閡〈音艾〉山險以積日
矣轉運之勞擔負之苦所費以多若有不
繼必違本圖傳雲見可而進知難而退軍
之善政也徒使六軍困於山谷之間進無
所畧退又不得非主兵之道也武王還師
殷卒以亡知天期也今年凶民饑宜發明
詔損膳減服技巧珍玩之物皆可罷之昔
邵信臣為少府於無事之日而奏罷浮食
今者用軍不足益宜節度謹疏
散騎黃門侍郎臣王肅上疏曰
前志有一千里饋糧士有饑色樵蘇後爨
師不宿飽此謂平𡍼之行軍者也又況於
深入險阻鑿路而前則其為勞必相百也
今又加之以霖雨山坂峻滑衆逼而不展
糧懸而不繼實行軍者之大忌也聞曹真
發已踰月而行裁半谷治道工夫戰士悉
作是賊偏得以逸而待勞此乃兵家之所
憚也言之前代則武王伐紂出關而復還
論之近事則武文征權臨江而不濟豈非
所謂順天知時通於權變者哉城民知聖
上以水雨艱劇之故休而息之後日有釁
乘而用之則所謂悅以犯難民忘其死者
矣謹疏
魏主覽畢遂納羣臣之諌即下詔遣使召曹
真司馬懿回朝卻説曹真與司馬懿啇議曰
今連陰三十日軍無戰心各有思歸之意倘
偶然行動如何禁止懿曰不如且回真曰倘
孔明追來怎生退之懿曰先伏兩軍斷後方
可回矣二人正言間忽使命來召真懿二人
遂將後隊作前隊前隊作後隊徐徐而退卻
説孔明計算一月秋雨將盡天尚未晴乃自
提一軍屯於城固〈地名〉又傳令教大軍會於赤
坡〈地名〉住劄孔明升帳聚衆將而言曰吾料魏
兵必走也曹叡必下詔來取曹真司馬懿兵
回吾若追之彼必有準備矣不如任他遠去
再作良圖忽王平令人報來説魏兵已回孔
明喚來人分付曰汝傳與王平不可追襲吾
自有破魏兵之筞其人拜辭而去未知孔明
怎生破魏瑞的勝負如何
諸葛亮四出祁山
卻説衆將聴知孔明不追魏兵乃入帳告曰
今魏兵久值大雨不能存住因此回去某等
好乘勢追之無有不勝丞相如何不肻追也
孔明曰司馬懿善能用兵今此之去必有埋
伏吾若追之正中其計也不如從他遠去吾
卻分兵逕出斜谷而取祁山使魏人不隄防
也衆將曰取長安之地別有路途丞相只取
祁山何也孔明曰祁山乃長安之首也隴西
諸郡倘有兵來必經由此地更兼前臨渭濱
後靠斜谷左出右入可以伏兵乃用武之所
吾故先取此地得其利也衆將皆拜服孔明
令魏延張嶷杜瓊陳式出箕谷馬岱王平張
翼馬忠出斜谷會於祁山先到者為頭功各
受令引兵而去孔明自統大軍隨後進發令
關興廖化為先鋒即日而行卻説曹真司馬
懿二人在後監督人馬令一軍入陳倉古道
探視回報説蜀兵不來又行了旬日後面埋
伏衆將皆回説蜀兵全無音耗真曰連綿秋
雨棧道斷絶蜀人豈知吾等退兵耶懿曰蜀
兵隨後而出矣真曰何以知之懿曰連日晴
明蜀兵不趕者料吾有伏兵也故縱我兵遠
去待過盡入關時卻奪祁山矣真不信懿又
曰子丹如何不信吾觀孔明必從兩谷而來
吾與子丹各守一谷口十日為期若無蜀兵
來吾面塗紅粉身穿女衣來營中伏罪真曰
若有蜀兵來吾願將天子所賜孔帶一條御
馬一匹與你即分兵兩路真引兵屯於祁山
之西斜谷口懿引一軍屯於祁山之東箕谷
口各下寨已畢懿先令一枝兵伏於山谷中
其餘軍馬各於要路下營懿更衣換馬雜在
數十騎之內徧視各營忽到一營有一偏將
仰天而怨曰大雨淋了許多時不肻回去今
又在這裏住劄強要賭賽卻不苦了官軍懿
聴知歸到本寨聚諸將皆到帳下挨出抱怨
的那員將來懿叱之曰朝廷養軍千日用在
一時汝安敢出怨言以䘮軍心耶其人不招
懿喚出同伴之人對證果服其罪懿曰吾非
賭賽欲勝蜀兵耳令汝各人有功回朝汝妄
出怨言自取罪戾言訖令武士推出斬之湏
臾獻首於帳下衆皆悚然懿曰汝等諸將皆
要盡心以防蜀兵聴吾中軍砲響四面皆進
衆將受令而退卻説魏延張嶷杜瓊陳式四
將引二萬兵取箕谷而進正行之間忽報參
謀登芝到來四將勒兵不進而問其故芝曰
丞相有令如出箕谷口隄防魏兵埋伏不可
輕進陳式曰丞相用兵何疑耳只可倍道而
進曹真司馬懿必然擒矣吾料魏兵久遭大
雨衣甲皆毀只可掩殺不可從容今魏兵久
受勞苦皆是思歸豈肻戀戰丞相先令吾等
會於祁山今卻教休進此號令不明也芝曰
丞相計無不中謀無不成汝等安敢如此式
咲曰丞相若能計謀不至街亭之失魏延想
𧺫孔明向日退軍之時教他守武都隂平全
無功次亦咲曰丞相若聴吾言逕出子午谷
此時休説長安連洛陽皆得矣今執定要出
祁山有何益也既已令進兵今又教休進式
曰吾自有吾部下五千兵逕出箕谷先到祁
山下寨看丞相羞也不羞芝再三阻當不肻
教行是夜魏延和與孔明爭氣將言語激着
陳式式自引五千兵出箕谷不見一人式咲
曰人説丞相有通神謀略吾今見之矣鄧芝
聴知陳式去遠只得飛報孔明卻説陳式引
兵行不數里忽聴的一聲砲響四面伏兵皆
出式急退時魏兵塞滿谷口圍的鐵桶相似
式左衝右突不能得脫只聴得喊聲大震一
彪軍殺入乃是魏延救了陳式回到谷中五
千兵止剩了四五百帶傷人馬背後魏兵趕
來卻得張嶷杜瓊接應魏兵方退魏延拒住
險要下寨已定方信孔明先見如神延式二
人懊悔不及且説鄧芝回見孔明言魏延陳
式如此無禮孔明咲曰魏延素有反相吾知
彼常有不平之意吾憐其勇烮而重之吾昔
與先帝言久後必生患害今已顯露可以除
之正言間忽流星馬報到説陳式折了四千
五百軍止有五百帶傷人馬屯在谷中孔明
令鄧芝再來箕谷撫慰陳式隄防生變孔明
曰吾料司馬懿必在箕谷口曹真必在斜谷
口以防蜀兵吾速取之今先令兩軍抄在他
二寨之後真懿必走也鄧芝拜辭而去孔明
急喚馬岱王平分付曰斜谷若有魏兵守把
汝二人引本部軍越山嶺夜行晝伏速出祁
山之左舉火為號又喚馬忠張翼分付曰汝
等亦從山僻小路晝伏夜行逕出祁山之右
舉火為號與王平等共劫曹真營寨吾卻從
谷中而出共三面攻之魏兵可破也兵分兩
路各引五千兵去了孔明又喚關興廖化分
付曰如此如此二人受了密計引兵而去卻
説孔明諸䖏發兵倍道而進正行間又喚吳
班吳懿授與密計亦引兵先行卻説曹真心
中不信蜀兵來以此怠慢縱令軍士歇息只
䓁十日無事要羞司馬懿不覺守了七日忽
有人報谷中有些小蜀兵出來真令副將秦
良引五千兵哨探不許縱令蜀兵近界良偃
旗息鼓引兵而去真又下令曰十日之內不
見動靜纔是吾贏諸將聴令各守險要且説
秦良引兵方到谷口見蜀兵退去良急引兵
趕來行到五六十里不見蜀兵心下疑惑教
軍士下馬歇息忽瞭哨軍報説有蜀兵埋伏
良出帳看時只見山中塵土大起急上馬令
軍士隄防不一時四壁廂喊聲大震乃是吳
班吳懿引兵抄在背後前面關興廖化引兵
殺來左右是山皆無走路山上蜀兵大呌下
馬投降者免死魏兵太半降之秦良死戰被
廖化一刀斬之死者無數盡棄於溝壑孔明
把降兵拘於後軍卻將魏兵衣甲與蜀兵五
千人穿了扮作魏兵令關興廖化吳班吳懿
四將引着逕奔曹真寨來先令報馬入寨説
只有些小蜀兵盡趕去了真大喜忽有人告
曰某乃司馬都督心腹人今都督用埋伏計
殺了蜀兵四千五百首級上告都督休將賭
賽為念務要用意隄備真曰吾這裏並無一
箇蜀兵其人回去了忽又報秦良引兵回來
了其親自迎看果是秦良之兵比及到寨人
報背後兩把火起真急回到寨後看時關興
廖化吳班吳懿四將揮示蜀兵就營前殺將
進來馬岱王平從後面殺來馬忠張翼亦引
兵殺到魏軍措手不及各自逃生那有一人
肻抵衆將保着曹真望東而走背後蜀兵趕
來真急奔走之間忽然喊聲大震一彪軍殺
到真膳戰心驚近前視之乃司馬懿也懿大
戰一塲蜀兵方退真纔得脫羞愧無門懿曰
諸葛亮奪了祁山地勢吾等不可久居此䖏
宜去渭濱安營再作良圖真曰仲達何以知
吾遭此敗也懿曰見來人回報言子丹説並
無一箇蜀兵吾料孔明暗來劫寨因此而知
故來接應也今果中計切莫言賭賽之事只
同心報國曹真甚是惶恐無地可入氣成病
疾臥床不起兵屯渭濱懿𢙢軍心有亂不敢
教真引兵卻説孔明大驅士馬復出祁山勞
軍已畢魏延軍屯箕谷孔明亦召到寨中魏
延張嶷杜瓊陳式入帳拜伏請罪孔明問曰
是誰失陷了軍來延曰陳式不聴號令潛入
谷口以此大敗式曰此事亦魏延教我行來
孔明大怒曰他倒救你你笛攀他將令已違
不必巧説即叱武士推出斬之懸首帳前以
示諸將〈後陳式之子陳壽為晉平陽侯編三國志將魏延為證絶言孔明入寇中〉
〈原〉孔明斬了陳式省令諸將忽有細作報説
曹真臥病不起見在營中治療孔明大喜曰
吾只用片紙敢教曹真即死未知有甚言詞
且聴下回分觧
孔明祁山布八陣
建興八年秋八月孔明屯兵於祁山聴知曹
真因與司馬懿賭賽不想兵敗羞慚成病孔
明乃與諸將曰若曹真病輕必便回長安今
魏兵不退必為病重故留於軍中以安衆人
之心也吾寫下一書教秦良的降兵持與曹
真真若見之必氣死矣遂喚降兵至帳下而
問曰汝等皆是魏軍中原多有父母妻子不
宜久居蜀中今放汝等囘家若何衆軍泣淚
拜謝內有百餘人不願去皆留於軍中願去
者千餘人孔明曰曹子丹與吾有約可以達
之吾有一書汝交割與子丹他日必有大功
也魏軍回到本寨見了司馬懿各言其事懿
咲曰此乃孔明結我軍心也遂傳令教運糧
草再不調用內有曹真帳下人將孔明書呈
上真扶病而起拆封視之書曰
漢丞相武鄉矦諸葛亮致書於大司馬曹
子丹之前切謂夫為將者日就月將能去
能就能柔能剛能進能退能弱能強不動
如山嶽難測如隂陽無窮如天地充實如
太倉浩渺如四海昡耀如三光預知天文
之旱澇先識地理之平康察陣勢之期會
揣敵人之短長嗟爾無學後軰上逆穹蒼
助簒國之反賊稱帝號於洛陽走殘兵於
斜谷遭霖雨於陳倉水陸困乏人馬猖狂
拋盈郊野之戈甲撇棄滿道之刀鎗都督
心崩而膽裂將軍鼠竄而狼忙無顔見關
中之父老何面歸相府之廟堂史官秉筆
而記錄百姓衆口而傳揚仲達聞陣而惕
惕子丹望風而遑遑吾軍兵強而馬壯大
將軍虎奮以龍驤掃秦川為平壤蕩魏國
作坵荒天書既下速來歸降
曹真看畢恨氣塞胷至晚死於軍中司馬懿
用兵車裝載差人送赴洛陽遷塟魏主聞知
曹真已死即下詔催司馬懿出戰懿提大軍
來搦孔明交戰隔日先下戰書孔明與諸將
曰曹真必死矣遂批回來日交戰使者去了
孔明當夜喚姜維授與密計如此行之又喚
關興分付如此如此次日孔明盡起祁山之
兵前到渭濱一邊是河一邊是山中間平川
曠野好片戰塲兩軍相近以弓弩射住陣角
各排開鼓角三通鼓響已畢魏軍中門旗開
䖏司馬懿出馬衆將隨後而出只見孔明端
坐於四輪車上手搖羽扇懿責之曰吾主上
法堯禪舜相傳二帝坐鎮中原容汝蜀吳二
國者乃吾主寛慈仁厚𢙢傷百姓也汝乃南
陽一耕夫不識天數強要相侵理宜殄㓕如
省心改過悉宜早回各守疆界以成𪔂足之
勢免致生靈𡍼炭汝等皆得全生也孔明咲
曰吾受先帝託孤之重安可不傾心竭力以
討賊乎汝曹氏不久為漢所㓕汝祖父皆為
漢臣世食漢祿不思報効反助簒逆何為不
誅耶懿羞慚而言曰吾與汝決一雌雄汝休
出奇兵汝若能勝之吾誓不為大將汝若敗
時早歸故里吾並不加害孔明曰汝欲閗將
耶欲閗兵耶欲闘陣法耶懿曰先闘陣法孔
明曰汝先布陣我看懿回入中軍帳下手執
黃旗招颭左右軍動排成一陣復上馬出陣
問曰汝識吾陣否孔明咲曰吾軍中末將亦
能布之此乃混元一氣陣也懿曰汝布一陣
我看孔明回車入陣把羽扇一搖衆兵變成
一陣復乘車出陣而問曰汝識吾陣否懿曰
量此八卦陣如何不識也孔明曰是便是了
汝敢打吾陣否懿曰既然識之如何不敢打
耶孔明曰汝只管打來司馬懿回到本陣中
喚戴陵張虎樂綝三將分付曰今孔明所布
之陣有八門按休生傷杜景死驚開此八門
也生景開三門吉休傷杜死驚五門凶正東
乃生門可打西南乃景門可打正北乃開門
可打汝三人可從生門打入徃景門殺出復
從開門打入此陣可破蜀兵可退矣汝等休
辱了志氣三人受令張虎社前戴陵在中樂
綝在後各引三十騎逕從生門打入兩軍吶
喊相助且説張虎殺入蜀陣只見陣如連城
衝突不出虎慌引三十騎轉過陣腳徃西南
衝去戴陵樂綝引着六十騎精兵在蜀陣中
衝突不出皆被蜀兵射住只見重重疊疊都
有門戶那裏分東西南北三將不能相顧只
管亂撞但見愁雲漠漠慘霧濛濛喊聲起䖏
魏兵一箇箇皆被縛了送到中軍孔明坐於
帳上只見張虎戴陵樂綝並九十箇軍皆縛
在帳下左右告曰此軰乃打陣之人也孔明
曰吾縱然捉得汝等何足為奇吾放汝等回
去説與司馬懿教他再讀兵書從觀戰筞那
時再決雌雄未為遲也汝等性命既饒當留
下軍器戰馬三人連聲應諾遂將衆人衣服
盔甲脫了令左右去其縛以墨塗面放出九
十三人歩行回本陣去了司馬懿見之受這
一塲羞辱遂大怒回顧諸將曰如此久戰不
勝有何面目回見中原大臣耶即指揮三軍
奮死掠陣懿自拔劍在手引百餘驍將催督
衝殺兩軍恰纔相會忽然陣後鼓角齊鳴喊
聲大震一彪軍從西南上殺來懿分後軍當
之乃是關興也懿復催軍廝殺忽然魏兵大
亂只見姜維引一枝軍悄悄的殺來蜀兵三
路夾攻懿大驚急退軍時蜀兵周圍殺到懿
引軍望南死力突出魏兵十傷六七司馬懿
退在渭濱南岸下寨堅守不出孔明收了得
勝之兵回到祁山此時永安城李嚴差都尉
苟安觧送糧米至軍中交割苟安好酒於路
怠慢到此違限十日安告曰因丞相與魏兵
交戰某𢙢有失糧餉不敢早行孔明大怒曰
吾軍中專以糧為大事誤了三日該徒罪五
日該䖏斬今悞了十日有何理説令左右推
出斬之長史楊儀諫曰苟安乃李嚴所用之
人又兼錢糧多出於西川若殺此人再後無
人敢送也孔明納練遂叱武士去其縛杖八
十放之苟安被責心中懷恨連夜引親隨人
五六騎逕奔魏寨投降懿喚入苟安拜告前
事懿曰雖然如此況孔明多謀以此難信汝
若與國家幹一件大功吾那時奏准天子保
汝為上將安曰但有甚事即當効力懿曰汝
若回成都布散流言説孔明有怨上之意早
晚欲稱為帝若後主召回孔明即是汝之功
矣苟安允之逕還成都見了宦官佯布流言
説孔明自倚大功早晚必篡國也宦官聞知
大驚失色即入內奏帝細言前事後主驚訝
曰似此如之奈何宦官曰可詔還成都削去
兵權免生叛逆後主下詔宣孔明班師回朝
蔣琬出班奏曰丞相自出師以來累效大功
何故宣回後主曰朕有機密事不覩面不可
言之即遣使持節詔出內卻説孔明在帳中
正啇議破魏之筞忽報有天子詔命到來孔
明接入焚香禮畢開詔讀罷仰天嘆曰主上
年幼更有佞臣撥制吾正好建功何故取回
也如不從之是欺主矣若從之而退兵祁山
再難得也姜維問曰若大軍速退司馬懿必
乘勢掩殺當復如何孔明曰吾今退軍可分
五路而退今日先退此營假如營內一千兵
卻掘二千竈明日掘三千竈後日掘四千竈
每日退軍添竈而行楊儀曰昔孫臏捉龎涓
用添兵減竈之法而取勝今丞相退兵何故
添竈也孔明曰司馬懿善能用兵知吾兵退
必然追趕心中疑吾有伏兵定於舊營內數
竈見每日增竈兵又不知退與不退將校持
疑而不敢追之吾徐徐退去自無損兵之患
遂傳令退兵卻説司馬懿料苟安行計停儅
只待蜀兵退時一齊掩殺正躊躕之間忽報
蜀寨空虗人馬退去了懿曰孔明多謀豈肻
於勝䖏而退去也不敢輕進遂自引百餘騎
壯士徃蜀營中踏看教軍士數竈已畢回到
本寨次日又教軍士趕到那箇營內查數明
白回報説這營內之竈以三分又增一分司
馬懿與諸將曰吾料孔明多謀今果效孫子
減竈之法每日添兵增竈使不疑也吾若追
之必曹龎涓馬陵之患矣不如且退再作良
圖衆皆服之於是司馬懿回軍不追因此孔
明不折一人望成都而去次後川口土人來
報司馬懿説孔明退軍之時未門添兵只見
增竈懿悔之不及仰天長嘆曰昔日西回者
無異今日孔明退兵反增其竈效虞詡之法
瞞過吾也孔明謀略吾不如之遂引大軍而
回洛陽孔明到了成都朝見後主未知還是
如何再看下回分觧
三國志通俗演義卷之二十〈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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