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章句集註 (四庫全書本)/論語卷10

論語卷九 四書章句集註 論語卷十 孟子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卷十       宋 朱子 集註子張第十九此篇皆記弟子之言而子夏為多子貢次之蓋孔門自顔子以下頴悟莫若子貢自曽子以下篤實無若子夏故特記之詳焉凡二十五章
  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致命謂委致其命猶言授命也四者立身之大節一有不至則餘無足觀故言士能如此則庶乎其可矣○子張曰執德不𢎞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焉於虔反亡讀作無下同O有所得而守之太狹則德孤有所聞而信之不篤則道廢焉能為有亡猶言不足為輕重○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賢與之與平聲O子夏之言廹狹子張譏之是也但其所言亦有過髙之弊蓋大賢雖無所不容然大故亦所當絶不賢固不可以拒人然損友亦所當逺學者不可不察○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逺恐泥是以君子不為也泥去聲O小道如農圃醫卜之屬泥不通也O楊氏曰百家衆技猶耳目口鼻皆有所明而不能相通非無可觀也致逺則泥矣故君子不為也○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亡讀作無好去聲○亡無也謂己之所未有○尹氏曰好學者日新而不失○子夏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四者皆學問思辨之事耳未及乎力行而為仁也然從事於此則心不外馳而所存自熟故曰仁在其中矣○程子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矣學者要思得之了此便是徹上徹下之道又曰學不博則不能守約志不篤則不能力行切問近思在己者則仁在其中矣又曰近思者以類而推蘇氏曰博學而志不篤則大而無成泛問逺思則勞而無功○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肆謂官府造作之處致極也工不居肆則遷於異物而業不精君子不學則奪於外誘而志不篤尹氏曰學所以致其道也百工居肆必務成其事君子之於學可不知所務哉愚按二説相須其義始備○子夏曰小人之過也必文文去聲○文飾之也小人憚於改過而不憚於自欺故必文以重其過○子夏曰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儼然者貌之莊溫者色之和厲者辭之確○程子曰他人儼然則不溫溫則不厲惟孔子全之謝氏曰此非有意於變蓋並行而不相悖也如良玉溫潤而栗然○子夏曰君子信而後勞其民未信則以為厲己也信而後諫未信則以為謗己也信謂誠意惻怛而人信之也厲猶病也事上使下皆必誠意交孚而後可以有為○子夏曰大德不踰閑小德出入可也大德小徳猶言大節小節閑闌也所以止物之出入言人能先立乎其大者則小節雖或未盡合理亦無害也○吳氏曰此章之言不能無弊學者詳之○子游曰子夏之門人小子當灑掃應對進退則可矣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灑色賣反掃素報反○子游譏子夏弟子於威儀容節之間則可矣然此小學之末耳推其本如大學正心誠意之事則無有子夏聞之曰噫言游過矣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譬諸草木區以別矣君子之道焉可誣也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別必列反焉於虔反○倦如誨人不倦之倦區猶類也言君子之道非以其未為先而傳之非以其本為後而倦教但學者所至自有淺深如草木之有大小其類固有別矣若不量其淺深不問其生熟而槩以髙且逺者強而語之則是誣之而已君子之道豈可如此若夫始終本末一以貫之則惟聖人為然豈可責之門人小子乎O程子曰君子教人有序先傳以小者近者而後教以大者逺者非先傳以近小而後不教以逺大也又曰灑掃應對便是形而上者理無大小故也故君子只在謹獨又曰聖入之道更無精粗從灑掃應對與精義入神貫通只一理雖灑掃應對只看所以然如何又曰幾物有本末不可分本末為兩段事灑掃應對是其然必有所以然又曰自灑掃應對上便可到聖人事愚按程子第一條説此章文意最為詳盡其後四條皆以明精粗本末其分雖殊而理則一學者當循序而漸進不可厭末而求本蓋與第一條之意實相表裏非謂末即是本但學其末而本便在此也O子夏曰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優有餘力也仕與學理同而事異故當其事者必先有以盡其事而後可及其餘然仕而學則所以資其仕者益深學而仕則所以驗其學者益廣○子游曰喪致乎哀而止致極其哀不尚文飾也楊氏曰喪與其易也寧戚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之意愚按而止二字亦微有過於髙逺而簡畧細微之弊學者詳之○子游曰吾友張也為難能也然而未仁子張行過髙而少試實惻怛之意○曽子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堂堂容貌之盛言其務外自髙不可輔而為仁亦不能有以輔人之仁也O范氏曰子張外有餘而內不足故門人皆不與其為仁子曰剛毅木訥近仁寧外不足而內有餘庶可以為仁矣○曽子曰吾聞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致盡其極也蓋人之真情所不能自已者O尹氏曰親喪固所自盡也於此不用其誠惡乎用其誠○曽子曰吾聞諸夫子孟莊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孟莊子魯大夫名速其父獻子名蔑獻子有賢德而莊子能用其臣守其政故其他孝行雖有可稱而皆不若此事之為難O孟氏使陽膚為士師問於曽子曽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陽膚曽子弟子民散謂情義乖離不相維繫謝氏曰民之散也以使之無道教之無素故其犯法也非迫於不得已則陷於不知也故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子貢曰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惡居之惡去聲O下流地形卑下之處衆流之所歸喻人身有汙賤之實亦惡名之所聚也子貢言此欲人常自警省不可一置其身於不善之地非謂紂本無罪而虛被惡名也○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更平聲○衞公孫朝問於子貢曰仲尼焉學朝音潮焉於䖍反○公孫朝衞大夫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識音志下焉字於䖍反O文武之道謂文王武王之謨訓功烈與凡周之禮樂文章皆是也在人言人有能記之者識記也○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曰子貢賢於仲尼語去聲朝音潮○武叔魯大夫名州仇子服景伯以告子貢子貢曰譬之宮牆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牆卑室淺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七尺曰仞不入其門則不見其中之所有言牆髙而宮廣也得其門者或寡矣夫子之雲不亦宜乎此夫子指武叔○叔孫武叔毀仲尼子貢曰無以為也仲尼不可毀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踰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踰焉人雖欲自絶其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量去聲○無以為猶言無用為此土高曰丘大阜曰陵日月喻其至高自絶謂以謗毀自絶於孔子多與祇同適也不知量謂不自知其分量○陳子禽謂子貢曰子為恭也仲尼豈賢於子乎為恭謂為恭敬推遜其師也子貢曰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知去聲○責子禽不謹言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階梯也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故曰不可階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道去聲○立之謂植其生也道引也謂教之也行從也綏安也來歸附也動謂鼓舞之也和所謂於變時雍言其感應之妙神速如此榮謂莫不尊親哀則如喪考妣程子曰此聖人之神化上下與天地同流者也O謝氏曰觀子貢稱聖人語乃知晚年進德蓋極於高逺也夫子之得邦家者其鼓舞羣動㨗於桴鼓影響人雖見其變化而莫窺其所以變化也蓋不離於聖而有不可知者存焉聖而進於不可知之之神矣此殆難以思勉及也
  堯曰第二十凡三章
  堯曰咨爾舜天之厯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此堯命舜而禪以帝位之辭咨嗟歎聲厯數帝王相繼之次第猶嵗時節氣之先後也允信也中者無過不及之名四海之人困窮則君祿亦永絶矣戒之也舜亦以命禹舜後遜位於禹亦以此辭命之今見於虞書大禹謨比此加詳曰予小子履敢用𤣥牡敢昭告於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簡在帝心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此引商書湯誥之辭蓋湯既放桀而告諸侯也與書文大同小異曰上當有湯字履蓋湯名用𤣥牡夏尚黒未變其禮也簡閲也言桀有罪己不敢赦而天下賢人皆上帝之臣己不敢蔽簡在帝心惟帝所命此述其初請命而伐桀之辭也又言君有罪非民所致民有罪實君所為見其厚於責己薄於責人之意此其告諸侯之辭也周有大賚善人是富賚來代反O此以下述武王事賚予也武王克商大賚於四海見周書武成篇此言其所富者皆善人也詩序雲賚所以錫 --(右上『日』字下一橫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予善人蓋本於此雖有周親不如仁人百姓有過在予一人此周書泰誓之辭孔氏曰周至也言紂至親雖多不如周家之多仁人謹權量審法度脩廢官四方之政行焉權稱錘也量斗斛也法度禮樂制度皆是也興滅國繼絶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興滅繼絶謂封黃帝堯舜夏商之後舉逸民謂釋箕子之囚復商容之位三者皆人心之所欲也所重民食喪祭武成曰重民五教惟食喪祭寛則得衆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功公則説説音悅O此於武王之事無所見恐或泛言帝王之道也O楊氏曰論語之書皆聖人微言而其徒傳守之以明斯道者也故於終篇具載堯舜咨命之言湯武誓師之意與夫施諸政事者以明聖學之所傳者一於是而已所以著明二十篇之大㫖也孟子於終篇亦歷敘堯舜湯文孔子相承之次皆此意也○子張問於孔子曰何如斯可以從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惡斯可以從政矣子張曰何謂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費芳味反子張曰何謂惠而不費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費乎擇可勞而勞之又誰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貪君子無衆寡無小大無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驕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焉於䖍反子張曰何謂四惡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慢令致期謂之賊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出去聲○虐謂殘酷不仁暴謂卒遽無漸致期刻期也賊者切害之意緩於前而急於後以誤其民而必刑之是賊害之也猶之猶言均之也均之以物與人而於其出納之際乃或吝而不果則是有司之事而非為政之體所與雖多人亦不懷其惠矣項羽使人有功當封刻印刓忍弗能予卒以取敗亦其驗也○尹氏曰告問政者多矣未有如此之備者也故記之以繼帝王之治則夫子之為政可知也○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程子曰知命者知有命而信之也人不知命則見害必避見利必趨何以為君子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禮則耳目無所加手足無所措不知言無以知人也言之得失可以知人之邪正○尹氏曰知斯三者則君子之事備矣弟子記此以終篇得無意乎學者少而讀之老而不知一言為可用不幾於侮聖言者乎夫子之罪人也可不念哉

  論語卷十
<經部,四書類,四書章句集注__孟子集注>
  孟子序說
  史記列傳曰孟軻趙氏曰孟子魯公族孟孫之後漢書注云字子車一說字子輿騶人也騶亦作鄒本邾國也受業子思之門人子思孔子之孫名伋索隠雲王劭以人為衍字而趙氏註及孔叢子等書亦皆云孟子親受業於子思未知是否道既通趙氏曰孟子通五經尤長於詩書程子曰孟子曰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聖之時者也故知易者莫如孟子又曰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又曰春秋無義戰又曰春秋天子之事故知春秋者莫如孟子尹氏曰以此而言則趙氏謂孟子長於詩書而已豈知孟子者哉游事齊宣王宣王不能用適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則見以為迂逺而闊於事情按史記梁惠王之三十五年乙酉孟子始至梁其後二十三年當齊湣王之十年丁未齊人伐燕而孟子在齊故古史謂孟子先事齊宣王後乃見梁惠王襄王齊湣王獨孟子以伐燕為宣王時事與史記荀子等書皆不合而通鑑以伐燕之歲為宣王十九年則是孟子先游梁而後至齊見宣王矣然考異亦無他據又未知孰是也當是之時秦用商鞅楚魏用吳起齊用孫子田忌天下方務於合從連衡以攻伐為賢而孟軻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趙氏曰凡二百六十一章三萬四千六百八十五字韓子曰孟軻之書非軻自著軻既沒其徒萬章公孫丑相與記軻所言焉耳愚按二說不同史記近是
  韓子曰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焉荀與揚也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程子曰韓子此語非是蹈襲前人又非鑿空撰得出必有所見若無所見不知言所傳者何事○又曰孟氏醇乎醇者也荀與揚大醇而小疵程子曰韓子論孟子甚善非是得孟子意亦道不到其論荀楊則非也荀子極偏駁只一句性惡大本已失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雖少過然亦不識性更說甚道○又曰孔子之道大而能博門弟子不能徧觀而盡識也故學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其後離散分處諸侯之國又各以其所能授弟子源逺而末益分惟孟軻師子思而子思之學出於曾子自孔子沒獨孟軻氏之傳得其宗故求觀聖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程子曰孔子言參也魯然顔子沒後終得聖人之道者曾子也觀其啓手足時之言可以見矣所傳者子思孟子皆其學也○又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雲曰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闢之廓如也夫楊墨行正道廢孟子雖賢聖不得位空言無施雖切何補然賴其言而今之學者尚知宗孔氏崇仁義貴王賤霸而已其大經大法皆亡滅而不救壞爛而不收所謂存十一於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無孟氏則皆服左衽而言侏離矣故愈嘗推尊孟氏以為功不在禹下者為此也
  或問於程子曰孟子還可謂聖人否程子曰未敢便道他是聖人然學已到至處愚按至字恐當作聖字○程子又曰孟子有功於聖門不可勝言仲尼只說一箇仁字孟子開口便說仁義仲尼只說一箇志孟子便說許多養氣出來只此二字其功甚多○又曰孟子有大功於世以其言性善也○又曰孟子性善養氣之論皆前聖所未發○又曰學者全要識時若不識時不足以言學顏子陋巷自樂以有孔子在焉若孟子之時世既無人安可不以道自任○又曰孟子有些英氣才有英氣便有圭角英氣甚害事如顏子便渾厚不同顏子去聖人只毫髮間孟子大賢亞聖之次也或曰英氣見於甚處曰但以孔子之言比之便可見且如冰與水精非不光比之玉自是有溫潤含蓄氣象無許多光耀也
  楊氏曰孟子一書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養性收其放心至論仁義禮智則以惻隠羞惡辭讓是非之心為之端論邪說之害則曰生於其心害於其政論事君則曰格君心之非一正君而國定千變萬化只說從心上來人能正心則事無足為者矣大學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本只是正心誠意而已心得其正然後知性之善故孟子遇人便道性善歐陽永叔卻言聖人之教人性非所先可謂誤矣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堯舜所以為萬世法亦是率性而已所謂率性循天理是也外邊用計用數假饒立得功業只是人慾之私與聖賢作處天地懸隔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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