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編 (四庫全書本)/卷097
圖書編 卷九十七 |
欽定四庫全書
圖書編卷九十七
明 章潢 撰
宗廟總敘
宗廟以事乎其先禮也孝子慈孫情之所必至也七世之廟可以觀德天子七廟有自矣然有謂四親與太祖廟而五者則世室不遷在七廟之中又有謂天子九廟世室在七廟外者古人論廟制且不同矣況適士不得祀其祖大夫不得祀曽祖豈人情乎孔子謂周公上祀先公之禮逹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此可徴而可信者也其不同者特禮樂之隆殺耳我太祖於士庶亦許其得祀四親真有以擴一本之愛定一代之典矣茍廟制不定則有如光武中興漢室上祀哀平而髙曽祖考皆不得祀果恊人子之情否乎且不論四親則昭穆不敘或兄弟叔姪入紹大統如唐憲穆宣敬文武不過四昭二穆上不及髙祖矣雖同堂異室坐次不覺甚紊然未當祧而祧者不遽及三世乎哉是故祀典必以廟制爲先廟制必以四親為主定四親之廟所以親親也四親昭穆既敘凡祧必論其世矣且有大祫之禮不論祧與未祧皆得與焉不其廣親親之義於無窮乎定太祖之廟所以尊尊也又有大禘之禮追祀始祖所自出之帝不其廣尊尊之義於無窮乎世室崇祀有功徳者百世不遷所以賢賢也又有明堂之禮如周宗祀文王以配上帝不其廣賢賢之義於無窮乎此皆自古人祀禮未明者言之耳若我國朝典制已定非所敢議也
論宗廟昭穆
朱子曰韋𤣥成劉歆廟議不同班固以歆說爲是今亦未能決其是非姑兩存之至於遷毀之序則昭常爲昭穆常為穆假令新死者當祔昭廟則毀其髙祖之廟而祔其主於左祧遷其祖之主於髙祖之故廟而祔新死者於祖之故廟即當祔於穆者其序亦然蓋祔昭則羣昭皆動而穆不移祔穆則羣穆皆移而昭不動故虞之明日祔於祖父蓋將代居其處故爲之祭以告新舊之神也今以周室世次爲圖如禮所謂髙祖以上親盡當毀虞之明日祔於祖父者也元豐議禮何洵直張璪以此爲說而陸佃非之曰昭穆者父子之號昭以明下爲義穆以恭上爲義方其為父則稱昭取其昭以明下也方其為子則稱穆取其穆以恭上也豈可膠哉壇立於右墠立於左以周制言之則大王親盡去右壇而為墠王季親盡去左祧而為壇左右遷徙無嫌又曰顯考王考廟與左祧為昭皇考廟與右祧爲穆如曰成王之世武王為昭文王爲穆則武不入考廟而入王考廟矣此皆為說之誤殊不知昭穆本以廟之居東居西主之向南北而得名初不為父子之號也必曰父子之號則穆之子又安得復爲昭哉壇墠之左右亦出先儒一時之說禮經非有明文也政使果然亦為去廟之後主藏夾室而有禱之際且壇墠又皆一而已昭不可以越壇而墠穆不可以有壇而無墠故迭進而無嫌非若廟之有昭穆而可以各由其序而逓遷也又況昭穆之分自始封以下廟之時便有定次後雖百世不復移易而其尊卑則不以是而可棄也故成王之世文王當穆而不害其尊於武武王爲昭而不害其卑於文非謂之昭即為王考謂之穆即為考廟也且必如佃說新死者必入穆廟而自其父以上穆遷於昭昭遷於穆祔一神而六廟皆為之動則其祔也又何不直祔於父而必隔越一世以祔於其所未應入之廟乎佃又言曰假令甲於上世之次爲穆今合堂同食實屬父行乙於上世之次為昭今合堂同食實屬子行則甲宜為昭乙宜為穆豈可逺引千歳以來世次覆令申爲右穆為左昭以紊父子之序乎此亦不曉前說之過也蓋昭穆之次既定則其子孫亦以為序禮所謂昭與昭齒穆與穆齒傳所謂大王之昭王季之穆文之昭武之穆者是也如必以父為昭而子為穆則㤗伯虞仲乃大王之父而文王反為管蔡魯衛之子矣而可乎哉且一昭穆也既有上世之次又有今世之次則所以序其子孫者無乃更不定而徒為紛紛乎曰然則廟之遷次如圖可以見子孫之序如佃所駁得無真有難處者耶曰古人坐次或以西方為上或以南方為上未必以左為尊也且又安知不如時祫之位乎
論七廟昭穆逓遷
范祖禹作唐鑑論唐九室之制而以爲天子七廟自古以來未之有改陸佃議禮於元豐有左右昭穆逓遷之說而何洵直以為於經傳無據愚於是知議禮之家一斷以古則紛紛之疑皆可以迎刃而觧書曰七世之廟可以觀徳則宗廟之制止於七廟禮曰廟祧之昭穆則昭穆之位一定不易其來乆矣今以周制明之守祧八人蓋兼姜嫄之廟而為八則其為七廟也明矣自后稷以至昭王歴世無常而昭穆之位未嘗失次辨而敘之又有小史之職則其為定位也又明矣世之論廟制者乃曰唐虞五廟夏後因之至商周而始有七廟是說也杜佑於通典則載之說者又曰小記雲王者立四廟則周制七廟文武為二祧親廟四而已文武二祧在七廟內是說也鄭康成注禮實取之惟其說之不同此世之論廟制者始紛紛而可疑要之以二說而斷之於古則亦何疑之有虞書載禋於六宗以見太祖則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為可驗也豈特商周爲然哉荀卿曰有天下者祀七廟而榖梁亦言天子七廟是則春秋戰國之時是說猶存至漢始有原廟有郡國廟而東都則又有所謂四親廟故是制始不明於漢唐初有四廟貞觀中從朱子奢虛太祖一室之議而廟以六室中宗増以七室開元則又増以九室是制又不明於唐學者能以是攷之杜佑之說可無疑矣商之三宗周之文武其廟皆在三昭三穆之外歴世不毀此所謂不遷之廟非祧也鄭康成惑小記之言而以文武不祧之廟在七廟之內是臆說也王肅聖證論曰禮自上以下降殺以兩使天子諸侯皆親廟四則君臣同等尊卑不別劉歆論之於漢韓愈論之於唐其言皆與肅同學者能以是考之則康成之說如此可無疑矣世之論昭穆者乃曰昭穆遷徙固無常位周廟王季一遷則昔之右者今為左昔之左者今為右以左右通計其次序然後父子之尊卑不相凟也說者又曰古者祔以其班祫以其班而屍及賜爵又以其班所謂班者父為昭子為穆昭不可遷於穆穆不可遷於昭父在穆行子居昭位而不嫌者昭自為昭穆自為穆左右相不相通也惟其說之不同此世之議昭穆者始紛紛然可疑要之二說而斷之以古則何疑之有祭統曰凡賜爵昭為一穆為一昭與昭齒穆與穆齒武王之時文王之廟為穆雖至㐮王歴十八君矣猶謂之穆富辰有言曰管蔡郕霍魯衛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十六國文王之子文王為穆故其子之國必謂之昭也康王之時武王之廟為昭故雖至㐮王之世猶謂之昭富辰又曰邘晉應韓武之穆也四國武王之子武王為昭故其子之國必謂之穆也蓋三昭三穆左右異等左不可居於右猶右之不可居於左故助祭受爵各以昭穆序齒受氏又以王父之字故劉歆亦曰孫居王父之處正昭穆則孫常與祖相代張純曰父子不並坐而孫從王父其說皆同學者以是而考之則或者之疑於是而無疑矣宋朝元祐中陳祥道作禮書其論廟制也則曰天子七廟自虞至周所不變其論昭穆也則曰宗廟有迭毀而昭穆之位則一定而不易夫禮學廢缺乆矣歴漢歴唐未甚明閱數千百年而廢遂大明於宋愚於是而知宋朝儒學之盛焉論禮者宜有考於此晦庵嘗言太祖昭穆廟制一事千五六百年無人整理且以爲神宗嘗討論舊典將復古制而惜其未及營建愚以爲後王之失禮者豈獨廟制一事而廟制之說自漢以來諸儒講究非不詳明而卒不能復古制者蓋有由矣
論廟制宜定太祖之廟
天子七廟三昭三穆並太祖之廟而七太祖百世不遷一昭一穆爲宗亦如之餘則親盡迭毀其制則外爲都宮內各有寢廟別有門垣太祖在西東向左昭右穆以次而南夫人而能知之也然此乃殷周之制殷以契爲太祖而成湯及三宗則爲有功徳不毀之廟周以稷為太祖而文武則為有功徳不毀之廟其餘則親盡而毀夫契稷皆有大功於生民以此受封傳世至於湯武受命興王推其所自本於稷契故奉之以為太祖舉無異詞若後之有天下者則皆已功業特起不因前代然既即帝位必以天子之禮事其祖考如漢之太公晉之徵西豫章唐之宣懿景元宋之僖順翼宣皆帝者之祖宗享七廟之嚴奉可也若推以爲太祖而比之稷契則固不侔矣是以韋𤣥成劉歆諸人講論廟制備矣而終不能復殷周之制者蓋太祖之位未定故也古之祫祭蓋奉太祖與毀未毀廟之主而合祀之其制則太祖東向左昭右穆以次爲位而祭之然唐世以景帝爲太祖〈唐公李虎髙祖祖〉當中睿間則景帝世近在三昭三穆之內故祫則虛東向之位而太祖列於昭穆至代宗後以景帝方居第一室禘祫得以正位然獻懿二祖〈景帝之祖父〉親盡已毀而禘祫則合祭故當時建議者請景帝禘祫之時暫居昭穆屈已以奉祖宗而以獻祖東向然則唐世之祫祭如太祖東向之位其始也虛之其末也則獻景二帝迭處之矣然祭祀乃一時之禮虛其位可也迭處其位亦可也宗廟有百世之規既立太祖之廟不可復虛既入太祖之廟不可復遷姑以熈寧之事言之當時以僖祖爲太祖而自翼祖以下至英宗為三昭三穆是以僖祖本無功徳非宋所以興而肇造區夏光啓後裔者藝祖太宗也今僖祖爲百世不遷之太祖而藝祖太宗則親盡而毀之可乎藉曰以二祖同文武世室亦百世不毀然周之文武其功徳未嘗居后稷之下今以僖祖爲太祖而藝祖太宗僅同世室終不足以厭人心蓋宋太祖之廟非藝祖不足以當之而神宗之世纔及五代以藝祖為太祖則七廟未可立也漢以來崛起而有天下者必合以天子之禮祀其祖考於是尊爲始祖或推以配天固不容論其功業之有無也逮其逺世既乆子孫相承則自當以建邦啓土創業垂統者爲太祖而創業者所祖之祖固未可以言百世不遷矣蓋後世太祖之位隨世而遷太祖之議世各異論不能如殷契周稷之定於有天下之初而後世子孫竟無以易也然則歴代所以不能復殷周七廟之制者非不知古禮也正以追尊之祖無一人可以擬稷契者是以太祖之議難決而太祖之位未定故耳夫天子宗廟之制見於經傳甚明歴代諸儒因經傳所載而推明之其說亦甚備然終不能依古制立廟者其說有二一則太祖之議難決二則昭穆之位太拘太祖之議難決愚既詳言之於前段矣若昭穆之位太拘則請得而備言之蓋諸儒言廟制者莫詳明於晦庵之說既為之說又為之圗〈說及圖俱見周廟制下〉覧者一見可決其大槩謂太祖在北左昭右穆以次而南太祖百世不遷以下六廟親盡則毀而逓遷昭常爲昭穆常為穆祔昭則羣昭皆動而穆不移祔穆則羣穆皆移而昭不動且引書穆考文王詩率見昭考及左傳文之昭也武之穆也以爲證蓋文爲穆則文之孫及𤣥孫皆穆其子與曽孫皆昭也武為昭則武之孫及𤣥孫皆昭其子與曽孫皆穆也既創此六廟之後其新陟王之升祔者昭入於昭穆入於穆截然不可紊此立廟之制也然愚以爲此制也必繼世以有天下者皆父死子立而後可若兄終弟及則其序紊矣姑以晦庵之圖考之其圖自武王至於幽王皆定六廟三昭三穆之位然自懿王之前皆父傳之子則其序未嘗紊也懿王崩孝王以共王之弟懿王之叔繼懿王而立故晦庵廟圖宣王之世則以穆懿夷爲昭共孝厲爲穆夫穆王於世次昭也共王為穆王之子於世次穆也王為穆王之孫則繼穆王而為昭是也孝王為共王之弟而以繼共王為穆雖於世次不紊然以弟而據孫之廟矣至夷王為懿王之子世次當穆而圖反居昭厲王為夷王之子世次當昭而圖反居穆則一孝王立而夷厲之昭穆遂至於易位於是晦庵亦無以處此不過即其繼立之先後以為昭穆而不能自守其初說矣又況宣王之世三昭三穆爲六代則其所祀合始於昭王今因孝王厠其間而其第六世祖昭王雖當祧而已在三昭三穆之外則雖名為六廟而所祀止於五世矣然此所言者昭穆祧遷之紊亂不過一代而已前乎周者為商商武丁之時所謂六廟者祖丁南庚陽甲盤甲小辛小乙是也然南庚者祖丁兄子陽甲盤庚小辛小乙又皆祖丁子也姑以祖丁為昭言之則南庚至小乙皆祖丁子屬俱當爲穆是一昭五穆而武丁所祀上不及曽祖未當祧而祧者四世矣後乎周者爲唐懿宗之時所謂六廟者憲宗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宣宗是也然穆宗宣宗皆憲宗之子敬宗文宗武宗又皆穆宗之子姑以憲宗爲昭言之則穆宣爲穆敬文武爲昭是三昭二穆而懿宗所祀上不及髙祖未當祧而祧者三世矣蓋至此則不特昭穆之位偏枯而祧遷之法亦復紊亂若必欲祀及六世則武丁之時祭太祖之外必創十廟懿宗之時祭太祖之外必創九廟而後可且繼世嗣位者既不能必其爲弟爲子而創立宗廟之時亦安能預定後王之入廟者或穆多昭少如殷之時或昭多穆少如唐之時哉則立廟之制必合於將升祔之時旋行營創屬乎昭者於太祖廟之左建之屬乎穆者於太祖廟之右建之方為合宜而預立六廟定為三昭三穆以次逓遷之說不可行矣又必如晦庵之說外爲都宮內則各有廟有寢有門有垣則其制甚大且必在國中門之左則其地亦有限昭穆之位既已截然則武丁之時雖五穆而不可侵昭之地而昭之地多虛懿宗之時雖四昭而不可居穆之位而穆之位半闕易世之後又不知其為昭爲穆者何如而已創之廟其世代之近者既未祧遷〈如武丁之時小乙父也南庚陽甲盤庚小辛皆伯父也祖丁祖也祖辛沃甲皆伯祖也祖乙曽祖也河亶髙祖也外壬仲丁髙伯祖也太戊雍已五世伯祖也小甲六世祖也若以祀及六世言之是五廟皆未合祧遷又不止十廟而已〉其昭穆之不順者又不可升祔則須逐代旋行位置營建而後可而其地又拘於中門之內太祖廟之左右創造煩擾非所以寜神明對偶偏枯又無以聳觀視似反不如漢代之每帝建廟各在一所東都以來之同堂異室共爲一廟之混成也愚故曰七廟之制諸儒皆能言之而歴代俱不能如其制而建造者以昭穆之位太拘故也
論推尊祖配天帝
有天下者必推其祖以配天既立宗廟必推其祖爲太祖禮也自孝經有郊祀配天明堂配帝之說祭法有禘郊祖宗之說鄭氏註以爲禘郊即郊也〈鄭氏以禘為祀天於園丘然園丘乙郊也〉祖宗即明堂也於是後之有天下者配天配帝必各一以祖推其創業之祖以擬文王以爲未足也而必求其祖之可以擬后稷者而推以配天焉夫文王受命作周者也漢之髙帝唐之神堯宋之藝祖庶乎其可以擬矣曹孟徳司馬仲逹以下諸人逞其姦雄詐力取人之天下國家以遺其子孫上視文王奚啻瓦釜之與黃鐘然其肇造區夏光啓王業事跡則同爲子孫者雖以之擬文王可也獨擬后稷之祖則歴代多未有以處於是或取之遙遙華胄如曹魏之祖帝舜宇文周之祖神農周武氏之祖文王是也此三聖人者其功徳固可配天矣而非魏與二周之祖也是以當時議之後代哂之以爲不類至於唐既以神堯擬文王也而其所以擬后稷者則屬之景帝宋既以藝祖擬文王也而其所以擬后稷者則屬之僖祖夫景僖二帝雖唐宋之始祖然其在當時則無功業之庸夫也上視周室僅可比不窋之流而以后稷尊之過也是以不特後世議其非而當時固譁然以爲不可蓋無以厭服人心故也夫知其祖之未足以厭服人心而推崇尊大之意未慊也於是獻議者始為導䛕附㑹之說以中之老𣆀亦人耳道家者流假託其名以行其教遂至推而尊之列坐上帝之右而爲其徒習其教者則曰此天帝也非復周之柱下史矣而𣆀姓適同乎唐乃推𣆀以爲始祖尊之曰𤣥元皇帝蓋雖祖𣆀而其意謂吾祖固天之貴神也於是崇建太清宮每禘祫並於𤣥元皇帝前設位序正是蓋以𤣥元爲太祖擬周之后稷而其祖宗則俱為昭穆矣至宋大中祥符間天書封禪之事競興遂復效唐人之爲推所謂司命保生天尊大帝以爲聖祖建立景靈宮聖祖殿居中而僖祖以下各立一殿分置左右是蓋以聖祖爲太祖擬周之后稷而祖宗則俱爲昭穆矣晦庵嘗言景靈之建外爲都宮而內各爲寢廟門垣乃爲近古蓋以其規制寵壯每帝各一殿不如太廟之共處一堂稍類古人立廟之制而足以稱天子所以嚴奉祖宗之意是則然矣然不知所謂聖祖者果有功徳之可稱如后稷譜系之可尋如稷之於文武成康乎祭法言虞夏商周禘郊祖宗之制鄭氏註謂有虞氏以上尚徳禘郊祖宗配用有徳而已自夏以下稍用其姓氏人先後爲次項平甫亦言此經作祭法者已於篇末自觧其意先序帝嚳堯舜鯀禹之功次序黃帝顓頊契㝠湯文武之功以郊禘祖宗皆擇有功烈者祀之耳而後之有天下者欲稽此以祀其祖先則固與其說大異矣愚嘗因是而究論之虞夏商之事逺矣周人郊祀后稷宗祀明堂此後世所取法也以詩考之言后稷配郊者爲生民思文言文王配明堂者爲我將我享之詩其可稱頌者受命興周而已而生民思文二詩則皆言教民播種樹藝五榖之事然則文王有功於興周而后稷則有功於天下萬世者也傳曰列山氏之子柱爲稷自夏以上祀之周棄亦為稷自商以來祀之夫五社五土之神稷五榖之神皆地之異名也古之聖人能建天地所不及之功則其道可以擬天地故後世祀之推以配天地棄自商祀以爲稷則周爲諸侯之時固已配食地祗矣周有天下棄開國之祖也文王受命禮合配天而實棄之子孫也周公制禮作樂既舉嚴父配天之禮以祀文王矣而棄之祀仍商之舊列於社稷是尊禰而卑祖也故復創爲明堂之禮而以是二聖人者各配一祀焉〈晦庵亦言古惟郊祀明堂之禮周公以義起〉自秦以來文王配天之禮廢矣而稷之祀至今未嘗廢蓋稷之配食地祗周未興而已然周已亡而不替所謂有功烈於民者祀之萬世如一日也後之有天下者豈復有此祖也哉而必欲效周之禮推其逺祖上擬后稷或本無譜系可考而強附㑹於古之帝王如曹魏二周之祖舜祖農祖文王是也或姑推其上世之逺祖而不問其人品功徳之何如如唐之景帝宋之僖祖翼祖是也又否則推而神之託之天帝之杳㝠如唐之𤣥元宋之聖祖是也而上視周家祀后稷之意則不類甚矣曷若只推其創業之祖上擬文王郊祀明堂俱以配侑而上世之祖既未有可以擬后稷者則不必一遵周人之制可也
爾雅曰室有東西廂曰廟無東西廂有室曰寢西南隅謂之奧西北隅謂之屋漏東北隅謂之䆠〈盈之反〉東南隅謂之窔〈一弔反〉東西墻謂之序牖戸之間謂之扆宮中之門謂之闈門側之堂謂之塾廟中路謂之唐堂途謂之陳〈唐與陳皆堂下至門之徑特廟堂異其名耳〉又曰柣〈於結反〉謂之閾棖謂之楔〈革鎋反又先結反〉橛謂之闑〈魚列反〉蓋界於門者柣也亦謂之閾旁於門者棖也亦謂之楔中於門者橛也〈巨月反〉亦謂之闑士喪䟽雲房戸之外由半以南謂之堂士昏疏其內由半以北亦謂之堂堂中北墻謂之牖士昏尊於堂中北牖下也堂之墻曰壁士虞饎㸑在東壁是也坫有東坫西坫士喪疏雲堂隅有坫以土爲之是也塾內有外士冠註雲西塾門外西堂是也月令曰其祀中霤燕禮設篚堂東霤此言諸侯四注屋之東霤又有門內𩅸燕禮賔執脯以賜鍾人於門內𩅸是也
按賈逵疏曰門有東西兩闑又玉藻公事自闑西私事自闑東疏曰闑謂門之中央所豎短木則門只有一闑未知孰是今按爾雅雲橛謂之闑注云門中之橛名闑又曰在地者謂之臬注云在地及門中者名闑當以玉藻疏及爾雅爲正
宗廟大享義
祭以追飬繼孝何也人子於親生孝而飬之祭追而繼之也設爲宗祧盡志而饗之追孝之道也祭以四時時移物變感而怵惕焉感而悽愴焉故比時也虞夏春祠夏禘秋嘗冬烝周人進禘爲殷祭蓋春祠夏禴而秋冬乃嘗烝也三年而祫毀廟之主陳於太祖未毀廟之主皆升而合食於太祖於繼孝爲最周乃禘又追祀太祖所自出之帝而以太祖配則報本返始之盡也春獻羔開氷也若甞麥以雉也甞黍以雛甞麻以犬也甞稻具薦甞魚而薦鮪也嘗以薦繼孝之盡也國大師大㑹同大烖必造而告焉出告反靣之義也大宰掌誓戒具修如郊前十日帥執事而卜日遂戒如郊太史與羣執事讀禮書而恊事如郊事親如天也郊歳時常間疏數具如廟事天如親也孝之至也小宗伯毛六牲頒於五官使共奉之辨六齍使六宮之人共奉之辨六彛以待祼將辨六尊以待酌獻辨物備物也醢人共薦羞之實豆人醯人共五齊七葅若醯醬之物鹽人共苦鹽型鹽甸師共齊盛共蕭茅共物備物也世婦掌女宮之宿戒帥六宮之人共齍盛烹人共鼎鑊以給水火之齊𨽻僕埽除糞灑以待事備內外之官官具而備具也祭之前日六官各以其屬肅將事具如郊祭之日閽人設門燎以夙事而張具世婦涖陳女宮之具大史執書以次位常於是肆師表齍盛告㓗展噐陳告備而祭行王袞冕乗金輅以出入即位於阼奏王夏後副禕入立於西序奏齊夏王王后祭內外之主也大祝逆贊屍屍服袞冕以入工奏肆夏神之也王及於室而不迎記言之必在廟而後全於臣全於子也欝人用祼圭和欝鬯而實之沃王盥王執圭瓚以獻屍以祼祭之啐之而奠之後以璋瓚亞獻重祼也灌用欝合鬯臭隂逹於淵泉而獻始此也〈此初獻再獻也〉大司樂奏黃鍾爲宮大呂爲角大簇爲徴應鍾爲羽以迎神九徳之歌九韶之舞以樂神而樂始此也是謂二始二始者求神之道也既灌王袒而迎牲牲入肆夏作王親牽宰贊之公卿大夫以幣從司徒詔於庭詔博碩肥腯告在滌敬以充也王麗牲於碑執鸞刀啓其毛尚耳祝以血詔於室告幽全敬以全也皆求諸隂也於是延屍於室外戶西南靣而朝踐禮行祝取膟膋燎之焫蕭合黍稷雜燔之使臭陽逹於墻屋求之陽始此也王親洗肝於欝鬯而燔之入以詔於室出入墮於主謂之制祭言王親制以祭也其貴肝肝臟之首也乃升牲首於室中北牖下尊首也首體之元也於是王洗玉爵西酌獻尊之醴齊以薦腥王后洗東酌獻尊之醴齊介焉朝事之豆籩薦焉禮交動於上也上歌夾鍾下笙無射合而奏大武樂交動於下也是朝踐也謂踐而始行事蓋追而孝之而饗之也〈此三獻四獻〉於是羮定而熟可薦矣王拜妥屍以玉爵酌象尊盎齊以薦熟王后以玉爵酌象尊之醍齊介焉饋食之豆籩薦焉饋而食之追而飬之也〈五獻六獻〉屍告充王復以玉爵酌朝踐著尊之泛齊以酳屍〈七獻〉王后薦加事之豆籩介焉屍卒飲祝酌清以授屍屍酢王乃布酢席於戶內王受酢屍以饌贊祭祝以嘏告慈而後以瑤爵實壺尊之醍齊獻焉〈八獻〉屍酢後如王則追飬之盡也孝慈之忠也合莫之所交也且也七獻而王獻公八獻而王獻卿於是諸侯爲賔者以玉爵實盎齊備卒食之三獻而朝獻禮成〈九獻〉得天下諸侯之懽心共事之也既九獻王冕而總干舞大武之舞以樂屍嗣子舉奠爲加爵旅酬行而禮成蓋王主大烹以饗故薦血腥熟王后主豆籩故薦備水土之品與享先飲食先饋食豈施各有當與毛血詔於室始在室室在奧尊奧求之隂歟羮定詔於堂中事在堂堂在戶西南靣尚明也求之陽歟納牲詔於庭外也殺而登首於室內也明日又繹而祭之祊卒事在廟門外或諸逺人與祊其諸逺者與則神理然也天子諸侯禮闕有間而經唯特牲少牢之饋食厪饋食何也食禮也饋食追飬繼孝者所必先也故屍入而饋特牲九飯少牢十一飯食道焉已也獻爵曰酳酳以酒演氣而安食也侑曰王屍未實欲其充也嘏以搏黍詩懐而出也必嘗黍嗇食之本也隂厭厭其始也陽厭厭其終也自饎㸑至於闔牖戶孝無終始而一主於厭飫故曰是食道也禮饗禘有樂食嘗無樂故大夫士判縣特縣而饋食無樂則食道故也蓋饗禮亡也秋霜露既降以食禮接焉食飬隂也春雨露既濡以饗禮接焉飲飬陽也故饗禮有樂而食禮無聲乃其執特牲少牢皆無樂而以爲大夫士之祭無樂也失之矣夫祭疏數有數比時也視牲告充舉獸尾告備魚十有五而鼎臘一純而鼎宗人滌告具宰命爲酒備物也司馬刲羊升羊司士刲豕升豕雍人掄膚宗婦籩豆有踐備官也如是而後祭祝迎屍於廟門之外屍沃盥神明自凈之義也屍入而祝主人拜妥屍敬之而後安之安之而後饗之敬飬之道也佐食舉肺脊邇敦主人羞肵爼屍告飽祝侑又告飽主人不言拜侑飬之忠也洞洞敬屬屬忠孝子之所以事其親也主人洗爵而酳何也引飲也既食之又飲之孝之繼也有酢酬何也有酳有酢有酬而後惚恍乎其與神明交幽明感通可酢可酧而嘏可乆可大也主婦亞獻賔長三獻何也天子之祭也得四海歡心以事其先王故嘉與天下共之諸侯之祭也得四境之歡心以事其先君故嘉與境內共之大夫士之祭也得上下之歡心以事其親故樂與嘉賔承之也於是乎有司徹而燅爼儐於堂既飲食之又從而繹之勿勿諸其欲其饗之也無已之忠也故主人主婦之交致爵也三獻作止爵屍卒爵酢賔致爵而主獻賔行酧也嘉爵徧獻而旅酬行也其義一也嘉與與祭者共之也上籑之祝曰籑有以也是先祖之德也以教忠也嘉與宗嗣世守之也下𦿉之祝曰酳有與也先祖之思也以教睦也嘉與同姓共有之也故宗廟之禮死如生亡如存獻畢酢酬畢舉陟降上下儼乎幽明之及交孝慈逹而百順備也
祭設屍辨
宗廟祀先之禮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非以生而存者假其衣冠飲之食之以待乎死而亡者之謂也祭必設屍將以爲非古禮也夏立而卒祭商周坐服上服以象生其設舊矣公屍嘉告公屍來燕來寧皆可証也將以詔妥酬侑一如生者則屍必以孫爲之孫爲屍其父北面而尊事之雖曰孫與祖爲體其實以父而拜子也或使族子弟爲之雖曰因生者飲食醉飽如親見吾祖考然其實假祖假王䙝吾父祖亦甚矣謂此爲古禮吾不信也祖爲諸侯大夫士其孫之冠服一如其祖王者之祭祖爲天子矣其孫亦服天子袞冕端坐廟堂之上以臨其父兄百官所爲弟爲屍則敬弟果如是乎且孫之長幼不可知則冠服必與體稱而所服必非祖先舊袞冕矣所謂設其裳衣果如是乎然則無孫及孫幼與無族子弟之可象者必假他姓爲之屍也已況宗廟必考妣合祀孫可以屍祖矣何爲不以孫女屍祖妣而使祖妣獨無祀屍也天子九廟必九孫以爲之屍歟時乎祫禘則盡祫禘之主而各爲之屍歟五祀亦有屍必使人服門神竈神之服與主人相獻酬歟至曰屍在廟門則疑於臣在廟中則全於君而以迎牲不出明君臣之義父北面而事之以明子事父之道揆之天理人情皆有甚不安者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而綏我思成恐未必盡假生者之衣冠飲食以成其如在之思也然則謂之屍者何哉詩曰誰其屍之有齊季女易曰弟子輿屍屍主也非謂祭無屍也謂以木爲主而抱主者亦謂之祀屍也故成服者必有屍以其立主也祭而有屍所以出主也屍必以孫孫抱主而出也孫幼不能抱及孫無使人抱之所以抱其主也夫婦共屍二主之合抱也始死無屍未立主也神具醉止不言屍醉儼如在也皇屍載起鼔鐘送屍神保聿歸還主如廟也舉斚角詔妥屍所以安主也故曰屍神象也以木象其神以有依也豈以人象神之謂哉雖然禮儀有古今而天理在人心今猶古也使揆諸天理人情而皆恊雖古無此禮今以義起聖人復生不能易也揆諸天理人情有不恊焉雖禮行自古吾不敢以爲然也然則後世祭不設屍或亦有見於斯歟
圖書編卷九十七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