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中庸集説啟䝉 (四庫全書本)/全覽
大學中庸集説啟䝉 全覽 |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八
大學中庸集説啟䝉 四書類
提要
〈臣〉等謹案大學中庸集説啟蒙二巻元景星撰星號訥菴餘姚人據卷末宣徳九年錢時跋稱得禮部侍郎蔣驥寫本驥跋題庚辰嵗當為建文元年驥為景之門人則星元末人也前有星自序標題為學庸集説啟䝉而序中實曰四書集説啟䝉凡例中如孟子章指云云亦兼言四書驥跋稱訥菴先師用功於四書十年去取諸説而為此書大學已有刋本而語孟中庸則未刋跋稱得驥中庸冩本謄校刋梓然則星本全注四書驥先刋其大學時續刋其中庸而語孟則已佚通志堂刻經解病其不完併序文標題改之耳其書𤼵揮頗簡切大學聖經章句欲其一於善而無自欺句注一於善祝本改作必自慊於字句亦復不茍又𫝊之二章注盤邵氏謂恐是盥頮之盤𫝊之四章汪備引程子饒魯吳澄之説中庸三十二章注引鄱陽李氏之説皆與章句異同亦非胡炳文等堅持門戶者比葢猶能自抒心得者也書上闌附載細字如大學𫝊之五章載矩堂董氏之説中庸第一章載饒魯之説亦與章句有出入據錢時跋稱増魯齋批㸃勿軒標題以許衡熊禾二人之語非星本書也其孰為衡語孰為禾語刋板一同今則不可辨別矣乾隆四十五年四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臣〉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學庸集説啟蒙序
星㓜承父命嗣儒業而苦無常師年十六始得出就伯父黃先生學〈先生本姓景繼黃氏諱元吉字子文〉先生曰汝欲為學必先熟讀四書以為之本而後他經可讀矣星於是晝誦夜思不敢少惰居四年得粗通大義後欲明經習舉子業先生又引星進郡庠俾受春秋經於勾乗楊先生〈先生諱淵字澄源〉一時師友切偲問辨資益為多復得諸羽翼書為之啓發然後益知四書奧義不可不窮矣故星不揆庸愚僭於佔畢之暇彚集諸説熟玩詳味分經別注妄加去取十年之內掇拾成編目之曰四書集説啓蒙將私塾以訓子孫既而一二同志懼其久而墜佚請夀諸梓以便初學顧星僭妄之罪已不可逭尚賴諸明理君子重加訂正而可否之則星之志也至正壬寅冬十有一月長至日後學景星謹識
學庸集説啓蒙凡例
一所集諸家之説其意之重者去之文之衍者節之中間有取其意而變其文者非敢故為是也欲初學易曉爾
一諸家有發明經意與集注之意不同而於經文之義有可通者亦間附於後
一毎章毎節必先撮其大㫖於前者愚意謂初學之士先使逐叚粗曉大綱後來從是推去或可易於貫通矣
一所集之説皆是採摭諸家精粹緊要之語録其全文者則書姓氏凡約其文辭或櫽括其意者皆不書其姓氏然於其本意則不敢妄有加損焉
一所解集注多取倪氏輯釋經文有緊要相闗者則詳否則略
一所分節數如孟子章㫖長者或因文變意斷而分者間有㡬處餘一依集注
一事實制度典故於經文有相闗者必録其梗㮣否則但曰詳見某處
讀大學法
朱子語録曰大學語孟中庸四書道理粲然果下工夫句句字字涵泳切已㸔得透徹一生受用不盡何理不可究何事不可處只怕人不下工夫若果看得此書他書可一見而決矣
又曰語孟隨事問答難見要領惟大學是曾子述孔子説古人為學之大方而門人又傳述以明其㫖前後相因體統都具玩味此書知得古人為學所向卻讀語孟便易入後面工夫雖多而大體已立矣
又曰看大學須逐章理㑹先將本文念得次將章句來解本文又將或問來參章句須逐一令記得反覆㝷究待他浹洽既逐叚曉得卻統看溫尋過
又曰大學一書有正經有章句有或問看來看去不用或問只看章句便了久之又只看正經便了又久之自有一部大學在我胷中而正經亦不用矣然不用集許多工夫亦看某底不出不用聖賢許多工夫亦看聖賢㡳不出
又曰大學是一箇腔子如今卻要填教他實如他説格物自家須是去格物後填教他實著誠意亦然若只讀得空殻子亦無益也
説大學畢因曰某一生只看得這文字透見得前賢所未到處溫公作通鑑言平生精力盡在此書某於大學亦然先須通此方可讀他書
欽定四庫全書
大學章句序
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法也蓋自天降生民則既莫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矣
大學所言不過學與教也故此序首冠以學教二字天降生民至之性二句言性之所賦人人皆同語意本商書惟皇降𠂻處來天之生人理與氣而已理寓於氣是性故序中性字凡五言之蓋大學所以教人者不過使復其性爾兩大學字不同上指此書言下指學校言
然其氣質之稟或不能齊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
此節言氣質之稟人人皆異氣有清濁質有粹駁故清而粹者能知能全濁而駁者不能知不能全知屬知全屬行性之所有指仁義禮智而言
一有聰明睿智能盡其性者出於其間則天必命之以為億兆之君師使之治而教之以復其性
此節言得其氣之至清者自然能盡其性就清濁粹駁中指出極清極粹者言之即生知安行之聖也聰明睿智指知言盡其性指行言與上文知性全之相應睿智之智與仁義禮智之智不同一以性言一以資言治謂法制禁令教謂政事設施已上四性字前二者就本原上説盡其性就聖人行上説復其性就學者行上説
此伏犧神農黃帝堯舜所以繼天立極而司徒之職典樂之官所由設也
上文説其理此實之以事天能生民而不能教之故聖君繼天立極主教於上又設司徒典樂二官以掌教於下司徒總教百姓典樂專教胄子極字本義是屋棟藉以為至髙至中之喻
三代之隆其法寖備然後王宮國都以及閭巷莫不有學人生八嵗則自王公以下至於庻人之子弟皆入小學而教之以灑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此節先言學之大備次言小學之事灑掃應對進退之節見禮記禮習度數節文所以教之中樂明聲音髙下所以教之和射法一弓挾四矢驗中否以觀徳行御法一車乗四馬御者執轡立車上欲調習不失馳驅書書字之體可以見心畫數筭數之法可以盡物變六藝非八嵗以上所能究不過使曉其名物而已故上三者言節有品節存焉下六者言文文者名物之謂非其事也
及其十有五年則自天子之元子衆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學而教之以窮理正心修已治人之道此又學校之教大小之節所以分也
此節言大學之事天子元子是繼世有天下者衆子則建為諸侯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亦將有國家之責民之俊秀他日亦將用之以佐治天下故皆在所教窮理知之事正心以下行之事八嵗入小學十五入大學説見白虎通
夫以學校之設其廣如此教之之術其次第節目之詳又如此而其所以為教則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餘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彛倫之外
上言學校設施之法此言君身立教之本躬行心得謂躬行仁義禮智之道心得仁義禮智之徳日用如飲食起居皆是倫常理也
是以當世之人無不學其學焉者無不有以知其性分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為而各俛焉以盡其力
前説上之所以為教此説下之所以為學性分指理言是體職分指事言是用
此古昔盛時所以治隆於上俗美於下而非後世之所能及也及周之衰賢聖之君不作學校之政不修教化陵夷風俗頺敗時則有若孔子之聖而不得君師之位以行其政教於是獨取先王之法誦而傳之以詔後世此節先言帝王逹而在上以身為教而道行於當世次言孔子窮而在下以言為教傳諸其徒而道明於後世是亦天地氣運盛衰使之然也陵小山夷平也言丘陵隤墮漸與地平教化漸廢亦類於此
若曲禮少儀內則弟子職諸篇固小學之支流餘裔上三篇見禮記下一篇見管子支者木之末流者水之末餘者食之末裔者衣之末若只以水與衣皆謂支分之流餘末之裔
而此篇者則因小學之成功以著大學之明法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而內有以盡其節目之詳者也
規模之大指三綱領節目之詳指八條目此即所謂先王治化之序至孔子時方發明之以為大學教人之法
三千之徒蓋莫不聞其説而曽氏之傳獨得其宗於是作為傳義以發其意
曾子又推夫子之意而為之傳
及孟子沒而其傳泯焉則其書雖存而知者鮮矣自是以來俗儒記誦詞章之習其功倍於小學而無用異端虛無寂滅之教其髙過於大學而無實
此節言人亡教熄虛無指老氏寂滅指佛氏雲峯曰此之虛虛而有彼之虛虛而無此之寂寂而感彼之寂寂而滅所以髙而無實若吾儒窮理正心之學便著逐一就事物上理㑹所以異於老佛實而有用俗儒害於內者異端害於外者異端是總名虛寂是其中節目之大者
其他權謀術數一切以就功名之説與夫百家衆技之流所以惑世誣民充塞仁義者又紛然雜出乎其間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聞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幸而不得蒙至治之澤晦盲否塞反覆沈痼以及五季之衰而壊亂極矣
此節言學之教不傳權是變詐謀是隂計術數是小道智數也百家如諸子小説之類衆技如隂陽卜筮醫藥之類惑世誣民使斯民昬而不能知充塞仁義使斯道壅而不能行大道之要指大學中所載者至治之澤指大學中流出者不聞不蒙由上之人不能知不能行也晦如月之晦盲如目之盲否如氣之否塞如川之塞晦盲言不明否塞言不行反覆是展轉愈深而不可去沈如物沒於水而不可浮痼如病著於身而不可愈五季指五代季世
天運循環無徃不復宋徳隆盛治教休明於是河南程氏兩夫子出而有以接乎孟氏之傳實始尊信此篇而表章之既又為之次其簡編發其歸趣然後古者大學教人之法聖經賢傳之指粲然復明於世雖以熹之不敏亦幸私淑而與有聞焉顧其為書猶頗放失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輯之間亦竊附己意補其闕畧以俟後之君子極知僭踰無所逃罪然於國家化民成俗之意學者修已治人之方則未必無小補雲淳熙己酉二月甲子新安朱熹序
此節言學之教復顯始㧞大學篇於戴記中先言程子應運而生上接孟子後言補程子而全孔曾之書治教休明謂治休美而教詳明表章表而出之章而顯之歸趣趣言其始歸言其終指歸也趣向也〈案大戴記保傅篇古者年八嵗出就外舍學小藝焉履小節焉束髮就大學學大藝焉履大節焉注曰小學謂庠門一作虎闈大學王宮之東束髮謂成童白虎通曰八嵗入小學十五入大學此太子之禮也尚書大傳曰公卿之太子元士之嫡子年十三入小學年二十入大學此王子入學之期也又曰諸子姓既成者至十五入小學其蚤成者十八入大學愚案年數互有不同疑自天子太子而下為之節而文公獨以白虎通論為斷者舉其重也又案語子曰吾十有五志於學朱子注曰即大學之道學記古者大學之教一年入學比年考校五年小成九年大成所謂辨志所謂知類通逹強立不反者亦與十五志學三十而立之言合則知文公以年十五為斷者示學者一定之凖則也〉
欽定四庫全書
大學集説啓蒙 元 景星 撰子程子曰大學孔氏之遺書而初學入徳之門也於今可見古人為學次第者獨賴此篇之存而論孟次之學者必由是而學焉則庻乎其不差矣〈程子上加子字是尊之之辭傲公羊傳子沈子例大學經文本先王治化之序因孔子先世所藏故曰孔氏遺書大抵為學工夫次第必由是始故曰入徳之門邵氏謂他書自平天下推而至於正心而言者有矣而未有推正心本於誠意誠意本於致知致知在於格物而言者也故云為學次第獨賴此篇之存如論孟所言乃大學間架中窻戶一般學者先讀此而後論孟則知此是格致之事此是誠正之事此是修齊治平之事如此看得透則句句有著落故由是入門而堂而□不差矣〉
大學之道在明明徳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程子曰親當作新〉大學者大人之學也明明之也明徳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虛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但為氣稟所拘人慾所蔽則有時而昬然其本體之明則有未嘗息者故學者當因其所發而遂明之以復其初也新者革其舊之謂也言既自明其明徳又當推以及人使之亦有以去其舊染之汚也止者必至於是而不遷之意至善則事理當然之極也言明明徳新民皆當止於至善之地而不遷蓋必其有以盡夫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慾之私也此三者大學之綱領也〈人之所得乎天六字原明徳所從來虗靈指氣言不眛指理言此明之實具衆理應萬事此徳之實若以具衆理應萬事兩句對言上句是徳之體未發者也下句是德之用已發者也然其所以應萬事者即具衆理之所為者也虛者心之寂靈者心之感不昧是明虛則明存於中靈則明應於外惟虛故能具衆理惟靈故能應萬事所具之理即格致之理外應之事即誠正修齊治平之事有時而昬説心本體之明説性所發説情氣稟是內根自有生之初言物慾是外染自有生之後言必至是未至必求至不遷是既至不當遷事理當然釋善字極字釋至字自散在萬物而言則曰事理是理之萬殊處自人心得於天者而言則曰天理是理之一本處綱領如網之有綱衣之有領饒氏曰明之功有二一是因其發而充廣之使全體皆明一是因已明而繼續之使無時不明〉
此三句為大學一篇綱領若更推其極又只在明明徳一句大學之道言大人為學之方也此道字便是方字與孟子深造之以道之道字同三在字章句訓當字言大人為學之方當明明徳當新民當止於至善也明徳即是心心屬火縁他是箇光明發動底物所以謂之明徳蓋人之初生得天地之理又得天地之氣理與氣合所以如此虛靈而光明故章句釋明徳曰虛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虛靈不昧釋明字具衆理應萬事釋徳字虛靈不昧是心具衆理是性應萬事是情以此觀之又可見明徳不但以心言而包性情在其中要之性便是所得之理心便是盛載此理而敷施發用者也程子謂心統性情者正此謂也只為此明徳不離乎氣後來卻被氣稟物慾兩件來昬了恰如火漸隱㣲一般便不能照物然其本體之明實不曾息滅還有時發見於日用之間如見孺子入井而怵見不義而羞惡皆其發見者也學者當因其發見而充廣之充廣便如把那隱㣲之火再吹教著使此火復明即所謂明其明徳也上明字是用力字凡人之生同有此明徳我既自明其明徳又當推以及人使其亦如我之用力以明其所有之明徳此即所謂新民也新是使他除去舊習之謂亦是用力字雖曰用力又非謂強有以新之也或使之得於觀感由於政化有以作成其自新之機爾至善是事理之至當處猶言極好即事物裏面天然自有之中亦自明徳中來者且如孝是明徳自有箇當然之則不及固不可若過其則必有封股之事須是到至當處而不遷方是止至善故自理之得於心者言則曰明徳自理之見於事者言則曰至善求其初則非二物也止者必至於是而不遷之意言明徳新民兩事皆當止於此而不可遷也總而言之至善是明徳本然之則止至善又是明明德之則明明徳又為下兩句綱領至善又為上兩句標準
〈一節明徳二字出堯典明徳新民並言出康誥止之一字出虞書益稷至善即堯舜以來相傳之中道自始學言之則謂之至善至其極致則謂之中聖賢相傳皆有所授非苟言也學記言大學之教此言大學之道二字當並看下文言近道亦與此道字相應道之無過不及處即是中〉
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後與後同後放此〉
止者所當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也知之則志有定向靜謂心不妄動安謂所處而安慮謂處事精詳得謂得其所止〈知之一之字指至善之所在言於事事物物皆知其所當止之理也即物格知至之謂〉
此節專為止至善言之止字從上文止字説來知止只是知至善所在纔知止便定下面四者自然相因而見須到得其所止方是若要得其所止直是能慮方好慮是思之精審也慮只是能處置事異端亦説得定靜安只是處置事物不下便是不能慮其不能慮者由其不能先格致而知所止故也知止如為子必當孝為臣必當忠能得是身行忠孝之事而得所止若徒知此理至於事親事君之際為私慾利祿所汨不能盡其忠孝便是不能得其所止能慮然後能得知是知其所止得是行其所止定靜安屬知慮得屬行此五節是功效次第不是工夫節目其相去但有淺深爾與中庸動變化相類若説工夫只知止以前自有工夫了胡氏曰知止二字不可作用力看用力只在下文格物致知上蓋格物致知則是求知所止之工夫物格知至則是知所止之功效定靜安慮得五者又是知止之效定而能靜是事未來而此心之寂然不動者不失安而能慮是事方來而此心之感而遂通者不差定以理言故曰有靜以心言故曰能安就身上説慮就事上説下文致知一知字已張本於此
〈二節論所以止於至善之中止字文公所謂至善之所在愚案所在二字學者須精加體認此道之所散在萬物其體實具於人之一心有定謂物各有一定之理知之則此志方有定向然必反求之心能靜能安是此心未發時事能慮能得是此心已發時事靜謂存養之宻能安安其所止能慮謂鑒察之精能得得其所止也此段本節齋蔡氏説明文公未盡之㫖蓋聖賢傳授心法宜詳玩焉〉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明徳為本新民為末知止為始能得為終本始所先末終所後此結上文兩節之意
此叚結上兩節明徳新民是物故有本末知止能得是事故有先後明徳是理㑹一己之一物新民是理㑹天下之萬物曰知所先後是再結上兩節一先字起下文六先字一後字起下文七後字曰則近道矣蓋道者當行之路知先後方是知得在面前未行在道上所以只曰近事物對言則物自物事自事專言物則事在其中物有形事無跡明徳新民以人已對言故曰物知止五者是一事終始故曰事
〈三節結上文兩節引下文兩節之意物即格物之物先字引下文六箇先字後字引下文七箇後字此物字指心身家國天下而言此事字指正修齊治平而言〉
古之欲明明徳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治平聲後倣此〉
明明徳於天下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也心者身之所主也誠實也意者心之所發也實其心之所發欲其一於善而無自欺也致推極也知猶識也推極吾之知識欲其所知無不盡也格至也物猶事也窮至事物之理欲其極處無不到也此八者大學之條目也〈前雲因其所發而遂明此雲實其心之所發性發為情其初無不善即當加明之之功心發為意便有善有不善不可不加夫誠之之功聖賢教人多就發處用功一從本體上説一從念頭上説〉 章句一於善祝本改作必自慊
此節以八條目逆説上者是明明徳新民之工夫古之二字指先王立學教人時凡言欲先二字謂欲如此則先如此以工夫節次言也言先王時欲明明徳於天下者必先治其國治國者使一國之人明其明徳也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齊家者使一家之人明其明德也修身至致知格物乃所以自明其明徳也致知格物是知之事誠正修是行之事齊家是推行之始平天下是推行之極上六者皆以欲先字為次第獨致知便在格物在字與章首三在字相應比欲先字又𦂳此節工夫所難在致知誠意上先儒謂致知是夢覺闗誠意是善惡闗過得此二闗已後工夫一節易一節獨格物工夫尤難物即事也天下之事一事必有一理大學教人先即事以窮理自然有以推極其知理即至善之所在能事事物物窮到至善之地便是格物格物即所以致知格物是零碎説致知是就全體説纔去格事物之理便是致吾心之知蓋心外無理理外無事知在我而理在物故格物即是致知知是心之靈不可作虛字看朱子所謂心之神明妙衆理而宰萬事者是也八條目説各詳本傳〈四節正心修身是明徳齊家治國平天下是新民心至於正身至於修家至於齊國至於治天下至於平便是至善物格是夢覺闗誠意是善惡闗亦曰人鬼闗學者入門須從此二重闗方能進歩〉
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治去聲後倣此〉
物格者物理之極處無不到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無不盡也知既盡則意可得而實矣意既實則心可得而正矣修身以上明明徳之事也齊家以下新民之事也物格知至則知所止矣意誠以下則皆得所止之序也〈修身以上至新民之事四句結前節條目工夫歸於明徳新民二綱上物格知至至得所止之序四句結此節條目效騐上貫知止能得五句而又總歸於止至善之一綱上此可見三綱之統八目八目之𨽻三綱也可得二字貼而後二字〉
此節以八條目順説下者是明明徳新民止至善之功效凡言而後二字謂既如此然後如此故上文格致誠正等八字皆用力字此節八字皆是功效物格是外面無所不盡知止是裏面無所不盡上文知止則止字重就事上説言知其所當止也此知至則至字重就心上説言其知識無不盡也物格謂理之散在萬物者無不格知至謂理之㑹於一心者無不知物格至修身則明徳明而新民之體立家齊至天下平則民新而明徳之用行物格知至意誠心正身修乃明明徳之所以止於至善家齊國治天下平乃新民之所以止於至善〈五節物格知至是知其所止誠意以下是得其所止物格知至皆是指知而言但物字説得開闊天下之物皆是一物之中必有一箇當然不可易之則所謂至善也知字説得細密卻是就人心知覺處推之以極其至知至二字乃孔子之言見易乾卦自心身至於家國天下無一事不要知其至處意誠心正身修家齊國治天下平雖皆是指行而言但意誠得盡是一箇大闗正心是心思上要誠得盡修身是躬行上要誠得盡齊家是推盡此誠施之於一家治國以至平天下是要推盡此誠施之於一國以及於天下自心身至家國天下無一事不要誠得盡知字是就心之知覺不昧上説意字是就心之念慮方萌處説自物格而後知至是博而反約就開闊處收斂教細密自誠意而後心正以至於天下平是由約而施博又自細密處推得開闊此心大包天地細入毫芒知主靜意主動方其涵養之時知覺虛靈洞然無一理之不燭及其應酬之際念慮研宻秩然無一事之少差則正心以下工夫始有可得而言者矣〉
自天子以至於庻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
壹是一切也正心以上皆所以修身也齊家以下則舉此而錯之耳〈壹切如以刀切物取其整齊出漢書平帝紀此字指修身言〉饒氏謂此叚是八條目中揭出箇修身為總要而言之蓋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是皆當以修身為本前兩節是詳説此是反説約也
〈六節專言修身孟子曰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本謂身也所厚謂家也此兩節結上文兩節之意〈前節重在身上此節重在家上周子曰治天下有本身之謂也治天下有則家之謂也家難而天下易家親而天下踈由近而逺其勢自然如此此非教人薄於逺正是教人厚於近也上文家言齊者正倫理此言厚者篤恩義也上節是正結八條目此節是反結八條目〉
〈七節專言修身齊家案白虎通論小學在公宮南之左大學在郊天子太學羣後太子公卿大夫元士嫡子皆造焉天子太子有天下之責羣後太子有一國之責大夫嫡子有一家之責治國平天下固指天子諸侯而言若修身齊家通天子庻人皆有之故後二章特舉重而言〉
右經一章蓋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其傳十章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也舊本頗有錯簡今因程子所定更考經文別為序次如左〈蓋字疑辭則字決辭許氏叢説曰明明徳新民止至善及下逆順兩言八條目共四十三字是先王立學教人之法其餘皆孔子發明之言觀三在字及古之二字可見〉凡傳文雜引經傳若無統紀然文理接續血脈貫通深淺始終至為精宻熟讀詳味乆當見之今不盡釋也
康誥曰克明徳
康誥周書克能也
武王封康叔而告之故曰康誥此一明字指工夫言克字亦有力曾子引之釋明明徳若曰人皆有是明徳而不能明惟文王能明之也
大甲曰顧諟天之明命〈大讀作泰諟古是字〉
大甲商書顧謂常目在之也諟猶此也或曰審也天之明命即天之所以與我而我之所以為徳者也常目在之則無時不明矣
大甲湯孫之名此明命即明徳之本原但自我得之於天而言謂之明徳自天與我而言謂之明命顧諟猶雲看此顧諟明命即所謂明明徳也顧字正貼上一明字
帝典曰克明峻徳〈峻書作俊〉
帝典堯典虞書峻大也
峻徳即大徳曰克明峻德言堯能明其大徳而盡已之性無不明也此明字亦明之之明
皆自明也
結所引書皆言自明已徳之意
此一句結三引書言皆是明已之明徳也玩一自字使人然有警省若曰明是自明昬亦是自昬也
〈明徳傳首言明徳次言明命本其所受而言次言峻徳則極其大之稱也末句總結明徳〉右傳之首章釋明明徳 此章首言克明徳是自明之始事終言克明峻徳是自明之終事中言顧諟天之明命是自明之工夫雜引三書而斷以一言章句謂文理接續血脈貫通此類可見
湯之盤銘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盤沐浴之盤也銘名其器以自警之辭也茍誠也湯以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惡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銘其盤言誠能一日有以滌其舊染之汚而自新則當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略有間斷也
盤邵氏謂恐盥頮之盤此節工夫全在茍字又字上茍字是志念真確於其始又字是工夫不斷於其終日日新是中間接續意此章雖釋新民此三新字皆未説到新民上移新民之新以自新自新者即所謂明其明徳也蓋欲新其民者必先自新故先説自新且又接上章自明之意或問謂自新之至新民之端是也
康誥曰作新民
鼓之舞之之謂作言振起其自新之民也
此方是説新民之工夫作是鼓舞作興之也即在新民之新字亦是就在上之人説新民是遷善改過自新之民言上之人既有以自新又從而鼔舞振作之使其振奮踴躍以興起同然之善心此便是作新民
詩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
詩大雅文王之篇言周國雖舊至於文王能新其徳以及於民而始受天命也
此言新民之功效或問謂自新新民之極是也言周之有邦自后稷以來千有餘年至文王聖徳日新民亦丕變故天命之以有天下是其邦雖舊而命則新也前明命是始初稟受㡳以理言此命新是末後膺受㡳以位言章句始字貼新字
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
自新新民皆欲止於至善也
此句既結上文又起下章之意極即至善之所在用其極者即所謂止於至善也能止然後能用章句是故二字正貼無所不三字
〈首言自新次言新民次言天命之新末一句總結明徳新民極字是引下文止至善之義〉右傳之二章釋新民 章內五新字皆非新民之新盤銘言自新康誥是民之自新詩言天命之新然新民之意卻在作字上學者宜熟玩
詩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詩商頌𤣥鳥之篇邦畿王者之都也止居也言物各有所當止之處也
此節重在止字邦畿天下之中至善事理之中借粗以明精言王畿居天下之中故惟民所止至善為事理之中故學者所當止也章句物字包得廣〈此一節言止字繼以言聖人之止以為之凖則前章結以知止至此又言敬止○至善之大目也〉
詩云緡蠻黃鳥止於丘隅子曰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緡詩作緜〉
詩小雅緡蠻之篇緡蠻鳥聲丘隅岑蔚之處子曰以下孔子説詩之辭言人當知所當止之處也〈岑是山尖鋭處蔚是林蓊茂處山尖鋭則網羅弓矢不可到林蓊茂則鷹隼不可及〉
此節釋知所止重在知字觀所引孔子之言可知若曰鳥於其欲止之時猶知擇其當止之處豈可人反不如鳥之能知所止乎此又不特釋知止並能得之義皆釋之蓋知止乃得所止之由也故下文便接得所止雲
詩云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於緝之於音烏〉
詩文王之篇穆穆深逺之意於歎美辭緝繼續也熙光明也敬止言其無不敬而安所止也引此而言聖人之止無非至善五者乃其目之大者也學者於此究其精微之藴而又推類以盡其餘則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所止而無疑矣〈學者於此以下乃章句推廣傳文言外之意精是明白之至理指仁敬孝慈信五者言㣲指五者中纎悉曲折之事言推類盡其餘謂於仁敬孝慈信中各類推以盡其餘者蓋謂天下之事無大無細皆有箇當然之則故也若不能推類盡其餘便是執一又安得謂之至善〉
此節釋得所止緝熙敬止是文王作聖之工夫效驗緝熙是工夫敬止是效驗緝是連續無間斷之謂熙是光明無蔽隔之謂孟唯聖人之心表裏洞然無有蔽隔連續光明自無不敬而所止者莫非至善為人君以下是傳者言文王敬止之目如此不可就衆人身上泛説但敬止之敬指全體言自包得下面五者止於敬之敬只指一事言天下之大倫有五止言三者是就文王所止之實言之故不及夫婦兄弟也舉凡例使學者類推則天下之事皆可知其止矣緝熙敬止是止至善之本仁敬孝慈信是止至善之目
詩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僴兮者恂慄也赫兮喧兮者威儀也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者道盛徳至善民之不能也
詩衛風淇澳之篇淇水名澳隈也猗猗美盛貌興也斐文貌切以刀鋸琢以椎鑒皆裁物使成形質也磋以鑪錫磨以沙石皆治物使其滑澤也治骨角者既切而復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復磨之皆言其治之有緒而益致其精也瑟嚴宻之貌僴武毅之貌赫喧宣著盛大之貌諠也道言也學謂講習討論之事自修者省察克治之功恂慄戰懼也威可畏也儀可象也引詩而釋之以明明明徳者之止於至善道學自修言其所以得之之由恂慄威儀言其徳容表裏之盛卒乃指其實而歎美之也〈治之有緒謂先切琢而後磋磨以喻循序漸進而工夫不亂益致其精謂既切琢而又須磋磨以喻求其極致而工夫不輟講習討論為致知之事是一串説省察克治為力行之事是兩節意省是內省察是宻察此求已有未善也克是勝去治是平之此去其不善以從善也得之二字與經文能得字相應卒指其實指盛徳至善言此又可見至善之實即盛德盛德之實即明徳也蓋明徳盛徳皆是此理但一自得於稟賦之初言一自得於踐履之後言〉音釋〈澳於六反菉詩作緑猗叶韻音阿𢢀下版反喧詩作咺誼詩作諼並況晚反恂鄭氏讀作俊〉此節釋明明徳止於至善詩本美武公之徳借其辭以發學問自修之義有斐指已成君子斐然有文者而言也工夫全在切磋琢磨四字上切而不磋未到至善處琢而不磨亦未到至善處自工夫言之切磋易於琢磨故以切磋比致知琢磨比力行傳者以恂慄釋瑟僴以威儀釋赫喧朱子謂瑟僴是嚴敬存於中赫喧是光輝著於外此二句雖自其氣象上言然必二者兼有方為至善若但瑟僴而未至於赫喧則亦未得為至善也此四句是此節緊要處專説至善但上二句是得止至善之由下一句是止至善之驗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二句謂止至善君子終能使民仰之而不也自如切如磋道學以下傳者釋詩之辭道學就致知上説止至善自修就力行上説止至善恂慄在裏威儀在表盛徳以身之所得言至善以理之所極言其所以切磋琢磨者正求止於此而已末言盛徳至善民不能一句正釋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二句且起下新民止至善之意
詩云於戲前王不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此以沒世不也〈於戲音嗚呼樂音洛〉
詩周頌烈文之篇嗚呼嘆辭前王謂文武也君子謂其後賢後王小人謂後民也此言前王所以新民者止於至善能使天下後世無一物不得其所所以既沒世而人思慕之愈久而不也此兩節詠嘆泆其味深長當熟玩之〈饒氏謂詠嘆言其辭泆言其義泆者意味泆乎言辭之外也此四字出樂記〉
此節釋新民止於至善不接上文不二字上文是説當世之民不君子盛徳至善之實以見明明徳之極功此是説後世之民不前王盛徳至善之餘澤以見新民之極功賢親樂利上四字皆指後人言下四字皆指前王言觀四其字可見但賢親二字指前王之身言樂利二字指前王之澤言賢其賢如堯舜文王之徳後世尊仰之是也親其親如后稷之徳後世子孫宗之以為先祖之所自出是也樂其樂如含哺鼓腹之類是也利其利如耕田鑿井之類是也此四字以君子小人對言以見前王所以新民止於至善者能使天下後世若上若下無一不得其所故雖已沒而猶不能也上文明徳止至善以用功説見其修諸已者盡此新民止至善專以成功説見其入於人者深〈言新民之止於至善賢親指有位而言樂利謂田野之小民也〉
右傳之三章釋止於至善 饒氏曰明徳新民兩章釋得甚略此章釋得甚詳工夫又備可見篇首三句又重在此一句胡氏曰此章後二節兼釋八條目在內學是格致之事自修是誠正修之事親親至利利是化及家國天下之事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志此謂知本
猶人不異於人也情實也引夫子之言而言聖人能使無實之人不敢盡其虛誕之辭蓋我之明徳既明自然有以畏服民之心志故訟不待聽而自無也觀於此言可以知本末之先後矣
此章大㮣聽訟是末使無訟是本此蓋推明徳新民而言也明徳是本新民是末聽訟即新民之事能使之無訟者即明徳也下面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志二句乃傳者續所引之辭以足能使民無訟之意此謂知本一句只是結使無訟一股之意若欲文義通暢自下説上方可蓋因我之明徳既明故能大有以畏服民之心志而使之不敢盡虛誕之辭是以雖聽訟無異於衆人而自無訟之可聽此即已徳既明而民徳自新之意如虞芮爭田不敢履文王之庭是文王之徳大畏民志自然無訟也無訟則民新使民無訟惟明明徳者能之〈語見論語聴訟道之以政齊之以刑也無訟道之以徳齊之以禮也〉
右傳之四章釋本末 盧氏謂經文物有本末上有知止能得一節前章釋止至善而知止能得之義在其中物有本末下有終始先後又有修身為本及本亂末治此言知本則不特終始之義在其中而為本及本亂末治亦在其中
此謂知本
程子曰衍文也
此謂知之至也
此句之上別有闕文此特其結語耳
程子謂上句為衍文饒氏謂知本二字是物格二字之誤此二句即此章之結語也闕文當在此二句之上章句則謂闕文在此二句之中江西呉氏澂謂經文知止至則近道矣四十二字為格物致知傳上半截而以第四章及此為下半截無闕文也吳氏此説雖與章句不同學者不可不知〈釋格物致知愚案此謂知本一句非但衍文正是釋格物二字經言物有本末此本字便是指乃極本窮原處即至善之所在也經曰知止傳亦曰於止知其所止經曰物有本末傳亦曰知本非釋格物知至而何哉程子曰格物者謂知至善之所在引詩者四引子曰者一上言知止下言知本而結之以此謂知之至也便是釋物格知至雖謂之傳無闕文可也先儒多疑知止與物有本末正是格物致知傳如此則靜安慮得四字即可以見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處謂非致知工夫不可本末終始四字即可見衆物之表裏精粗無不到處謂非格物工夫不可不待補而義已足此説得之矩堂董氏姑附識於此中庸子曰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學莫先於致知其所知者不過自心而身自身而家國天下此外無餘藴矣〉
右傳之五章蓋釋格物致知之義而今亡矣
間嘗竊取程子之意以補之曰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蓋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於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也是以大學始教必使學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至於用力之乆而一旦豁然貫通焉則衆物之表裏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
此節是朱子補格物致知傳文之闕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二句只是要見得格致是一事蓋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二句只是推原知與理之所從來見得知在心理在物也惟於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只是言窮事物之理即是致吾心之知理苟未窮則知亦未盡也此意又欲使學者不可不致其格致之功大學教人以格致為起首第一事故曰始教始教指格致言即凡天下之物至以求至乎其極三句正是説格物用功當如此久字與一旦字相應豁然貫通四字只是説覺悟處格物是究其理之所當然格來格去至於豁然貫通卻是悟其理之所以然所謂纔明此即曉彼也表指人物所共由裏指吾心所獨得表也粗也理之用也裏也精也理之體也吾心之全體即具衆理之體大用即應萬
事〈闕〉 未説到行上自至於用力之久至無不明矣皆説〈闕〉 效驗觀結語可見朱子所補此傳只説得格致之大㮣其所以工夫次第詳見於或問所引程子十七條中此章首所以有竊取程子之意一句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惡好上字皆去聲謙讀為慊苦劫反〉
誠其意者自修之首也毋者禁止之辭自欺雲者知為善以去惡而心之所發有未實也慊快也足也獨者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之地也言欲自修者知為善以去其惡則當實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使其惡惡則如惡惡臭好善則如好好色皆務決去而求必得之以自快足於已不可徒苟且以徇外而為人也然其實與不實蓋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已獨知之者故必謹之於此以審其㡬焉〈誠正修皆自修之事而誠意居其始故曰自修之首知為善以去惡知字雖從致知上來亦秉彛之天所固有者下面心之所發有未實一句正指自欺説地猶處也指意之所在言務決去説惡惡臭求必得説好好色苟且是去惡不決徇外是為善非為已謹之於此此字指獨字發是初動㡬亦是初動處㡬正是善惡之闗〉
此節專説誠意正義為誠之之方誠意只是著實為善著實去惡若自欺者則為善去惡之意皆不實矣先儒自欺之説甚多看來只是瞞自家之心便是自欺纔欺人便是自欺今人虛偽不實者皆自欺者也下面自謙二字正與自欺相對一正一反快而又足方是自謙自謙是意誠自欺是意不誠惡惡臭好好色是誠意譬喻觀二如字可見下面此之謂自謙一句正是結上毋自欺與二如字兩句慎獨二字是誠意工夫上章致知是誠意之本此慎獨是誠意之助此謹獨欲其自謙後謹獨絶其自欺蓋自欺者誠之反也自修者不可如此故曰毋自欺者誠之充也自修者必欲如此故曰此之謂君子小人之分只在自欺自謙上此獨字指心之所獨知後獨字指身之所獨居饒氏嘗謂獨字不是專指暗室屋漏處亦不是專指念慮初萌時若専指暗室屋漏則程子於出門使民處何以言謹獨若專指念慮初萌則程子於灑掃應對處何以言謹獨蓋出門使民灑掃應對事也所以主此事者意也事形於外固衆人所共見意存於中則已之所獨知故謂之獨意與事相為終始意之萌事之始意之盡事之終自始至終皆當致謹中庸謂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正此謂也 好惡人情之大端故自此章首提起此二字善者天命所賦之本然惡者物慾所生之邪穢
〈案誠之一字本於商書至夫子始大明其義至中庸有明善誠身之言行之天下國家皆此誠也明善即格物致知也誠身即誠意正心修身也其言慎獨工夫及誠之不可揜等語與此章實相表裏而尤為明切惟至誠為能盡其性明明徳之止至善也推而至於盡人之性新民之止於至善也本之心身此誠也行之家國天下亦此誠也學者宜深考〉
小人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後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已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閒音閑厭鄭氏讀為黶〉閒居獨處也厭然消沮閉藏之貌此言小人隂為不善而陽欲揜之則是非不知善之當為與惡之當去也但不能實用其力以至此耳然欲揜其惡而卒不可揜欲詐為善而卒不可詐則亦何益之有哉此君子所以重以為戒而必謹其獨也〈獨處之獨指身之所獨居言消沮是平時許多豪氮自不可留閉藏是暫為善以閉藏不善一是無心一是有意朱子謂消沮是閉藏之原非不知善之當為與惡之當去一句即前節知為善去惡之意不能實用其力即心之所發有未實之意但前節説君子自欺此説小人為不善所以立言㣲有不同耳此字指為不善卒字猶終字〉
此節是形容小人自欺情狀以為誠意之戒閒居為不善便是自欺厭然便是不自謙揜不善而著善便是欺人自欺與欺人勢相因始自欺終必至於欺人上節毋自欺説得細自君子心術之㣲處言此言小人之自欺説得粗自小人詐偽之著處言厭然小人自欺之驗處下節心廣體胖君子自謙之驗處二處正相對此小人非不知善惡之是非只由知之不真故致陷於自欺如此此所以物格知至真意誠之根基也歟胡氏曰末章長國家務財用之小人即此閒居為不善之小人始害自家心術終害天下國家
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
引此以明上文之意言雖幽獨之中而其善惡之不可揜如此可畏之甚也
此只是發明上文之意言小人之為不善雖在幽獨之中恰與十目十手所指視處相似其嚴乎三字即畏甚之辭也大㮣發明人之視已如見肺肝二句之意思多中庸莫見乎隱莫顯乎㣲意本諸此
富潤屋徳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胖歩丹反〉胖安舒也言富則能潤屋矣徳則能潤身矣故心無愧怍則廣大寛平而體常舒㤗徳之潤身者然也蓋善之實於中而形於外者如此故又言此以結之此節是形容君子自謙氣象以為誠意之勸大㮣後二節各發明前一節上文是惡之實中形外此是善之實中形外故上則言必慎此則言必誠聖賢示人之言可謂真切富潤屋一句只是比起下徳潤身一句心廣體胖徳之潤身者如此徳即善之實中形外者也下必誠其意一句結上三句胡氏謂孟子説浩氣處正與此相合自謙即自反而縮自欺即自反不縮厭然即氣餒心廣體胖即浩然之氣
右傳之六章釋誠意 經曰欲誠其意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後意誠蓋心體之明有所未盡則其所發必有不能實用其力而苟焉以自欺者然或已明而不謹乎此則其所明又非已有而無以為進徳之基故此章之指必承上章而通考之然後有以見其用力之始終其序不可亂而功不可闕如此雲〈章句引經之意蓋以欲誠其意必先致知知既至則意然後可誠知以始之行以終之故曰其序不可亂下面功不可闕一句謂既致知又不可不誠意〉
此章始言好惡已開後章言好惡之端富徳對言已寓後章言財用之意身心二字已含下章修身正心意然下章止言心不正身不修之病而治病之方實在此章謹獨上〈闕〉 修時但宻察加審而已饒氏
曰此章實〈闕〉 之要故程子論天徳與王道皆曰其要只在謹獨天徳即心正身修之謂王道即齊家治國平天下之謂謹獨即誠意之謂 又曰大學八條目毎章皆連兩事而言獨誠意前不連致知後不連正心單舉為一章蓋致知屬知誠意屬行知行自是兩事當各致其力所以誠意不連致知誠意與正心雖皆屬行然誠意不特為正心之要自修身至平天下皆以此為要若只連正心説意便狹了則無以見誠意功用之廣如此
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
忿怒也蓋是四者皆心之用而人所不能無者然一有之而不能察則欲動情勝而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矣〈忿是怒之甚懥是怒之留有之二字當重讀之字指忿懥等四者言察字是學者用力處欲動在事來之初情勝在應事之際〉音釋〈程子曰身有之身當作心忿弗粉反懥勑值反好樂並去聲〉
上章誠意工夫正是分別善惡處最要著力到得此正心時固自好了又恐於用上偏去故又不可不加持養之功所謂正者即持養之謂也曰正其曰其正此兩正字不同一是正心功用一是心之本體蓋心之體叚如鏡空衡平本無不正其用亦無不正但四者或先一有之於胷中事物之來應之不能中節然後此心之用方失其正所謂正者正其心之用也苟四者一有之於胷中便被他為主於內不特此心應物不能適中雖此心之體亦反為之動而不得其正矣看來四者之用人不能無只不要留而不去如有事當怒則怒當憂則憂事去便當消釋方是不有所有所二字不可輕看故章句特提有字説出且如顔子未嘗不怒特不遷爾其不遷者以其不能留故也恐懼好樂憂患皆然四事皆以兩字相連説大㮣是上一字稍輕下一字尤重忿好樂由中應外恐懼憂患自外感中四者之發只要在無中發出未發不可先有期待之心將發不可有偏倚之心已發不可有留滯之心如此方是不有所胡氏曰存養省察四字正是正心時工夫事之方來念之方萌此是省察時節前念巳過後事未來此是存養時節存養者存此心本體之正省察者惟恐此心之用或失之不正而求以正之也須看章句二察字此心之靈苟失其正則心便不存心不存便不能察故下文便接心不在焉去
〈首一節言心正謂之心之所向恐其有所偏係已過得誠意一闗已有善而無偏故更加省察工夫上章知字意字雖暫指心而言然知字是就心之知覺處説意字是就心之發念處説至此章方直指心之全體學者必於此心之全體洞然虛明無所係累則其大用流行自無不得其正矣〉
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
心有不存則無以檢其身是以君子必察乎此而敬以直之然後此心常存而身無不修也
上節是説有心者之病不可有所偏主此節是説無心者之病不可無所存主不正由於不存心存則用無不正故後歸重存心上上言心不正是心雖應事而所用之情不得其當此言心不在是心不在事上故與身不相闗所以前節當察此節當敬上文四不得其正是心不正此視不見以下是説身不修蓋心乃身之主心不存則身不修此謂修身在正其心一句又結上二節且起下章修身二字此章與下章皆言病證不言治病之藥章句於此章用一察字與敬直二字下章用一審字皆是治病之藥以發傳文未言之意
〈言身修視聽飲食皆就身説素心之一字始於虞書人心道心便是善惡闗頭惟精者致知也察於人心道心之間而明於擇善也惟一者誠意也専以道心為主而誠於為善也允執厥中中則無不正矣湯之制心武之宅心孔子之心不踰矩顔淵之心不違仁皆此心也有所好樂偏於喜也有所忿懥偏於怒也憂患恐懼偏於憂懼也〉
此謂修身在正其心
右傳之七章釋正心修身 此亦承上章以起下章蓋意誠則真無惡而實有善矣所以能存是心以檢其身然或但知誠意而不能宻察此心之存否則又無以直內而修身也〈蓋意誠三字以下言誠意然後能正心然或二字以下言既誠意又須正心語録謂誠正修三章雖若不相連中間又自相貫譬如竹相似雖是一竿其間又有許多節所以二節工夫各有其序而不可闕也〉自此以下並以舊文為正
所謂齊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之其所賤惡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者天下鮮矣
人謂衆人之猶於也辟猶偏也五者在人本有當然之則然常人之情惟其所向而不加察焉則必陷於一偏而身不修矣〈當然之則則字即有物有則之則字加審二字即謹獨工夫上章言宻察是謹獨以正其心此言加審是謹獨以修其身聖賢教人節節要人照管如此〉音釋〈辟讀為僻惡而之惡敖好並去聲鮮上聲〉
上章四者是心與物接時事自外來動於中然不察則與之俱往此五者是身與物接時事是自此而及於人然徇所向而不審則有所偏蓋五者各有箇當然之則若過了這則便是辟親愛之辟如愛人之善過於愛而不知其惡賤惡辟如惡人之惡過於惡而不取其善畏敬辟如子之於父所當畏敬者過於畏敬則從其令而不諫其不義哀矜辟如大姦大惡之人義當治之過於哀矜則姑息而恕之敖惰辟自有一般人其所為不令人起敬者如孔子不見孺悲孟子不與王驩言者是也若過於此則流於敖惰而為辟矣敖只是簡於為禮隋只是懶於為禮若此等者皆是因其所向而陷於一偏者也人於五者一有如此則身必不修矣前章言心之用惟怒易發故先忿此章言情之接惟愛易偏故先親愛此言五者下止言好惡蓋親愛畏敬哀矜同是好賤惡敖惰同是惡言好惡二字足以該之矣上四者之發於心但欲其中節此五者及於人但欲其不踰乎則此章之義實承上章文義大扺相似蓋身修必自正心而來故也須知此章兩人字皆為衆人言方得若是君子則自無此五者之病
〈一節言修身謂身之所接恐其有所偏蔽也親愛畏敬哀矜指所好之人而言有此三等賤惡敖惰指所惡而言有此二等偏於愛則不知其人之惡偏於惡則不知其人之善矣〉
故諺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苖之碩〈諺音彥碩叶韻時若反〉
諺俗語也溺愛者不明貪得者無厭是則偏之為害而家之所以不齊也
〈言家齊子之惡苗之碩皆就家而言〉
此謂身不修不可以齊其家
上節言身不修之病此節言家不齊之病上面許多病痛不除下必至此當看兩故字惟溺於一偏故好不知惡惡不知美惟身不修故家不齊子人之至親者苖人之至急者言子則一家之人可知言苖則一家之物可知此二句上與正心章之好樂欲動情勝處相闗下與治平章好惡財用二節相應此謂身不修不可以齊其家一句是反説以結之又接下章齊家二字
〈案修身二字本於虞書湯檢身若不及文王聿修厥徳孔子修己以敬曾子三省吾身皆是學者心既正矣而猶有待於修身者內外夾持動靜交養由乎中固所以應乎外制於外亦所以養其中工夫無一節可闕也〉
右傳之八章釋修身齊家
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衆也〈弟去聲長上聲〉
身修則家可教矣孝弟慈所以修身而教於家者也然而國之所以事君事長使衆之道不外乎此此所以家齊於上而教成於下也
修身以上皆是學之事家齊以下方是教之事故此章首提出一教字其所以為教即從修身上來故章句釋齊家必本於修身大學以齊家為推行之始上文正心修身雖是兩事終屬一身家國比之心身終又有彼此之間故獨於此改在字為必先二字如曰若要治彼必先齊乎此也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兩句便只是申説上一句之意猶言其家不可齊而能治國者無之教於家便是齊家教人便是治國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只是身修於家而教自成於國下面孝弟慈即行於家之事推之治國便是事君事長使衆之道此三句於家國之喻最為切近當看三所以字下章老老長長恤孤之意已張本於此此節當兩截看所謂至無之是一截故字至教成於國是一截下面孝弟慈三句只是申説教之之目以見齊家之道便可施之於治國孝弟慈三者明徳之大目人倫之大綱體之身則為修身行之家則為齊家推之國則為治國天理人倫一以貫之章句不外乎此一此字指孝弟慈言此章含二意自章首至教成於國一節是化三所以是推化者自身教而動推者推而廣之也非化則推不行非推則化不周〈一節孝弟慈以家而言事君事長使衆以國而言〉
康誥曰如保赤子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逺矣未有學養子而後嫁者也〈中去聲〉
此引書而釋之又明立教之本不假強為在識其端而推廣之耳〈立教之本説孝弟慈不假強為説未有學養子而後嫁在識其端而推廣之説心誠求之本即明德也端即明徳之發見為孝弟慈者也其字指仁愛上言〉
上言孝弟慈三者此只引康誥如保赤子一句以釋慈蓋治國是上之撫下故專就愛民處言保赤子是慈於家如保赤子則是慈於國語録謂孝弟慈皆人心之天世教衰孝弟或有失其天者唯母保赤子慈之天罕有失之者也故傳者於此特發明人之所易曉者以示訓與孟子舉孺子入井同意或問謂舉細以見大者是也中間心誠求之兩句只是釋如保赤子一句之意養子即保赤子也未有學養子而後嫁者一句又設此譬喻以見上二句慈幼之心不假外求也蓋女子嫁而為人母即能保養赤子然為女子者未有先學保養赤子而後嫁者只為慈幼之心人所固有不待學而能也故曰未有學養子而後嫁者也此節全是推〈引康誥如保赤子専指慈幼一節而言愚案心誠求之一句可見為天下國家皆自誠意推之〉
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此謂一言僨事一人定國〈僨音奮〉
一人謂君也機發動所由也僨覆敗也此言教成於國之效
上文孝弟慈推而為治國之道是善㡳不出家而成教於國此仁讓貪戾而國人從之是善惡兩端不出家而成教於國上是推其家以治國此是人自化之也上言其道理如此此言其效驗如此皆是由家以及國也仁該孝慈讓即是弟仁讓善也接上文孝弟之意貪戾惡也含下文桀紂帥暴之意貪則不讓戾則不仁仁讓之化必待形於家而後及於國所謂家齊而國治也貪戾之失始出於君身而一國已作亂所謂身不修則家不齊國不治也機之所在可畏如此機即弩牙也矢之發動皆由之也譬仁讓之興機由一家悖亂之作機由一人故總曰其機如此此又可見為善之效難而為惡之效易也一言僨事結作亂一人定國結興仁讓此二句蓋古語觀此謂二字可見此節全是化
〈仁言孝慈讓言弟貪者仁之反戾者讓之反〉
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帥天下以暴而民從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是故君子有諸已而後求諸人無諸己而後非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也〈好去聲〉
此又承上文一人定國而言有善於己然後可以責人之善無惡於己然後可以正人之惡皆推己以及人所謂恕也不如是則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矣喻曉也
此節上三句正是言一人定國之意故章句曰承上文一人定國而言蓋謂民之仁暴惟在上帥之如上好仁而帥之以仁則民從上好暴而令之以仁其所令與所好相反則民不從此所謂國之治亂定於君之一人也此定字與知止有定之定字相似堯舜帥仁一句接家國仁讓四句桀紂帥暴一句接貪戾作亂兩句此亦當分兩截看反其所好以上是一截是故君子以下是一截堯舜帥天下以仁此仁字該孝弟慈比上文説得廣即以已及物之仁有諸已無諸已兩句此有無二字謂有善無惡也亦是推本誠意章説來求必得之則善有諸已矣務決去之則惡無諸已矣此即推己及物之恕乃用力之仁桀紂帥天下以暴又仁之反也所令反其所好民不從一句自反上面帥仁帥暴兩句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一句自反上面有諸已無諸已兩句下一截三句又通證上一截三句觀是故二字此意自然明白章句釋有諸已無諸已兩句之後曰不如是則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矣亦有兩截對舉相證之意此處要子細看然後可三字正貼而後二字不如是是字指恕字此節上截是化下截是推大學治平二章皆言恕有諸已無諸已重在修己即盡己之忠求諸人非諸人方是説恕觀中間而後二字可見下章所惡於上毋以使下之類是重在及人即推己之恕説所惡於上一句亦是所藏乎身之恕到毋以使下一句方是推以及人中間毋以二字可見兩章互相發明雙峯謂恕字有首有尾藏乎身者其首也及於人者其尾也恕即忠之尾忠即恕之首也程子謂無忠做恕不出正此謂也此章以有諸己無諸己説要人於修已上下工夫故重在首下章以所惡毋以説要人於及人上下工夫故重在尾此章為治國者設治國者勢不可不責人蓋責人者有善無惡然後可以責人正人所以重在修已下章專為平天下者設所以重在及人若是為尋常人言則必曰有諸已何必求諸人無諸已何必非諸人大學是一部忠恕修身以上皆忠之事齊家以下皆恕之事傳者於此方説出恕字其所以示人之意㣲矣
〈專言恕之道有善於己然後可以責人之善無惡於已然後可以正人之惡此又言必有盡己之忠而後可以推己之恕忠誠也好善惡惡誠意之事也有諸已無諸己於此章決之〉
故治國在齊其家
通結上文
至此已是通結了上四節後三引詩皆不過吟味此意
詩云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後可以教國人〈夭平聲蓁音臻〉
詩周南桃夭之篇夭夭少好貌蓁蓁美盛貌興也之子猶言是子此指女子之嫁者而言也婦人謂嫁曰歸宜猶善也
此引詩四句意只在末句與首節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相應觀再述末句以釋之之辭可見
〈引詩者三宜其家人宜兄宜弟父子兄弟足法皆齊家之事〉
詩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後可以教國人
詩小雅蓼蕭篇
此只引詩一句再述其辭以釋之以見家齊而後可以治國宜兄弟説家齊教國人説治國亦上文引詩之意
詩云其儀不忒正是四國其為父子兄弟足法而後民法之也
詩曹風鳲鳩篇忒差也
此引詩二句下二句是釋詩之辭父子兄弟足法釋其儀不忒民法之釋正是四國父子兄弟足法是家齊而可以示法於人民法之是國人取法於已上兩言教國人治國之事是明明徳於其國此民法之是國治之事則明徳明於一國矣 語録問父子兄弟足法而後民法之然堯舜不能化其子周公不能和兄弟和也曰聖賢是論其常堯舜周公是處其變此且理㑹常㡳未論到變處胡氏曰中庸引詩明行逺自邇之意必先妻子好合而兄弟既翕此三引詩首以婦人之宜家人而繼以宜兄弟蓋家人離必起於婦人非刑於寡妻者未易至於兄弟亦未易御於家邦也其示人以治國之在齊家也嚴矣一説三詩之序以天下之未易化者婦人而人情之易失者兄弟齊家而能使之子宜家兄弟相宜則家無不齊宜乎其儀不忒正是四國也此節是化
此謂治國在齊其家
此三引詩皆以詠嘆上文之事而又結之如此其味深長最宜潛玩
此再言以結詩意古人凡辭盡意未窮者多引詩以吟詠餘意
右傳之九章釋齊家治國
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長上聲弟去聲倍與背同絜胡結反〉
老老所謂老吾老也興謂有所感發而興起也孤者幼而無父之稱絜度也矩所以為方也言此三者上行下效㨗於影響所謂家齊而國治也亦可以見人心之所同而不可使有一夫之不獲矣是以君子必當因其所同推以度物使彼我之間各得分願則上下四旁均齊方正而天下平矣〈因其所同指興起之善心推以度物説絜字下二句説矩字得分願謂隨其上下之分得盡其事親事長之願前後左右為四旁即四方也〉上章孝弟慈三句專以己推人化為言謂齊家之道則可以推之於治國此興孝興弟不倍三句以上行下效為言是家齊而國治之事即上章所謂不出家而成教於國者蓋老老長長恤孤是上之躬行於家即所謂家齊家齊者治國之本也下之興孝興弟不倍是民之感化於下即所謂國治國治者又平天下之本也故欲平天下者必先有此三句以為之本然後可以推行絜矩之義以平天下絜矩者即平天下之要道也言上之人既有以興起其同然之善心又當有以處之使得遂其善心方得蓋能使人興起善心者在上之教化也能遂其興起善心者在上之政事也苟不能絜矩以平其政使有一夫不得其所即是不能平天下矣是以平天下之道在絜矩絜矩之原又只在推己絜矩只是度義兩字即所以處之之道矩匠人制方之曲尺匠之度物以矩為矩君子度人以心為矩絜者謂身處乎此則當使上下四旁無不方正猶前章之恕字但比恕字之義較廣恕則以人已對言是指其發於心之時絜矩以四方上下言是要其見於事之後蓋矩者此心之天則非自外得者也以此齊家是絜矩於家以此治國是絜矩於國以此平天下是絜矩於天下絜矩之道即明明徳於天下之道亦由前日格致之功有以明夫善而能知人心即我心誠正之功有以勝其私而能推己之心為人之心如此而已夫子所謂不踰矩者正此矩也皆自知行上來但彼則混然在聖人方寸之中矩之體也此雲絜矩在人已交接之際矩之用也彼為明徳止至善此為新民止至善此節方是引起絜矩事故下曰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君子指在位者言後節是説絜矩正義故下曰此之謂絜矩之道此節上三句是化到絜矩一句是推
〈一節老老長長恤孤即上章孝弟慈三者申言之以家齊而言興孝興弟不倍以國治而言有絜矩之道方是就平天下説治國主教化而言故但及觀感興起之事平天下主政事而言則必有所以處之之道方能使之一也〉
所惡於上毋以使下所惡於下毋以事上所惡於前毋以先後所惡於後毋以從前所惡於右毋以交於左所惡於左毋以交於右此之謂絜矩之道〈惡先並去聲〉
此覆解上文絜矩二字之義如不欲上之無禮於我則必以此度下之心而亦不敢以此無禮使之不欲下之不忠於我則必以此度上之心而亦不敢以此不忠事之至於前後左右無不皆然則身之所處上下四旁長短廣狹彼此如一而無不方矣彼同有是心而興起焉者又豈有一夫之不獲哉所操者約而所及者廣此平天下之要道也故章內之意皆自此而推之〈彼同有是心而興起焉者一句指前興孝興弟不倍者言所操者約只指一矩字説所及者廣卻兼絜字説〉
此專就在位之人説絜矩正義所惡是就人身切近處説尚有忠㡳意思在到毋以方是推以及人之恕當以前章恕字義參看但此則作三摺説正與中庸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相似其實只是一恕字程子謂充拓得去不但物我貫通即天地變化而草木蕃充拓不去不但人巳隔絶即天地閉而賢人隱充拓得去則天地變化草木蕃即中庸致中和而天地位萬物育之意充拓即推廣之謂○前章慎獨是敬以直內此節絜矩是義以方外此後皆推廣能絜矩與不能絜矩當分四大節看以三得失為截
〈專言恕之道治國章言責人之恕平天下章言愛人之恕〉
詩云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樂音洛只音紙好惡並去聲下並同〉
詩小雅南山有臺之篇只語助辭言能絜矩而以民心為已心則是愛民如子而民愛之如父母矣此君子指在位能絜矩者言故下以好惡言能絜矩之效如此下三句是釋詩意惡字接上文惡字〈引詩者三自誠意章已言好惡正心修身二章皆言已之好惡不可偏齊家治國平天下則言民之好惡治國主於教人人之心莫不好善而惡惡則推己之心及人亦如己之好善惡惡也平天下主於愛人人之心莫不欲壽欲富欲安逸則推己之心以及人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
詩云節彼南山維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有國者不可以不慎辟則為天下僇矣〈節讀為截辟讀為僻僇與戮同〉
詩小雅節南山之篇節截然髙大貌師尹周太師尹氏也具俱也辟偏也言在上者人所瞻仰不可不謹若不能絜矩而好惡徇於一己之偏則身弒國亡為天下之大戮矣〈太師官名徇隨也猶殉𦵏之殉〉
此節以師尹比在位者以言不能絜矩之禍與上一節相反詩四句興兼比體言為人上者赫然如此則當謹絜矩之道不可稍有所偏偏則為天下之僇不可不慎一句亦是指明徳工夫上説以下文先慎乎徳觀之可見辟字與修身章辟字相應此與上一節皆是就好惡上言絜矩好惡二字已見誠意修身兩章獨此章之好惡推之天下之人故能絜矩則好惡公而為民之父母不能絜矩則好惡偏而不足以平天下
詩云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儀監於殷峻命不易道得衆則得國失衆則失國〈喪去聲儀詩作宜峻詩作駿易去聲〉
詩文王篇師衆也配對也配上帝言其為天下君而對乎上帝也監視也峻大也不易言難保也道言也引詩而言此以結上文兩節之意有天下者能存此心而不失則所以絜矩而與民同欲者自不能已矣〈兩此字皆指得衆得國失衆失國言能存此心而不失則明徳之體所以立能絜矩與民同欲則明徳之用所以行〉
此引詩以結上兩節喪師即失衆二字詩上二句含兩意言殷衆未喪之時則能配上帝其殷衆既喪之後不能配上帝之意亦含在其中觀末後得衆失衆二句則此意可見蓋衆之喪未喪係乎人心之得失人心之得失如天命之去留二者惟在君絜矩與否而已殷師未喪配上帝則得衆得國以應南山有臺一節殷師既喪不能配上帝則失衆失國以應節南山一節下面儀監於殷峻命不易兩句只是申言人心天命之難保也此為得失之一以衆與國言重在民心上
是故君子先慎乎徳有徳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
先慎乎徳承上文不可不謹而言徳即所謂明徳有人謂得衆有土謂得國有國則不患無財用矣自此至下文亦悖而出專言財用為國絜矩之大者又在於此所以此章多説財用此節因承上文不可不慎言故以是故二字起之言所謹者當先謹乎德徳是平天下之大本格致誠正修所以謹此徳者此財用之有本於慎徳而有之非所謂尋常之私有也此字猶斯字有人有土又接上文得衆得國來
〈平天下章言絜矩専指用財與用人而言蓋義利正邪之辨天下平與不平皆決於此二節指用財而言歸重於有徳之君子則能審好惡而重義輕利〉
徳者本也財者末也
本上文而言〈上文有徳而後有人有土有土而後有財此可見徳為本而財為末矣〉
外本內末爭民施奪
人君以徳為外以財為內則是爭鬭其民而施之以劫奪之教也蓋財者人之所同欲不能絜矩而欲専之則民亦起而爭奪矣〈爭鬬其民而施之以劫奪之教猶曰使其民爭鬬而教之以劫奪也〉
徳本財末本上文説來若欲外其本而內其末則民必爭奪矣言當修徳而取民有制方得本末爭奪兩句皆指長民者言
是故財聚則民散財散則民聚
外本內末故財聚爭民施奪故民散反是則有徳而有人矣〈反是謂內其本而外其末也〉
財所以生養人民者故聚於上則民散於下散於下則民歸於上兩則字皆是就其效驗上言
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悖布內反〉
悖逆也此以言之出入明貨之出入也自先慎乎徳以下至此又因財貨以明能絜矩與不能者之得失也
此二節兩是故字一承上文外本內末言一起言悖以比貨悖上二節引詩是言好惡之不可異於人自先謹乎徳至此是言財利之不可專於已吳氏曰慎徳而有人有土與財散民聚此能絜矩之得也內末爭民施奪與財聚民散悖出悖入此不能絜矩之失也胡氏曰前好惡不能絜矩則任己自私不可以平天下此財用不能絜矩瘠民自肥亦不可平天下
康誥曰惟命不於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道言也因上文引文王詩之意而申言之其丁寧反覆之意益深切矣
此申言上文引文王詩之意以結前五節此命字即峻命之命下二句釋書意如此此善字即至善之善曰善則得之指有徳有人言曰不善則失之指悖入悖出言蓋天命之去留只在修徳以得民與否也言以徳為本而能絜矩則善所以得人心得天命以財為本而不能絜矩則不善所以失人心失天命二之字皆指命字言此為得失之二前得衆就民心言是得失驗於人此善則得之就事理言是得失求諸已前則淺而緩此則深而切〈引書傳者三皆言以善為寳不以財為寶〉
楚書曰楚國無以為寶惟善以為寶
楚書楚語言不寶金玉而寶善人也〈楚語即春秋外傳楚國語也〉此善字指善人言雖接上文善字與上文善字不同言惟善人以為寶也善人當時指觀射父左史倚相二人
舅犯曰亡人無以為寶仁親以為寶
舅犯晉文公舅狐偃字子犯亡人文公時為公子出亡在外也仁愛也事見檀弓此兩節又明不外本而內末之意〈一則不寳金玉而寳善人一則不以得國為寳而以愛親之道為寳此兩節皆所謂能內本外末者亦能絜矩者也〉
前節一善字接上文善字四寶字指財用言接上文財用來惟善仁親又接下文用人説去上文第三節言好惡四節言財用此則兼財用好惡言
秦誓曰若有一個臣斷斷兮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彥聖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孫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以惡之人之彥聖而違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哉〈個古賀反書作介斷丁亂反媢音冒〉
秦誓周書斷斷誠一之貌彥美士也聖通明也尚庻㡬也媢忌也違拂戾也殆危也〈此聖字止於通明之一端即周禮六徳知仁聖之聖〉
自此至拂人之性皆就為政者用人處申言好惡公私之極此節當作三人看有技彥聖者前後共是此一人有容其心好之者是一人𡝭疾違之俾不通者是一人作如此看自然分曉一個是挺然獨立之謂臣指在上為政之大臣言即命之相也斷斷無他技只是徳有餘而才不足者休休有淡然和易之意其如有容猶言無可比他之有容也這一個臣見人之有技若已有即是能容天下有才之人見人之彥聖其心好之有甚於口之所言即是能容天下有徳之人此正所謂以天下之才徳為己之才徳者也此等人人君用之其好善之利及我國家子孫可知矣這一個臣若見人之有技則媢疾之見人之彥聖則俾不通則是不能容天下之才徳者也此等人人君用之其不好善之害流於後世亦可知矣有容之人所好公必是能絜矩者也媢疾之人所惡私是不能絜矩者也人君能好有容者而用之惡媢疾者而舍之此又能絜矩之大者也
〈指用人而言用君子則好賢而樂善用小人則妬賢而嫉能歸重於二人則能審好惡而決於用君子去小人也〉
唯仁人放流之迸諸四夷不與同中國此謂唯仁人為能愛人能惡人〈迸讀為屏除也古字通用〉
迸猶逐也言有此媢疾之人妨賢而病國則仁人必深惡而痛絶之以其至公無私故能得好惡之正如此也
此承上文言媢疾蔽賢之人唯仁人能放逺之如此此仁人其心正大光明無一毫私慾如堯舜文武是也然其惡惡不唯有以保安善人亦所以禁伏凶人使不得稔其惡然其所惡之人又不使之至於死地但置之無人之境其所以仁之之意亦未嘗不在其中故曰唯仁人為能愛人能惡人此謂以下乃孔子家語之言故以此謂冠之此正惡衆人之所同惡好衆人之所同好若舜之去四凶舉十六相是也正與引南山有臺相應節南山相反此謂之能惡人可也又謂之能愛人何如蓋小人不去則君子不進去小人乃所以安君子也此得好惡之公而大能絜矩者也
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命也見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逺過也〈命鄭氏雲當作慢程子云當作怠未詳孰是逺去聲〉
若此者知所愛惡矣而未能盡愛惡之道蓋君子而未仁者也〈上文能愛惡者仁人也此不能盡愛惡之道所以為君子未仁者也〉
此節知君子所當好小人所當惡者但未能如仁人放流之決裂先是速用之意此好惡未能盡絜矩者也
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拂逆也好善而惡惡人之性也至於拂人之性則不仁之甚者也自秦誓至此又皆以申言好惡公私之極以明上文所引南山有臺節南山之意
上節雖未盡好惡之極猶能知所好惡此則拂好惡之常性菑必逮身如桀紂是也此與所引南山有臺相反節南山相應此失好惡之公大不能絜矩者也自秦誓至此四節就用人上申言好惡一節言君子小人之分次節言用舍之能盡其道三節言用舍之不能盡其道此節言用舍全失其道皆因絜矩之義好惡公私之極以申明平天下之要道
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驕泰以失之
君子以位言之道謂居其位而修己治人之術發己自盡為忠循物無違謂信驕者矜髙泰者侈肆此因上所引文王康誥之意而言章內三言得失而語益加切蓋至此而天理存亡之㡬決矣〈修己指明明徳之事治人指新民之事發己自盡為忠謂在己有矩之心而發之必自盡方忠循物無違謂信謂在物有矩之理而循之無違方信此能絜矩者也驕者不肯下同民之好惡泰者必至橫斂民之財用此不能絜矩者也此㡬字當與誠意章幾字參看決即決斷之決〉
此因上文引文王康誥之意而言此君子指治國平天下者言此道字即章首絜矩之道大道是絜矩之本忠信兩箇只是一理忠是存諸內信是形諸外忠則必信不信必不忠即第六章之誠意驕只是自矜泰只是自恣前兩言得失指人心天命存亡之㡬説此節得失專就吾心天理存亡之㡬説忠信乃天理之所以存驕泰乃天理之所以亡是故君子有大道一句亦承上文不仁之小人説來故有是故二字兩之字指大道言此得失之三與引康誥一節皆就已上説但善以事言忠信以心言又更切如前章句前言益深切此言益加切得失至此更無處説去了此是存亡之㡬又曰章內三得失一是能絜矩不能絜矩之得失二是尚徳尚財之得失三是用善人用惡人之得失
生財有大道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恆足矣〈恆胡登反〉
呂氏曰國無遊民則生者衆矣朝無幸位則食者寡矣不奪農時則為之疾矣量入為出則用之舒矣愚案此因有土有財而言以明足國之道在乎務本而節用非必外本內末而後財可聚也自此以至終篇皆一意也〈務本節用本是財之源用是財之流務本所以開其源節用所以節其流〉自此節至終篇因上文有土有財而言生財之方金氏謂此四語乃萬世理財之大法法即道也然理財之法當用君子不可用小人亦兼承上一節之意説來饒氏謂財雖是末亦是為國重事若要生財亦自有箇大道理四者不可缺一此乃生財之正路外此是邪徑也生者衆為者疾民之財所以足章句所謂務本是也食者寡用者舒國之財所以足章句所謂節用是也此大道諸家皆無成説恐亦只是絜矩之道設使天下之人皆務本而上之人不能節用則豈絜矩之道哉
〈又指用財而言亦歸重仁者以財發身則徳為本財為末矣〉
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
發猶起也仁者散財以得民不仁者亡身以殖貨仁者即意誠心正之人能不私其身故財用處之當理而身自尊不仁者意不誠心不正惟利是務故至於亡其身而不顧也以財發身非謂散財買人歸己只是不私其財而人自歸之此只是言散財之效如此上一句即財散民聚之意下一句即財聚民散之意
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也未有好義其事不終者也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也
上好仁以愛其下則下好義以忠其上所以事必有終而府庫之財無悖出之患也
此節言以財發身之效此仁義各就其用處言與孟子以仁義對言者不同此卻只是一箇道理在上便喚做仁在下便喚做義此三句是一意説下來言上好仁則下好義下好義則事有終事有終則為君者安富尊榮而府庫之財可保矣其大意即所謂循天理則不求利而自無不利之意三未有字與章句一則字皆要看自仁人放流之後傳與章句言仁不一蓋絜矩是恕之事恕所以行乎仁故至此多言仁此章多説推此一節卻是化
孟獻子曰畜馬乗不察於雞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乗之家不畜聚斂之臣與其有聚斂之臣寜有盜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畜許六反乗斂並去聲〉
孟獻子魯之賢大夫仲孫蔑也畜馬乗士初試為大夫者也伐冰之家卿大夫以上喪祭用冰者也百乗之家有采地者也君子寧亡己之財而不忍傷民之力故寧有盜臣而不畜聚斂之臣此謂以下釋獻子之言也〈畜馬乗謂養馬一乗乗四馬也蓋士初試為大夫者其家得以畜四馬也伐冰猶雲鑿冰蓋卿大夫以上之家喪與祭皆得用冰也故曰喪祭用冰百乗之家諸侯之大夫家也采地臣食邑因官食地故曰采地〉
此節言用君子生財之利傳者引此大意只在不畜聚斂之臣一句上二句不過款款説來以比起此一句耳此句實見得用人與理財兩件相闗言食祿之家若又畜雞豚牛羊卻是與民爭利此皆是不能絜矩者也若生財有道好仁與不畜聚斂之臣此皆是能絜矩者也聚斂之臣是剝民以奉其上者而民被其殃盜臣是竊君府庫以自私者而禍不及下所以曰寧有盜臣末句蓋古語故有此謂二字傳者引之以證獻子之言以義為利朱子謂萬物皆得其分便是利君得其為君臣得其為臣父得其為父子得其為子天下何利如之此利字即易所謂利者義之和利便是義之和處程子謂義之所安即利之所在是也察雞豚察字猶審字相似
〈又指用人而言末總結以務財用必自小人始而深明嚴於義利之辨用君子則自有義中之利用小人則利未得而害己隨之此章雖以理財用人分為二節其實能用人即能理財不過一道而已〉
長國家而務財用者必自小人矣彼為善之小人之使為國家菑害並至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長上聲〉
彼為善之此句上下疑有闕文誤字○自由也言由小人導之也此一節深明以利為利之害而重言以結之其丁寧之意切矣
此節言用小人生財之害言長國家專務財用之人必由小人引導之也彼為善之謂彼以小人之所為為善也似此小人使之為治國家則天菑人害必並至矣蓋財者天所生而民所欲者也故事聚斂則失人心而干天怒菑由天降害由人作菑如水旱凶荒之類害如兵戈變亂之事禍至於此雖用善人君子亦莫能救也下再引前言結之以深戒也但上所引就理上説固足以見絜矩之當務下所引就利害上説尤足以見絜矩之不可不務故章句曰其丁寧之意切矣○此章大要不過用人理財兩事至此乃合言之其實能用人則能理財只是一事於好惡不能絜矩無如𡝭疾之人財用不能絜矩無如聚斂之人蓋務絜矩者義也務財用者利也君子喻義人主用之則能絜矩小人喻利人主用之則不能絜矩而專務財用矣盧氏謂自生財至此四節前二節自君身言後二節自人君用人言進君子退小人乃與民同好惡之大者又絜矩之要道故此章必以進君子退小人終焉既嚴君子小人之辨復嚴義利理欲之辨乃大學反本窮源之意即本心存亡之㡬決天下治亂之㡬正以明徳新民皆當止於至善故也義利之辨大學以此終孟子以此始曾思孟之授受於此可以見矣
右傳之十章釋治國平天下
此章之義務在與民同好惡而不専其利皆推廣絜矩之意也能如是則親賢樂利各得其所而天下平矣〈饒氏曰大學一書自誠意章來多説好惡蓋天下道理不過善惡兩端初焉格物致知時便要分別此二件明白自誠意以後只是好其所當好惡其所當惡而已〉
凡傳十章前四章統論綱領指趣後六章細論條目工夫其第五章乃明善之要第六章乃誠身之本在初學尤為當務之急讀者不可以其近而忽之也〈格物致知為明善之要誠正修皆修身之事而誠意為之本本猶始也夫明善誠身兩事中庸孟子皆言之曽思孟授受於此可以見矣朱子又於此揭以示學者雖曰舉其急先當務亦以明相傳之所自歟〉
大學集説啓蒙
<經部,四書類,大學中庸集說啟蒙__中庸集說啟蒙>
中庸章句序
中庸何為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此節言作中庸之故三代盛時斯道大明如日中天中庸可無作也至孔子時雖曰異端起矣然其說猶未敢盛行至子思時異端肆邪說作所以憂道學之失其傳也
蓋自上古聖神繼天立極而道統之傳有自來矣此節原道統所從來道統二字為此序綱領所以後面節節照應上古聖神指堯舜以前者言所謂生知安行自然之聖也繼立二字非著力字言聖神自然與天相合其言動可為後世標準非有意繼天而為人立法也中庸是言道之書所以起首便言道學道統道學主於學兼上下者言道統主於行獨以有位者言至孔子時無聖人在位則道統在孔子言學字固可包統而言統字則又可以該學字
其見於經則允執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益之以三言者則所以明夫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後可庶幾也
此節原中庸二字所從來中只是箇恰好道理所謂傳授心法者正指此也允執只是真箇執得人心道心只是一箇心於上加一人字道字卻似有二心其實則一而已蓋理與氣合為心而為一身之主又理與氣㑹而能知覺謂之道心是就理一邊説謂之人心是就氣一邊說如發於耳目口鼻之欲者便是人心發於惻隱羞惡之端者便是道心人心亦非全是不好者或因所欲而發而合乎理者則亦為道心之用若在聖人發之則全是道心君子每事皆合乎理亦無非道心也大抵人心可善可惡道心全善而無惡程氏曰人生而靜氣未有事未有人與道之分但謂之心而已感物而動始有人心道心之分如精一執中者皆動時工夫也人心易私而難公故危道心難明而易昧故微危者欲陷而未陷之辭微者至隱而難明之謂必如是是字指精一說
蓋嘗論之心之虛靈知覺一而已矣而以為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於形氣之私或原於性命之正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難見耳
此節專論人心道心虛靈是心之體知覺是心之用知是識其所當然覺是悟其所以然自有形氣方有人心故曰生自賦予便有道心故曰原知覺不同有從理而發者有從氣而發者心之體無不同用始有不同故此下單言知覺而不及虛靈胡氏謂首章氣以成形便是人理亦賦焉便是道非人無以載此道故言道心必先人心非道則其為人不過血肉之軀爾故言人心必言道心
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二者雜於方寸之間而不知所以治之則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無以勝夫人慾之私矣精則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從事於斯無少間斷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聴命焉則危者安微者著而動靜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矣
此節言人同此心惟知精一工夫者則人心聴命於道心不知所以治之言不知精一之理危愈危則流於惡微愈微則幾於泯矣上文形氣之私私字與性命對言猶雲我之所獨此未是不好底此言人慾之私卻與天理對言方是不好㡳精以察之則不雜形氣之私一以守之則純乎義理之正從事於斯斯字指精一工夫人心聴命道心只是言尋常所行之事皆順理也人心能收斂入來則安道心能充拓出去則著危者安微者著便是道
夫堯舜禹天下之大聖也以天下相傳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聖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際丁寧告戒不過如此則天下之理豈有以加於此哉
此一節言中為聖聖相傳之道精一為聖聖相傳之學以應前允執厥中一段加於此此字正指中與精一說
自是以來聖聖相承若成湯文武之為君臯陶伊傅周召之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統之傳若吾夫子則雖不得其位而所以繼徃聖開來學其功反有賢於堯舜者然當是時見而知之者惟顔氏曽氏之傳得其宗及曽氏之再傳而復得夫子之孫子思則去聖逺而異端起矣
三代道統只兩句束定下面道統之傳一句以照應前道統二字以此之此指允執厥中一句徃聖指上文堯舜禹湯文武君臣等言開來學指夫子教人處言又且應前道學二字顔曽之傳得其宗宗字亦指中與精一說夫博文約禮顔子精一之工夫格致誠正曽子精一之工夫明堯舜禹湯文武之道者夫子六經之功故曰反有賢於堯舜明夫子之道者又曽思大學中庸之功也
子思懼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於是推本堯舜以來相傳之意質以平日所聞父師之言更互演繹作為此書以詔後之學者蓋其憂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慮之也逺故其說之也詳其曰天命率性則道心之謂也其曰擇善固執則精一之謂也其曰君子時中則執中之謂也世之相後千有餘年而其言之不異如合符節歴選前聖之書所以提挈綱維開示藴〈一作緼〉奧未有若是之〈一作其〉明且盡者也
此節復發首二句作中庸之意懼失其真應前道學失其傳一句更互演繹言更迭交互推演紬繹也憂深為道之不明也故言之切而要慮逺恐久而復失也故說之詳而備天命即道能率性則道心也性是心未發時此理具於心者也道心是心已發時此心合乎理者也胡氏曰執中堯言之時中夫子言之道不合乎中即異端之道中不合乎時中即子莫之中符節二字説見孟子離婁篇綱維言道體之大藴奧言節目之詳明指綱維言盡指藴奧言
自是而又再傳以得孟氏為能推明是書以承先聖之統及其沒而遂失其傳焉則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語文字之間而異端之説日新月盛以至於老佛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真矣
此節言孟子之後失其傳而異端起矣孟子推明此書如道性善是原天命之性存心收放心即致中也擴充仁義之心即致和也至如誠者天之道思誠者人之道一章又悉本於中庸也失其傳亦指執中精一説蓋精一工夫自堯舜以來所傳心法無以易此後來孔門教人皆宗之如大學格致即惟精也誠正即惟一也學只是學此失其傳亦是失此異端如楊朱墨翟許行之徒以及諸子百家各立門戸議論不合聖道者皆是彌近理猶言甚相似蓋佛老之說宏逺幽深開陳道徳指明心性或有類於吾道之言者所以大亂真也然其道徳心性與聖賢所言者固非難辨倘無中庸一書則吾道反晦而不明學者莫知所從矣
然而尚幸此書之不泯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續夫千載不傳之緒得有所據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蓋子思之功於是為大而微程夫子則亦莫能因其語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為説者不傳而凡石氏之所輯録僅出於其門人之所記是以大義雖明而微言未析至其門人所自為說則雖頗詳盡而多所發明然倍其師說而淫於老佛者亦有之矣
此節言二程石氏之得失不同上文孟氏猶承一統字至此程子則改統為緒少遜以承之也所考所據皆指中庸一書言其語其心指子思言所以為說若指二程之書言石氏輯録即石子重集解門人指石氏之門人
熹自蚤嵗即嘗受讀而竊疑之沈潛反復蓋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領者然後乃敢㑹衆說而折其中既為定著章句一篇以俟後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復取石氏書刪其繁亂名以輯畧且記所嘗論辯取捨之意別為或問以附其後然後此書之㫖支分節解脈絡貫通詳畧相因巨細畢舉而凡諸說之同異得失亦得以曲暢旁通而各極其趣雖於道統之傳不敢妄議然初學之士或有取焉則亦庶乎行逺升髙之一助雲爾此節詳論解書之意自敘雖不敢謂得道統之傳而道統之傳實在於是要領者猶裳之有要衣之有領皆是總㑹處支節脈絡四字借人身以比喻如支體之分骨節之解而其脈絡卻相貫穿通透詳畧巨細四字如第一章十二章二十章皆言其畧餘章繼其後者皆詳也巨謂綱維細謂藴奧諸說同異專指或問說胡氏曰大學中不出性字故序言性特詳中庸中不出心字故序言心特詳此又朱子之微意
淳熙己酉春三月戊申新安朱熹序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集說啓蒙卷上 元 景星 撰此書五大節首章總說二章至十一章說中庸十二章至二十章說費隱小大二十一章至三十二章說天道人道卒章又總說此為明道之書一道字貫始終知仁勇為工夫
中庸大學皆成片文字首尾備具然規模卻不同大學是言學中庸是言道大學綱目相維經傳明整猶可考究中庸贊道之極有就天道言者有就聖人言者有就學者言者廣大精微開合變化髙下巨細無所不該讀者尤不易也
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名庸平常也〈不偏不倚是未發之中以心言中之體也無過不及是時中之中以事言中之用也名篇本取時中之義然其所以能時中者乃無偏倚者之所為也故言用必本乎體偏則不中倚則不正過是越於中不及是未至於中皆是反說以影出中字上句是直說下句是橫說平如地不傾欹常謂有一定之理無竒怪可久而不可變也平是橫說常是直說且如堯舜孔子是庸夷齊所為便不是庸了惟其平常故可久而不可變中庸二字合言之惟中故可庸中而又須可庸是乃中庸之道一說不偏指其體之本然不倚指其用之末發〉子程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此篇乃孔門傳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筆之於書以授孟子其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於密其味無窮皆實學也善讀者玩索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不偏之謂中一句兼動靜言不偏不易訓中庸二字正道定理釋中庸二義正是不偏定是不易道是大綱理是細目天以此理賦人而具於心須有以全其所賦可也聖人教人不過欲全其天之所賦故云傳授心法始有一理指天命之性中散萬事指達道達德九經之屬末合一理指無聲無臭彌六合指達於事之用藏於密指存諸心之體心之體用備焉故為孔門傳授心法〉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
命猶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猶命令也於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徳所謂性也率循也道猶路也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則其日用事物之間莫不各有當行之路是則所謂道也修品節之也性道雖同而氣稟或異故不能無過不及之差聖人因人物之所當行者而品節之以為法於天下則謂之教若禮樂刑政之屬是也蓋人知己之有性而不知其出於天知事之有道而不知其由於性知聖人之有教而不知其因吾之所固有者裁之也故子思於此首發明之而董子所謂道之大原出於天亦此意也〈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是總説卻分言氣以成形理亦賦焉兩句下面猶命令也一句獨摭理亦賦焉說於是人物之生以下卻專說理以釋性字健者陽之徳順者陰之徳五常者五行之徳此健順非就造化上說是就人物上言其性有此七者性中只有五常此加健順是本上文陰陽而言也聖人品節立教只是聖人能盡己之性而盡人物之性故可以己所能者使人能之以物所當然者使人用之禮樂刑政謂之教者禮樂是中和之教刑所以弼教政乃教之所寓蓋人知己之有性以下郤只就人性上說不兼物說矣〉
此三句是開說性道教三字之名義皆當兼人物言卻以人為主觀二十二章説盡己盡人物之性可見率性謂道一句承上句而貫下句故下便以道字接皆説道去首章雖曰一篇體要然此三句又此章之要領蓋理自在天地事物間言為理自天賦與萬物言為命自人稟受言為性本只是一物因所指地頭不同故其名不同須看開端一天字程子所謂始言一理末復合一理者即此一天字也是為萬化之原陰陽之本其兩端循環不已者為之化焉天本只是一箇理但有命則便與氣不相離故有天命便有氣質以安頓此理蓋此理在天未命之先只是理天既命之後則是性故曰天命之謂性此一性字是就人身中指出不雜乎氣者而言此正所謂太極不離乎陰陽而亦不雜乎陰陽之謂也繼曰率性之謂道率性猶言隨性言道本不離性離性則不可謂之道矣所謂道者即所賦之理言人與物各循所賦之性各有當行之道故循人所賦之性則為人之道循牛馬所賦之性則為牛馬之道只是各隨其所性之自然便是道如牛之耕馬之馳雞能司晨犬能司夜如桑麻之可衣穀粟之可食皆其性之自然此則所謂道也然率性之道惟聖人能盡之而合乎性之中故治己則能盡己之性接人用物則能盡人物之性在常人則性道雖同而氣稟或異則不能循性之道故聖人就人物所當行之道而品節裁製之以為法於天下使人各知治己接人用物之道使萬物各遂其所賦之性此則所謂教也修道一句固多是説人然處物之道亦在其中如禁春田不圍澤不殺胎不殀夭草木零落斧斤入山林至如馬絡頭牛穿鼻皆是順物之性而不逆其生生之意是皆所謂教也章句以教兼刑政言者意亦以此王氏曰此書皆是言道之體用第一句天是體性是用第二句性是體道是用第三句道是體教是用李氏曰性道教三字為一篇綱領而道之一字又三句之綱領道由性出言道而不言性則人不知道之本原道由教明言道而不言教則人不知道之功用故言性於道之先言教於道之後真氏曰孟子生之謂性章深言人物之異此章乃兼人物而言生之謂性以氣言天命謂性以理言以氣言則人物所稟不同以理言則天之所命則一然則虎狼之搏噬牛馬之觸踶亦道邪曰循其天命之性虎狼之慈仁牛馬之健順是也若搏噬觸踶則氣質所為非天命之本然矣豈獨物為然凡人之為善者皆是循天命之性其為不善則是發乎氣稟矣以是而觀則此章兼人物而言何疑哉
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離去聲〉
道者日用事物當行之理皆性之徳而具於心無物不有無時不然所以不可須臾離也若其可離則豈率性之謂哉是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雖不見聞亦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離於須臾之頃也〈日用事物一句言道之用皆性之徳一句言道之體無物不有言其大無時不然言其久常字雖字亦字皆是貼不可須臾離之意〉
此節專言道不可離是故以下兩句又言不可須臾離之意道也者三字接率性謂道一句下來正與下文一節對說不可離與可離對莫見二句戒懼對慎獨一句言道者既曰率性則是具於心無時無處而不有者故不可須臾離若曰可離則是為外物而非率性之謂矣此所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雖不睹不聞之處亦不敢忽不睹不聞只是無聲色可聞見處即喜怒哀樂未發時也蓋此心不動之時亦自有睹聞至於無所睹聞之時亦當敬畏是指其至靜至密處言之章句敬字正貼戒慎二字畏字正貼恐懼二字玩章句常字雖字亦字則可見矣戒慎恐懼雖是分言其實只是一事與下文慎獨卻是兩節工夫戒懼是從外說入未與物接靜時工夫慎獨是就內說出是念慮初萌動時工夫要皆不出一敬字但念慮動處此是慎獨時節無所思慮而有所睹聞自外來時屬戒懼時節所謂不睹不聞者是己之不睹不聞獨者是人之不睹不聞此兩節上半截皆言道之定體如此下半截皆是言工夫之方道也者三字是總冠此兩節只看兩故字可見此節是操存工夫所謂惟一是也推而至於極是致中之事後節是省察工夫所謂惟精是也推而至於極是致和之事此段工夫最難若用意便屬已發此心要當無物而有主方得若不思善惡專務虛靜則流於佛老佛老以靜定為功惟恐物來動心故一切截斷然後有覺聖人之學則不然事來則應事去則靜應事時固無不敬至於無所睹聞時亦敬以存之自然虛明而應事無不當也學者不可不察許氏曰諸書未嘗言戒懼工夫惟此書言之蓋子思言道自性上説來學者欲體道以全性若無此段工夫則此心未發時可在道之外矣
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見音現〉
隱暗處也微細事也獨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也言幽暗之中細微之事跡雖未形而幾則已動人雖不知而己獨知之則是天下之事無有著見明顯而過於此者是以君子既常戒懼而於此尤加謹焉所以遏人慾於將萌而不使其潛滋暗長於隱微之中以至離道之逺也〈過於此此字指隱微二字既常戒懼指上文一節〉上文曰不可須臾離言道之至廣至大此曰隱微言道之至精至密見顯二字皆指此道言上言戒懼不睹不聞是存之於至靜之中就天理一邊說此謹獨是察之於將萌之時就人慾一邊說上文不睹不聞四字正釋須臾二字人有耳目豈不睹不聞不睹不聞特須臾之頃爾章句隱微二字正釋獨字獨字正是人所不睹不聞處大學於慎獨曰審其幾此曰幾則已動幾字正是天理人慾分處於此加謹只是纔起便遏絶之不可待其著也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樂音洛中節之中去聲〉喜怒哀樂情也其未發則性也無所偏倚故謂之中發皆中節情之正也無所乖戾故謂之和大本者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體也達道者循性之謂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此言性情之徳以明道不可離之意
上言率性謂道此言道本於性故以中和並言中是中之體和即無過不及之中喜怒哀樂未發之中即天命之性發而中節之和即率性之道未發者不偏不倚渾然中處故曰大本而為道之體及其既發無所乖戾各有當然之路故曰達道而為道之用中節只是無過不及之謂夫情之中節是從本性發來者其不中節是感物慾而動者蓋情發於中而有道心人心之異曰中節者是兼指發於道心者饒氏曰節如竹節之節限止之義也喜怒哀樂之發患其過不患其不及故以節言之胡氏曰上文説君子主敬之功見人心之於道不可離此說性情之徳又見道之在人心本不可離首言率性之道必自天命說來此言達道必自大本說來大本即天命也皆是見道之不從外得也
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致推而極之也位者安其所也育者遂其生也自戒懼而約之以至於至靜之中無少偏倚而其守不失則極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謹獨而精之以至於應物之處無少差謬而無適不然則極其和而萬物育矣蓋天地萬物本吾一體吾之心正則天地之心亦正矣吾之氣順則天地之氣亦順矣故其效騐至於如此此學問之極功聖人之能事初非有待於外而修道之教亦在其中矣是其一體一用雖有動靜之殊然必其體立而後用有以行則其實亦非有兩事也故於此合而言之以結上文之意〈觀約之精之之下二以至字則動靜無時不中不和可知戒懼慎獨處不著動靜字至言中和方著動靜字蓋動靜從中和上生故也無少偏倚差謬二句就一時一事上言其守不失無適不然二句就平日與事事上言萬事一體也故心正則上下一於正而天地位氣和則天地之和應而萬物育戒懼以致中慎獨以致和此是君子之學由教而入之事故曰修道之教亦在其中性具於心故言心正情依於氣而行故言氣順性情專以理言心氣兼理氣言天命萬物是有形氣物事要他相感相應須兼理氣方盡胡氏曰中庸一書本只言率性之道而必推原天地之性本只言時中之中而必推原未發之中皆謂體立而後用有以行也〉
此節是自戒懼慎獨工夫推行至此極處則有此位育之效驗致即推極之工夫也致中自戒懼斂入致和自慎獨推出章句約之便是收斂向裏底意精之便是辨別幾微底意且致中和如何㑹天地便位萬物便育蓋天地乃我之大父母而吾之身本大父母之遺體惟其一體也故吾心可感天地之心吾氣可感天地之氣故其效驗如此但致和以行事中節言不特在我身之氣順萬物便育又須要所以處物之道與施於政事者皆得其宜方是蓋事雖在外然由在我之氣得以達之故也章句謂修道之教亦在其中正以此也中即天命之性和即率性之道致中和而位育即所謂修道之教此位育專自有位者言之若自無位者言則一身一家亦各有箇天地萬物若致得一身中和則心正氣順自然睟面盎背動容周旋中禮亦是位育若致得一家中和如孝感而父母安慈化而子孫順弟友而兄弟和處敬而夫婦正寛御而奴僕盡其職以至一家之事莫不當理皆是位育謂有此理便有此事有此事便有此理但不如有位者所感大而全爾大本達道一段與前性道二句相應皆是自然之理致中和一段與戒慎一段相應皆是用功之方因其自然而加工夫則可以合自然之道有如是本體不可無如是工夫許氏曰此章首言性道教之義次言性情之別而工夫止是戒懼慎獨兩端致則極乎此二者而已致中是戒懼而守其未發之大本所以養天命之性致和是謹獨而精其中節之達道所以全率性之道前後只是性道兩句工夫而教在其中其用功處只有戒慎恐懼慎致六字
右第一章子思述所傳之意以立言首明道之本原出於天而不可易其實體備於己而不可離次言存養省察之要終言聖神功化之極蓋欲學者於此反求諸身而自得之以去夫外誘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楊氏所謂一篇之體要是也其下十章蓋子思引夫子之言以終此章之義〈道之本原不可易指首二句實體備於己指道不可離二句存養省察之要指戒懼慎獨兩節聖神功化之極指致中和一節蓋欲學者反求而自得說首二句之性道皆身有者也以去外誘之私說慎獨充其本然之善說致中和〉
此書為造聖門之閫奧首章乃子思子自著之格言也其意本商書惟皇降衷處言之真是發前古聖賢之所未發有本原有工夫有功用凡篇中言中言道言誠皆率性之謂言擇善誠身學問思辨以致其力皆慎獨之謂言贊化育參天地篤恭天下平皆位育之謂真一篇之體要也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中庸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當然精微之極致也唯君子為能體之小人反是〈庸不在中之外惟其隨時處中故可以常行只是一理故不兩釋當然極致四字即至善之謂為能體之謂以身體而力行也〉
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
王肅本作小人之反中庸也程子亦以為然今從之○君子之所以為中庸者以其有君子之徳而又能隨時以處中也小人之所以反中庸者以其有小人之心而又無所忌憚也蓋中無定體隨時而在是乃平常之理也君子知其在我故能戒謹不睹恐懼不聞而無時不中小人不知有此則肆欲妄行而無所忌憚矣〈知其在我言推其本而知此理在我為重也兩又字從而字生極有意要看〉此書以中庸名篇首章乃無中庸字蓋率性之道即中庸也至此方説出中庸此下十章皆述夫子之言獨此與三十章掲出仲尼二字此仲尼所言之中庸也祖述以下仲尼所行之中庸也此中字本止言時中之中章句兼未發言者蓋以未有無體之用故也反字是用力字時中時字當重看章句專就兩而字上著意言既有君子之徳而又能時中既有小人之心而又無忌憚此小人所以反中庸也忌憚即畏懼之謂
此篇凡七章有中庸字餘六章皆與此不同故此兼體用全解蔡氏曰此章上二句孔子之言下四句乃子思釋孔子之言
右第二章此下十章皆論中庸以釋首章之義文雖不屬而意實相承也變和言庸者游氏曰以性情言之則曰中和以徳行言之則曰中庸是也然中庸之中實兼中和之義〈中和以性情言中庸以徳行言性情人人一般徳行人人不同性情是道之在人徳行是人之行道故朱子曰以中庸對中和言則中和是體中庸是用以中對和言則中是體和是用以中對庸言則中卻是用庸卻是體〉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鮮上聲下同〉
過則失中不及則未至故惟中庸之徳為至然亦人所同得初無難事但世教衰民不興行故鮮能之今已久矣論語無能字
得是得於心而不失為徳此比論語無一徳字下有能字能即所謂徳也但論語言中庸之徳此言中庸之道氣質有異教化不行故民鮮能民在小人之上有覺即君子也
右第三章〈此承上章言中庸之道非特小人反之而民亦鮮能之以起下章之意〉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知者之知去聲〉道者天理之當然中而已矣知愚賢不肖之過不及則生稟之異而失其中也知者知之過既以道為不足行愚者不及知又不知所以行此道之所以常不行也賢者行之過既以道為不足知不肖者不及行又不求所以知此道之所以常不明也〈首章事物當然之理即此天理之當然性之徳具於心即此中而已特具於心者是不偏不倚之中此是無過不及之中不足知不足行正指賢知之心言〉
此承上二章而言以明小人反中庸與衆人鮮能中庸者皆為氣質有偏故也夫道之不明不行非謂人不行不明之是道自不行不明於天下此道字便是時中之中字道者極乎中而已所謂過者過乎中不及者不及乎中也皆在氣稟上説氣稟清而淳者則為聖人其知行自合乎中氣稟偏於清者則為知知者惟務於知不以行為事則所知者愈髙逺而過中氣稟偏於淳者則為賢賢者惟務力行而不求知則所行者亦過乎中此是正理上之過中失正者如此若夫知者知之過謂之索隱如釋老之空寂是也賢者行之過謂之行怪如沮溺之逺遁是也愚者不及知如昏迷之人不曉大義者也不肖者不及行如卑汚之人汩於物慾者也此中庸之道所以常不行不明也知過愚不及本是不明此卻説道之不行也賢過不肖不及本是不行此卻説道之不明也此是互説見得知行相關要緊在知上苟知之真則行之正矣故下專言知味此又為知仁勇三者發端不足行是不仁不足知是不知愚不肖安於不及是不勇
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
道不可離人自不察是以有過不及之弊〈道不可離釋人莫不飲食一句人自不察釋鮮能知味一句過不及之弊指前一節說〉
飲食譬日用之道味譬道中之理上言知行之過不及此又結之以知者蓋以過不及皆欠真知爾若真知義理之極則賢者亦無過如者亦必篤於行而不徒知也此鮮能與上鮮能相應上主鮮能行下主鮮能知
右第四章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音扶〉
由不明故不行〈由不明指上文故不行釋本章〉
右第五章此章承上章而舉其不行之端以起下章之意
自第二章以來小人反中庸民鮮能中庸賢知過中庸愚不肖不及中庸至此總歎之曰道其不行矣夫故自此章以後開示擇道中庸之方在知仁勇三者
子曰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隱惡而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為舜乎〈知去聲與平聲好去聲〉舜之所以為大知者以其不自用而取諸人也邇言者淺近之言猶必察焉其無遺善可知然於其言之未善者則隱而不宣其善者則播而不匿其廣大光明又如此則人孰不樂告以善哉兩端謂衆論不同之極致蓋凡物皆有兩端如小大厚薄之類於善之中又執其兩端而量度以取中然後用之則其擇之審而行之至矣然非在我之權度精切不差何以與此此知之所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廣大謂隱惡而不宣光明謂播善而不匿權度精切是舜本然之知好問好察又欲周知天下之細故也〉
此承上章之意言舜之知不過乎中而能行是道也好問是有疑而問於下邇言即所問而對者之言察者謂雖淺近亦必詳察其理此舜不自用而取諸人之知以為知所以為大知也然其所對之言或未善則為之隱而不宣其善者則為之播而不匿又於衆人所論之善之厚薄大小之中卻以己之權度量度而取其中者用之於民其斯以為舜之大知也歟執其兩端是執善中厚薄不同之兩端便不得行而用其中者使民行之非謂善惡兩端也論語竭其兩端是言告於人者無一毫之不盡此執其兩端是言取諸人者無一善之或遺
右第六章〈此章以知言知之而又能行之〉
子曰人皆曰予知驅而納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朞月守也〈罟音古擭胡化反阱才性反辟避同朞居之反〉
罟網也擭機檻也陷阱坑坎也皆所以揜取禽獸者也擇乎中庸辨別衆理以求所謂中庸即上章好問用中之事也朞月匝一月也言知禍而不知辟以況能擇而不能守皆不得為知也〈揜取以譬禍機所伏謂揜而取之也朞月謂周一月〉
此章以人皆曰予知言兩事只是借上一事以譬起下一事其意只在下一事觀章句一況字可見況猶譬也以上兩句之不知以承上章之知以下兩句之不能守起下章之能守上章舜為聖人下面回為賢人此章兩人字指衆人
右第七章承上章大知而言又舉不明之端以起下章也〈此章言知而不能行引起下章仁能守之〉
子曰回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回孔子弟子顔淵名拳拳奉持之貎服猶著也膺胷也奉持而著之心胷之間言能守也顔子蓋真知之故能擇能守如此此行之所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明也
此章言回之仁以繼舜之知所謂仁能守之者也上章言知而不能行引起如顔子之守則能行也所重在服膺弗失一句上蓋回之仁是毎事之仁凡已擇者固仁矣而於應天下之事猶未免於擇故每得一善則服膺弗失而守之固矣此所以顔子之仁猶不能無違於三月之後也此擇字兼知行説惟知之明乃能擇既擇即見之行事擇是當應事之時守是事過之後當守之也服膺是守弗失是守之固也舜大知章是知而行之意卻重回擇中庸章是行而知之意卻重何也蓋人之所以至於中庸之道者知與行而已第四章言中庸之道不明不行者由知者知之過而不務行賢者行之過而不求知所以至於中庸者鮮矣故六章言舜之知而謂隱惡善執兩端而用中然行之意卻重者謂舜不專於知而道所以行也此章言回之仁而曰擇乎中庸然知之意卻重者謂回不專於行而道所以明也章句於六章曰擇之審而行之至於此則曰真知之故能擇能守如此此與第四章以知行互説之意正相似胡氏曰舜達而在上擇中庸而用諸民聖人之道所以行回窮而在下擇中庸而不失於己聖人之學所以傳
右第八章〈此章以仁言能行則由知之真也〉
子曰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祿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均平治也三者亦知仁勇之事天下之至難也然不必其合於中庸則質之近似者皆能以力為之若中庸則雖不必皆如三者之難然非義精仁熟而無一毫人慾之私者不能及也三者難而易中庸易而難此民之所以鮮能也〈義精是知之極仁熟是行之裕此是就應事之前說無一毫之私是就應事之後說饒氏曰六章曰擇之審者義精也行之至者仁熟也此是不賴勇而裕如者也學者於義必精之於仁必熟之便是知仁中之勇〉
此三者亦就知仁勇上説來借三者之難以明中庸之尤難亦賢者過之之事可均似知可辭似仁可蹈似勇三者皆倚於一偏故質之近似者皆可以力為也若中庸非是義精仁熟知行之極者不能也蓋中庸之難急又過了慢又不及所以為難能也此不可能正與前民鮮能相應言天下至難之事人或能之而中庸則鮮能也七章能擇而不能守是知至而行未至者故處於知之後此章能為三者而不能中庸是行至而知未至者故處於仁之後下文便接勇去蓋謂知行皆當勇也勇所以助我之知行凡知之不能致行之不能力皆無勇故也勇不在知行之外只勇於知勇於行七章八章兩言擇中庸就每事上言此章言中庸就全體上言三者做得恰好便是中庸
右第九章亦承上章以起下章〈言行而不能知〉
子路問強
子路孔子弟子仲由也子路好勇故問強
子曰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抑而強與〈與平聲〉抑語辭而汝也
此子思引夫子告子路當強之目以合舜之知回之仁為三達徳非子路之所己能者子路行行夫子屢有以儆戒之然其氣習融釋不盡而又以強為問故夫子於是設三端以問之下文四強哉矯正照應此抑而強與一句
寛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強也君子居之
寛柔以教謂含容巽順以誨人之不及也不報無道謂橫逆之來直受之而不報也南方風氣柔弱故以含忍之力勝人為強君子之道也
此君子謂其行事有合君子之道者非成徳之君子以含忍勝人未為柔弱蓋寛柔以教能容人之所不能容不報無道能忍人之所不能忍非有力量者不能故以為南方之強而為君子之事此南方柔而不及於中者也
衽金革死而不厭北方之強也而強者居之
衽席也金戈兵之屬革甲冑之屬北方風氣剛勁故以果敢之力勝人為強強者之事也〈上文言君子之道此言強者之事道事二字有輕重要看〉
臥席曰衽衽金革猶雲枕戈南方北方大約以風氣之偏言之其實南人豈盡柔弱北人豈盡剛勁然寛柔以教不報無道是舉柔之甚者言衽金革死而不厭是舉剛之甚者言此北方剛而過於中者也饒氏曰陽剛陰柔理之常也而南方反弱北方反剛何也蓋陽體剛而用柔陰體柔而用剛纔說風氣便是用了陽主發生故其用柔陰主肅殺故其用剛胡氏曰氣質之用小學問之功大南北之強氣質之偏下文四者之強學問之正所謂變化其氣質者也
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塞焉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
此四者汝之所當強也矯強貌詩曰矯矯虎臣是也倚偏著也塞未達也國有道不變未達之所守國無道不變平生之所守也此則所謂中庸之不可能者非有以自勝其人慾之私不能擇而守也君子之強孰大於是夫子以是告子路者所以抑其血氣之剛而進之以徳義之勇也〈自勝其私慾是勇擇是知守是行勝私慾而能擇是勇於知勝私慾而能守是勇於行血氣之剛是小勇徳義之勇是大勇〉
此指成徳之君子言觀故字可知此四者上二者言守身應事之常下二者言出處至極之變下二者雖尤難然上二者常貫在其中有道無道只是言國之治亂國有道不變塞焉說達而在上者不變未達時所守也國無道至死不變說窮而在下者能守而不易其志也方是強之至如夷齊是也是以君子或出或處必合於中庸如此四強哉矯雖是贊歎其強之辭正是勇之做工夫使之合於中庸者也不流不倚不變流倚變三字與強字相反三不字正是自強之用力處前二節氣質之強後一節徳行之強前二者以含忍果敢之力為強君子以徳義為強此不剛不柔而得其中者也右第十章〈此章言勇通上舜回則知仁勇備矣下章又總結此三者〉
子曰素隱行怪後世有述焉吾弗為之矣
素案漢書當作索蓋字之誤也索隱行怪言深求隱僻之理而過為詭異之行也然以其足以欺世而盜名故後世或有稱述之者此知之過而不擇乎善行之過而不用其中不當強而強者也聖人豈為之哉此節是說知然知而不能擇乎中而知仁勇俱失之過者也索隱謂求人所不必知如鄒衍推五徳之事行怪是行人所不必行如於陵仲子尾生之徒索隱是知者之過行怪是賢者之過不能擇乎中庸故聖人不為也
君子遵道而行半塗而廢吾弗能已矣
遵道而行則能擇乎善矣半塗而廢則力之不足也此其知雖足以及之而行有不逮當強而不強者也已止也聖人於此非勉焉而不敢廢蓋至誠無息自有所不能止也
此節是說仁然知雖足以擇乎中庸而仁不能守而知仁勇俱失之不及者也此雖不索隱行怪而能擇乎中庸然行之止於半塗而不力以求至若聖人則必行至而不止也此君子是汎言之君子也
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唯聖者能之不為索隱行怪則依乎中庸而已不能半塗而廢是以遯世不見知而不悔也此中庸之成徳知之盡仁之至不賴勇而裕如者正吾夫子之事而猶不自居也故曰唯聖者能之而已
此節是知仁俱得中不待勇而裕如者也此君子指成徳者言言君子常依乎中庸不為隱怪之事由仁義行雖終身不見知於世亦無悔焉此正夫子之事也夫子於前兩節既以兩吾字言之故於此謙不自居但曰唯聖者能之此能字當與前鮮能可能不可能兼看以見中庸非終不可能也蔡氏曰此章再辨知仁勇而總結之也索隱非君子之知行怪非君子之仁半塗而廢非君子之勇君子之知仁勇則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者是也
右第十一章子思所引夫子之言以明首章之義者止此蓋此篇大㫖以知仁勇三達徳為入道之門故於篇首即以大舜顔淵子路之事明之舜知也顔淵仁也子路勇也三者廢其一則無以造道而成徳矣餘見第二十章
中庸之道至精至㣲至公至正非知者不足以知非仁者不足以行非須臾可離非一蹴可到故惟勇者然後有以自強而不息焉大抵知仁勇三者皆此性之徳中庸之道即率性而行者也非有是徳則無以體是道此以上十章論道以中庸為主而氣質有過不及之偏此當為第二節
君子之道費而隱〈費符味反〉
費用之廣也隱體之微也
此章專明道之充滿乎天地萬物之間費言其用隱言其體因用以及體故先費而後隱君子指成徳者而言道字自率性上來費是率性之道隱是天命之性費隱先用後體是就事中指出所以然之理而言事是用理是體見萬物萬事皆是此理故不曰費隱而曰費而隱所謂形而上之道初不離乎形而下之器所謂萬物各具一太極者也與中和一貫大小徳之類不同一貫以一心之理對萬事之理分體用費隱以理與事分體用自太極圖言之一貫以太極之動靜分體用皆就理上言體則理之具於一心用則理之散於萬事費隱以太極陰陽之理氣分體用兼事理言用則事之當然體則理之所以然費猶木之枝葉而可見者也隱猶木之本根而不可見者也
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故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與去聲〉
君子之道近自夫婦居室之間逺而至於聖人天地之所不能盡其大無外其小無內可謂費矣然其理之所以然則隱而莫之見也蓋可知可能者道中之一事及其至而聖人不知不能則舉全體而言聖人固有所不能盡也侯氏曰聖人所不知如孔子問禮問官之類所不能如孔子不得位堯舜病博施之類愚謂人所憾於天地如覆載生成之偏及寒暑災祥之不得其正者〈近自逺而四字中間所包甚廣正解及其至三字大無外言莫能載小無內言莫能破全體一事侯氏謂總合萬事無一不盡為全體就中提出各頭各項為一事問禮見家語問官見春秋左氏傳覆載以質言生成以功用言寒暑以氣化言災祥以應報言覆載生成分言天地各有所主有不可全者故曰偏寒暑災祥合言天地氣數之變有不能已者故曰不得其正一說一事是指衆人能知能行者言全體是就一事中推之以極其至言〉
此章大㫖以君子之道費而隱一句發端下面兩節皆是推明此意此節舉夫婦聖人為言於人上見道之費下舉鳶飛魚躍為言於物上見道之費末再提起君子之道而言造端是就夫婦能知處舉其至隱微者以明道之至近結上文夫婦能知一段又言察乎天地是就天地之大以推明道之至逺結上文鳶飛魚躍一段中間天地之大人猶有憾兩句是言天地之偏為功不全反形容道之全而無所不在故下文曰語大莫能載語小莫能破兩句是專形容道之費而無所不在也憾只是不足之意大小二字指道言天地對大小言猶有憾對莫能載破言物有限量則可載道無限量故莫能載物有罅隙故可破道無罅隙故莫能破皆形容道費之辭也道費而隱見得事事中皆有所以然者是乃天之所為也知行二字又承上章知行而言曰夫婦能知能行者是萬分中有一分乃費之小者也曰聖人不知不能者是萬分中欠一分乃費之大者也後章費之大小又承此說去夫婦愚不肖之能知能行此是就衣服飲食起居日用上說最人所易見而能知行者也舉此見道之費無所不在而不可離也若下章道不逺人為費之小者又自此推去
詩云鳶飛戾天魚躍於淵言其上下察也〈鳶余專反〉詩大雅旱麓之篇鳶鴟類戾至也察著也子思引此詩以明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所謂費也然其所以然者則非見聞所及所謂隱也故程子曰此一節子思喫緊為人處活潑潑地讀者其致思焉〈察著也著即誠之不可揜處化育指鳶魚流行指飛躍上下指天淵昭著即是明白之意所謂費也喫緊為人處言此節以道體示人活潑潑地此是程子形容子思用鳶魚兩句使人知天地萬物流動充滿如此活潑潑地只是畧無凝滯之意兩句皆程子方言〉
舉此二物以明上下之間萬物皆有是理以見道之無所不在而不可離也言其上下察一句只是釋上二句之意此章兩道字皆自率性來如鳶率鳶之性則飛魚率魚之性則躍見物物有自然之天物物有天命之性天地間無非此性之著見此舉鳶魚以有形體之物狀無形體之理以示人程子謂此節子思喫緊為人處正謂此也舉鳶魚見道之無物不有後舉川流見道之無時不然饒氏曰鳶飛魚躍兩句真是引得妙鳶魚是小底物天淵是大㡳物引此則見得滿天地間皆是此理語大語小皆在其中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結上文〈造端夫婦一句結夫婦與知能行及語小莫能破數句察乎天地一句結聖人不能知行及語大莫能載與鳶魚數句〉
道即中庸之道造端猶言為始夫婦指夫婦居室之間言蓋夫婦居室之間乃盡性之始事故曰造端謂其極於近小而言故也朱子所謂衽席之上幽暗之中者是也及其至也察乎天地郤是指極於逺大者而言
右第十二章子思之言蓋以申明首章道不可離之意也其下八章雜引孔子之言以明之此承上章中庸之道言其見於行事者也只是形容道之費而不言工夫蓋中庸一書除首尾兩章皆為一篇體要外又當分三節看前節言中庸此節言費隱後節言誠中庸是就人事上言道之用費隱是就天地人物上言道之用後以天道人道上言誠則知聖人與天地為一蓋首章言中和以見此道之統攝於其心則以戒懼慎獨為存養省察之功次言中庸以見此道著見於事物則以知仁勇為致知力行之功此言費隱以見此道充塞乎天地自違道不逺以極乎達孝隨處致察以全中庸之道皆所以求至於誠也
子曰道不逺人人之為道而逺人不可以為道
道者率性而已固衆人之所能知能行者也故常不逺於人若為道者厭其卑近以為不足為而反務為髙逺難行之事則非所以為道矣
此三句是此章綱領下三節說此三句道不逺人一句又一章縂綱領道指人倫日用而言人字包人已而言為道只是行道一雲兩為道字不同上猶言行道下不可以為道只是不可喚做道此是就衆人能知能行上説又照應上章知行二字又因上章言道之費隱恐人濶逺以求道故繼之以道不逺人
詩云伐柯伐柯其則不逺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逺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睨研計反〉
詩豳風伐柯之篇柯斧柄則法也睨邪視也言人執柯伐木以為柯者彼柯長短之法在此柯耳然猶有彼此之別故伐者視之猶以為逺也若以人治人則所以為人之道各在當人之身初無彼此之別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其人能改即止不止蓋責之以其所能知能行非欲其逺人以為道也張子所謂以衆人望人則易從是也此引詩意重在其則不逺一句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逺三句以下皆是子思說詩之意以為執柯以伐柯邪視所執之柯正視所伐之柯其取法本不逺猶有彼此之異尚以為逺若以人治人則所以為人之道各在人身而不可離又非以柯伐柯之比故治人者只消以衆人自身所有之道而治之其人能改即止不必將他人道理去治他亦不是分我所有之道以與他但責之以其所能知能行不欲其逺人以為道也前後共此三節意皆在不逺二字上睨邪視視所執之柯也視正視視所伐之柯也二字當分看觀而字之字可見改謂改其不合於則者止謂不過其則也
忠恕違道不逺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
盡己之心為忠推己及人為恕違去也如春秋傳齊師違穀七里之違言自此至彼相去不逺非背而去之之謂也道即其不逺人者是也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忠恕之事也以己之心度人之心未嘗不同則道之不逺於人者可見故己之所不欲則勿以施之於人亦不逺人以為道之事張子所謂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是也
章首言道不逺人次言其則不逺此又繼以忠恕違道不逺此可見子思立言縝密處此節正是指學者入道之方所重在推己之恕上忠字是帶說然恕非忠則無可推者故經以不願勿施兩句總說章句亦以兩句兼釋忠恕蓋上一句有忠㡳意思在內故也所謂無忠做恕不出下二句只是申說上一句之事蓋道是天理忠恕是人事天理不逺於人事故首曰道不逺人人事盡則可以至天理故此曰忠恕違道不逺下文申言恕以明不逺人以為道之事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謹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餘不敢盡言顧行行顧言君子胡不慥慥爾〈顧行行顧之行去聲〉
求猶責也道不逺人凡己之所以責人者皆道之所當然也故反之以自責而自修焉庸平常也行者踐其實謹者擇其可徳不足而勉則行益力言有餘而訒則謹益至謹之至則言顧行矣行之力則行顧言矣慥慥篤實貎言君子之言行如此豈不慥慥乎贊美之也凡此皆不逺人以為道之事張子所謂以責人之心責己則盡道是也
此節專言自修之事亦恕之道也蓋恕是推己上事上文不願勿施是從裏面推出此以事未能卻就外面反推入丘未能一焉一句固是聖人謙辭然亦可見聖人愈聖不自聖之心引此雖曰應前章聖人所不能其意自不同也凡己之責人皆當然之事能反之以自責則恕之道行矣三以字訓用字當重看言責子當孝於我便當思量用此道以事父我恐亦未能也君兄朋友亦然皆不過反己自責之意正與大學絜矩一節相似夫婦之倫不可自反故不及下文庸徳庸言兩句又謂欲盡上四事之道不過在乎尋常言行之間爾行與謹對言者蓋以徳不足當勉於行言有餘當謹而不敢盡如此則言行相顧豈非篤實之君子乎且人之動而形於外者惟言行二端而已言行人身之用故於人之為道以慎言行終之陳氏曰此章起道不逺人至此而畢語若雜出而意脈貫通反覆於人己之間者至為詳盡而有序然其歸又不過致謹於言行以盡其實爾茍從事焉則處人己之道兩盡而無遺矣
右第十三章道不逺人者夫婦所能丘未能一者聖人所不能皆費也而其所以然者則至隱存焉下章放此
此通下三章皆言費之小此章之意專在不可逺人以為道上故四節皆不出修己治人之事是就下學用功淺處說故曰費之小下二章亦此意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
素猶見在也言君子但因見在所居之位而為其所當為無慕乎其外之心也
此二句亦一章綱領上章兼人已言此則專於修己而不責人上章就身上說此章就位上說比身稍開一歩下章就家上說比此又開一歩此素字比下面素字稍活言因其所居之位行吾所當行之道無思出乎其位而外慕也素位而行是正說不願乎外只是覆說上句意纔慕乎外便不能素位而行下面卻自作兩節分看游氏曰素位而行者即其位而道行乎其中若其素然也
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難去聲〉此言素其位而行也
此節說素位而行此行字是以此道行乎四者之中自有樂處故無徃而不自得自得只是從容無急迫而自快活之意蓋居富貴自有富貴所當行之道居貧賤自有貧賤所當行之道凡人非富貴則貧賤此人之大分至於夷狄患難亦有不幸而遇之之時亦各於其中行所當行此所以君子無所徃而不自得也素富貴行富貴若舜之被袗衣鼓琴是也素貧賤行貧賤若舜之飯糗茹草若將終身是也素夷狄行夷狄若孔子欲居九夷曰何陋之有是也素患難行患難若孔子曰匡人其如予何是也陳游氏之說皆然蓋謂道在天下不以易世而有存亡故無古今君子之行道不以易地而有加損故無得喪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於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援平聲〉
此言不願乎其外也
此節說不願乎外纔陵下援上皆願外也皆非中庸之道正己不求於人是結上二句不陵不援惟正己不求人者能之無怨亦說己無怨於人既己不求於人則凡事惟恐不自盡又何暇見人之不足而怨之哉不怨天尤人縱有當得於外者亦無不平於天亦不歸罪於人此皆從正己不求人上來此處見得君子胷次悠然真如光風霽月無一豪私累
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徼幸〈易去聲徼居堯反〉易平地也居易素位而行也俟命不願乎外也徼求也幸謂所不當得而得者
此上一句又結章首二句觀故字可見下一句只是對上君子一句反說
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正音征鵠工毒反〉畫布曰正棲皮曰鵠皆侯之中射之的也子思引此孔子之言以結上文之意
子思於此以射為比又引孔子之言以證正己不求人之意以結之正與鴊同小鳥也鵠亦小鳥皆小而飛疾最難射故射者以此為的畫於布以為的曰正取革置於中曰鵠詩傳曰大射則張皮侯而設鵠賔射則張布侯而設正
右第十四章子思之言也凡章首無子曰字者放此
君子之道辟如行逺必自邇辟如登髙必自卑詩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宜爾室家樂爾妻帑〈好去聲樂音洛〉
詩小雅常棣之篇鼔瑟琴和也翕亦合也耽亦樂也帑子孫也
此章專言行道必自近始未有目前細事不合道而於逺大之事能合道者也君子之道其理勢必當如此首行逺自邇登髙自卑兩句是汎指凡事說下文引詩言順父母則自和妻子宜兄弟始是指此一事以見行逺自邇登髙自卑之例夫婦人倫之首故首言夫婦兄弟次之家人又次之此自內以及外之序如此宜爾室家樂爾妻帑一句只是上四句之效驗當與下文父母其順之意同看
子曰父母其順矣乎
夫子誦此詩而贊之曰人能和於妻子宜於兄弟如此則父母其安樂之矣子思引詩及此語以明行逺自邇登髙自卑之意
言人既能使其家正而和則其能孝而父母之心安樂可知矣
右第十五章
自費隱之後至此凡三章十三章言修己治人必恕以行之十四章專言修己而不責人此章則言自近及逺皆近裏就實為學者所當用工故曰費之小
子曰鬼神之為徳其盛矣乎
程子曰鬼神天地之功用而造化之跡也張子曰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也愚謂以二氣言則鬼者陰之靈也神者陽之靈也以一氣言則至而伸者為神反而歸者為鬼其實一物而已為徳猶言性情功效〈天地功用指天地間氣化徃來言之如日月寒暑風雨霜露是也此就陰陽相合生成處說故曰功用是合說造化之跡造是造就萬物以神言化是物既成後氣盡時至而消化去以鬼言如草木生落之類是也此是就物之成敗可見處說故曰跡是分說以一氣言是合說以二氣言是分說功用即有跡跡即功用之所在良能即二氣自然之善道能如此屈伸消息者是也靈是神化不測處氣至而伸為神氣反而歸為鬼此是就兩頭說性情是良能上說來功效是功用上説來天地以形言造化以理言〉
此二句亦一章之大綱此說鬼神亦鳶飛魚躍意思見道之無所不在也前章是自造端夫婦一句上說來此章則自察乎天地一語上說來此鬼神只是指天地間陰陽二氣徃來屈伸而言之為徳猶言鬼神為天地之徳大率天主神而言地主鬼而言鬼神所以造化萬物者其理之妙有不可見者惟於徃來屈伸為可見如春生夏長秋冬衰落者即徃來屈伸之驗故曰造化之跡其徳即天命之實理章句雖以性情功效為言然要其歸不過一誠字而已觀結語一句可見下文三節皆言為徳之所以盛
視之而弗見聴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
鬼神無形與聲然物之終始莫非陰陽合散之所為是其為物之體而物所不能遺也其言體物猶易所謂幹事〈無形則弗見無聲則弗聞物之終始莫非陰陽合散之所為陰與陽合為物之始陰與陽散為物之終此又言二氣合而生離而死是又就中間混同處說然則陰陽鬼神無徃不在只要人看得活體物者為物之體幹事者為事之幹〉
此節大㮣說鬼神性情二之字指鬼神言體字是用力字亦指鬼神身上說視不見聴不聞言無形聲之可見聞也然卻體於物而無一物能遺之則又其昭然而不可掩也視不見聴不聞言其徳之微所謂隱也體物而不可遺言其徳之顯所謂費也三而字亦要看鬼神體物而不可遺只是他能妙萬物而無不在故也饒氏曰視不見聴不聞說鬼神之性體物而不可遺說情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一節說功效
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齊側皆反〉
齊之為言齊也所以齊不齊而致其齊也明猶潔也洋洋流動充滿之意能使人畏敬奉承而發見昭著如此乃其體物而不可遺之驗也孔子曰其氣發於上為昭明焄蒿悽愴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正謂此爾〈齊之為言齊也一句詳見禮記祭統言君子之齊專說其精明之徳精明之至然後可交於神明也畏敬奉承說齊明盛服發見昭著說洋洋如在孔子曰一段出禮記祭義昭明是光之見焄蒿是氣之上悽愴是陰氣之中人此是致人死時陰陽乍離之際有此聲氣此祭義所言之正意若章句所引乃是借來形容祭祀來格洋洋如在之氣象此是感召俛仰之氣與祭義所指自不同〉
此節承上文體物而不可遺之意而言鬼神之功效如此上文言鬼神之全體此言鬼神之一端使字正是鬼神靈處齊明是內敬盛服是外敬言能使天下之人內外畏敬奉承而發見昭著如此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只是形容鬼神發見昭著之意此是於祭祀時體物而不可遺之驗處前節以天地造化言是大㡳鬼神此以祭祀言如天神地祇人鬼之類是小㡳鬼神此章本說天地之鬼神恐彼鬼神人或不曉卻於全體中指出祭祀者以示之使人因此而識其大者又以見所祭祀之鬼神亦不過陰陽二氣之徃來感通爾其理亦無二也
詩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度音鐸射音亦詩作斁〉詩大雅抑之篇格來也矧況也射厭也言厭怠而不敬也思語辭
此引詩以終上文洋洋如在之意言祭祀之時神之來格也視不見聴不聞既不可測度矣況可厭怠而不敬乎
夫微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夫音扶〉
誠者真實無妄之謂陰陽合散無非實者故其發見之不可揜如此
此總贊上文鬼神之徳而結之也微指不可見聞者所謂隱也顯指體物而不可遺而理之昭著者所謂費也誠只是箇實理鬼神只是實理發見之不可揜護者中庸言誠自此始誠字以天道言鬼神本是氣形而下者誠本是氣形而上者有是氣必有是理太極不離乎陰陽也故即鬼神而誠在焉故總結之曰誠之不可揜如此
右第十六章不見不聞隱也體物如在則亦費矣此前三章以其費之小者而言此後三章以其費之大者而言此一章兼費隱包大小而言此前三章皆言日用之間事雖至近而道無不在此費之小者也此後三章言舜武王周公大孝達孝道雖至近然推之則至逺而無窮此費之大者也此章曰不見不聞即其體之隱而又曰體物如在所謂隱者又未嘗不昭著此則兼費隱包大小而言者也兼者分而為二包者混而為一兼則二意而並見包則含二意而不分此與二十章兼包義同朱子互言之包小大則鬼神大處小處皆有以為大則一塵一息之微不能外以為小則天地之廣古今之變不能遺難以大小分故曰包大小是就本章言之非以前後三章言也前章言君子之道以人道言此言鬼神之徳以天道言人道其用也故先用之費而體之隱者即在費之中天道其體也故先體之微而用之顯者不出乎微之外
子曰舜其大孝也與徳為聖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宗廟饗之子孫保之〈與平聲〉
子孫謂虞思陳胡公之屬
此節言舜之事實大孝一句是綱徳為聖人以下五句皆孝之目此五句又重在徳為聖人一句上人能盡己之性盡人物之性方為聖人能盡性是全其心豈非孝之大者下面四句是安富尊榮之事皆父母之所願者今皆得之又豈非孝之大者舜封子均於商後禹改封於虞故後有虞思虞亦立廟祀舜及其祖父至周武王又封舜後胡公滿於陳則是子孫保之也舜之徳至使祖父母如此榮盛綿逺此之謂大孝
故大徳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夀舜年百有十嵗
此節汎言理之必然自孔子有徳而不得位言乃氣數之變也以理言之則必然以數言之則不必然理者其常也數者其變也大徳承上文徳字來
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材質也篤厚也栽植也氣至而滋息為培氣反而遊散則覆〈氣至氣反兩句只是說培覆二字之義〉
此節言善惡之應所必至栽培傾覆以物言之如草木至春夏有發生之意天則雨露以滋長之草木逢秋冬有黃落之意天則霜雪以凋零之以人言之有此徳者天必以名位祿夀與之無其徳者天必厭棄而滅絶之如舜以匹夫而有天下桀紂以天子而喪其身皆栽培傾覆之謂也此特以天之於物之理以喻人栽傾在人培覆在天栽傾指材上言培覆指篤上言也
詩曰嘉樂君子憲憲令徳宜民宜人受祿於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
詩大雅假樂之篇假當依此作嘉憲當依詩作顯申重也
此引詩專是證栽者培之一句之意言可嘉可樂之君子其令善之徳顯顯然昭著宜於民人故受天之祿以為天下主而天又保之佑之又申重之其所以眷顧者如此此則以天之眷聖人之事以證上文天之生物之喻憲憲令徳是栽受祿保佑申之是培
故大徳者必受命
受命者受天命為天子也
結上引詩意觀故字可知此徳字及上引詩中徳字皆應前面徳字命字與所引詩中命字相應此章四故字惟第二故字因起下意餘皆因結上意六必字皆是常理之必然者惟此句必字結上文意前言居易俟命費之小學者之事此言大徳必受命費之大聖人之事也
右第十七章此由庸行之常推之以極其至見道之用廣也而其所以然者則其㫖微矣後二章亦此意
此言費之大正當備萬物全體言今獨舉孝之一事可見全體不是總萬事言是就庸行推及其至以為言者也庸行之常說孝之一事推之以極其至說大孝及徳為聖人以下之事
子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為父以武王為子父作之子述之
此言文王之事書言王季其勤王家蓋其所作亦積功累仁之事也
此章以文武周公之事繼大舜而言皆聖人所行者見道之費而無不合於中庸之道此節言文王之事言無憂者其獨文王而已下面四句只是釋文王無憂之意蓋以上有王季之賢者為其父下有武王之聖者為其子為父者既積其功徳於前為子者又述其事業於後中間為文王者又何所憂乎自大舜文武周公四聖人觀之獨文王可以當無憂二字如羑里之囚若可憂也亦只是文王一身上事此卻是言一家上事周家自夏後棄稷
不務不窟即失其官守逃之西戎至公劉方復遷豳太王又為狄人所侵而遷岐王季雖勤王家亦但守舊而已文王上承已大之國不逢變故以歸之子適當商家天命未絶之時已得從容其間至承天命擐戎衣奄有四海則又是武王之事文王可謂無憂矣又如舜父頑子不肖堯之子丹朱禹之父鯀湯無子立太甲非伊尹幾壊由此觀之亦唯文王可以無憂
武王纘大王王季文王之緒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顯名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宗廟饗之子孫保之
此言武王之事纘繼也大王王季之父也書雲大王肇基王跡詩云至於大王實始翦商緒業也戎衣甲冑之屬壹戎衣武成文言一著戎衣以伐紂也此節言武王之事以贊之與贊舜語同此但言不失天下之顯名一句為異舜必得名武王不失名語有輕重反之不若性之之純征伐不若揖遜之順亦論韶武之意雖然顯名亦聖徳也但必得者不至於或失不失者疑於失而能不失此為少異耳
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斯禮也達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為大夫子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喪達乎大夫三年之喪達乎天子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追王之王去聲〉
此言周公之事末猶老也追王蓋推文武之意以及乎王跡之所起也先公組紺以上至后稷也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又推大王王季之意以及於無窮也制為禮法以及天下使葬用死者之爵祭用生者之祿喪服自期以下諸侯絶大夫降而父母之喪上下同之推己以及人也〈呂氏曰期之喪有二正統之朞為祖父母者也旁親之朞為世父母叔父母衆子昆弟昆弟之子是也正統之期雖天子諸侯莫敢降旁親之朞天子諸侯絶大夫降所謂尊不同故或絶或降也大夫雖降猶服大功不如天子諸侯之絶服也如旁親之期亦為大夫則大夫亦不降所謂尊同則服其親之服也諸侯雖絶服旁親尊同亦不降所不臣者猶服之如始封之君不臣諸父昆弟封君之子不臣諸父而臣兄弟是也推己以及人一句又是總結祭葬喪服之禮而言〉此節言周公之事許氏曰末猶後也終也蓋周自大王王季文王累世積徳累功國土已大最後至武王始受天命為天下君周公乃承之而追王先王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一句只是推大王王季之意而以天子之禮祀先公也斯禮也一句以下又是因此以定上下通行之禮蓋喪從死者祭從生者天下之達禮也故喪祭如此然祭禮殺於下而上致其隆喪禮詳於下而上有所畧若夫父母之喪則自天子至庶人賤無加隆貴無降殺孟子所謂三代共之者是也斯禮也達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此是自上達下期之喪至達乎天子此是自下達上能推吾愛親之心制為喪祭之禮以通乎上下使人人得以致其孝故謂之達孝一說三年之喪不特子為父母也適孫為祖父為長子繼世之君與為人後者皆三年之喪故自庶人上達天子一也一說父母之喪即三年之喪末二句只是申明上二句之意語録謂中庸之意只是主父母而言未必及其他也胡氏曰周自大王以至周公世世修徳古所無也周公追王之禮特以義起亦古所無也所以中庸特表而出之此段須看章句推字與及字周公推文武之意以及大王王季於是始行追王之禮又推大王之意以及組紺以至后稷於是祀以天子之禮又推此及諸侯大夫士庶人使各得以行喪祭之禮孝心上下融徹禮制上下通行此周公所以謂之達孝也此章末達字正起下章首達字
右第十八章
此章言文武周公之事亦是以孝言也看來所重在周公身上文武只是推說
子曰武王周公其達孝矣乎
達通也承上章而言武王周公之孝乃天下之人通謂之孝猶孟子之言達尊也
此達字承上章三達字而言上章即此章張本言其孝不特施之家又能達之天下上章舜之孝就徳上言如天之不可名故曰大此就事上言天下稱之無異辭故曰達看來此三章要通看前章只是父母順而已到舜便說大孝舜只是孝一家到武王也只是舜之孝到周公又便推得闊了此與前章雖皆兼言武王周公其實主周公而言蓋謂武王有天下然後周公得以制禮故也
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
上章言武王纘大王王季文王之緒以有天下而周公成文武之徳以追崇其先祖此繼志述事之大者也下文又以其所制祭祀之禮通乎上下者言之繼志述事正指上章武王纘緒周公追王之事而言如祖父有欲為之志而未為而子孫能成就之是謂善繼志祖父有己為之事而可法而子孫能遵述之是謂善述事若武王周公誠所謂善繼述者也此以下皆是言禮專主周公而言制為宗廟祭器祭服薦獻之禮於宗廟中又制昭穆序爵序事酬燕之禮又推為郊社之禮只就祭祀一事中而推極之至於郊天禘祖乃其至大者非聖人大孝其孰能之此章句所以為費之大者歟
春秋修其祖廟陳其宗器設其裳衣薦其時食
祖廟天子七諸侯五大夫三適士二官師一宗器先世所藏之重器若周之赤刀大訓天球河圖之屬也裳衣先祖之遺衣服祭則設之以授屍也時食四時之食各有其物如春行羔豚膳膏香之類是也〈適士二廟祭祖禰適士天子之上士即元士也受三命采地五十里孟子謂受地視子男是也官師一廟祭禰並祭祖官師謂凡有司之長即中士下士也赤刀寳刀赤刀削其刀必有出處大訓三皇五帝之書訓誥亦在焉天球雍州所貢之玉磬也河圖伏羲時龍馬負圖出於河此見書顧命篇春行羔豚膳膏香出周禮天官冢宰曰春行羔豚膳膏香夏行腒鱐膳膏臊注云香牛膏也臊犬膏也謂調膳之物各以物之所便而和之以獻行猶用也膳謂煎和也〉
修者只是灑埽整飭常使嚴潔之謂或曰黝堊之謂古注謂修埽糞也祭祀陳宗器示能守也設裳衣授屍使神依焉薦時食以生事之也後五其字章句謂指先王言此四其字亦似指先王言
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貴賤也序事所以辨賢也旅酬下為上所以逮賤也燕毛所以序齒也〈昭如字為去聲〉
宗廟之次左為昭右為穆而子孫亦以為序有事於大廟則子姓兄弟羣昭羣穆咸在而不失其倫焉爵公侯卿大夫也事宗祝有司之職事也旅衆也酬導飲也旅酬之禮賔弟子兄弟之子各舉觶於其長而衆相酬蓋宗廟之中以有事為榮故逮及賤者使亦得以申其敬也燕毛祭畢而燕則以毛髮之色別長㓜為坐次也齒年數也〈左昭右穆死者之昭穆也羣昭羣穆生者之昭穆也子姓子之所生猶言子孫也宗謂大小之宗伯祝謂大祝小祝有司如官正執燭天府沃盥陳寳器司几筵司尊彛之類皆是導飲猶言引飲言導賔使飲也旅酬祭將畢時行旅酬之禮〉
宗廟之禮一節禮意至為周密當看五所以字序昭穆主生者而言所以明同姓之尊卑序爵所以合同姓異姓之貴賤序事又所以分別羣臣之賢否賢者既有事則不賢者亦自能勸然宗廟之中既以有事為榮則事不及之者不能無恥則又有序爵以安其心執事者既榮無事有爵而在列者及賤而役於廟中者皆得與旅酬之禮至此賢與不賢皆恩禮之所逮也此是合同姓異姓通言者也至祭禮已畢屍既出異姓之臣皆退獨燕同姓則以毛髮之色別長㓜為坐次此是親親之禮又厚於疎逺者也此可見制禮之意恩意周徧仁至義盡而禮文燦然序昭穆親親也序爵貴貴也序事尊賢也逮賤慈幼也序齒長長也此五者治天下之大經一祭之間大經以正至恩以宣天下之事盡矣
踐其位行其禮奏其樂敬其所尊愛其所親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踐猶履也其指先王也所尊所親先王之祖考子孫臣庶也始死謂之死既葬則曰反而亡焉皆指先王也此結上文兩節皆繼志述事之意也
此結上文兩節善繼志述事至於如此所以為孝之至也饒氏謂踐其位三句是善述事敬其所尊四句是善繼志所尊謂祖考所親謂子孫臣庶事死如生謂居喪時事事亡如存謂葬祭時事敬所尊敬也愛所親仁也事死亡如生存誠也盡是三者孝也又是治天下之本
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
郊祭天社祭地不言后土者省文也禘天子宗廟之大祭追祭太祖之所自出於太廟而以太祖配之也嘗秋祭也四時皆祭舉其一爾禮必有義對舉之互文也示與視同視諸掌言易見也此與論語文意大同小異記有詳畧耳〈與論語文意大同小異論語專為禘發其說精此又言祭祀其說詳〉
上文孝之至也已結前達孝二字了此申言周公制禮之事蓋上章與此上文專以宗廟之禮言此則兼郊禘之禮言亦是就祭祀中推開一歩說夫祭祀之禮通上下得行事上帝惟天子得行故特先後分言曰此所以事上帝也此所以祀乎其先也有名分截然不可犯之意明乎二字以下又申言上二句之義言何為先郊而後社何為先禘而後嘗苟能如此明其郊社禘嘗先後之義而推此心以治天下又何所徃而不當故曰治國如示諸掌又曰治天下不在多端在夫致敬之間而已當其執圭幣以事上帝之時奠斚以事祖宗之時其心一誠而無偽苟移此心以治天下果何難哉故曰治國如示諸掌郊祭天惟天子得以行之社祭地自侯國至庶人各有社上下可通行者也故先郊而後社禘大祭惟天子得以行之嘗宗廟之秋祭上下可通行者也故先禘而後嘗周公制為禮法未嘗不通上下之情亦未嘗不嚴上下之分如此胡氏曰前章末言三年之喪庶人得以通乎天子必有父也此言郊禘諸侯不得以通天子必有君也既言周公之制禮如此而不足於魯之郊禘非禮其意自見於不言之表此所以為聖人之言也
右第十九章
此通上三章皆言孝之一事而不及他舜之孝盡其飬生之道武王周公之孝盡其事死之道合三章孝之道備矣皆聖人止至善之實故曰費之大曰敬曰仁曰慈必皆如此而後為能盡全體舉孝以見例
中庸集說啓蒙卷上
<經部,四書類,大學中庸集說啟蒙__中庸集說啟蒙>
訥菴先師用功於四書十年去取諸説而為此書豪分縷析嘉惠後學未為少矣大學已刋行而語孟中庸則未也學者未免有欲見而不可得之嘆年來始獲録其藳成編念先師之勞不忍自私故欲傳者即與録之同志之士尚體區區之心廣其傳而勿吝則驥之望也庚辰人日門人錢唐蔣驥謹書
餘姚景先生深於經學所著四書集説啓蒙折衷羣言發明經傳殆無餘藴誠有功於朱子而嘉惠於後學也大學既板行矣時官南京得禮部侍郎蔣公中庸寫本於國子典籍金公家謄挍刋梓與學者共及增魯齋批㸃勿軒標題以便幼習雲宣徳九年春正月望日錢唐後學夏時謹識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集説啓蒙卷下 元 景星 撰
哀公問政
哀公魯君名蔣
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
方版也策簡也息猶滅也有是君有是臣則有是政矣
此引孔子答哀公之問以繼大舜文武周公之緒以謂孔子雖不得位茍舉而措之是亦中庸之道方以木為之大策以竹為之小此二人字兼君臣言言文武之政布在簡策茍有此君臣則便有此政矣○此章當作六節看章首至不可以不知天為第一節達道達德至天下國家矣為第二節九經為第三節凡事豫至不誠乎身矣為第四節言誠為第五節博學以下為第六節朱子以為皆孔子之言饒氏以為孔子對哀公之語至不可以不知天而止後皆子思推衍告學者之辭其間項目雖多然大意不過兩節而已始言政之舉息存乎人下自為政在人推之以至於修道以仁所以明為政之本在於人繼言仁義等殺生乎禮下自不可以不修身推而至於不可以不知天所以又明為仁之端在乎知也所以兩節各以故字承之與首章言不睹不聞兩故字文勢相類子思之引此言蓋為下文明善誠身張本也明善知也誠身仁也朱子合作一章亦自有深意九經與為政相應前靣説修身尊賢親親下靣節節發明亦只是此三者為綱敬大臣體羣臣懐諸侯自尊賢之等推之子庻民來百工柔遠人自親親之殺推之達道便是修身之道達徳便是事親之仁知天便是智子思只添得箇勇字金華金先生又謂自仁者人也以下皆子思之言雜引孔子之言反覆推明之知與䨇峯之言頗相似
人道敏政地道敏樹夫政也者蒲盧也〈夫音扶〉
敏速也蒲盧沈括以為蒲葦是也以人立政猶以地種樹其成速矣而蒲葦又易生之物其成尤速也言人存政舉其易如此
政字接上文政字來言人有良心敏於從政令之必行地有生意敏於種樹植之必生人之易化於政可見物之易生於蒲葦可見此樹字是樹藝之樹當作活字看
故爲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此承上文人道敏政而言也為政在人家語作為政在於得人語意尤備人謂賢臣身指君身道者天下之達道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也言人君為政在於得人而取人之則又在修身能仁其身則有君有臣而政無不舉矣〈能仁其身則君身修是有君也以身取人則得人是有臣也有君有臣則人存政舉矣〉
章句謂此承上文人道敏政而言觀故字可見此人字指賢臣而言䨇峯以為上人字亦兼君臣下人字專指臣身字指君言道即達道仁是仁之全體包四徳者觀章句可見言人君為政雖在於得賢臣而取人之則又在修身使吾身有所未修則取捨不明無以為取人之則故又當修身下靣修身以道修道以仁兩句只是言修身當以五達道為本修道又當以仁為本蓋道是汎言義理公共之名仁是直指人心親切之妙章句謂能仁其身則有君有臣而政無不舉仁其身三字包括修身以道修道以仁兩句説以仁則身與仁為一矣
仁者人也親親爲大義者宜也尊賢爲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殺色界反〉
人指人身而言具此生理自然便有惻怛慈愛之意深體味之可見宜者分別事理各有所宜也禮則節文斯二者而已
此仁字接上文仁字來而以人字釋之言人之所以為人者以其有此仁也人身具此生理自然便有慈愛之意故曰親親為大纔有仁便有義如有陽便有隂相似然義之為用只在分別事理得宜上故曰尊賢為大親親仁之事尊賢義之事然親之尊之其中自有箇降殺等差這便是禮兩句所重在等殺二字故曰禮所生也言親親尊賢之等殺乃自禮而生也如孟子所謂節文斯二者是也等殺是人事禮是天理○前節仁字自身上説歸心以仁之全體言此自身上説到親親以愛之理言此偏言之仁與前小異觀章句人身惻怛等語可見此尊賢後於親親觀下文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一句似尊賢不當在親親之先朱子語錄之意卻不是思欲事親先要知人只是思欲事親更要知人譬如與不肖人交處豈不辱身及親此意是不知人則不能盡親親之道是尊賢常在親親之後下文章句變不可以不四字為又當二字止有此意
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為政在人取人以身故不可以不修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故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欲盡親親之仁必由尊賢之義故又當知入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皆天理也故又當知天
此節繳上文兩節而言故又以故字承之君子通上下言之章句四故字足經文故字之意知人是知賢否之別不知天則人之賢否見之不定故欲知人又當知天此節當逆看根本在修身上然修身得力處卻只在知天上知天便是物格知至只是知得箇自然道理能知天則知人事親修身皆得其理矣若事親知人等殺不明者只是不知天故也故書曰天秩有禮秩即等殺也三知字則知行並見又開下文達道之端自禮所生也以上推其理之所由生自君子不可以不修身以下繹其義之所以貫
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知去聲〉
達道者天下古今所共由之路即書所謂五典孟子所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知所以知此也仁所以體此也勇所以強此也謂之達徳者天下古今所同得之理也一則誠而已矣達道雖人所共由然無是三徳則無以行之達徳雖人所同得然一有不誠則人慾閒之而徳非其徳矣程子曰所謂誠者止是誠實此三者三者之外更別無誠〈親義別序信五字是五倫之則即仁義禮知信者有便見得是本原自有此道理三此字正指五倫之則而言體謂身體而躬行之徳非其徳上徳字是指受之於天者下徳字是指成之於己者書曰天敘有典是言天命之性不離此五者曰敬敷五教是言修道之教不離此五者此言達道是言率性之道不離此五者此大倫先君臣為哀公言孟子先父子因民言〉
天下之人皆在五倫之中惟朋友一倫所交最廣除卻君臣父子夫婦長幼外皆入朋友之倫故大學言與國人交止於信此言朋友之交皆是指道合之人説○達道本於達徳達德又本於誠誠者達道達徳之本而一貫乎達道達徳者也三徳不誠則知必鑿仁必姑息勇必血氣甚而要君兼愛作亂亦有之○知仁勇三者知屬知仁屬行勇是勇於知勇於行仁知非勇便行不到此仁字是行仁義禮三字皆有可為之事皆屬行而仁足以包之故止曰仁知則無可為之事但別是非而已獨屬知而為仁之根柢故首曰知蓋仁為心徳之元知為心徳之貞知為仁之根柢者即此不生於元而生於貞之謂也先知後行進學之序也
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強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強上聲〉
知之者之所知行之者之所行謂達道也以其分而言則所以知者知也所以行者仁也所以至於知之成功而一者勇也以其等而言則生知安行者知也學知利行者仁也困知勉行者勇也蓋人性雖無不善而氣稟有不同者故聞道有蚤莫行道有難易然能自強不息則其至一也呂氏曰所入之塗雖異而所至之域則同此所以為中庸若乃企生知安行之資為不可幾及輕困知勉行謂不能有成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生知安行知也即舜之大知學知利行仁也即顔子克己復禮之仁聞道有蚤莫指知行道有難易指仁能自強不息指勇則其至一也以見知行之功足以變化氣質為能復其初矣若乃企生知安行以下只是説知行二者皆不勇之病正與自強至一者相反〉
此節承上文三達徳來而言人之氣稟不同大約有此三等地位章句謂以等而言者正以氣質之高下而言也生知安行以知為主此第一等人學知利行以仁為主此第二等人困知勉行以勇為主此第三等人勇只是知之徹透行之成功便是下曰及其知之成功則一二句亦見得勇只是勇於知仁而已以分而言者以知行分先後而言也生知學知困知為知安行利行勉行為仁知之成功而一為勇若兼下文好學力行知恥三節縂言而橫推之生知安行好學知也學知利行力行仁也困知勉行知恥勇也豎推之三條之中各自有知仁勇第一條主知而言生知學知困知為知中之知仁勇也第二條主仁而言安行利行勉行為仁中之知仁勇也後條主勇而言好學力行知恥為勇中之知仁勇也此皆章句之本意知之行之六之字皆指上文達道而言知之者知其理行之者行其事與上文章句三此字一般生知安行是誠明之事本先仁後知今序與學者同蓋此叚為學者辨聖賢品級及通為學者言自舜淵而來即然是教學者先知後行之意故其序如此然究其理聖人安行亦必由於生知設不生知曷能安行但自誠而明謂其徳全於己由此而行無不合理不假致知之功學者必由致知而後能行也故就設教言則生知先於安行以聖賢品級言則以徳之全為首而兼以知言之也
子曰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好近乎知之知並去聲〉
子曰二字衍文○此言未及乎達徳而求以入徳之事通上文三知為知三行為仁則此三近者勇之次也呂氏曰愚者自是而不求自私者徇人慾而忘反懦者甘為人下而不辭故好學非知然足以破愚力行非仁然足以忘私知恥非勇然足以起懦〈達徳是天命之本然入德是學問之工夫學問之功至斯有以全天命之本然〉
上既言三達徳於此又教以入徳之路蓋好學所以明理茍不倦則近乎知力行所以進道茍不已則近乎仁知恥所以立志茍以不若人為恥則近乎勇能於此三者用功則三達徳可以漸至矣章句謂未及乎達徳而求以入徳之事者亦就三近字而立言也呂氏三非字與三足以字亦體貼三近字説一説子曰二字非衍文謂上兩節子思之言此引孔子之言以足其意與孟子引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文勢同
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
斯三者指三近而言人者對己之稱天下國家則盡乎人矣言此以結上文修身之意起下文九經之端也
此節結上文修身之意以起下文九經之端三者指知仁勇言六箇知字是知修身治人治天下國家是行此章自是一部大學大學是修身為本此章自首至此皆以修身為要上文修身不可以不知天即大學逆推修身之工夫至於格物致知者也此言修身而曰治人治天下國家者即大學順推修身之功效至於家齊國治天下平者也蓋修身不過知行二事既知知仁勇三者則修身之道得矣三所以字各指其理而言也
凡爲天下國家有九經曰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羣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遠人也懷諸侯也
經常也體謂設以身處其地而察其心也子如父母之愛其子也柔遠人所謂無忘賔旅者也此列九經之目也呂氏曰天下國家之本在身故修身為九經之本然必親師取友然後修身之道進故尊賢次之道之所進莫先其家故親親次之由家以及朝廷故敬大臣體羣臣次之由朝廷以及其國故子庶民來百工次之由其國以及天下故柔遠人懐諸侯次之此九經之序也視羣臣猶吾四體視百姓猶吾子此視臣視民之別也〈體羣臣之體呂説與朱子小異當以朱説為正〉
此節言九經之目然亦不出上文修身尊賢親親三者敬大臣體羣臣懐諸侯自尊賢上來子庶民來百工柔遠人自親親上來親親尊賢之本又從修身上來故以修身為九經之本經者其道有常而不可易故曰常即所謂庸也遠人非四夷如商賈賔旅遠來者也若謂四夷不應在諸侯之上
修身則道立尊賢則不惑親親則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則不體羣臣則士之報禮重子庶民則百姓勸來百工則財用足柔遠人則四方歸之懐諸侯則天下畏之
此言九經之效也道立謂道成於己而可為民表所謂皇建其有極是也不惑謂不疑於理不謂不迷於事敬大臣則信任專而小臣不得以閒之故臨事而不也來百工則通工易事農末相資故財用足柔遠人則天下之旅皆悅而願出於其塗故四方歸懐諸侯則徳之所施者愽而威之所制者廣矣故曰天下畏之〈為民表如書表正萬邦之表不疑不迷皆就君身言言能尊賢則疑事皆師質於先覺而可無疑矣財用是兩字財是貨財用是器用徳之所施者愽貼懐諸侯三字威之所制者廣貼天下畏之四字〉
此言九經之效九則字皆是以效言也如臨之以莊則敬之則字相似此道字即五者天下之達道立是吾身於此五者各能盡其道而民皆取之以為則也章句以皇建其有極為訓蓋皇極建而九疇敘君道立而九經行其揆一也尊賢尤與修身相關修身則道成於己尊賢則見道分明而無疑故曰不惑道立是修身之效以下又皆道立之效報禮重如君視臣如手足臣視君如腹心是也百姓勸如君待民如子則民愛君如父母也天下畏之舉四海內外總言懐之以德則諸侯誠服中國為一家臣民無不愛仰則四隅海表夷狄異類莫不畏服故曰天下畏之
齊明盛服非禮不動所以修身也去讒遠色賤貨而貴德所以勸賢也尊其位重其祿同其好惡所以勸親親也官盛任使所以勸大臣也忠信重祿所以勸士也時使薄歛所以勸百姓也日省月試旣稟稱事所以勸百工也送徃迎來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遠人也繼絶世舉廢國治亂持危朝聘以時厚徃而薄來所以懷諸侯也〈齊側皆反去上聲遠好惡斂並去聲旣許氣反稟彼錦力錦二反稱去聲朝音潮〉
此言九經之事也官盛任使謂官屬衆盛足任使令也蓋大臣不當親細事故所以優之者如此忠信重祿謂待之誠而養之厚蓋以身體之而知其所賴乎上者如此也旣讀曰餼餼稟稍食也稱事如周禮稾人職曰考其弓弩以上下其食是也徃則為之授節以送之來則豐其委積以迎之朝謂諸侯見於天子聘謂諸侯使大夫來獻王制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厚徃薄來謂燕賜厚而納貢薄〈稍食即廩祿也稍稍給之故謂之稍食箭□謂之稾授節謂遠人未及去時有符節授之以備照驗周禮懐方氏掌之委積蓄聚也謂牢米薪蒭給賔客之物少曰委多曰積周禮遺人掌之燕謂燕享賜謂頒賜〉
此言九經之事九箇所以字正指九事做工夫處言齊是齊其思慮明是明潔其心齊明以一其內盛服以肅其外是內外交養齊明盛服是靜而未接事之時非禮不動是動而已接事之時是動靜交養如此所以為修身之要此二句正是存養省察工夫即首章戒懼慎獨之事論語四勿此止言不動動之一字總一身而言視聼言皆在其中去讒言則知人之道明而賢者安遠色貨則尚徳而與賢者不相背馳故有此三者而後能貴有徳者所以為勸賢之道也尊其位重其祿此獨言未任以事宗族中主於養者其有才徳者則自隨所宜而用之矣若上下文賢與大臣士條內者是也忠信重祿皆就君身上説時使則得以乘天時盡地利所収者廣而斂者薄則民皆殷富而愈勤矣日省月試餼廩餼牲肉廩廩給稱事只是考其功以賞其勞之意如此則惰者勤而能者勸嘉善矜不能只是因能授任以嘉其善不強其所不能也治亂持危是使上下相安大小相恤之謂
凡爲天下國家有九經所以行之者一也
一者誠也一有不誠則是九者皆為虛文矣此九經之實也
為猶治也前三徳行之者一所以實其徳此九經行之者一所以實其事章句謂此九經之實實猶言骨子故修身不實則欲得以閒理尊賢不實則邪得以閒正親親不實則疎得以閒親九經推之莫不皆然故曰行之者一也
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跲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跲其劫反行去聲〉
凡事指達道達徳九經之屬豫素定也跲躓也疚病也此承上文言凡事皆欲先立乎誠如下文所推是也〈先立二字釋前定二字〉
此承上文言凡事皆欲先立乎誠蓋誠立而後事可立事立則可行矣凡事指五道三徳九經而言四前定字只是申明上豫字之意素定前定皆指誠之一字上説非謂豫與前定便是誠也言凡事先定乎誠則立此立字即前修身則道立之立不先定乎誠則不能立也言素有誠則臨時不致顛躓事素有誠則臨事無所困屈行素有誠則所行皆無疚病雖處夷狄患難亦無不自得道則通包上三句素有誠則應物必當千變萬化出而無窮○誠以素定為言者若曰此誠也非一朝一夕之故自戒懼慎獨養之有素者也此豫字非是先見乃是先定可以先定者由於知之至也言行就人身言事以事物言道則兼三者而言
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獲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獲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順乎親不信乎朋友矣順乎親有道反諸身不誠不順乎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
此又以在下位者推言素定之意反諸身不誠謂反求諸身而所存所發未能真實而無妄也不明乎善謂未能察於人心天命之本然而真知至善之所在也〈人心天命本然一句講本天命謂性源頭處來〉
自章首以來皆言上之率下至此卻主下事上説而以在下位者推言上文素定之意可見中庸之道通上下皆當行者也上言尊賢此言信友上言親親此言順親上言修身此言誠身其道則一四有道字謂有法也與大學八條目逆推一節工夫意思正相似此節自誠身明善始緊要在明善上善即天命率性之本然自大學言之即明徳也便是格物致知真知至善之所在方得否則好善惡惡不真雖欲誠身而不可得矣故必明善乃能誠身至於順親信友獲上治民無所徃而不得而達道達徳九經凡事之屬皆可一以貫之猶大學言物格知至意誠心正身修則齊家治國平天下之事皆可自此而推之謂也明善自包格致工夫誠身自包誠正修工夫故章句釋誠所以兼所存所發言也十六章首言誠至此再言前言天理之實此言人心之實
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中並去聲從七容反〉
此承上文誠身而言誠者真實無妄之謂天理之本然也誠之者未能真實無妄而欲其真實無妄之謂人事之當然也聖人之徳渾然天理真實無妄不待思勉而從容中道則亦天之道也未至於聖則不能無人慾之私而其為徳不能皆實故未能不思而得則必擇善然後可以明善未能不勉而中則必固執然後可以誠身此則所謂人之道也不思而得生知也不勉而中安行也擇善學知以下之事固執利行以下之事也〈本然當然本字與當字要看真實無妄真則無妄實則不虛正是説無妄猶言不欺妄只是不實語意與主一無適相似擇善謂致察事物之理明善謂同明吾心之理合內外而言之擇善即是格物明善即是知至善不擇則有誤認人慾為天理執不固則天理有時奪於人慾兩以下字包困知勉行在其中〉
此節專言誠亦承上文誠身説來上二節雖甞言所以行之者一卻未分明説出誠字至此方明言之誠只是真實之謂然有指理而言之者有指心而言者曰誠者天之道言天本是真實而無妄所謂天理之本然此指實理而言之者也曰誠之者人之道言人當體天道以至於誠所謂人事之當然此指實心而言者也下靣誠者二字雖指聖人而言然聖人與天同其誠故能不勉不思而中道亦天之道也誠之者未能不思而得不勉而中故必擇善固執然後至於誠身此則人之道也大意只是自然者得於天性故曰天之道勉強者有待於人力故曰人之道陳氏曰天道人道有數様分別且以天道言之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貞而復元循環不息萬古常然無一息之閒此皆理之真實處如此即誠者天之道章句所謂本然者是也以人道相對言之誠之乃人分上事天道流行賦於人而人受以為性此天命之本然者即誠也人得天命之本然無非真實如孩提知愛及長知敬皆不思不學而能此即在人之天道也及其做工夫處則盡己之忠以實之信凡求以盡其實者即誠之者人之道章句所謂當然者是也又自聖賢論之聖人生知安行純是天理本末皆實無一毫之妄不待思勉而自然中道此亦天之道也自大賢以上言之氣稟不能純乎清明道理未能渾然真實故知有不實則必擇善行有不實則必固執須是二者並進乃能至於誠此則所謂人之道也自二十章以下皆用此意分天道人道而言也前此十六章誠之不可揜是以天道言誠上文誠身是以人道言誠此則兼二者而並言之誠者誠之者二者字正與也字相應下二者是指人説當重看誠者以成徳言故先不勉而後不思即安行之仁生知之知也從容中道一句是自然之勇誠之者以進徳之序言故先擇善而後固執即學知之知利行之仁而勇在其中此前皆言知仁勇學者入徳之事此下兼言仁知勇聖人成徳之事如下章盡性仁也前知知也無息勇也博厚仁也高明知也悠乆勇也如地之持載仁也如天之覆幬知也如日月代明四時錯行勇也卻自此不勉不思始焉問中與誠何以分朱子曰中者道之形狀誠者道之實處中即誠矣指其見於事無一毫過不及之差謂之中指其純乎理無一毫人慾虛偽以雜之謂之誠徳誠則事事中理事事中理則徳必誠矣
愽學之審問之愼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此誠之之目也學問思辨所以擇善而為知學而知也篤行所以固執而為仁利而行也程子曰五者廢其一非學也
此五句是誠之之目至於變化氣質方是能誠者五句須分作十箇字看五之字指所知所行之事言亦不是虛字如學而時習之之字相似五句十字當先看下字後看上字言不知者當學學須當博學而有疑當問問須是審雖問而知之卻是自外而入者又須要心思以得之思則必慎思之過不及皆非慎也思既得則辨析使之明白而無滯然後行之行須是篤學問是資之於人思辨是求之於己蓋學須要自得故雖學問又須思辨而注於心見得真實分曉然後力行庶幾踐其實而不為空言故曰五者廢其一非學也五者雖是言為學工夫次第然博學一句又是總説為學之意下靣四事卻逐一事一節理㑹此皆積累工夫自學者誠之而欲至於誠非工夫如此縝密積習安能到得聖賢示人之方可謂至矣
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
君子之學不為則已為則必要其成故常百倍其功此困而知勉而行者也勇之事也〈不為則已只解有弗學一句〉前一節上四者為學知之知下一者為利行之仁此節弗措與人一已百人十已千為困知勉行之勇也若兩節各分知仁勇説上節學問思辨知也篤行仁也博審慎明篤勇也此一節學問思辨未至於弗措知也行不篤而弗措仁也弗措而必致百倍之功勇也中庸一書至此方説出學者下手處大要三達徳為入道之門而誠為之本學問五者乃誠之之目所以誠之者惟欲盡五達道爾知之實行之實勉之實則達徳之實體立而達道之實用行矣
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
明者擇善之功強者固執之效呂氏曰君子所以學者為能變化氣質而已徳勝氣質則愚者可進於明柔者可進於強不能勝之則雖有志於學亦愚不能明柔不能立而已矣蓋均善而無惡者性也人所同也昏明強弱之稟不齊者才也人所異也誠之者所以反其同而變其異也夫以不美之質求變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鹵莽滅裂之學或作或輟以變其不美之質及不能變則曰天質不美非學所能變是果於自棄其為不仁甚矣〈變化氣質與大學言氣稟物慾有不同氣質稟於有生之初物慾染於有知之後氣質美染欲輕不美染欲重氣質變則物慾以消此則就重處説鹵莽滅裂見莊子則陽篇只是不用心輕薄之謂成己仁也自棄其身何不仁如之〉明是致知之效強是力行之效自人一能之以下乃子思為氣稟昏弱者言果能此道矣一句尤警䇿中庸之道始曰鮮能中曰不可能至此曰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此道指上文兩節知仁勇之事而言以此見中庸真不可能能之者在乎人人之所以能者又在乎勇
右第二十章此引孔子之言以繼大舜文武周公之緒明其所傳之一致舉而措之亦猶是爾蓋包費隱兼小大以終十二章之意章內語誠始詳而所謂誠者實此篇之樞紐也又案孔子家語亦載此章而其文尤詳成功一也之下有公曰子之言美矣至矣寡人實固不足以成之也故其下復以子曰起答辭今無此問辭而猶有子曰二字蓋子思刪其繁文以附於篇而所刪有不盡者今當為衍文也博學之以下家語無之意彼有闕文抑此或子思所補也歟此章説孔子能盡中庸之道以明道統之傳與論語堯曰篇厯敘堯舜禹湯文武之事兩以孔子答子張問政繼之同意○前所述文武周公之事皆是舉而措之者此引孔子之言正謂所傳一致至三十章祖述憲章處則愈可見所傳一致前十六章言兼費隱包大小此言包費隱兼小大兼包二義説見十六章下蓋十六章前後三章各舉費之大小言而隱存其中獨十六章兼費隱而言不言大小而包大小於其中故曰兼費隱包大小是於費隱之中包大小也此章達道達德九經之屬皆一一言之是小者後專言誠是大者不言費隱而包費隱於其中故曰包費隱兼小大是於小大之中包費隱也十六章先言天地鬼神後言祭祀鬼神故曰大小此先言衆目後言誠故曰小大○誠為一篇樞紐鎖盡一篇中庸如戶有樞衣有紐其説詳見或問二十章下
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自由也徳無不實而明無不照者聖人之徳所性而有者也天道也先明乎善而後能實其善者賢人之學由教而入者也人道也誠則無不明矣明則可以至於誠矣
中庸作三大節看十二章以下為第二節此以下為第三節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人道之意而立言自此以下皆以此意反覆推之自誠明即誠者也自明誠即誠之者也二明字不同誠明明自誠中出則明在誠之內言聖人有真實之徳照燭萬理自然而明故謂之性此性之之性明誠誠由明而至則明在誠之外言學者由明善而至乎誠故謂之教此學而知也觀兩自字此意自然明白下靣兩則字因此亦有緩急不同下二句又是説人道可至於天道合天人而言也明誠二字亦從明善誠身上説來○首章性教字實此性教字虛天命之性是人物所同得之本然此是全其性聖人所獨者也修道謂教是聖人所立之教教之則也此是學者從聖人之教由其教而學者也要之前是性教之本此是全其性遵其教
右第二十一章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人道之意而立言也自此以下十二章皆子思之言以反覆推明此章之意
自此以下皆言聖人自誠而明學者當自明而誠之事無非欲人盡知行之功以體夫中庸也言天道處皆自然無節次言人道處皆有工夫節次此章首分天人言之末合天人而一之下此盡性章言天道致曲章言人道末復合之曰唯天下至誠為能化前知章言天道自成章言人道至無息章止言天道而不言人道蓋人道至此與天道一矣
唯天下至誠爲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天下至誠謂聖人之徳之實天下莫能加也盡其性者徳無不實故無人慾之私而天命之在我者察之由之巨細精粗無毫髪之不盡也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賦形氣不同而有異耳能盡之者謂知之無不明而處之無不當也贊猶助也與天地參謂與天地並立為三也此自誠而明者之事也〈徳無不實正説誠之至無人慾之私猶言無妄天命説性字在我説其字察由二字自孟子察人倫處來正説盡字胡氏謂盡兼知行而言因其察之無不盡故於人物之性知之無不明因其由之無不盡故於人物之性處之無不當精以理言粗以事言巨細精粗猶言大小事理也無毫髪不盡知行皆極也〉
此是有徳有位聖人之事下靣許多事都只在一至誠上非是自盡性後逐旋去盡人物之性正上章自誠而明之事言唯聖人之徳極實而無妄故無私慾之間為能盡得天所賦之性此性指性之體言與上章性字不同其字指聖人身上言盡字不是用力字只是至誠者自然明無不照之謂既能盡己之性則亦能盡人物之性既能盡人物之性便可以助天地之化育既可以助天地化育便可以與天地參而為三矣然其所以參天地贊化育者便只是盡人物之性若更極其要又只在至誠而能盡其性上蓋其所以能盡人物之性者已先具吾性分之內故也若看三盡性字似有工夫次第然不過親踈逺近先後之別爾此節與誠之者工夫之序不同上説兩則能下説兩則可以亦要看○天地能賦人物以性不能使之各盡其性聖人能盡之即可以贊化育參天地矣此與首章相似至誠便是致中和贊化育便是天地位育右第二十二章言天道也〈自此以下當逐本體認不費力處便是天道著力處便是人道〉
其次致曲曲能有誠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唯天下至誠爲能化
其次通大賢以下凡誠有未至者而言也致推致也曲一偏也形者積中而發外著則又加顯矣明則又有光輝發越之盛也動者誠能動物變者物從而變化則有不知其所以然者蓋人之性無不同而氣則有異故惟聖人能舉其性之全體而盡之其次則必自其善端發見之偏而悉推致之以各造其極也曲無不致則徳無不實而形著動變之功自不能已積而至於能化則其至誠之妙亦不異於聖人矣〈悉推致之以各造其極悉是一一推致各是各要造極曲無不致則徳無不實是解曲能有誠一句卻承致曲而言曲無徃而不致則徳無徃而不誠實〉
其次指大賢以下誠未至者此節工夫都在致字上致兼知行言曲只是一偏之善如孟子之四端是也致即孟子之雲擴充是也但孟子曰端則自其發見之初推致之此曰曲則於其發見之偏悉推致之能於此一一推致之則貫通乎全體矣孟子正是發明子思意此即上章自明而誠之意誠以下皆以效言形著明就已上説動變化就物上説曲能有誠一句承上句接下句三誠字不同第一誠字一曲中之誠第二誠字積衆曲之誠至誠則與上章之誠同矣所謂及其成功一也○形著明是一類動變化是一類明者形著之盛化者動變之妙動是方感動變則已改其舊俗然猶有㾗跡在化則都無㾗跡可見矣
右第二十三章言人道也
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龜動乎四體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誠如神〈見音現〉
禎祥者福之兆妖孽者禍之萌蓍所以筮龜所以卜四體謂動作威儀之間如執玉高卑其容俯仰之類凡此皆理之先見者也然唯誠之至極而無一毫私偽留於心目之間者乃能有以察其幾焉神謂鬼神〈兆萌二字皆指幾之先見者言執玉高卑見左氏傳定公十五年心私則目偽神謂鬼神興國本無此四字〉
上章言至誠可以參贊天地極言聖人之功用此章又舉至誠與鬼神合徳言之前章是就應事處言此章是就事未形之先言專發明聖人用處以見聖人之道無所不至夫前知亦必於動處見所謂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禎祥者興之幾妖孽者亡之幾見蓍龜動四體者無非善不善之發然唯至誠無一毫私偽者乃能察之故曰至誠如神即通書所謂精故明神應故妙幾微故幽誠神幾曰聖人禍福將至一句與下靣善不善兩句意思似重復難説恐只是承蓍龜四體兩句許氏曰災祥卜筮明白者雖常人亦能知之但跡雖如此幾乃如彼祥或致凶妖或致吉者其理非至誠者莫能知也蓋幾之善者亦有禍福之應幾不善亦有禍福之應如此者尤足見至誠之如神
右第二十四章言天道也
此章與第十六章文不相屬而意則相承彼言誠者鬼神之所以為鬼神此言聖人之至誠聖人之所以如鬼神
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道也之道音導〉
言誠者物之所以自成而道者人之所當自行也誠以心言本也道以理言用也
胡氏曰誠有以實理言者有以實心言者以實理言誠即道也似不必分體與用以實心言實有是心然後能實有是理且誠者物之所以成本下文誠者物之終始一句泛指物之所以自成者言也誠以心言本下文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兩句專指人之有以自成者而言也泛指在物者則以物之所以自成者為本而以人之所當自行者為用若專指在人者如下文章句所謂人之心能無不實乃為有以自成而道之在我者亦無不行矣若是則以心之誠為本而道之行為用又何疑焉蓋誠者道之骨子道乃誠之所以行也觀章句一而字便見得道自誠中出者
此節二句為一章總括意所重又在而道自道一句下文二節不過詳言此二句也誠者物之終始一句應上誠者自成一句不誠無物以下兩句言人之心不可不實以應下而道自道一句後靣非自成己一節又言誠之為道不特自成而又能及物如此蓋誠與道雖有體與用之分而實未嘗相離也○誠者自成也一句朱子謂此是孤立懸空説蓋謂天下之物有此實理方成此物若人之所當自行者無此實心如何能實此理故章句提起心之一字言之又如人之耳目口鼻手足百骸都是人身自實有的即所謂自成者也到得耳目口鼻手足所當行之道雖是誠中所出之理卻須是人自去行始得故曰而道自道
此誠字即天命之性是就大原頭説來故章句曰物之所以自成此物字兼人在其中道字即率性之道卻專指人説故章句曰人之所當自行言物之自成則全不假人為言人之自行為之全在乎人此章五誠字此一誠字兼理與心言
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爲貴
天下之物皆實理之所為故必得是理然後有是物所得之理既盡則是物亦盡而無有矣故人之心一有不實則雖有所為亦如無有而君子必以誠為貴也蓋人之心能無不實乃為有以自成而道之在我者亦無不行矣〈天下之物至亦盡而無有矣六句釋誠者物之終始一句故人之心至亦如無有二句釋不誠無物一句蓋人之心能無不實以下一句又言人之心果能無不實便如上文之誠者有以自成而道無不行也故章句特説有以自成四字以見此意兩盡字皆釋終字〉
此節三誠字上一誠字專以理言下二誠字皆以心言物字兼以事言誠者物之終始一句包天人而言獨雲實理為物之終始也以應上文誠者自成一句言天下之物皆實理之所為未有無此理而有此物也故章句曰所得之理既盡則是物亦盡而無有矣譬如花相似春氣至而開則為物之始春氣盡而落則為物之終故曰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以下卻是就人心上説言人之應物纔不誠便如無此事一般不字便見是人去不他人既不誠則無是實心無是實心則無是事矣故君子必當實乎此心然後為貴也此二句以應上文而道自道一句以見道之行也如下文所行誠之二字當與二十章誠之者誠之二字同看
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內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
誠雖所以成己然既有以自成則自然及物而道亦行於彼矣仁者體之存知者用之發是皆吾性之固有而無內外之殊既得於己則見於事者以時措之而皆得其宜也
誠雖所以成己然既有以自成両句本上文之意以釋非自成己而已一句自然及物而道亦行於彼兩句方是釋所以成物一句既得於己一句反上二句意説見於事指道説○此誠字亦以心言非自成己一句推本上意而言所以成物一句方是説誠之用其廣如此而道所以行於彼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二句是覆説上成己成物之事仁之成己即克己復禮之謂知之成物即知周乎萬物之謂蓋知所以運用者也又言仁知二者皆性之徳是合內外之道仁為體之存在內知為用之發在外既合內外如此所以應事接物以時措之無不得其當也所謂時措即成物之事也故字要看時措之時即時中之時性之徳是未發之中時措之宜是發而合乎時中之中分言之成己仁也成物知也合言之仁知皆性之徳故曰合內外之道誠之體為仁誠之用為知實理可據曰徳實理可行曰道○此成己成物誠之者事下文悠乆成物誠者之事此章本言人道亦先仁後知者蓋全章大意則是入徳至是成己成物則徳成矣亦猶致曲章言至誠能化之意蓋學而至此亦不異於聖人故亦先行後知章內兩自成不同一自然之自一自己之自或曰皆自己之自
右第二十五章言人道也
故至誠無息
既無虛假自無閒斷〈無虛假説至誠無間斷説無息〉
此因上二章言至誠之功用於此特以故字起之上二至誠章一言仁一言知此專言勇
不息則乆乆則徵
乆常於中也徵驗於外也
徵是外人信之而驗於外也只是道理充實於內自然昭著如睟靣盎背之類是也
徵則悠遠悠遠則博厚博厚則高明
此皆以其驗於外者言之鄭氏所謂至誠之徳著於四方者是也存諸中者既乆則驗於外者益悠遠而無窮矣悠遠故其積也廣博而深厚博厚故其發也高大而光明
此章大㮣是言聖人乆於其道自然昭著於外而人可見者如此言至誠積於中者既乆則徵驗於外者自然悠遠而無窮悠遠則自博厚博厚則自高明蓋所積者廣博則其勢自然高大所積者深厚則其精自然光明此皆聖人功業著見如此故章句謂至誠之徳著於四方也悠遠悠乆亦自勇言博厚亦因仁言高明亦因知言此雖非正意亦通然悠乆寓於高厚之中猶勇在仁知之內朱子曰博厚高明猶人之形體悠乆猶人之元氣
博厚所以載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乆所以成物也悠乆即悠遠兼內外而言之也本以悠遠致高厚而高厚又悠乆也此言聖人與天地同用
此節言聖人與天地同其功用蓋載物覆物成物本是天地之功用然聖人之博厚高明悠乆亦能如天地之載物覆物成物也故曰博厚所以載物觀三所以字可見聖人載物如字養其民之類是也覆物如教化其下之類是也悠乆成物如垂範作則利及萬世之類是也自存諸中言則悠遠在高厚之前自見諸用言則悠乆在高厚之後乆是乆於中悠是乆於外故章句言兼內外悠是自今觀後見其無終窮之意乆是就他骨子裏説見其鎮常如此
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乆無疆
此言聖人與天地同體
前言同用以功言此言同體以徳言配猶合也蓋博厚高明悠乆本天地之氣體然也然聖人博厚高明悠乆之徳亦與天地同也悠乆兼指高厚説無疆兼指天地説
如此者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爲而成〈見音現〉
見猶示也不見而章以配地而言也不動而變以配天而言也無為而成以無疆而言也
如此者三字指上文三句而言不見不動皆是就聖人身上説猶言天何言四時行百物生之意無為而成一句又是總説上二句之意譬如地未嘗有意生物而百穀草木禽獸昆蟲皆粲然可覩是不見而章也天未嘗有意變化萬物而凡有生者皆稟命於天不動而變也此言聖人之道至此與天地一矣饒氏謂不見而章即品物流形不動而變即雲行雨施無為而成即各正性命○此章自此以上言聖人之至誠無息其徳業功用與天地同其大自天地之道以下至貨財殖焉復以天地之大明至誠無息之功用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其爲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此以下復以天地明至誠無息之功用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不過曰誠而已不貳所以誠也誠故不息而生物之多有莫知其所以然者
言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者不過一誠字而已兩其字亦指誠而言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乆也
言天地之道誠一不貳故能各極其盛而有下文生物之功
此復言天地之道由其誠一不貳故能於博厚高明悠乆各極其盛而致有下文四條生物之功
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無窮也日月星辰繫焉萬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廣厚載華嶽而不重振河海而不萬物載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廣大草木生之禽獸居之寶藏興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測黿鼉蛟龍魚鼈生焉貨財殖焉〈夫音扶華藏並去聲卷平聲勺市若反〉
昭昭猶耿耿小明也此指其一處而言之及其無窮猶十二章及其至也之意蓋舉全體而言也振收也卷區也此四條皆以發明由其不貳不息以致盛大而能生物之意然天地山川實非由積累而後大讀者不以辭害意可也〈謂天地山川非積累而大聖人生知安行亦非積累而成故曰讀者不以辭害意此謂聖人之徳悠乆而自然昭著非始微而後著也〉
此節言天地氣象功效如此昭昭猶管中所見之天此四條子思大意只是形容天地由其不貳不息致有盛大生物之意此以見聖人之徳同以誠為貴然非不息則亦不能博厚高明而與天地同其功用之大
詩云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蓋曰天之所以爲天也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蓋曰文王之所以爲文也純亦不已〈於音烏乎音呼〉
詩周頌維天之命篇於嘆辭穆深遠也不顯猶言豈不顯也純純一不雜也引此以明至誠無息之意程子曰天道不已文王純於天道亦不已純則無二無雜不已則無閒斷先後
此引詩則以天地聖人之徳天與聖人只是一箇不已以應章首至誠無息之言維天之命便是誠於穆不已便是無息故下釋之曰此天之所以為天也深意在所以二字上正指至誠無息言猶言天至誠無息所以爲天也於乎豈不顯著乎文王之徳之純一不二又釋之曰此文王亦以至誠無息所以為文王也下靣純亦不已一句又總天與文王説言文王徳之純也亦能如天道之不已言聖人與天地同徳也夫道之顯者謂之文所謂豈不顯者即詠嘆此文王之顯也言天以包地言文王以證羣聖
右第二十六章言天道也
此章但言聖人純亦不已而隱然見學者之不可以不自強不息
大哉聖人之道
包下文兩節而言
此一句總起下洋洋優優兩節○此章當分兩節看自章首至至道不凝焉言聖人之道大無不周細無不入然必有聖人至徳然後可凝此道也自尊徳性以下遂言學者修徳以至聖人之方中庸所言入徳工夫此處極為細密末後是故一節只是説尊徳性道問學之效如此○此道即率性之道謂雖天下所共由而非聖人不能盡故獨歸聖人亦猶前章道雖愚夫愚婦可知可行而非君子不能知行也
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於天
峻高大也此言道之極於至大而無外也
此節言道之極於至大指其形於氣化者言發育萬物一句是道之功用語録謂即春生夏長秋收冬藏便是聖人之道發育處下一句是道之體叚只是充塞天地之意饒氏謂萬物發生養育於隂陽五行之氣道即隂陽五行之理是氣之流行即是理之流行也此氣之充塞即此理之充塞也即前章語大莫能載之意
優優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
優優充足有餘之意禮儀經禮也威儀曲禮也此言道之入於至小而無間也
此節言道之入於至小指其形於人事者言禮儀如冠婚䘮祭朝覲㑹同之類為大節威儀如進退升降俯仰揖遜之類為其中之小目此既以道之入於至小言而亦以大哉冠之何也蓋此章以聖道之大為言然不合衆小則無以成其大此三千三百雖指至小者乃所以形容其大故亦以大哉發之 費隱章言天地之道道之體也此言聖人之道聖人之功業言道之用也發育萬物是言聖人裁成輔相神聖功化大無不舉也禮儀威儀是言聖人品節裁製文理密察細無不周也皆是聖人至徳而行至道處必如此然後盡聖人之用
待其人而後行
總結上兩節
言道之大小皆須待其人而後行
故曰茍不至德至道不凝焉
至徳謂其人至道指上兩節而言也凝聚也成也得是道於己謂之徳道之大小各極其至斯為至道徳之大小各極其至斯為至徳有是徳然後足以凝是道而為己有也故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凝是聚之於身至徳便是人至道便是發育萬物之類故曰二字以見繳上文人道二節故下文遂言修徳凝道之事
故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溫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
尊者恭敬奉持之意徳性者吾所受於天之正理道由也溫猶燖溫之溫謂故學之矣復時習之也敦加厚也尊徳性所以存心而極乎道體之大也道問學所以致知而盡乎道體之細也二者修徳凝道之大端也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慾自累涵泳乎其所已知敦篤乎其所已能此皆存心之屬也析理則不使有毫釐之差處事則不使有過不及之謬理義則日知其所未知節文則日謹其所未謹此皆致知之屬也蓋非存心無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故此五句大小相資首尾相應聖賢所示入徳之方莫詳於此學者宜盡心焉
此節五句尊徳性道問學一句為下四句綱領致廣大極高明溫故敦厚此屬尊徳性事工夫渾淪所以然者惟欲存心以極上文道體之大一節盡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禮此屬道問學事工夫細密所以然者惟欲致知以盡上文道體之細一節也夫道之為體其大無外其小無內君子之學既能尊徳性以全其大便須道問學以盡於小此君子指學者説徳性是受於天者尊之即存養本原之謂學問是資於人者道之即推極事理之謂此二事正程子所謂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之謂也廣大高明皆指心體上説蓋心之體本自廣大高明能不以私意蔽之便是致廣大能不以私慾自累便是極高明私意指萌動之始説一為其所蔽則廣大處已被窒塞了私慾指接物時説一為其所累則高明者亦卑且昏矣故指已學者説溫之則涵泳之味深厚指資質説敦之則持守之力固此皆存其心之本然者也然非尊徳性則不能道問學既尊徳性不可不道問學非致廣大則不能盡精微既致廣大不可不盡精微非極高明則不能道中庸既極高明不可不道中庸非溫故則不能知新既溫故不可不知新非敦厚則不能崇禮既敦厚又不可不崇禮五句是十意故章句曰故此五句大小相資首尾相應大指上五節言小指下五節言首指尊徳性道問學一句尾指下四句○廣大中自有精微之理高明中自有中庸之則溫故中自有新意敦厚中自有節文故不可不交勉而並進尊致極溫敦五字為存心工夫道盡道知崇為致知工夫章句謂尊者恭敬奉持之意恭主貌敬主心是內外皆要奉持又見總下靣致知五字工夫○定宇陳氏以此五句交互分知行言似得子思之意曰致廣大道中庸敦厚以崇禮三者屬尊徳性為力行之事盡精微極高明溫故而知新三者屬道問學為致知之事首言尊徳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則先行而後知繼言極高明而道中庸溫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則先知而後行欲盡修徳凝道工夫則知行二者當先後交勉而並進
是故居上不驕爲下不倍國有道其言足以興國無道其黙足以容詩曰旣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謂與〈倍與背同與平聲〉
興謂興起在位也詩大雅烝民之篇
上文修徳凝道工夫到了後來盛徳功效自然如此言人能修徳以凝道則無所徃而不可不倍謂忠於上興如興賢之興明哲只是曉天下之事順理而行自然災害不及其身非見幾知微之謂也明哲總上修徳凝道言保身總上不驕不倍足以興容言一説末引詩是證無道黙容之意
右第二十七章言人道也
進學以知為先此章則先行後知者蓋承大小言不得不然
子曰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烖及其身者也〈好去聲烖古災字〉
以上孔子之言子思引之反復也
此承上章末意而引此言自用自專者皆非明哲之道也如下文有位無徳而作禮樂即是愚而好自用有徳無位而作禮樂即是賤而好自專居周之世而欲用夏殷之禮則是反古之道道即議禮制度考文之事然則此節又為此章綱領○生乎今之世以下又是通説上二句意蓋愚者賤者但當遵守當世之法若欲反用古道必獲罪於上是災及其身也
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
此以下子思之言禮親踈貴賤相接之體也度品制文書名〈書即字也名即字之音聲也〉
看此三句須要先識聖人功用氣象之大方有益議禮如有虞氏貴徳而尚齒夏后氏貴尊而尚齒商人貴爵尚齒周人貴親尚齒之類制度考文如虞書同律度量衡之類此三字專指賤者而不及愚者蓋此章為在下位者而言故於賤者特詳故末又表出孔子以證之
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行去聲〉
今子思自謂當時也軌轍跡之度倫次序之體三者皆同言天下一統也〈軌轍跡之度車輪行於地有跡謂之轍兩轍中間相去謂之軌古者車軌皆闊六尺六寸或不依此制車亦杌𣕕不可行故曰同軌倫次序之體次序如等威節文之類體如辨上下定民志君臣父子貴賤尊卑之體天子制禮通上下共行之故曰同倫〉
車同軌應制度書同文應考文行同倫應議禮車同軌亦是就制度中舉一端而言之議禮所以制行故行同倫制度所以為法故車同軌考文所以合俗故書同文此三句只是見天下一統
雖有其位茍無其德不敢作禮樂焉雖有其德茍無其位亦不敢作禮樂焉
鄭氏曰言作禮樂者必聖人在天子之位
此節言有位有徳始可作禮樂如周公是也無徳是愚無位是賤二者而欲作禮樂則自用自專者也
子曰吾説夏禮𣏌不足徵也吾學殷禮有宋存焉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
此又引孔子之言𣏌夏之後徵證也宋殷之後三代之禮孔子皆嘗學之而能言其意但夏禮既不可考證殷禮雖存又非當世之法惟周禮乃時王之制今日所用孔子既不得位則從周而已
此子思又引孔子之言以證有德無位而不敢作禮樂者言吾説夏禮𣏌去夏已逺文獻已皆不足徵矣吾學殷禮有宋存焉言春秋時宋去殷猶未遠而文籍賢者或猶有存焉又言吾學周禮是今日之所用者我既不得位則當從周而已從周與論語所言不同彼之所從從西周之文盛者也即從先進之意此之所從從當時之制者也以此觀之使聖人得位必作禮樂而不專於從周以彼觀之則夫子斟酌禮樂雖兼四代要其從前代者必不多於從周也二者兼言並行而不相悖此可見孔子雖不欲徇時俗之弊而亦不敢不循時王之制此所以為孔子之時中也○夏禮曰説殷禮曰學蓋孔子殷人也則宋猶能用殷禮未盡壊但非當世所用耳中庸所記聖言過於論語之精周禮即周公所制者十八十九章是也
右第二十八章承上章為下不倍而言亦人道也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過矣乎〈王去聲〉
呂氏曰三重謂議禮制度考文惟天子得以行之則國不異政家不殊俗而人得寡過矣
此王天下承上章有位者言
上焉者雖善無徵無徵不信不信民弗從下焉者雖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從
上焉者謂時王以前如夏商之禮雖善而皆不可考下焉者謂聖人在下如孔子雖善於禮而不在尊位也
上焉者為夏商禮非不善然於今無可徴民將駭而不信下焉者如孔子徳非不善然不得顯位以行之民亦將玩而不信上焉無徴民弗從承上章𣏌宋而立言下焉不尊民弗從承上章仲尼而立言
故君子之道本諸身徵諸庶民考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此君子指王天下者而言其道即議禮制度考文之事也本諸身有其徳也徴諸庶民驗其所信從也建立也立於此而參於彼也天地者道也鬼神者造化之跡也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所謂聖人復起不易吾言者也
此君子指上文王天下者而言故以故字起之道即三重之事本諸身以下六句只是本諸身一句是致力處應上章有其徳三字下靣五句皆就徴驗上説言有位之君子行此三重之道必本於此身之有徳則自有下五者之應若五者不應是身無其徳也則當用力以修其徳 前章言無徳位而作禮樂其終也烖及其身此言有徳位而作禮樂其始也必本諸身其功用宏大全在人主身上此節六句上二句以人已對言第三第六句以已去未來對言第四第五句以隱顯對言建諸天地而不倍一句謂吾建於此而於道不相悖也故章句曰天地者道也
質諸鬼神而無疑知天也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知人也
知天知人知其理也
此節雖只舉鬼神聖人一句其實總結上文言鬼神則天地可知言聖人則三王可知鬼神天理之至知之則無疑聖人人道之至知之則不惑
是故君子動而世爲天下道行而世爲天下法言而世爲天下則遠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
動兼言行而言道兼法則而言法法度也則準則也此亦自上文本諸身效驗而言觀是故二字可見動舉一身而言故章句曰兼言行世猶世世也道猶行也故曰兼法則行已見於事有成跡可效故曰法言未見於事未有跡可據但可為準而行之故曰則遠之指不得見者近之指親炙者動行言與二之字皆指君子而言也有望悅其徳之被有企慕之意不厭習其行之常無厭斁之心○胡氏曰上文質諸鬼神俟百世是要其終此申言徴庶民之意原其始也
詩曰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庶幾夙夜以永終譽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譽於天下者也〈惡去聲射音妒詩作斁〉
詩周頌振鷺之篇射厭也所謂此者指本諸身以下六事而言
在彼無惡應遠之則有望是徵諸民也在此無射應近之則不厭是本諸身也庶幾夙夜以永終譽應世為天下道三句之意蚤有譽又總結以永終譽意中庸引此言君子盛徳道行於民而民之敬慕如此○定宇陳氏曰永終譽要其終蚤有譽由其始蚤有譽尚易永終譽尤難章內三言君子皆指王天下者而言
右第二十九章承上章居上不驕而言亦人道也
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
祖述者遠宗其道憲章者近守其法律天時者法其自然之運襲水土者因其一定之理皆兼內外該本末而言也〈皆兼內外該本末而言內與本是精處如聖人不可見之行是也外與末是粗處如聖人可見之事是也且以堯舜之道言之精一執中之傳內也本也禮樂刑政之設末也外也文武之法亦然此只是見聖人能盡中庸之道精處粗處皆如此〉
此章三節第一節言聖人工夫第二節言聖人之徳第三節言天地之大前言堯舜文武周公能體中庸之道而以孔子繼之此言孔子法堯舜文武以體中庸之道方氏謂中庸之道至仲尼集大成故末皆以仲尼明之是也○祖述堯舜者堯舜為人道之極故宗之憲章文武者法度至文武而備故守之堯舜非無法言道而法在其中文武非無道言法而道在其中天時謂春夏秋冬律之者謂法其自然之運如書有行夏之時行有不時不食迅雷必變是也水土謂東西南北襲之者謂因其一定之理如書之序禹貢述職方行之居魯而縫掖居宋而章甫是也詳見或問上二句是學貫古今下二句是學該穹壤○祖述憲章同於前聖即考諸三王而不繆上律下襲同於天地即建諸天地而不悖夫自堯舜至文武相傳之道只是此中字天時水土亦只是此中字於堯舜即祖述於文武即憲章天時即律水土則襲此可見夫子之時中
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辟音譬幬徒報反〉
錯猶迭也此言聖人之徳
兩辟如字正指聖人身上説言聖人如天地之無不持載覆幬如四時日月之交易代謝上一句以天地定位言以比其經下二句以隂陽流行言以比其緯上自平鋪處橫説下自接續處直説此皆就孔子全體之徳上説不必泥於行事之跡持載即前章博厚之至覆幬即高明之至錯行代明即悠乆之至
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爲大也
悖即背也天覆地載萬物並育於其間而不相害四時日月錯行代明而不相悖所以不害不悖者小徳之川流所以並育並行者大徳之敦化小徳者全體之分大徳者萬殊之本川流者如川之流脈絡分明而徃不息也敦化者敦厚其化根本盛大而出無窮也此言天地之道以見上文取譬之意也
上文以天地喻聖人此謂聖人即天地末言此天地之所以為大觀所以二字夫子即一太極也言天地覆載之間大化流行萬物並育而各得其所如水與火金與木本是相制之物而各自生成此可見並育而不相害四時日月流行即天地之道也四時錯行如一寒一暑日月代明如一晝一夜其道若相反而各有其序如春夏生長秋冬肅殺然當生長之時物亦有死者當肅殺之時物亦有生者晝夜亦然此可見並行而不相悖所以不害不悖者小徳之川流此即率性之道所謂物物各具一太極者也所以並育並行者大徳之敦化此即天命之性所謂萬物統體一太極者也正與忠恕一般大徳敦化便是忠小徳川流便是恕忠是未發之中恕是時中之中川流者如川之流有支有派而流行不息敦化者藴蓄妙理根本盛大而出無窮此二句只是申明並育並行之意而又總結之曰此天地之所以為大所以二字亦指此二句故後二章分言小徳大徳○篇內三言大小十二章二十七章與此章皆只一様大小前二章先大後小是就道上先舉其大綱而後及其條目此先小後大是就徳上先循其支派而後及其本根就道上言大小是事之大小皆費也而所以然之理寓乎其中則是隱也以徳上言大小是理之一本萬殊之大小一本是大萬殊是小皆隱也有是理則必有是事至於敦化流行則其見於事者亦費矣但此只當以體用言不可以費隱分故朱子雖以體用説費隱初不以費隱分一貫之屬意可見矣
右第三十章言天道也
此章與二十六章相表裏前章首言聖人至誠與天地同下止言天地盛大以見聖人之盛大此章中言聖人與天地同末止言天地之大以見聖人之大前章引文王之詩結之以證羣聖人此以孔子行事起之以集羣聖人皆是以天地形容聖人之徳也
唯天下至聖爲能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寛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強剛毅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別也〈知去聲齊側皆反別彼列反〉
聰明睿知生知之質臨謂居上而臨下也其下四者乃仁義禮智之徳文文章也理條理也密詳細也察明辨也
此言達而在上之大聖人其盛徳之全體大用如此唯堯舜可以當之五也字絶句上一句又總下四句聰明睿知是生知安行之資首出庶物者也就中分出仁義禮知四者之徳言之此章本説小徳就五者而論則聰明睿知又小徳之大徳也聰明屬耳目睿知屬心睿則能思知則能知睿知即知之知但禮知自性言通乎上下睿知自資質言只是聖人言具此四者資質方足以居上而臨下即所謂亶聰明作元後也仁則度量寛廣故曰有容義則操存堅固故曰有執禮則施敬而已故曰有敬齊主心莊主貌中無過不及正不偏不倚以臨事時言知則分別事務故曰有別文理是物之文縷條理密察是每事詳密審察此是就聖人於至纎悉處言上靣四字皆言其盛徳之體下靣有臨有容有執有敬有別皆言其用蓋唯至聖之徳有此生知仁義禮知之體故其見於用者如此上靣唯天下至聖為能七字皆應下靣五足以字
溥博淵泉而時出之
溥博周徧而廣闊也淵泉靜深而有本也出發見也言五者之徳充積於中而以時發見於外也
溥博淵泉四字是總形容上文五徳之體叚而時出之只是當用仁則仁出當用義則義出此可見川流處章句充積於中四字正指溥博淵泉説
溥博如天淵泉如淵見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説〈見形甸反説音悅〉
言其充積極其盛而發見當其可也〈充積極其盛言如天淵發見指言行當其可接上文時出二字言因當其可所以民莫不敬信説也〉
此以天淵二字皆喻溥博淵泉四字説到聖人身上言由其溥博淵泉如天淵之極其盛所以發見無不當其可而能如下文三句所言也見是方出而未形於言動之時如下章不動而敬不言而信是也下靣分言行説方是動言時事
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施及蠻貊舟車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隊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故曰配天〈施去聲隊音墜〉
舟車所至以下蓋極言之配天言其徳之所及廣大如天也
因上文聖徳之實故有是聖徳之名所以用是以二字起之自舟車所至以下大槩是推衍莫不二字之辭也故下文以莫不二字總之凡有血氣指人之類言尊之如君親之如父母極覆載人所及處皆然豈非徳之廣大如天乎故曰配天篇內兩言配天前以徳業之高明與天同此以徳業之廣大與天同尊親二字極言敬信説也
右第三十一章承上章而言小徳之川流亦天道也
此章言小徳條理分明人所易見故曰凡有血氣莫不尊親下章言大徳即無聲無臭者故曰非聖人其孰能知之此是自內説出外下章是自外説入內
唯天下至誠爲能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夫音扶焉於虔反〉
經綸皆治絲之事經者理其緒而分之綸者比其類而合之也經常也大經者五品之人倫大本者所性之全體也惟聖人之徳極誠無妄故於人倫各盡其當然之實而皆可以為天下後世法所謂經綸之也其於所性之全體無一毫人慾之偽以雜之而天下之道千變萬化皆由此出所謂立之也其於天地之化育則亦其極誠無妄者有黙契焉非但聞見之知而已此皆至誠無妄自然之功用夫豈有所倚著於物而後能哉
大經是道大本是性性乃大經之本天地化育是命又大經大本之所自出經是分其條理之謂綸是比類相合之謂先經之而後可以綸之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盡其道是理而分之也如君行於臣臣敬於君父慈於子子孝其父共成其善是比而合之也言唯聖人極誠無妄故於人倫各盡其當然之則而可以為法於天下故曰經綸立猶修身則道立之立非用力字言於所性全體無人偽雜之而天下之道皆由此出故曰立本立天下之大本猶雲建中於民也知就心上説如雲肝膽相照於天地化育之功脗合交契混融一體故曰知化育夫焉有所倚只是至誠自然流出不用著力底意思蓋縁聖人一身都是實理無少欠缺纔從此心發出來他這箇實理便自然經綸立本知化又何用靠他物皆只是至誠無妄使之然爾大本即中大經即庸經綸大經立大本即是盡此中庸之道天地化育如春夏秋冬日月寒暑無一息之差知之者謂真知其必然言至誠無偽有以黙契之也此三句是從下説上惟知化育所以能立大本大本立然後能經綸大經大本即是敦那化處○前章贊化育是分殊處此知化育是理一處贊就事上言與天地為二至誠之功有補於造化知就心上説與天地為一至誠之心無間於天地此即首章道性命三字但首章由造化説聖人故先命性而後道是由體之隱達於用之費此章言聖人之所以為造化則先道性而後命是由用之費而原於體之隱
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肫之純反〉
肫肫懇至貎以經綸而言也淵淵靜深貎以立本而言也浩浩廣大貎以知化而言也其淵其天則非特如之而已
肫肫淵淵浩浩三者皆是形容誠之體叚如此仁是仁厚之意蓋大經是人倫若無仁厚之意則父子兄弟不相管攝故以仁配經綸淵則靜而不竭大本是性之體指已定之理言所謂成之者性是也故以淵配立本天則生育變化化育是天命指理之流行者言所謂繼之者善是也故以天配知化性命二者有動靜之分故一屬地一屬天自至誠者言之靜定而存主處是性應用而流行處是命此誠所以與天地同其大故生育變化亦與同其功也前言聖之極此言誠之極蓋聖者誠之用表也誠者聖之體裏也聖以徳言是專指其在人者言之則天在天淵在地人猶與天淵有間故曰如天淵誠以道言則通指其在天地人者言之故聖人即天淵天淵即聖人故曰其天淵如則天人猶二其則天人為一朱子曰如天淵是就聖上言聖人徳業盛大如此其天淵是就誠上言實理自是如此
茍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德者其孰能知之〈聖知之知去聲〉固猶實也鄭氏曰唯聖人能知聖人也
饒氏曰固字當為固有之固即本來之義也書曰睿作聖故上言睿此言聖亦有深淺此章述聖人至誠之功用亦謂達而在上之聖人末言唯聖人能知之其以孔子知堯舜而言歟
右第三十二章承上章而言大徳之敦化亦天道也前章言至聖之徳此章言至誠之道然至誠之道非至聖不能知至聖之徳非至誠不能為則亦非二物矣此篇言聖人天道之極致至此而無以加矣
章句至聖以徳言至誠以道言則是徳在內而道在外何哉蓋聰明睿知之資仁義禮知之徳雖見於外實積於中者之所發也知化育立大本者雖主於中而經綸大經其淵其天亦自外而見之也葉氏曰至聖指發用神妙言至誠指大經大本之實理言非至聖無以顯至誠之全體非至誠無以全至聖之妙用○鄱陽李氏曰僥氏謂中庸説天道人道處只到至誠無息章住可謂朱子忠臣矣故自二十一章至二十六章凡言天道者章首皆出至誠二字言人道者則出誠之一字而已區區管見妄謂大哉聖人之道以下皆以至道至徳言之蓋中庸一書前但言君子之道至此始言聖人之道前但言達徳達道至此始言至徳至道至徳即至聖之徳至道即至誠之道大抵修至徳乃能凝至道尊徳性道問學修徳凝道之大端此一章乃為下五章之綱領二十八章言愚賤者之不能修徳凝道二十九章言聖人能修至徳以凝至道三十章舉仲尼以為修至徳凝至道之標的必至徳如夫子而後能凝至道與天地同其大三十一章言至聖之徳三十二章言至誠之道上章以配天結下章以達天徳結天徳即至誠也修徳凝道至此無以加矣章句謂至誠之道非至聖不能知至聖之徳非至誠不能為愚非敢以為是臆説也況言至徳至道之始則曰茍不至徳至道不凝焉言至徳至道之終則曰茍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徳者其孰能知之脈絡貫通尤為可考故僣著其説以質正於先生長者雲
詩曰衣錦尚絅惡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遠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可與入德矣〈衣去聲絅口迥反惡去聲闇於感反〉
前章言聖人之徳極其盛矣此復自下學立心之始言之而下文又推之以至其極也詩國風衛碩人鄭之豐皆作衣錦褧衣褧絅同襌衣也尚加也古之學者為己故其立心如此尚絅故闇然衣錦故有日章之實淡簡溫絅之襲於外也不厭而文且理焉錦之美在中也小人反是則暴於外而無實以繼之是以的然而日亡也遠之近見於彼者由於此也風之自著乎外者本乎內也微之顯有諸內者形諸外也有為己之心而又知此三者則知所謹而可入徳矣故下文引詩言謹獨之事
詩云潛雖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內省不疚無惡於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惡去聲〉詩小雅正月之篇承上文言莫見乎隱莫顯乎微也疚病也無惡於志猶言無愧於心此君子謹獨之事也
此言謹獨之事即首章見隱顯微之意引詩二句上一句言隱微下一句言見顯言隱微之間理甚昭然故君子於內省之際須無一毫疚病方能無愧若有毫髪之疚則猶有可惡者君子所以不可及者只是能於獨處致其謹爾唯人之所不見正指獨字説上言入徳之門此下言入徳之事即大學之誠意
詩云相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故君子不動而敬不言而信〈相去聲〉
詩大雅抑之篇相視也屋漏室西北隅也承上文又言君子之戒謹恐懼無時不然不待言動而後敬信則其為己之功益加密矣故下文引詩並言其效屋漏室之西北隅也為圓竅以通其明則其下反暗人處其地自視其身亦不分曉以譬君子不但於人所不見之地而慎之於己所不睹不聞之地亦所當慎也所以君子不待言動而後敬信也此在己之敬信若言動而後敬信則是動時工夫不待言動而後敬信此靜時工夫即首章戒懼於不睹不聞之事首章由內説向外故戒懼先於謹獨此章自外説向內故謹獨先於戒懼上文是致謹於人所不見之處此是致謹於己所不見處即大學之正心
詩曰奏假無言時靡有爭是故君子不賞而民勸不怒而民威於鈇鉞〈假格同鈇方無反〉
詩商頌烈祖之篇奏進也承上文而遂及其效言進而感格於神明之際極其誠敬無有言説而人自化之也威畏也鈇莝斫刃也鉞斧也
此承上文而遂及其效上文曰不言此曰無言一節密於一節言君子誠心進於神明而感通不待言説此誠之至然也則下民亦不待言説而人自化矣鬼神幽也人道明也今我之誠既能感幽況同明者乎自是故以下言效上文不言動而敬信是出於己者此不賞怒而勸威是加於人者
詩曰不顯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篤恭而天下平詩周頌烈文之篇不顯説見二十六章此借引以為幽深𤣥遠之意承上文言天子有不顯之徳而諸侯法之則其徳愈深而效愈遠矣篤厚也篤恭言不顯其敬也篤恭而天下平乃聖人至徳淵微自然之應中庸之極功也〈不顯其敬自厚於敬不見於言動之間篤恭是致中和天下平即天地位萬物育〉
不顯是無跡可見之謂與二十六章訓義不同此以為真幽隱而不顯蓋此與章首尚絅闇然及篇末無聲無臭之意相應故也下靣篤恭而天下平猶曰垂拱而天下治只是申明上二句意故有是故二字篤恭便是不顯惟徳天下平便是百辟刑之夫不顯而百辟刑之宜也不顯而天下自平其妙有不可測者故曰中庸之極功而為自然之應也此比上一節則徳愈深而效愈遠原其所自皆尚絅闇然與謹獨戒懼之所致也中庸功效至此已盡下文三引詩不過只是形容此不顯之妙爾雲峯胡氏曰此兩引詩承上文不動而敬不言而信説唯其不言而信所以無言而人自化育不待賞罰者唯其不動而敬故篤恭不顯其敬而天下自平又曰中者性之徳不顯之徳即未發之中戒慎恐懼是喜怒哀樂未發之敬即不顯之敬
詩云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子曰聲色之於以化民末也詩曰德輶如毛毛猶有倫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輶由酉二音〉
詩大雅皇矣之篇引之以明上文所謂不顯之徳者正以其不大聲與色也又引孔子之言以為聲色乃化民之末務今但言不大之而已則猶有聲色者存是未足以形容不顯之妙不若烝民之詩所言徳輶如毛則庶乎可以形容矣而又自以為謂之毛則猶有可比者是亦未盡其妙不若文王之詩所言上天之事無聲無臭然後乃為不顯之至耳蓋聲臭有氣無形在物最為微妙而猶曰無之故唯此可以形容不顯篤恭之妙非此徳之外又別有是三等然後為至也〈非此徳之外又別有是三等然後為至一句又朱子慮學者鶩虛逺之意〉
此節二徳字皆指不顯之徳言我懐不顯之徳正以其不大聲與色也而孔子又言聲色乃是化民之末務是未足形容不顯之妙不若徳輶如毛一句可以形容而又自曰毛則猶有可比倫者又不若上天之載無聲無臭然後乃為不顯之至蓋聲臭至為微妙而又曰無之可謂不顯之至矣即聖而不可知之謂神也歟此章凡八引詩一歩細極一歩始曰不言不動次曰不顯此曰不大直説到無聲無臭然後為至○首章言人各有性道之本然而不可以不學學則有以體是道而全其性此章言人知為己之學而致戒慎之功則徳成於己而人化其徳之成也則有以全其人心天命之本然○邵氏曰載字猶地載神氣之載言上天所載之道無聲無臭似亦有味然不如訓載為始尤為的當如書朕載自亳之載言上天之始無極而太極之初也又何聲可聞何臭可接哉○雲峯胡氏曰首章曰道此章曰徳道字説得廣闊徳字於人親切徳者得此道於心者也首章開端一天字原其所自見此道之在我者無不本諸天此章結一天字要其所成徳之成則不失其道之在我而本諸天至此則我本於天天備於我又不過即其天命之性爾子思子首提出一中字未發之中即周子所謂無極而太極末又約而歸之於此即周子所謂太極本無極也
右第三十三章子思因前章極致之言反求其本復自下學為己謹獨之事推而言之以馴致乎篤恭而天下平之盛又贊其妙至於無聲無臭而後已焉蓋舉一篇之要而約言之其反覆丁寧示人之意至深切矣學者其可不盡心乎〈極致上達之事馴致下學而上達之事首章與此章皆總括得盡故彼曰一篇之體要此曰舉一篇之要而約言之凡篇中所言理皆實理而為事之體事皆實事而為理之用非高虛粗淺者也學者熟讀而細玩之其意自可見矣〉
中庸集説啟䝉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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