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國淵公塔之碑銘

大理國淵公塔之碑銘並序
作者：趙佑　大理國
天開十六年八月十五日
1220年

原位於雲南省祥雲縣水目寺，今僅存殘石兩件。原碑高167cm，寬100cm，厚27cm。三面刻字，直行楷書，文右行。正面23行，側面5行，背面20行。行50字。大理國段智祥天開十六年（1220年）八月十五日立，趙佑撰，蘇難陁智書，釋戒護檢校，杜隆義雕書，王長連琢石。

錄文據《金石萃編·卷一百六十》（國立公文書館藏清嘉慶十二年刻本）、兩件殘石拓片。

大理國淵公塔之碑銘並序

殘石拓片

楚州趙佑　撰

淨徹昭融，精眞沖䆳。虛明靈體，曠閴玄微。豈可以闊狹知其邊際，稱量議其深淺？且倐熏亡，照之所覺，勞而照性已迷。覩彼太虛之形，翳本圓明之體，四大都起，萬象交羅，夢中重夢，迷裏又迷。故頭無得失之非，見有忽狂之客，自此已往，相去遠矣，因差路殊，非法身大士，奚能破塵出經，安往法界者？

我淵公隨緣白地，誕粹於高氏之族，故相國公高太明之曾孫，政國公明量之孫，護法公量成之子也。母則王女，諱成宗。厥考護法公，義武定天下，仁政洗乾坤，威行如秋，仁行如春。戎夷棄甲而遠遁，朝𨓍高枕而無虞。中國蒙其恵，異俗震其聲。恩侔造化而澤潤草萊，德被生民而模範天下。則公之為公之子也，英姿卓茂，氣韻淸遠，昂昂若雲鶴之處群雞也，自有不羈之態。視榮貴如幻炎，執身心我人為甚倒，慨然有出世之心，不肯為凡夫。年臮二十，一日，辭父兄出家，知其志不可奪，不得已，壯而許之。公侯將相、朝士大夫及輿臺皁隷等皆曰：今失命世之才。莫不銜恨者。

故尋經論以言之：將入道門，欲得其正，如人造象，先辦眞金，象成之後，體無增減。用眞心修無上菩提，如將金為器，器器皆金；用妄心修無上菩提，如將瓦為器，器器皆瓦。故若於因地，以生滅心，為本修因，欲求佛乗，不生不滅，無有是處。此諸聖之要言，修行者之正因。今公之發菩提心也，可謂得其正矣。如不以喜怒哀樂發菩提心，富貴榮利發菩提心，卽當以離前塵分別性發菩提心，稱法界性發菩提心。如此，則文殊師利菩薩、不動智佛主伴明矣。如淸涼謂「啓明東廟，智滿不異於初心；寄位南求，因圓不逾於毛孔」，則龍女、善財豈迂滯哉？是以鬢髮自茲而落，俗裳自茲而變。戒品冰潔，威儀調順。號智元，字皎淵。衣鉢之外，分寸無餘，猶虛室熲熲，妙用難窮。因自念創學之流，未諳敎跡，執權為實，迷不進修，不以聖敎為繩墨，明師作指南，菩提湼槃，尙在遙遠，豈能會諸地於先心，短長刼於一念？遂師於玄凝尊者，所以崇德廣業，虛心外身。拂傲慢於貴法，除人我於進修。攝漏塵之妄，識缾裏之雀。密遮撿放逸之幻身，井中之虵深怕。緣緣自淨，物物無心。謙尊而光，𢌿而不可踰。增上慢者見之而暴慢革，無明固者遇之而智慧生。為法修忍，三忍之行圓；為法除蔽，六蔽之元淨。振古佛之宗風，㝷祖師之公案。本分作家手叚，量度鍜佛鉗鎚，毀罵露珠電掣，讚善水月空花。故當進齊乎佛果，行彌於法界。難能而能，不能於能者也。凝師於是曰：眞個光昭先覺，可謂不忝後昆。自非得恁□人，安能有如是法。乃機緣俱會，遂悟旨於言下，卽以證入法界，智如來果德，理體妙慧，為修行之正因。如王寶印一時普印，無前後成文也。故乃得生空之㧾持，除闡提之不信，臻妙有之不極，起萬行以無疲。

利貞皇叔，於公世則渭陽之親也。達磨西來之□，祖祖相傳，燈燈起焰，自漢曁於南國，代不失人。至於王弟，甚的見公之於法也，機深於敎門也。進求以身為逆旅，未曾㝵於身，以心為緣相，豈可滯於心。貪如瘴海而不入，嗔比誅戮而常離。於是相與為善知識，無二三其心，以無作根本，智□□行之因，修法空之妙慧，行□利以無窮。出聲聞之淸水，擢凡夫之淤泥，如彼蓮花，斗頓馨香，無物以喻也。又與戒遵長老求法界之游，為斵漫之友。以無言之深言，詮言絶之深理；以無為之妙行，應無作之妙心。融眞俗以無跡，鎔靜亂而不偏。壞其可壞，遠離諸離。智悲拂跡，而雙入行願，忘照以競興，五藴付於雲夢，三界寄於電泡。張四心之仁，羅諸類以無遺；展四攝之義，導生品以咸歸。大哉！生死無以牽其慮，𣵀槃無以住其心。悲智交羅，自在運用，眞大丈夫之學佛者也。乃㝷經論以符契心，無證微言以俯同元㫖。良以因深果奧，行廣位高，當處發揮，無非佛事。貴與泰山之高，利與滄溟之深，而無以為心，則其□□□；□□之善無不為，塵點之𢙣無不翦，則其戒深矣；舟本無人，奚司其吝，則其忍廣矣；因果交馳，慣習功濟，則其進大矣；境□□□□□□□□□□□，則其定凝矣；妙有昭廓，而臨機變化，靈鍳無極，則其慧明矣。觀其臨時三昧，觸事解脫者，如或有憚公之調深行遠，䂓矩難摹，故致嬈之不置。公嗒焉，似喪其偶，而不知其所也。公之友謂於公曰：此不尊其尊，無禮甚矣，□當叱之。公曰：何謂其然也？彼其之子，焉能使予不類哉？吾之所學者佛也，所貴者法也，可以小不忍而亂法界大謨乎？子不聞乎菩薩□□，如飮鴆酒，子當怒以怨乎？公之友曰：吾儕闒茸，未能至於此也。然吾不忍見公之修忍也，以缾錫雲游乎。又有𦕵婁之伇，公之弟公子□，戰敗績，而為人所擒，拘之久矣。而守者依公之友，奏於公曰：當解拘以送之。謂予不信，有如皦日。公曰：無之。文王拘於羑里，而天命有歸，天其有命矣。信則信矣。以吾弟之賢，而汝曹送之，則其事必矣，然非吾佛法中事。菩薩見詐，如畏犲狼，吾可以行詐乎？其萬行芬披，扌蔕窮萌，多類於此，可同日而語哉？抑迺唯心回轉而善成，同時具足而相應，盡如來之境界，同異之性亦滅。淨昭廓而明生，明圓徹而覺滿，異同之所不至，元為之理分明。盡法界元一眞如際，發妙用而鑑窮沙界，䕃慈雲而覆𣵀槃海。非歷刼之功濟，離念之藴修，豈能以定慧照用身心，如此之圓通也？

公以病，故辭凝尊者。鳳歷之元，庚申之冬，棲託於茲山焉，順行而至已矣。由是德行星羅，寶澤雲涌，智周萬法而不為悲，等衆情而非已。雖修萬行，不染世間，因果交徹，單複互融。如毘楞伽寶，一切皆現其中；如夜夢千秋，覺已隨滅矣。且夫子以經義推其始終之事，行位重重，事理融徹。如此觀之，則文殊初心、普賢萬行、彌勒極果明矣。

其家譜宗系者，自觀音傳於施氏，施氏傳於道悟國師，道悟傳於玄凝，玄凝傳於公。公之族子有慧辯，追蹤景行，唯嗅薝蔔而嚐醍醐者，公器之，因傳焉。嗚呼！公其來也，化身歟？其去也，補處歟？方䋄三昧之運用歟？非世俗凖儀，言論云為之所及耶。以天開十年甲戌歲十月二十四日端坐，泊如也，一念圓融具德，安住法界矣。公以己巳歲生，修行位中四十有六夏，父母之生六十有六年。其嗣法弟子，起塔於山，辦事如法，已，帝命禮，號塔曰「實際」，謚曰「頓覺禪師」。餘事備如畫贊文具載。孫高明生、姪高善祐，雖妙年而義誘其衷，謂開國已來一人而已，可以將示來者，故俾公弟高觀音政撿挍措意。如公弟，扶危撫弱，防巢之義深者。因申奏上聞，𤥨石立碑，命臣佑輙書其大略也。如公之大者遠者，非吾所與焉。銘曰：

法界之滓，天地是生。法界之靈，聖人是明。

高不可仰，深不可撐。緣謝歸無，獨悲衆情。

千秋萬歲，物是人非。松風踈散，苔葉因依。

白雲共住，山鳥猶歸。塔以表靈，碑以傳徽。

時天開十六年庚辰歲八月十五日，貴國先生曾孫蘇難陁智奉命書，釋戒護撿挍，金襴杜隆義雕書，王長連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