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齋集 (朴允默)/卷十二

存齋集
卷之十二
作者：朴允默　哲宗年間

詩

舟中値雨

前洋聞說石嵯峨。肯放千帆雨裏過。天爲民生應布德。海因王事不揚波。掩篷誰起思鄕恨。擊棹吾方對酒哦。明日新晴好歸去。亢金山色問如何。

回泊安興浦口

黃帽白鬚老梢工。淸晨報道乙方風。去留是日商量際。僨敗多年閱歷中。〈四月八日。風自乙方起。必致覆沒。急請回棹。〉疾棹歸來方艤岸。驚濤旋起欲翻空。死生豈是由人力。賴有王靈在太空。

憶乙兒_二首

爾在空衙幾日餘。童年弱質正何如。每因進飯思推饌。若對懸燈想讀書。情愛到頭言欲忘。憂愁滿腹力難除。歸時但願花生肉。勝似長亭作別初。

老來舐犢出凡常。別後那堪海路長。浪費煩懷徒自苦。寧成爛睡欲相忘。空餘杜叟江山眼。恨不吳人鐵石膓。森吉絶巓登望日。孤舟指點幾心傷。

貫項_在大洋中

一帶蒼巖何壯哉。劒光戟影日邊開。千層波浪排廻去。萬古風雷吼出來。勢聳龍門魚不及。根蟠水府鬼應猜。可憐咫尺安危地。多謝舟人捷棹才。

到民魚里浦邊纔下𭖎。大雨暴至。

帆腹無風不可行。中洋留滯若爲情。方回棹處繁星影。及抵村時急雨聲。人在波間知必死。鬼於頭上似謀生。今宵好作安眠計。分付孤舟繫小汀。

午憇萬垈村舍_{在平薪南一百二十里}

千里征舟留萬垈。民情幸今際豊興。經春海浦新塩足。入夏田疇大麥登。王化蕩洋無不遍。臣才愚劣有何能。但餘白首丹心在。國事奔忙恐未承。

大島

滯留海上幾漁村。風雨辛酸孰與論。潮急惟看舟似舞。水淸更恨石無言。何時楓島尋歸路。此日薪岑視故園。更有前山知部內。蝸居能得保魚飡。

楓島

人家隱約𭖎西東。暫住征舟憇老楓。疊石殘磯牛渚上。白雲靑靄蜃樓中。鯨歸忽立爭吹水。鶴集旋飛轉入空。試問蓬山何處在。前汀應是一帆風。

自楓島回船向平薪_二首

滿載淸風浩浩歸。斜陽萬里望依微。身隨積水俱應遠。心逐浮雲忽欲飛。蘭沚輕𩿨爭導路。楓山苦瘴尙霑衣。平湖早晩知相近。𥠧子歡迎庶不違。

如脫重圍眼始明。帆前濁酒好相傾。南船北走十三日。駭浪怒潮千萬程。地經險危驚昨夢。天開歡喜得今生。家人未解歸來穩。猶作舟中不盡情。

普聞菴_{在蘭沚傍小島中}

島中惟有一菴存。靜寂都無世俗喧。惟許魚龍聽㳒偈。更留神鬼築禪垣。脩篁亦作如來相。〈菴後竹林四圍〉馴鵲應懷老釋恩。〈島中無禽獸。龕底只有馴鵲一雙。〉默數今生難再渡。人情到此欲傷魂。

菴僧性洽遺我竹杖二枝。兼寓祈壽之意。銘感不已。詩以謝之。

白衲來遺靑竹杖。慇懃祝我壽無疆。已知入手雙枝直。更愛過肩六尺長。慮念每存人救濟。慈悲先及老扶將。瓊琚亦是爲微物。欲報冥功在不忘。

蘭沚島

臨水披泥小小廬。鮫人疑是與相居。山林濯盡炊塩際。匏綆浮來採鰒餘。但苦舟中爲賦稅。不知天下有詩書。多憐主媼能供飯。盤膾盃羹揔爲魚。

雨中夜泊宜松山浦口

火急行舟或恐遅。雨中暝色已先知。雲沉月黑空濛夕。風起波奔激蕩時。天地側身浮如葉。帆檣寄命細如絲。忽然到泊松山口。蠏火微明亦不期。〈時適遇捉蠏小燈。指路到鎭。〉

自海歸來眩氣作

自從海上歸。志摧氣未確。翻思涉層濤。驚汗尙如濯。眩氣闖其虗。逐日發頻數。渾身如墮霧。欲祛太沒捉。傍人忘姓名。時候失晦朔。頹臥以終日。非夢亦非覺。知從心中出。欲學治心學。

登候望峯

漕船層濤幾險危。傷弓餘悸獨先知。舟從北去茫茫日。風自南來習習時。天外望窮孤鳥沒。峯頭坐久夕陽移。梢工若遇京城友。報道衰翁尙賦詩。

行飯後放筆

翳翳楙陰重。習習槐風善。芍藥紅萼爛。菖蒲翠葉展。誰雲官居陋。幽趣良不淺。行飯庭除間。勝景如相選。心悅可言書。古人已善辯。臨池一揮灑。意到不待勉。筆爲腕所使。聽從無乖舛。峯巒與鱗羽。〈筆訣有峯巒起伏。鱗羽參差之論。〉區區不足辨。點畫落如雨。荒卛恐難免。寧作肆狂詭。初不事媚軟。傍人可無笑。我面先有靦。非是示來後。長晝聊自遣。

四月一朔。官廚饌具。惟是菜蔬而已。遂作小詩二絶。以自笑自警。

口味渾忘肉味佳。山蔬惟有日分排。可笑白頭老僉使。依然貧衲事長齋。

官廚饑歲不能支。可說扶衰補病時。倘是咬根方做事。天敎此味若吾私。

官庭芍藥盛開可喜

玉盤金帶舊傳名。更有靑叢疊紫英。四月槐風吹爛漫。一番梅花動光榮。魏家物色堪同列。鄭國歌謠可贈情。盡日倚欄看不足。簿書或恐撓吾生。

豊恩府院君石崖趙公_萬永回甲晬辰。謹獻老海石壽竹杖爲壽。兼呈二詩。恭寓微忱。

海不枯兮。石不爛兮。不枯不爛。鴻濛判兮。於以籌之。無窮極兮。於以拜之。無斧鑿兮。視此悠久。開壽域兮。花甲載回。遙獻祝兮。

〈右老海石〉

竹有高節。君子受之。竹有淸風。君子守之。其義也密。兄弟宜之。其德也茂。子孫綏之。杖於朝兮。四方仰之。策其勳兮。百世享之。

〈右壽竹杖〉

雨中海月菴薝蔔花移種一首

昨夏余過海月菴。菴前有草初未諳。亭亭長可爲數尺。靑叢交加亦四三。問諸先師此何物。雲是薝蔔佛恩含。愛憐一念已經歲。心在移根尙所甘。昨者雨裏走人去。一本採來肩所擔。十指愛護種之勤。培土不廉亦不貪。滿庭花藥是奴隷。都無顔色如相慙。緬昔托根月地上。夜夜淸影照仙龕。素性似是尙寂滅。六出故自斂香馣。瓦礫墻壁亦寶相。況今異姿禪相參。莫說落在塵埃裏。將欲攜去故山潭。白石淸泉主人我。摩詰詩禪久已妉。今爲我有亦師有。佛敎初無北與南。從今摩挲幾歲年。祗園勝緣猶可探。葉大如箕知幾許。一葉如對一瞿曇。

午睡

風軒靜寂竹簾遮。午睡朦朧紗帽斜。可愛錦川橋上宅。夢魂飛到石榴花。

南洲見訪。次東坡詩韻。

隻身來寓浦邊村。杵臼惟存一外孫。勳烈誰能知世閥。蒸甞獨自保家門。浪吟滄海風猶壯。痛哭空山雨欲翻。幸有詩文應不朽。平生心事見眞元。

雨後步池上。用前韻寄南洲。

大山井落視吾村。再見牎前翠竹孫。雨歇艾香連野徑。風吹麥氣到官門。穿林飛鳥金衣爛。出水遊魚玉尺翻。佳境那堪成獨樂。白頭偏憶紫芝元。

五月二日聞刈麥。喜甚作此詩。

麥熟登塲又滿囷。窮春顑頷始甞新。兩歧何敢追諸昔。萬顆猶能及此辰。幾處饛飡耘畒日。誰家漂失讀書人。我今不食還如飽。臥看炊煙起四隣。

端陽書感

絶海那堪令節廻。白雲瞻望亦悠哉。旨甘未效當時養。廩祿空懷此日哀。上塚兒孫應飮福。比隣父老共禳災。童年犢走潭西路。猶記山櫻手摺來。

偕南洲圍棋。棋罷次東坡詩韻共賦。

我觀善棋人。天品固有在。此豈學可能。慧悟人見外。自顧才甚短。以小敢圖大。適値公事了。試爲冷煖會。與子眞敵手。有時互狼狽。每恐一着誤。翻成全枰悔。長夏消遣法。老來差可賴。非但見動靜。亦可知進退。玆焉賢乎已。庶免夫子罪。手談不遑他。肯把西疇耒。

喜雨

竹林颯畓雨淋浪。東閣歡心與共長。乾壤全霑流膏澤。委苗皆起帶恩光。何煩蜥蜴歌相續。卽看商羊舞欲狂。馳啓龍樓應不日。五絃琴韻動銀床。

團扇贈南洲

家僮作小扇。恰似團月形。製㨾太樸陋。楮竹亦零星。我試一揮之。亦足生淸冷。見說矮簷熱。殆難遣衰齡。煽涼無一把。靜勝以爲寧。漆摺與畵角。爭輸貴人庭。此物那見及。久已隔靑冥。海濱惟我在。艱乏時入聽。可笑手中物。多愧寄仙扃。子應安此劣。庶或爲我銘。

雨中寄南洲

雨裏滯留海上衙。淸儀敢屈老賓嘉。簷霏入戶巾應墊。屋漏連床傘未遮。蛙吠廚間從撩亂。菌生墻角任橫斜。每憎泥浦難通路。時望前村獨𡬾家。

喜晴庸前韻

鋤犂里牒滿朝衙。中夏田間事事嘉。一望新秧欣欲動。初除惡草凈無遮。戴筐饋餉陶盆煖。擊壤歌謠箬笠斜。佳什正宜追樂職。誰知喜色屬官家。

乕患書憫

越籬超屋若無人。雷吼風生八尺身。恐及不虞虞更切。欲加顯戮戮何因。久知竄伏宜荒裔。豈意聲形見近隣。未遣渡河堪自愧。重煩民力祝山神。

午憇森吉浦村

前有層濤後翠微。兩三茅屋與相依。風煙濛靄先天象。日月舒長化國輝。早麥僅資糊口食。麤麻不過掩身衣。武陵未必煩相問。此地從來與世違。

讀唐人山水畵帖

一朝數三讀。肉味亦相忘。靄爾虗光逈。飄然遠勢長。未見揮毫跡。惟聞灑墨香。自愛山居志。何時占草堂。

山村記見

偶過山村一草菴。弊衣糲飯問何堪。鷄鳴小圃桑陰北。牛齕空溪栗樹南。細縷爭抽初續女。農謳齊起再耘男。世間異患知無管。白首舟師亦所甘。

瑞山文淵村舍滯雨

殷雷響穀雨如飛。火急加鞭到澗扉。索竈先謀過午飯。爇爐爭燎沒泥衣。身居屋裏從心好。事到途中與意違。恰似興元倉下驛。咬蔥炊麥未言歸。

八峯山_{在瑞山西二十里}

百里相望數點煙。飄然今始過山前。八峯羅列爭抽地。萬仞森嚴直揷天。幾處紫雲誰住錫。有時玉局是遊仙。海濱名勝知奇絶。欲續摩尼載舊篇。〈年前登摩尼山有記遊覽〉

安興城南村舍_{以護漕差員屢次來往}

顚風苦雨歷數驛。波濺兩鐙泥溢舃。來到安興城南門。間關行色太蕭索。城中兒童拍手笑。往來屑屑此何客。衰年筋力不自持。王事敢辭百里役。還尋昔日舊村舍。墨痕燈煤猶在壁。簷角雙燕語喃喃。向我似是慰躅躑。索枕頹臥半餉眠。不知身在海上夕。

候漕船

漕船無信息。長夏待人難。羇旅纔三日。憂愁已萬端。飯知升許減。衣訝寸餘寬。辛苦今如此。頻歎做薄官。

旅舍長夏。太甚無聊。只有韻書一冊。逐字看詳。頗覺有味。始知歐陽公爲先覺者也。於是作小詩一絶。

形聲意義揔相宜。取次從容自得之。大勝逸居空食息。歐陽千載仰賢師。

海鄕

海鄕隔塵世。旅客亦仙曹。浦濶魚相樂。潮來帆始高。相風推物理。消夏寓詞毫。無事當爲飮。西隣問濁醪。

浦舍雨中_三首

颯颯海上雨。吹入漁人屋。庭宇虗無人。屹立一老木。更有翠匏葉。垂垂踈籬角。旅我如看屋。不覺自幽獨。一嘯而一詠。與誰相往復。是日苦何長。愁來如湊輻。翻思歸有時。何用巫咸卜。

漕船望不到。海雨來不已。滿心煩惱想。欲止不可止。回看際天水。渺渺千萬里。更聞舟人唱。臨風紛四起。一鷗立檣頭。似是無心耳。此物何閒閒。見之聊可喜。排虗忽飛去。前山靑更峙。

伊我酷愛詩。癖也非勉彊。自喜如嗜土。又復似爬癢。少壯不須說。七旬猶舊㨾。天旣付公役。道途幾悵惘。若不兼與詩。何以瀉浩蕩。玆焉天涯雨。歸期太莾蒼。長唫尋舊好。嘉味庶可享。

書憫

瘴氣熏人面欲酡。安興城外奈愁何。南來孤帆依依小。北走羣山點點多。風起龍腥吹曲浦。雨歇魚隊蹴層波。此鄕可恠餘緣在。前月淹留又經過。

浦舍飯供惟魚膳。甚飫之作此詩。

浦舍三時飯。都是魚爲饌。大片以爲炙。小片以爲煎。贏餘切爲羹。朽敗經屢變。其臭先觸鼻。羣品無一選。卻食是爲饑。欲喫難下咽。每對折腳案。口與心相戰。謀諸主人媼。蔬瓜求之徧。若匪具魚鮮。他物無貴賤。緬昔大潦雨。滯留蟾江傳。麥飯咬生蔥。三日意所便。又於楓嶽秋。蔬菜日有羨。一旬爲素食。至今有餘戀。此日絶海上。寸根孰爲饍。初不治田圃。但解設漁箭。海𰎟固異俗。吾當理以遣。

濁酒

濁酒有妙理。飮之得其淳。夏釀不失味。及熟未浹旬。不論𰎟與海。此物一例均。我來僻壤中。難謀白墮春。但有茅柴耳。所貴在霑唇。稍稍始覺佳。嗜好如村民。一日兩三椀。亦足醉心神。碧筒與紅露。爲品非不珍。今焉揔相忘。此俗亦可循。從者勤相繼。爲我謀近隣。幸使羇旅我。好作滌愁人。

聞仲女大忌已過。劉郞命勳繼娶海外。思想悲絶。作此詩以泣之。

三霜已改抱餘悲。父子恩情奈我私。閨裏遠聞新娶婦。世間可託一孤兒。身留絶海空勞夢。魂在重泉儻有知。玉貌此生求不得。孤雲落日斷膓時。

朝起望海

朝起出戶視。一氣四望同。霧歟瘴煙歟。冥漠無西東。何者下爲陸。何者上爲穹。未知孰主張。一夜作鴻濛。恠彼千魔障。遮此眼膜中。太陽出當天。萬翳終歸空。固知須臾事。佇立庭上風。

鷄將雛曲

䧺鷄牝鷄當前出。其雛隨後六與七。菜圃上下籬西東。徐徐來往無期必。兩足披土得一蟲。顧之指之若相恤。若有人來捉此雛。左蹴右啄怒氣溢。喙禿距脫應不憚。盡日哺哺意汩汩。弱羽𥠧貌紛相聚。綣戀片時猶恐失。此日絶海旅舍中。覽物起感懷家室。骨肉團聚何暇謀。荒城泥雨驅馬疾。吾子吾女近何如。階庭視若芝蘭質。方夜就枕不能寐。於三唱者愧非一。

浦曉_二首

衾冷夢回輾轉身。明星在外曙光新。忽聞皷響來何處。報道舟人祭水神。

北風徐起曉波淸。拂拂雙旗出水橫。下碇海門多少舶。一時掛帆向南城。

劒嘯軒次板上韻_二首

劒邊仍乕嘯。艸木盡蒼然。城劚山頭地。樓高海上天。百年勤水操。千里掃烽煙。白首關門卒。閒眠欲學仙。

又

金蓮爭出水。都是與雲浮。〈安興山形如金蓮〉中闢千層𭖎。前臨萬里流。吹笳城帶月。撫劒海生秋。李帥〈李帥故統制使忠武公李舜臣〉留龜製。如今保幾舟。

是日海氣晴明。令人可喜。

毒霧流雲一點無。層波不動好風俱。天心眷顧卑應聽。人意歡欣病欲蘓。吹沫玉鱗爭自得。弄晴翠羽亦相呼。已聞漕舡元山住。應是明朝到浦隅。

安興姓張人乞筆。有饋燒酒熟鰒。遂醉飽而揮灑送之。

海鄕無適口。十日不能食。今朝始醉飽。無乃勤工力。吾以吾自食。不足爲德色。但恨紙品劣。禿毫不受墨。雖未盡己意。庶不失典則。此人遐鄕人。工拙渠何識。若遇一知己。萬死快心臆。

安興泰國寺僧文宗。持一壺酒。出東門送余。有銘感於中者。作此以贈之。

依然三笑有餘情。郭外班荊酒氣淸。石骨松姿歸後夢。此生不足又他生。

苦雨次南洲見寄韻

旱餘太多雨。田事慮還深。黍委應違曝。禾沉久受陰。蛙兒爭欲跳。鳩婦聚相吟。但喜新篁出。淸風滿客襟。

曉起

夜雨初晴曉月明。園松池竹影交橫。滿簾風露淸涼氣。流入丹田可養生。

夏日臨池

三伏尙衣裌。冥然不知熱。匪以靜爲勝。無乃衰摧折。猶餘嗜書癖。終日殆無節。如食之於飢。如飮之於渴。不覺蒼蠅點。汚我衫袖潔。勤工欲何爲。時自笑癡絶。興盡始擲筆。此紙亦裂。

午憇門串里

𭖎頭西望海天通。撲馬炎塵一掃空。雙鶴飛來雲捲野。萬蟬啼去𡬾生風。蕎花白暎新晴後。禾穗靑深昨雨中。時遇田夫聞好語。今年農事可占豊。

夜坐聞蟲聲書感

爲客一何久。又聞蟋蟀鳴。此蟲是何蟲。能作悲秋聲。籬根與草際。交發若相爭。咽咽復咽咽。月黑夜三更。摧頹意難作。淒惻氣不平。斗覺今尤衰。一倍去年情。何以滌此愁。濁酒聊自傾。

楙軒偶唫

官廚近日極蕭然。知我應無食肉緣。荒歉僅支糊口日。蓋藏何暇買山錢。陶潛歸去猶三徑。楊子貧窮亦一廛。惟有採來雙恠石。他時好擬草堂前。

忠淸水使李公_濟完回甲晬辰。詩以呈賀。

君不見晉郤穀可作中軍帥。禮樂詩書莫不備。又不見漢伏波大材當晩成。矍鑠上馬亦能試。明公今日兩有之。儒雅武畧何適不宜。適蒞湖西節度營。又値維嶽降生時。況是花甲爲繁祉。百年一遇天所畀。庭花呈祥百日紅。階竹稱壽千竿翠。猗歟嘉辰秋已半。海近南星偏照爛。紅裙初無醉淋漓。錦饌亦不事璀璨。裘帶以逍遙。鈴閣太寒蕭。牙籤披書日。金鉞談兵宵。風流藹然被於湖海之渚。已使烏山輕重在來去。十萬餘戶受其福。郡鎭無非安堵處。念昔劇邑試盤錯。治聲近遠尙藉藉。聖明在上又甄拔。閫外乕符光輝爀。賢於長城孰不仰。折衝千里無遺策。何幸下官承餘風。或恐未效舟師役。且復仰覩慶辰屆。何敢唐突寒微跡。玉笛欲奏南飛曲。八域遏密民無祿。金牋欲進出關圖。腕如懸石眼生肉。一篇新詞畧暴區區微忱運籌軒上。北斗南山祝無斁。

夜深步月

海上桂枝獨自攀。身如羽化到蓬山。新秋明月東西岸。半夜淸風五百間。空洞此心無礙滯。炎涼何處有機關。欄頭儻遇壺中老。欲把千年問九還。

夜坐

蟋蟀何多語。寒牕起我眠。時方當後夜。人若稟先天。露滴菊花上。風生竹𡬾前。東山猶未曙。中谷宿雲連。

贈南洲

衾冷孤鱞幾㥘霜。雖衰卜妾計應良。若敎絡秀生三子。餘慶他日笏滿床。

早菊_三首

方春手自栽。三夏護根柢。西風一以吹。美花交相綴。所以嚮者勤。專在收晩計。何必問重陽。不須論荒裔。持酒就其下。醉到官門閉。

斜暉入小庭。秋花何寂歷。隱暎翠竹間。紅白偏的的。華而備幽淡。所以情所適。有時嗅新香。龍涎詎可敵。造物故催發。似是慰寥寂。

自從見此花。歸思滿滄洲。吾家數百本。兒能保今秋。可笑江東客。專爲鱸膾謀。但愛陶彭澤。三徑早歸休。如今都勿說。花在卽吾遊。

贈南洲_四首

白華山高大海隈。令威千載復歸來。當時舊址今何似。應是秋風遍草萊。

童時鄕井幾人非。𥠧檟如今已十圍。萬事滄桑無問處。孤雲落日望依依。

海上秋草我思多。生芻一束足悲歌。北牕淸簟閒棋局。早不歸來可奈何。

溟海西南一葉身。風流賴有此佳賓。請君使我黃花節。莫作孤吟獨酌人。

送兒子基祜遊亢金山

亢金山在大海中。羣峰嵂兀凌靑空。靈神孔昭齊泰嵩。過者牲禮潔且豊。今夏官棹霧雨濛。艤𭖎未能眞源窮。歸後秋懷尙沖沖。西望幾歎縻諸公。欲往有疾不可風。坐送汝行亦未同。飄然短衣偕小僮。有如徐市卛男童。此山雲是仙人宮。玉樓金闕儻相通。龍穴黯黮而穹窿。其深欲探不能終。千片彩石散西東。五色祥煙凝朦朧。沿浦幽馥交紫葒。環崖嘉陰欝靑楓。霞幢若非拜壺公。風馬庶可遇呂翁。使汝金丹獲神功。兩鬢常玄顔亦紅。持此歸來報乃翁。十日不食心如充。景光何足論玲瓏。勝於百遍往以躬。池上斜陽高竹叢。臨紙耿耿寫深衷。

見家書

乾鵲爭喧老𡬾枝。書來千里喜如期。始知離膝添丁信。似對齊眉德曜儀。短幅何妨文字亂。錦圖未必軆裁奇。藏得巾箱當自愛。他時手跡慰相思。

夜坐漫唫_二首

官牕燭影照沈沈。惟與寒蛩伴夜吟。滾汩世無招隱約。悲悽詩有變風音。荒鷄欲唱星垂地。宿鵲初驚露滿林。坐看傍人皆熟睡。夢回情苦獨何心。

漸看新涼𡬾杪生。病眸難近短燈檠。何人松菊謀三徑。俗吏文書愧一行。北塞詎無胡馬志。南枝空有越禽情。愁膓欲滌誰同酌。鼻息官門倒老兵。

臨鏡

朝來試臨鏡。今我非舊我。老醜誠可憎。雖死是亦可。衰悴日以劇。人力孰敢遏。但當務養精。元氣固自在。譬諸草木上。花葉春可愛。及到秋風起。紛華不足論。誰知搖落後。眞精摠晦根。人物無彼此。爲道亦不異。內蘊能自力。撐持有餘地。玉芝與金丹。可笑是餘事。

聽鴈

陣高矰𥐊不曾驚。一字依依似弟兄。信在九秋寒不改。飛輕萬里遠能征。蘭汀影外歸舟恨。荻岸聲邊老客情。試問尺書繫來否。知應經過漢陽城。

八月十五夜。偕南洲海月菴賞月。_五首

初看盪海底。漸覺及渡頭。瀅瀅玉浮圖。橫臥水中流。萬山千重雪。虗光接天浮。不獨湧金門。千秋擅勝遊。

又

存齋方弄月。南洲欲御風。相對風月間。取之儘不窮。此味誰能識。惟我與子同。天地無盡藏。多謝造化翁。

又

團團中秋月。浩浩千萬里。肯說鶴樓上。如坐蟾宮裏。玉鏡落我手。金波漱我齒。今夕不虗生。滿心生歡喜。

又

菴中淸如水。只有一老髡。初旣無文書。且復無語言。緣覺俱已幻。是爲不二門。隨水千萬月。一一照心源。

又

有月政如此。嘉節奈樂何。天淸露如洗。海晏水不波。且況老而健。晩契共微酡。百年眞一遇。四美亦云多。

視事

民憂軍訴日交加。可耐初心及細苛。滄海魚塩功利小。靑山墳墓是非多。〈今年漁箭塩盆皆無利。且多有山訟等訴。〉三舡武備都踈畧。〈戰兵舡三隻皆朽破〉百度文書亦誤訛。追古變今知有術。老官將奈不才何。

秋懷八首。次杜工部秋興韻。

竹老松高欝作林。依山臨水翠森森。怒潮驅去秋逾壯。疊瘴飛來晝欲陰。倚斗苦懷追異代。登樓遺賦見同心。應知老婦長廊夕。念我衣寒月下砧。

簾前墨藪翠鬟斜。〈墨藪衙舍案山〉未賦歸田鬢已華。夜月山中誰折桂。秋風海上欲乘槎。愁看落浦蕭蕭鴈。猒聽飄空咽咽笳。但愛邇來天氣暖。一年再發海棠花。

湖館飄然帶夕暉。擁門蒲葦路依微。庭除有𡬾鵂鶹叫。戶牖無人蝙蝠飛。書照題楣空自愛。〈平湖舘三字手書新揭〉禮成望闕不曾違。更憐官府淸如水。馬骨崚嶒亦未肥。

花外射帿竹裏棋。新秋忽聽草蟲悲。茅柴渾白方濃日。䆉稏初黃欲刈時。領略風光過去速。較量書信到來遅。有心不用心何用。要在人間不妄思。

鷹峯縹緲似蓬山。飛出紅雲翠靄間。久仰西淸通御氣。已知東壁占仙關。架書曾經靑春眼。庭鶴能諳白髮顔。海外如今天上隔。謾隨沙鷺作同班。

板堂初闢苑東頭。正値聖明千一秋。繡梓精華神鬼泣。玉凾寶氣月星愁。爭詑畫省依丹鳳。誰向滄江夢白𩿨。趨走多年偏雨露。至今餘淚灑隋州。

後孫餘祿仰先功。此日淸潭寤寐中。祭祀可能遵舊禮。孝慈或恐墜遺風。山深鳥去松猶碧。〈曾王考守墓時有鳥來哭〉地暖牛眠花自紅。怊悵殘年霜露感。何時上塚似龐翁。

錦川橋水想逶迤。十載吾家傍石陂。可忘籬間黃菊色。難攀墻下老桑枝。眠成白日雲惟在。坐久淸宵月欲移。留滯海隅歸不得。秋風素髮颯垂垂。

夜過南洲先生。先生寒房獨坐。傍無燃燭。相對於黑窣窣中。良久接話。夜深乃歸。翼朝贈之以燭。兼奉一詩要和。

室無燈火黑冥冥。相對難分老悴形。穿壁貧猶羞引燭。貯囊病已負收螢。尙餘玉屑千言娓。更有靈㙜一片惺。知是觀明先處晦。連山微義獨應醒。

飮酒_二首

平生雖愛酒。飮之不盈盞。一日四五討。斟酌竊有限。醳醨初不御。聖賢實所揀。珍羞吾不識。一甁常在眼。吾兒知父意。美醪勤書簡。千里能坐致。此酌豈不赧。庋閣空壺積。見者應相莞。

士衡飮有節。不爲人所使。子瞻本畏酒。乍歃旋欲止。豈意千載下。今我酷相似。佳品不在多。淺斟良可喜。若要拍酒舡。是乃一狂耳。但使微微醺。如坐春風裏。百服太和湯。不足勝於是。

衙罷後次南洲見寄韻

百度如絲亂。纏連不可端。俗情偏險惡。吾道自孤寒。每想潘棲谷。曾聞嚴釣灘。溯洄求不見。只自愧塵冠。

南洲見訪。酒未能設焉。及歸作此詩以謝之。且以重陽一醉爲約。

十日不得飮一勺。公廚若是何蕭索。人間誰謂官居好。不如在家猒糟粕。昔者東軒兩相對。主人無酬客無酢。知翁雖無幾微色。顧我寧不中心怍。爛彼黃花應相嘲。解嘲何用千篇作。火急釀得數斗酒。壓倒上若與下若。左手持螯右手盃。重陽時節當爲樂。

九日望日菴_五首

望日山頭望北辰。孤衷嘉節十分新。未承上洛廻仙馭。尙說西方有美人。駑步何能支遠道。蟻忱恨未效微身。孟生落帽渾閒事。孰與恩深白髮臣。

海山杖屨與相隨。從古茱囊此日宜。歲逼陰功催物化。節符陽數驗天時。黃花綠酒淵明醉。白鴈玄猿子美詩。更有層波渾滿眼。謫仙疑有洞庭期。

坐倚層巓眺望悠。名區夙債儘堪酬。東南積水天開處。西北羣山地盡頭。靑靄細分巖際路。丹楓別作洞中秋。一盂飽喫齋餘飯。高枕繩床萬事休。

好與巖僧結凈緣。紙牕石室藹香煙。蘓翁泛棹尋懃院。陸子煎茶伴皎然。三乘道存祗𡬾裏。重陽節屆菊花前。松姿不老瓜期遠。此會明年可復圓。

十過峰前一未登。短筇今始躡崖層。呦呦春草山中鹿。得得秋風海上鷹。揮斥塵埃遊汗漫。招邀鸞鶴倚崚嶒。方知嘉節爲吾有。石醉雲唫到夕燈。

聞兒子基福登覽摩尼山。喜甚作此詩以示之。

緬昔我登摩尼山。山高聳出海之灣。千層波浪浩洋洋。直到山根碧以環。乾端坤倪去無極。扶桑若木手可攀。安期羨門庶相遇。是身疑在蓬瀛間。歸來人間三十年。至今秋夢尙往還。此山平生未了緣。喜聞吾兒踏孱顔。胸中八九呑雲夢。舊遊今矚情一般。試問天壇靑苔上。未知筇痕有餘斑。篋中應有望海詩。賡韻休說下筆艱。詩成非但勤示我。且質秋史〈陪秋史金參判登此山。及之。〉鵠峙班。

放衙

放衙不敢說懷痾。應接頻繁欲醉酡。析利俗因饑歲惡。拂心事到訟庭多。車推大小將誰與。權失均平謂我何。官守不遑安啓處。黃花佳約奈蹉跎。

贈性洽首座_幷小序

首座在蘭沚島普聞菴。不出山門十餘年。今秋始渡海至海月菴卓錫焉。年今七十五。眼光炯炯。可燭蠅頭。日夜惟以誦經爲業雲。

碧眼皓眉心已灰。繞身惟有佛光開。空山明月新留錫。絶海高秋逈渡盃。非但不生仍不滅。故應無去亦無來。禪牕玉紙淸相暎。〈禪房新褙甚精潔〉疑是中藏七寶㙜。

軒夜讀書

官事休酬接。床書得性情。幽牕生四寂。寒燭照孤明。唔爾如童歲。依然似舊黌。仰懷千載上。可以慰生平。

讀史

奇計神謀不可端。成才先覷處才難。晩來一節神仙事。豈作韓彭等列看。

老楙

靑靑老楙樹。天寒尙欝然。上枝與下枝。結顆大於拳。官僮時摘去。風雨亦未全。其實纔五兮。爛熟色新鮮。緊封寄吾兒。甞新記今年。

衙內檀竹槐柳_四首

托根官庭側。尙保百年壽。千榦交如纛。萬葉嚲如綬。時有鴈𮬾進。濃陰覆巾袖。仙香復渥丹。舘爐輒相售。可愛翠羽來。翺翔枝左右。眄之怡客顔。消愁而忘疚。莫道無情物。可作千金購。〈右檀〉

緬昔家居日。酷有愛竹癖。墻東與階西。種之隨其隙。灌漑復摩挲。玆焉窮日夕。自從鎭上來。喜此一帶碧。萬榦森似束。繁影頗狼藉。怳若遇故人。可以論夙昔。有時持酒去。相對心無斁。〈右竹〉

欝然上干霄。特立莫與對。試問數十圍。未知幾百載。古根露如石。蟲蟻蟠其內。霜雪飽經歷。煙雲互霮䨴。迎送幾地主。老榦固自在。西牕睡足處。淸風尤可愛。感激誰所種。撫舊屢興慨。〈右槐〉

墻西八九株。枝葉互交綴。蔚作一藩籬。隣舍殆隔絶。正當春晷暖。拂簷綠可悅。鳴聲爭上下。金衣弄玉舌。忽有東風惡。亂絮飛如雪。能令羇旅人。惜春歌幾闋。最是攀折處。年年管離別。〈右柳〉

擬賑

夏旱秋霖薦歉餘。海民契活問何如。窮冬縱道無離散。嗣歲終難保奠居。部內發倉知不敢。湖中乞糴計應踈。顧今曷若捐官廩。饑飽甘辛共里閭。

丙申十月二十六日。伏奉聖敎頒下者。蓋以湖西糴政。橫徵族親姻婭。且害及隣里。實爲生民切骨之寃。自上特爲軫念。十行恩言。勤勤懇懇。嚴禁橫侵之令。嗟彼湖民。莫不歡忭蹈舞。庶可以安堵奠接矣。小臣猥忝守土之任。敢不宣布德意。對揚萬一。與羣黎老少。同其樂也哉。瞻天感激。謹賦此詩。擬追王褒樂職故事雲爾。

蒼生糴弊紫宸憂。惻怛恩言曁海陬。千里陽和今日始。百年寃欝一時休。息肩共享田間樂。加額爭騰野外謳。若使仳離皆奠接。何論倉粟未全收。

詠雪竹

曾見鄕園中。霜竹皆黃落。意謂與花卉。品賦殆相若。今焉平薪衙。坐看再解籜。欝密連十畒。藩籬如相作。綠榦爭秀出。翠葉互交錯。及其山雪盛。兼以海風虐。猶能保歲寒。形色無今昨。依然十萬夫。列戟森可愕。始知四時靑。中固無外鑠。高標何磊落。一掃千人諾。每當新月出。淸影滿東閣。使我吟不足。餘興又自酌。若非此君在。肯爲文酒樂。

海月菴僧普學。新造袈裟。設齋告成。緇徒來會者甚衆。各助佛事。時請余觀光。老病未果。詩以寄之。

海色月光俱是空。上禪三昧卽眞工。袒肩跣足猶成佛。何用袈裟錦繡紅。

南洲崔翁今年六十七。始生男。誠是稀有之慶。聞甚大喜。搆成一詩。走隷以呈賀。

周遊湖海間。可謂豪傑士。氣曁逈出塵。襟懷淡如水。家居雖甚貧。滿腹飽經史。矢口發爲文。贍博尤可喜。洋洋河流大。屹屹嶽勢峙。其書滿篋笥。長物此而已。但恨無一兒。付託知誰是。白首抱書坐。慟哭空山裏。樊素守不去。井臼兼耒耜。昨夜産男子。翁今七旬耳。天應惜翁文。不欲草菜委。所以錫晩福。不然寧有此。囑稿今有地。可以期千禩。使不朽者存。雖死是不死。獻賀將何極。不覺詩盈紙。

丙申十一月二十九日夜夢。到一洞中。白石齒齒。淸泉泠泠。甚可喜。仍坐石上。搆成一絶。及其覺也。皆已忘之。只記第三句卻疑漢上餘流在。遂足以成篇。

一洞淸泉幾曲長。轉爲虛籟發爲光。卻疑漢上餘流在。欲溯眞源覔故鄕。

丙申臘月初吉。境內耆老四十六人。孝烈九人。分給歲饌白米各一斗慰送之。遂作此詩。以備鎭中故事。

貧民孰不恤。癃老尤可惻。善行豈不歎。孝烈先爲則。尊年而勸善。寧非我所職。招招五十人。官庭來匍匐。人各賜歲米。升斗躬自飭。捐廩視當然。遽敢爲德色。惟願仁善風。丕變荒遠域。敬老毋敢侮。愛親能竭力。老官與有榮。感激情何極。惠小期望多。匪愚卽是惑。

官牕雪後漫詠

朝起始知晨雪深。虗光皎潔逼寒襟。洞深獸伏渾無跡。浦冷龍潛寂不唫。提甕女皆銀海路。倚樓人是玉京心。新詩更有楊州興。多少梅花散作林。

對飯

面如梨凍使人慙。殘齒纔能保兩三。內子煎烹來不試。老夫咀嚼去何堪。夢中硬肉都相忘。分外乾魚未能探。癡僕休言盤膳薄。新醪霑口是爲甘。

平湖絶句_{三首○平湖。卽平薪古號。}

湧泉_{在望日山上。除夕與上元。以泉水盈縮。驗當年豊歉雲。}

望日山頭有湧泉。尺泓貯得幾多年。嘉辰何用居人祝。歉縮豊盈一聽天。〈附近居民皆祭泉〉

恠石_{亢金山前洋多恠石。品甚奇絶。若有採者。輒有神罰雲。}

綠皴紫暈丈餘株。直竪橫蹲箇箇殊。狼藉海濱經幾劫。欝林歸棹未能俱。

石魚坪_{在亢金山前洋坪之東。多有醎泉。且饒魚産。一日黃海道塩坪黃龍駕雲而來。與亢金靑龍共闘。靑龍致斃之後。仍驅魚而去。自此石魚絶無。醎泉亦竭。諺傳亢金石魚醎泉當復舊雲。}

積水奔騰接遠空。靑黃交闘血流紅。魚塩何日還如舊。合浦明珠美事同。

曉起

忽聞海颶撼牕扉。呼燭披衾睡思微。霜皷天寒偏有響。氷池月落尙餘輝。鳥深棲處鵂鶹叫。鷄亂鳴時乕豹歸。荒歲公家多少念。東方未白欲求衣。

海月菴性洽老師。饋香蔬兩種。

師今七十有五年。謂我亦老常所憐。推之餘愛及於筆。每到輒索三兩箋。今朝饋我山中蔬。煎烹以手擔以肩。豈意香積廚中物。誤落來霞閣中筵。非但柔軟宜齒齶。更有香臭悅喉咽。不覺臨案屢下箸。良久飽喫且欣然。自從留滯平湖鎭。夫人旋車月幾弦。飯供饌具朝與夕。從敎官婢相周旋。平生俊味雖無饕。硬根剛品太不便。幸賴慈悲煩包褁。好將淸淡掃腥羶。頓開衰胃亦云足。肯羨何曾食萬錢。昌黎衣裳東坡帶。慙愧施惠吾無先。反荷情眷今如此。將欲報之何報焉。惟有殘墨是蚓蛇。敢售龍象慧眼前。若使老師不遐棄。請奉大字結凈緣。〈書大因緣三字。將欲寄去。故及之。〉

牛母島普聞菴老禪師。送惠靑竹杖二枝。詩以謝之。

明珠山形牛抱犢。橫臨大海廻疊麓。絶無漁舍與塩戶。亦無禽獸相竄伏。只有白茅一仙菴。菴前菴後多靑竹。皓眉靑瞳老禪師。惟與此君棲中谷。昨夏蘭沚歸舟上。停棹立談如昔夙。今朝送惠杖二枝。中勁外直斲蒼珏。桂潭嘉産是餘派。大宛絶品爲別族。肯說化龍投葛陂。空傳燃藜照天祿。一色純然雙莖美。此種西南知爲獨。況從瞿曇凈界來。佛氣如帶西天竺。雲階法雨霑已久。石室夜禪參應熟。豈意落在老夫手。時時摩挲十往復。始知禪家大因緣。奇遇初不待祈福。扶危供險無量德。感激何止膺所服。淸潭楸廬三十里。杖此徒步穩可卜。

賦海衣_幷小序

余蒞湖鎭。年衰齒落。餘者動搖。雖有肉喫之甚艱。適値隆冬。偶得海衣。是苔屬。粘箔以乾者也。褁飯食之。淡而且軟。不勞牙齒。適口而易呑。雖金薤玉膾。何以過此。遂賦一詩以識之。

疊如摺紙薄如紗。面色靑蒼品亦嘉。鋪箔乾成何女手。充筐散入幾人家。異需倍勝閒菹藿。淡味奚論小蟹鰕。脯臘年來難咀嚼。愛玆柔軟合衰牙。

賑民詩_幷小序

丙申十二月二十一日。平薪大山面饑民一百三十二戶。各租一斗。親自監賑分給之。梨園面饑民四十五戶。滄澤面饑民三十四戶。分遣鎭校賑給亦如之。旣竣事。作此詩擬備他日鎭中故事。

屢歲旣不登。今秋復如之。黍菽被風枯。菜蔬生蟲疵。舊穀已告罄。新穀亦難支。一境皆遑急。羣黎已阻飢。聖念無遐邇。恩誥日以馳。廟堂繼申複。湖營亦勤孜。賑濟政爲大。竭力遽敢辭。按行村里間。抄戶恐或遺。鱞寡與惸獨。癃老及𥠧兒。官倉旣無儲。勢難普厥施。勸分爰自昔。捐廩固亦宜。禦寒先所急。迨此歲盡時。哀彼顚連者。匍匐來如期。斗粟雖零瑣。救死良在玆。虗往而實歸。我心亦可怡。一夫致餓莩。其罪當委誰。安得回頷顑。擧皆置皥煕。聖明今在上。惠澤復如斯。方春發育時。奠安坐可知。臣今續樂職。百拜賦一詩。

贈南洲崔參奉_沔○三首

巖阿有一士。巢許與相期。天寒北風烈。四壁生氷凘。丘壑寧沒身。不要世俗知。夜讀連山易。燈焰靑垂垂。

又

朝從海上去。暮從海上歸。海上何所有。天水望依依。胸襟一以濶。高雲手可揮。臨流嘯而歌。長年不知饑。

又

空空復蕩蕩。四海一葉身。尙友千載上。獨立無與隣。文章將何用。歧路多風塵。惟有碧山色。日夕滿衣巾。

元日

異鄕無物作嘉辰。椒頌桃符憶舊春。萬里水天相接地。三年羇旅未歸人。彩衣應長當時㨾。祀宇偏追是日禋。更有慇懃南畒祝。豊登新歲飽吾民。

次韻南洲見寄

一石何妨似醉髡。屠蘓餘飮尙昏昏。祭消路厄靈神堠。帖頌年豊父老門。晴日人應喜鷄狗。歲時我亦飽牛豚。請君甁罄頻相報。辦得官廚美酒樽。

長亭

騎出長亭意豁如。經冬幽欝滌無餘。湖山纔過三元後。天地渾如一氣初。聖世歌謠隨道路。新年衣服煥村閭。今行擬把新詩句。枳郭南樓又特書。

結城龍里店舍。送別劉郞命勳。

門前征馬故相嘶。握手慇懃出戶遅。此去正逢風雪日。餘生可耐別離時。女㛰男嫁俱爲累。玉潔氷淸孰是奇。海上靑山千萬疊。弊袍短策欲何之。

保寧淸水洞

山闢崖回繞翠屛。人家相對掩柴扃。有時煙起林端見。方午鷄鳴谷口聽。斷壠殘燒猶有黑。平畦宿麥始生靑。入山但恨吾行早。千𡬾茱萸雪尙零。

蘓營東門樓

城逐山頭逈。門臨浦口開。湯池環是海。燎望到爲臺。撫劒霜猶冷。倚樓風自來。休言歸路險。緩轡欲徐廻。

午憇保寧三巨里店西土室

峽中小廣磬懸同。窄陋何煩結搆工。土塊凝成全壁暗。日光引作半牕通。養生送死於斯際。出布供租似許中。可愛世間吾與物。華軒寧不愧微躬。

元宵留宿九萬浦村舍

水南水北月如霜。玉圃瑤㙜似許長。鏡色山川俱皎潔。桂花天地盡馨香。愛玆眼底無邊景。作我胸中不盡藏。且是世間重佳節。客心還恐此宵忙。

定山寒峙遇雪

大嶺南頭雪滿空。紛紛爭逐渡溪風。玉龍塩乕依俙象。柳絮梅花頃刻工。踏地初疑羲卦現。穿山更覺蜀途通。騶徒莫說行裝濕。我愛詩思入畵中。

滄澤_{在鎭東八十里}

此境知吾土。依然返故鄕。村民迎谷口。倉吏候途傍。觀俗憐貧儉。問農歎歉荒。薄餐亦爲足。廚傳恐張皇。

寄兩兒子_{時基祜基祚兩兒在鎭中}

應知兩𥠧憶衰吾。千里歸來一病無。水涉山行經險阻。雪深氷滑困馳驅。若令方寸能先定。縱有辛艱不足虞。汝輩休生安逸念。破除此念免庸愚。

滄澤倉舍饑民分賑日作

饑口那無恤。同胞揔有情。康年纔救死。匈歲豈謀生。雪裏勤分賑。天涯念獨惸。從來民事重。嗟矣我公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