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堂集 (四庫全書本)/卷06

卷五 安雅堂集 卷六 卷七

  欽定四庫全書
  安雅堂集卷六
  元 陳旅 撰
  
  菊逸齋序
  錢塘陸孔昭以菊逸名其齋居余嘗為之賦詩孔昭謂未足以發其意又屬余序之昔周子謂晉陶淵明獨愛菊又曰菊花之隠逸者也淵明為晉處士若是花之不與羣艷競吐而退然獨秀於風霜搖落之時則淵明可謂菊隠者矣孔昭名宗亮蓋慕淵明之為人乎然吾聞淵明中嵗更字元亮者慕諸葛孔明也孔明與淵明出處不同吾不知淵明所以慕孔明者何故淵明與孔昭又不同吾不知孔昭所以慕淵明者何事吾以人求人猶不得其所同又烏知夫菊之有同於孔昭者乎蓋嘗思之士有曠百世而相感者不扵其跡而於其心物非人而能與人同者不同乎人而同乎天惟其心之可以相感則淵明何必不為孔明惟其天者之可同則菊又何必不為孔昭然則孔昭雖自命為菊逸亦何不可之有哉雖然是亦強言之也真得菊逸之趣者又在扵忘言乎孔昭恬靜而嗜學為詩多秀句嘗從劉師魯先生游師魯隠君子孔昭又得其隠撡雲
  王文忠公文集序
  王文忠公既薨三年禮部侍郎蘇公伯脩稡其遺文而使旅序之旅三復而言曰道無往而不著也達則著之扵事業之大窮則著之於其身之所及以文辭而著其道則又未嘗有窮達之分也夫徳茂者業富理充者言従故古之君子非有意於立功而功常被於世非有意於立言而人謂其言以為法後世以文辭名者或不察乎理義以政事顯者或不明於學術以窮經學古為務而文辭政事之無足觀者亦有之矣凡若是者皆不足以語夫道也何也道則無往而不著也嗚呼公其幾於古之君子者乎公天資高朗又質直溫厚弱冠上書廟堂論列時政皆經國之要言也及事仁宗皇帝入則盡論思獻納之誠出則效承流宣化之職敭厯累朝再渉近輔皆以直道賛大化雖若未究所志而天下之受其恵者亦侈矣此其道之著於事業者也文辭典實豐暢興致本乎風雅言論廸乎徳義和平之音正大之氣藹然見於編帙之間讀之可以使人息浮靡澆涼之風此其道之著於文辭者也夫道之在人也為事業則著於事業為文辭則著於文辭道豈有二哉後之知言君子觀公之文可以知其施於當時者矣公自早嵗即刻志為學従董太史朴講求理性之藴自是日取羣籍而悉討之又求海內之碩儒而質正之蓋欲㑹衆理而融諸心而履諸其躬宜其道之無往而不著也昔我世祖皇帝知文事之可以善世也敦尚儒雅以恢張皇猷故至元之治度越前古迨乎皇慶延祐之世文治蓋彌盛矣公於此時賔賔然與諸賢行其所學實我世皇作興培養之效矣數十年來昔之儒臣凋落殆盡斯文之未冺者猶有望於延祐之遺老而公遽即世矣可勝嘆哉旅辱公雅知又重以伯脩之言故為序不辭因幷識吾黨之所感於公者焉公諱結字儀伯中山人其家世官簿行事詳具伯脩所述行狀雲
  送張學士之江淮詩序
  集賢直學士張公良卿純孝君子也嘗拜兩御史聲光著扵當時而未嘗有榮進之意既以老謝事而凡施於其親者則未嘗不力為之不自知其身之已老也昔學士之父左丞武定公以水軍鎮淮東之通州軍肅而民安之大徳中朝廷用兵西南徼外武定公歿於戎行學士號泣走戰所以槥歸通人迎哭野祭乃相與建祠以奉其遺像學士治窀穸燕山五載始釋䘮服除命至五六皆不拜唯乞推恩祖父制贈其三世皆崇爵令諡又皆得鉅人之能文章者篆其碑石通州之祠或變置之則愬扵官得復故址為新祠武定之父忠烈公之戍江隂也遺愛在民民到於今不忘亦請建祠如通州扵是學士告其子孫親戚與平日所嘗往來者曰吾祖父勤事之忠國家䘏典之厚皆不可不表暴扵世通祠新成吾當釁祭江隂祠方建吾當與其民同執畚鍤二祠皆成則吾當燎黃祠下告天子之有嘉貺也吾又將以家乗與士林所為歌詩刻之梓以行逺永凡吾所為皆欲天下後世知為人臣能盡其忠勤則上報之其民祠而享之士大夫又為文辭以哀褒所以勸忠也吾其行哉學士之子孫皆曰大人春秋高顧不能代吾親行乎公曰吾亦為扵吾親者不可代也搢紳先生聞之皆嘆曰公真純孝君子也乃皆賦詩以彰其行余聞孟子有言事親若曽子者可也蓋謂人子事親無非所當為者則未嘗有可止之時也公既懸車子孫足以代行乃不能自己扵風霜高寒之日而顧渉淮江數千里之逺豈非以施於親者未嘗有可止之時也歟然則是行也不惟有勸忠之舉而錫類之孝又有以勸於人矣
  靜方詩集序
  余在閩中時聞浦城鄭旼之母李氏聰慧而靜淑能孝扵親義於夫又曉藝術以儒學為女師蓋許明宋文宣之流亞也旼至京師以其母靜方集來余再閱之何其言之蒨秀而溫妥也夫言者徳之文而詩又言之文者也婦徳婦言觀於其詩而知之矣閩中山水清美鍾扵婦人女子者已若此況道徳文學之士蔚然為海內之所慕尚者乎旼之言曰吾母得以孝節旌其門矣吾獨慮其詩之不聞於世也幸先生序之餘謂昔歐陽文忠公嘗序閩女謝希孟之詩謂其隠約深厚守禮而不放希孟自此有聞扵人子往求世之如文忠公者序而母詩則而母聞矣予言不足信於世也旼請不置扵是始為述其可信者扵編端李氏名智貞詩曰靜方蓋取坤之文言傳雲
  程氏具慶詩序
  三衢程伯東甫與其夫人生同年又皆眉夀其子琚與余言曰吾兄弟三人力貧不足以為養琚自領鄊薦以來雖時得薄祿然趨走仕途曽不得從容娯侍膝下屬閩閫辟為掾去家又稍逺矣今嵗吾父母年皆七十琚得以計簿詣行中書省嵗暮南還得乗傳過家奉巵酒為夀預求能言者為歌詩將使子弟歌之以樂吾親也余觀天下之可以智力致者人猶有不得焉今程氏於智力所不可致者不惟得之又何其得之厚也夫同年而生者有之矣同年而伉儷則鮮也同年伉儷者有之矣伉儷而皆眉夀則鮮也伉儷皆眉夀者有之矣眉夀而有子孫則鮮也眉夀而有子孫者有之矣三子皆才又能得祿以致其養則鮮也凡是數者人有一焉已雲幸矣今諸福之物具集程氏之門天奚専厚於若人哉意其所以得此於天者必有非智力之所為者矣琚兄弟益善謀諸天兩親夀未艾仕日顯朝廷推恩有好爵來矣視今茲所得之厚不彌厚乎余扵此時當更為文辭以倡士林之歌詩焉
  厯代紀統序
  故宋知台州郡監陳公子微之仕於朝也雅操足以厲俗讜論足以匡政而卒扼扵枋臣不得大用宋亡隠居句章山中不與世接歎曰吾無復有可為者矣教子猶吾職也乃日取載籍所存與伊洛儒先緒言為諸子道之既又以為韓退之善教子謂人之所以異扵牛馬者以其通古今也乃又取厯代史自三皇迄於祥興撰為四言葉以聲韻若胡氏敘古為千文蒙求之類辭約而事備筆直而義婉一目成誦則數千百年之事粲然在胷中矣然名其書曰厯代紀統者則以為帝王之統出扵天雖偏弱如蜀漢東晉皆天統所在當時敵國雖強大據有中土要不得紊天統也是統一正則人心之天理可得而言矣此朱子所以為綱目之書而公之所以教其子也嗚呼公之意微矣公幼子泌蚤受其書而讀之今老矣嘗尊紀統為經而自為之傳其傳則又綱挈目張之至扵有闗世教之大者則必具論其是非以貽鍳於來世大抵皆所以明其父之意若史遷述太史公之言以為書而自為成一家言者乎昔我先人之教旅兄弟也亦嘗為書述伏羲至趙宋之事名曰羲宋其法大較與紀統相類而旅奔走四方袖簡無復存者見是書不能不刺然於心也嗚呼泌其遂為陳氏之賢子哉公諱著子微字也文丞相同年進士人號之為本堂先生泌字汝泉觀扵是書可以知其學矣汝泉扵旅敦宗盟之好故屬旅序之
  樂清縣尹衛侯之官詩序
  樂之用大矣聖人以是簫勺天下八風従律沴氣不作神行姦伏物化刑措所謂體信以達順天地將為昭焉者也昔舜命䕫典樂教胄子而先王之學曰瞽宗曰成均官曰樂正曰太師曰籥師曰司成曰司業皆以樂言者謂樂以中和為徳而胄子與所共學者皆將有長人之責具是徳則可以長人矣薊丘衛侯好義成均之胄子也學成入官所至聲實著聞余見其貌荘以舒其言暢以節其涖事靜易而辨理其與人交慤願而驩和蓋庶幾樂徳之具焉至元二年秋將如東甌為樂清令所嘗往來者皆送之以詩而使余序焉嗚呼樂清非軒轅氏奏樂之地乎山海之間流響銷落而靡靡之音誰其倡之當時識者已知宋氏之不國矣我朝造都於燕實軒轅氏之墟也治功既成作樂崇徳簡大雅壯充宣咸和江南被聲教六十年矣樂清之風聲氣習固何如也孔子聞絃歌於武城喜子㳺能以道教其民顔子問為邦則告之曰放鄭聲甚矣聲音之有闗扵政治也好義以成均舊學而施于樂清君子寜不扵是乎觀焉飲錢之日凡得詩若干首余與客歌之有審音者過而聞之曰美哉渢渢乎衛侯將大治其邑
  韓明善禱雨詩序
  㑹稽韓明善先生以學行著於東南部使者數慰薦蓋雅約不事榮進且老矣蓋古所謂修其天爵者至元後丙子嵗夏五月至於秋七月不雨原隰盡舋陂渠膠舟民瘵滋甚先生齋㓗潛禱於天地山川之神乃大澍三日薧蘇滯行物意條鬯邦人審雨則相與告語曰先生未嘗有民社之責能澤加於民若此使有位於時所施宜何如也盍賦詩美之以無忘先生之恵來請序余聞有天爵者有天職焉何謂天爵我所固有者也何謂天職我所當為者也天地萬物不外乎吾身則位天地育萬物皆吾職之所當為者矣庚桑楚居畏壘之山而畏壘大穣庚桑楚豈必有民社之責哉夫以所當為者怪而不為則其平日之所以用其心力者皆非其職可知矣先生之閔閔乎籲雨也亦惟懼夫職之不修初非有干譽扵人之心而徳其施者固可以弗報也晉束廣微為民禱雨而應人歌之曰束先生通神明請天三日甘雨零又曰何以酬之報束長生越人之歌韓先生將亦若晉人之報束長生乎
  送韓伯清北上詩序
  至元後丙子嵗浙河西東皆不雨自錢塘至京口水不足以負舟吳江之淵可厲而渉也秋八月始大雨連日晚榖之處扵隰者得以滋茂呉颿越柁交午城下蓋於是人心鬱悒乆矣㑹稽韓伯清氏以世宦家錢塘而浮湛乎里閭之間一日送客過河上覧涼野之空迥佇晴雲之高馳心神欣舒繼以忼慷乃悠然歎曰吾不至京師有年矣誰能鞠縮若樊中雉耶客且毋行吾亦欲從子游其所親者皆留之曰子之行未嘗豫決而宿計也胡為而遽動夫動不可以弗審也伯清曰往者吾不自知胡為而仕也既不自知胡為而止也今又不自知胡為而有是行也不自知其然則吾之或動㦯靜必有司其機者矣吾且不自知子又安能策吾之去留哉客曰是庶幾荘生所謂天遊者乎乃相與為詩餞之而陳旅為之序
  王平章文集序
  昔者許文正公以堯舜孔子之道佐世祖皇帝基大化於天下上慮其道之載扵其躬而止也俾國人子弟之貴近者學焉而嗣用之又慮人才之不盡出扵貴近也俾士之畯茂者得共學而並用之至元大徳間龎臣碩彥之能以其徳業著見扵世者往往許氏之門人故光祿大夫中書平章政事王清憲公蓋當世之所謂畯茂者其學以明經飭行為先務以匡時澤物為已責居家以孝弟稱於鄉立朝以忠慤亷㓗聞於上廊廟暢其讜議方州霈乎恵政位極人臣而不有其責年至大耋而儆愓弗怠是豈專事乎文章者哉蓋其藴於心履於事而吐於言者莫非其學之所存也傳曰天下有道則行有枝葉天下無道則辭有枝葉夫行本也辭從而生者也徒有其辭又蔓衍而披張之 之本也益逺矣學士大夫幸而處乎有道之世曽不愧其辭之有枝葉乎公之文根扵義理之正不纂組以㓕其質詩原扵性情之微不刻斵以戕其真淳直簡易之風足以矯儇浮巧靡之習亦可謂之行有枝葉者矣孔子曰如用之則吾從先進有意於世教者能不有取於公之所為者哉公四子皆以才良入官仲子宗敏任江淛行省理問謀以公詩文鋟諸梓而使旅序之旅因推公言之所以為學者庶覧者有所興起而知治其本焉爾公諱泰亨字子通晉寜人晚嵗自號康荘老人其官簿行事具翰林侍講學士富珠哩公所撰神道碑雲
  烏程縣譙門詩序
  郡邑有譙門尚矣譙門者謂其高樓扵門上也蓋樓一名譙譙又呼為巢故車之有樓者亦曰巢車雲元統三年冬鎮陽宋侯丞烏程見縣之譙門陋且敝顧謂其人曰樓之美者曰麗譙非惟以望逺也以政令之所由出而容觀不可以弗荘也奈何陋且敝若是乃輟俸入規力以繕治之易圮腐為崇固改殘落為輝華民不知役而功成於是相與求詩於士大夫以譽美之邑文學許季蕃求余敘余謂昔周古公之為門也詩人歌之曰臯門有伉又曰應門將將喜其門之能高而嚴正也今郡邑視古諸侯之國而烏程為東南壯縣天下有道君子得盈禮焉然則是門之成也亦可以作詩而歌之矣季蕃言宋侯又能興造邑校以崇教為急務余蓋嘉侯之能作新斯人不獨在是門也故樂道之
  省部政典舉要序
  省部摠天下之務庶政之所由出也士以明體適用為學於是而有不知其將何以致夫用哉孔子祖述堯舜憲章文武蓋欲大有為於世也然微而在下王朝之儀章器數有不可得而悉者故見老子則問禮見剡子則問官名聖人猶然況衆人之為士者乎上艾呂公仲實早入國學従搢紳先生習聞朝著之事遂以明體適用之學登進士乙科為修邑令設施若素宦然及為國子監丞則以省部政典之要彚而成書不惟有以見其志之所存亦將使夫士之微而在下者得有以考其致用於他日焉爾書成仲實以國子司業拜監察御史首刻大臣之紊政典者物論韙之既而僉浙右憲事乃出是書使旅繹一言於其端旅觀所著官制之類蓋若周官之為書粲乎綱挈而目張有志於天下之務者其豫考於斯乎雖然周官法度必行之以闗雎麟趾之意子程子
  送楊志仁之淛東序
  宣城楊志仁典文牘於浙右憲幕法當遷他部於是有浙東之行將行請於余曰先生能無一言以贈我乎余謂向嘗以子所宜知者著字說矣又奚言哉志仁請不已乃以所嘗告者繹而言之孔子曰唯仁者能愛人能惡人蓋謂好惡者人情之所同能得好惡之正者仁人之獨也然而為仁人者或位卑勢詘力不足以施其情之所及則仁之用有弗行矣是則仁人之所不能者也今夫臨乎民上者皆得以施其好惡之情矣而或衆論之不齊識鍳之貿瞀私意撓扵中而牽制搖軋扵上下也則其情之所施又安得近扵仁哉是故國家特設憲司於郡有司之上以䋲其所施之不當律令者則憲司為能専好惡之權得以行乎仁者之事矣雖然憲司之䋲夫羣有司也必幕僚署文書而後行之則幕僚者又得以律令而權其重輕之宜焉嗚呼好惡至此庶幾孔子之所謂能者矣志仁従事於憲幕者也為仁之學顧不在於茲乎金華乃東萊先生講道之邦也耆生宿彥猶有能誦其緒言者志仁試以余言質之
  婺源州學正余志賢之官序
  郡邑皆建學立師以教其人而守令實身涖之所以崇治本也杭之仁和縣學舊與縣治比為縣者得視其教事大徳中縣治徙麗郡治之左則去學逺矣令若佐趨走衆大府簿書期㑹徴調共億飢不遑食過學曽不一下馬月朔十五日部使者入郡廟謁先聖先師郡守以下無敢不至縣學恆空焉風簷雨壁缺仄墜漏壊塌生菌蟲烏集宇下校官率僦民舍以居脩其三嵗學田之入以去從容進退於無責之地故少以興學為意者廣信余志賢之典教於茲也顧其敝且甚慨然謂其人曰胡為而然哉吾職所在而以人責所不及而曠然可乎人縦不吾責吾能逭無媿扵心乎扵是亟白令議營葺事而吏胥欲因是為奸利則又亟白令戢吏胥使勿來願與士自任役乃合錢併力治殿堂門廡之甚敝者既完舍諸生廡下志賢日坐堂上教飭之既而又以私錢作居室於學北之隙地使後之為校官者得以處守而勿廢也嗚呼志賢亦庶幾乎為己之學矣詩曰相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君子於人所不見之地常若十手十目之所指視也彼廹於責而後為樂於無責而弛其所當為者曽奚足與語君子之學哉志賢代去為婺源州學正婺源朱子之鄉邦也朱子之所以為教者亦不過欲人審義利之幾而進於為己之學耳今其緒言具載簡冊天下學者莫不誦而習之況生於其郷學於其郷而又有志賢以為之師乎
  送孔彥明教授建昌序
  孔氏世世得為衍聖公古之有國家以傳其子孫者未有盛於此矣然自宋建炎中四十八代曰端友者以襲封從高宗渡江因家於衢至五十三代曰洙者始內附我朝㑹曲阜有爭立之訟廷論謂洙實宗緒之正宜紹爵如故而洙乃力辭南歸爵遂弗及其後君子蓋深惜之五十五代曰公俊曰公溥者洙之孫也公溥字彥明醇厚荘謹將為建昌儒學教授求言於余余告之曰彥明子兄弟必襲封而後為能世其家乎蓋能傳夫子之道以教人者誠世職也昔舜命契為司徒以敷五教是孔氏之祖以教為職矣成湯著降衷綏猷之訓箕子陳洪範為武王之師至夫子遂以大成之聖垂憲萬世子思又能推明其道授其徒傳至於今日是天專以教事屬孔氏則彥明之為教授也得其世職矣又何必襲封之為能世其家哉雖然教授之責甚重也人曰孔子垂憲以教人今教我者孔子之孫也其所為必異於衆人矣以孔子之孫典孔子之教而無異於衆人則人將又曰如是而謂之孔子之孫乎嗚呼教授之責在衆人已甚重以孔子之孫處之又益甚重矣
  洪氏一家言序
  古有天下之言無一家之言先王一道徳同風俗出其言以為天下法人無敢為私言以亂政者王政既衰諸侯始各肆其言以為國好異之士亦往往用所見立言以惑世孔子孟子皆䀌然傷之乃取古人方冊之所存與凡所以廸天良扶人紀者日與其徒講之使相告語以祛異言之惑而立言之家又何其囂然而未止也生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不有知言之學後世之禍其有瘳乎太史公網羅古今貫穿經傳作史記之書自黃帝至於麟止其心蓋欲上擬孔子而自謂成一家言又述其父之說以隂陽儒墨名法道為六家是固以儒為一家言矣嗚呼儒豈可與彼五者列為家哉孔孟窮而在下其言與衆人並出故在當時不免為一家言在先王之世實天下之言也唯其為天下之言所以行之萬世而無弊世之立言君子能不倍於孔孟則雖自為一家又安知其不可施於天下哉嚴陵洪頥以先世所著詩文輯而成編它人之為洪氏作者亦附焉名其編曰洪氏一家言屬余序之餘考其製作非一而皆典禮之為範英華紛旉而皆徳義之為本雖曰洪氏一家亦豈出扵孔孟戶庭之外者乎譬之良工之為器也必名其家世之人聞其名而爭用之苟器不適用而徒欲自異以為一家則亦一家而已矣然則是編當行扵世頥之名亦自此有聞於人
  馬中丞文集序
  文章何與乎天地之運哉元化之斡流神氣之推盪凡以之而生者則亦以之而盛衰焉吾嘗觀禮與樂矣升降揖譲周旋禓襲之容屈伸俯仰綴兆舒疾亷肉之節文之者也而樂由天作禮以地制禮樂不曰天地之文乎昔者聖人之以禮樂為天下也治與運㑹文從而生焉世之為文章者蓋亦有出於此而已矣漢唐之治不及三代逺甚而其人之述作乃或有治古之風者亦幸而際夫天地之運之盛也趙宋鉅儒載道之書與歐曽王蘇數子之文君子於是有所徴矣而其運往治弛則凡以文鳴者皆靡然若緒風之泛弱卉也我國家龍起朔漠運符羲軒淳龎雅大之風於變四海士大夫爭自奮厲洗濯舊習至仁宗時遂以科目取天下之士而用之浚儀馬公伯庸褎然以古文擢上第聲光煜如清河元文敏公謂其所作可以被筦絃薦郊廟天馬寳鼎之作殆未之能優也公蚤嵗吐辭即不類近世人語言古詩似漢魏律句入盛唐散言得西漢之體嘗謂人學詩文固貴有師授至於高古竒妙要必有得於天吾未嘗有所授而為之計所嘗師者往往為近世人語言吾固自知吾之所以為者非由有所授而然也蓋公以英特之資而涵育於熈洽之世自決科以來踐敭清華至為御史中丞其所際者盛矣則其文章又豈由有所授而然哉國家且益崇禮樂以對天地之景運能言之士幸而際乎斯時則其所著當益有可觀者而美盛徳之形容以昭天地之至文則亦有頼於若人之為者而公不可作矣淮東憲使趙郡蘇天爵伯修彚公文藁若干卷將鋟梓以行於世適旅至廣陵乃使綴一言於編端伯脩在成均時公以監察御史試國子生得其所試碣石賦嗟賞不置伯脩以學行政事致位通顯非徒以文知名獨不能忘昔之嘗知己者風誼之篤可以愧澆俗矣旅光州人而生於甌粵延祐中公以襍事入閩歸而告諸朝之公卿大夫士曰閩中有陳旅者可以言文事也則公亦旅之知己者矣追念曩日與公晤言至夜分不休約它日還浮光為我結屋並石田山房暮年數往來相歡今則不然乃執筆序公遺文於空江落木之間俯仰人世不知涕泗之橫流也
  汪氏介夀詩序
  三衢山去常山縣治十餘里山之下有隠君子曰汪君則明善教子子曰文璟辰良登泰定元年進士第則明遂聞搢紳間辰良由州縣入官奉常既代言於學士大夫曰家君以九月九日生於時菊有黃花故嘗號所居曰菊庵今年六十朝廷推恩封衢州路常山縣尹吾將奉勅書還覲因舉酒為夀願公等賦詩道之又謂余曰子宜序余聞則明為人欵易靜舒與物無競交友不以富貴貧賤為輕重拙於治生而賑給窮乏至扵嵗入不足以為出人咲其迂而亦皆稱善人長者雲夫汪君隠居行道初無意於榮名而其子以儒科列著定君一旦受封鄊邑朱衣象笏照映里閈殫智巧敝筋力奔走一世而有不得焉者求之於外而不知求之之在己也君纔六十而子孫衆多辰良宦業方起餘皆力學皆將進有祿秩計君至大耋時所積愈多所得當益厚矣三衢山中有泉名菊潭然飲之令人夀辰良到家與兄弟多醸泉日集好客與若翁飲歌羣賢之詩以樂之勿使若翁謂毋乆慁公為也
  舒嚕復舊氏序
  昔契丹之氏耶律舒嚕者皆其國之貴族也契丹與金世仇及金滅遼遂改耶律為伊喇舒嚕為舒穆嚕伊喇謂養馬之卒也舒穆嚕謂臧獲也今雲南都元帥舒嚕從道為余述其父征西公臨沒之言曰吾志未遂者三兾寜舊軍祖考都元帥公所親募效用者也自吾為寳寜萬戶是軍敗入他部吾未能復之一也先世墓在陽曲而吾以逺戍未能立家廟以奉時祀二也吾世舒嚕金人氏我為舒穆嚕今幸入聖朝沐休澤而猶未釋前代之辱三也汝其慎畢吾志從道自受遺言其心未嘗一日不在於此乃還兾寜因故宅為祠堂置田以供祠事復氏之請有難之者従道請不已中書為數下書禮曺議凡十年始得復氏舒嚕復軍之議尤有難之者則亦請之而不已也夫以三事觀之復氏一事為能雪數世之深恥而貽方來無窮之美稱是可謂能卓然於其世者余聞古者天子建徳因生賜姓胙土命氏其餘氏族或以字㦯以諡或以官㦯以邑蓋姓者所以統繋百世使有別也氏者所以別子孫之所出也故氏有時而變姓則無時而不同也余在江南嘗見舒嚕氏譜牒舒嚕即蕭氏系出梁武帝本漢鄼侯又考蕭氏所自蓋宋戴公子衎之裔孫大心封於蕭後遂以為氏然則曰蕭曰舒嚕曰舒穆嚕皆氏也氏雖不同其實皆子姓也金人徒能改人之氏而不知其姓之未嘗改也夫自春秋戰國以至於暴秦生民之禍極矣鄼侯佐漢定天下有功徳扵民故其子孫多能亢其宗者金人舒穆嚕之雲猶唐武后之改蕭為梟而唐蕭氏之盛至於八葉宰相他族鮮及舒嚕又累世富貴為名將而從道方以忠孝文武嚮用於世是豈人之所能改者君子蓋於是而觀徳焉






  安雅堂集卷六
<集部,別集類,金至元,安雅堂集,卷六>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