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鑑 (四庫全書本)/卷053

巻五十二 宋文鑑 巻五十三 巻五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宋文鑑巻五十三
  宋 呂祖謙 編
  奏疏
  上皇帝書          字文之邵
  陛下初即大位念萬世無疆之業詔求闕失開闢言路可謂誼主矣易家人之初九曰閑有家悔亡九處家人之初當端其本以保終吉民之所以望而則效者常在於人君繼綂之始此安危之機不可不慎也昔成湯既沒伊尹奉太甲以見厥祖戒之曰今王嗣厥德罔不在初陛下新服厥命惟以祖宗為念以天人為畏則小大之事不懈矣宋之有宋百有餘年陛下一日南面而享之固宜跡其所得之艱難夙夜慄慄以勤負荷承思太祖之武太宗之文真宗之畏天克已仁宗之寛大慈仁英宗之厲精庶政立則見五聖於前行則見於側坐則見於堂食則見於杯杅之間詩曰天難諶斯言天不可不畏也書曰民可近不可下言民不可不畏也去歳以來千里不雨近者畿甸遠者河北京東蝗螟蔽野榖價踴貴重以山陵之役京西民力尤為彫敝臣竊恐葦蒲之盜或貽宵旰之憂為今之計不過多鬻爵以濁入仕之流廣度僧以奪可耕之民終非計也願今被災之郡許富者舉息於下戸官給以質驗待豐歳償其所貸逋者官為治之其息不過一倍此有餘貲者樂為而濵死之衆可救溝壑之命陛下又責躬引咎寛獄訟出宮女斥裒歛之吏蠲苛虐之政罷無名之費省勦民之役凢所以蠹政而召乖怨之氣者舉更革之如此則大異可塞王化可興也京師者諸夏之本也今薦紳之士不勵名節而以勢利離合器皿衣服窮於侈麗車馬宮室過於軌制姦聲亂色盈溢耳目衢巷之中父子兄弟不敢肩隨孰謂王者之都而風俗一至於此哉願陛下思所以澄源之法以禮節亷恥磨切臣下崇奬敦厚而都下亦少為之厲禁滌去佻薄之𡚁滛瀆敗教之具一加遏絶凢侍從輔弼宜慎簡修潔方嚴之臣俾宅其任以允清議古之求賢者數路以取之寵以好爵厚其禮命惟恐其去也而猶有三聘而不顧者有閉門而不納者有踰垣而避之者臣諫於其君而三不聽則去之其至於郊也君必使人要之年七十而致其事君不聽則必以几杖錫之猶有不稅冕而行者有辭三公而為人灌園者今日仕進之門國家直患不能塞之爾科防日增格令日繁來者日甚拒之日峻猶有假名氏以竊官號匿苫塊之哀以干寵祿少者增齒以希蚤仕老者匿年以幸晚祿譬之隄防之壞塞其一穴一穴又決蕩然莫之能止也今限年致仕著於令矣又患其去之不速令於門闕以示百僚而猶不知止者其可痛也陛下盍稍補其𡚁隆於待士之意示之以至亷之實使衣冠者人人自重庶幾風教之美少近於古去歳諒祚猖獗七八萬衆突至大順廟堂無竒𥮅守邊無良將臣竊為朝廷憂之慶厯間縁邊之民不解帯者七年國用大窘三將淪沒而功不成者陛下知其然乎其患在於敵兵常合而我兵常分也六路兵亡慮二十萬而二十三州二百餘寨分屯保戍則是我兵雖多而散在處處也賊之來也大則六監軍衙頭一時俱發小則隨處㓂掠邊城一面受敵則所與角戰者無幾而城寨之兵又各有所守不可㑹集衆寡不敵則乞師告急救兵纔至賊又已去今賊常以兵合擊我㪚兵而我常以不敵之衆當其鋒此慶厯之失也今不改前轍則後車又將覆也觀今之勢其能深入賀蘭収復十四州以為我有也乎臣知其不能也其能如先朝之舉五路進軍直擣其巢穴乎臣又知其不能也計今之利莫若詔諸道分勒所部將伍符尺籍而規畫之若干以為守若干以為戰若干以為救兵救兵必使與戰兵相近而駐於喉吭之地則可以應猝而不失機㑹也唃氏嘗為元昊所殘南徙歴精亦宜厚其種族共為聲援以蠻夷攻蠻夷計之上也吐谷渾者今之文扶羗是也其俗隨水草遷徙食肉衣皮毛無堅甲利刃臨陣擊刺之技不及於他夷仰給我之泉茗繒帛我與之通者亦特以其馬也今隂平之民歳苦重役者勾馬戶也凢羗馬之來則使之資給費公私之財甚多而所入之馬不足以備國乗不足以戰也邊吏飬羗非不厚也而去歳反有安昌之變塞上之民切齒且安昌之羗與南路磨蓬羅多留罨林諸寨之羗一也今閉安昌之路禁其出入而諸寨之馬貿易如故是何異一室而多門者杜其前而闢其後乎臣之縣所管萬戶而居民蕭然者其𡚁實在於羗也至和講解之後約不敢犯邊而去歳火我三寨驅殺士卒國家以奉西北虜者勢不得已也今又驕寵小羗而足其無厭之求乎臣愚以為不若杜塞衆路使不得入而絶市無用之馬益以一旅之兵列置諸堡則邊民小安矣為政所重莫急於農且耕則得食不耕則不得食繫其身之損益也長民者何與焉夫各治其田以厚其生者百姓之私節授民事往而立官以勸課之者人君之公也詩曰曾孫來止以其婦子饁彼南畝田畯至喜此天子之勸農也又曰嗟嗟保介維莫之春亦又何求如何新畬此諸侯之勸農也今監司郡守皆以勸農為目然而未嘗省民臣願立考課之法以農政為殿最言之似迂而富國之良術也郡縣之政類多因循而不甚治者臣知其由也上下牽制不得盡其才故也千里之郡不能興利除害受制於郡守也百里之邑不能興利除害受制於郡守也郡縣之吏寜違天子之詔條而不敢違按察之命葢違天子之詔條未必獲咎而違按察之命其禍可立而待也今一伍之長一卒之正以法治其所部上不問其所為也今為民守令而其勢顧不若卒伍之長郡縣之民習知其勢之弱而不畏服其教令此獄訟所以益多也臣願精選監司必以清望假守令之權責其實效庶循良之吏有聞焉凢臣之所陳明詔之所求也然臣尚有至忠不敢嘿嘿又為陛下極言之臣聞疾未兆而先治者善醫也夫居憂而約居樂而泰人情之常也今陛下處則諒闇服則端衰行則苴杖無紛蕐之事交㦸於前誠能以此時遠念將來之失慎㣲杜漸克已復禮使其志一定則他日雖有可欲之物亦無以勝其習成之性也伯益之戒舜曰罔遊於逸罔淫于樂傅說之戒高宗曰無以逸豫惟以治民夫舜起於耕稼陶漁高宗遯於荒野極知小人之勞而二臣猶或以此戒之況陛下生長富貴臨御方始則安可不豫為之防哉願陛下聽政之間則命通經之士講明古訓究觀敗亡之主以自創艾盡孝兩宮咨謀故老則恐懼修省習而成性矣臣誠私憂過計三載變除之後永厚陵土漸乾而陛下憂悼之心又已衰殺龍袞冕憑玉幾目有靡曼之色耳有要妙之聲凢所以娯意者畢奏於前自非信道之深孰得而禦哉老子曰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正在於今日也
  論責任守忠乞一切不問餘人  傅堯俞
  臣伏見內侍任守忠以罪降黜中外聞者罔不快抃罰一勸百固可以破姦猾之膽臣職司風憲失於彈劾聖度回怒幸赦而不誅猶敢有言者冀陛下重加矜察臣謂大姦之去其遺過餘惡方日有上聞小人無知或伺隙修怨枝詞蔓說往往浸及善良疑似之間不可不察陛下若更加推究讒間且將復起況守忠據權之乆附離者多深慮左右之人有所疑思望陛下沛發德音自此一切不問則天德加厚而人心易安惟皇太后之慈仁布聞四海舉神器大寶傳付陛下而陛下挾堯舜之資以天下飬將用誠孝以鼔舞萬物奈何使解構之語得行其間今罪人投竄皇太后必渙然疑釋陛下緣此當益加禮意務盡其懽心則天人交欣其為陛下之福陛下即位勵精勤儉日月未乆遽以金珠事聞臣切為陛下惜之過而能改可無深慮臣言甚忠懇惟陛下留神省覽
  論蔡確旣貶請寛心和氣    傅堯俞
  臣近覩蔡確狂悖陛下神斷不疑下合人情上明邦憲雖一以公議裁之固未嘗臨之以怒然豈陛下之所樂者哉況聽斷之際亦須少勞睿思愚臣亡度切恐陛下海嶽之量不能無少忤而未能忘懷也中外側聆日增驚惕臣聞之於易曰天下殊塗而同歸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夫事至以無心應之既往若未嘗經意此聖人所以飬至誠而御遐福者也願陛下寛聖心省浮念游精太清以固真粹陛下之氣和則上下之氣和上下之氣和則天地之和應矣唐栁公綽奏太醫箴以諷憲宗曰氣行無間隙不在大憲宗謂曰卿愛朕深者臣無公綽之才而有其誠臣以為今天下事莫重於此故惓惓而不能自已惟陛下母易臣言留神省察取進止
  論君道           程 顥
  臣伏謂君道之大在乎稽古正學明善惡之歸辨忠邪之分曉然趨道之正故在乎君志先定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所謂定志者一心誠意擇善而固執之也夫義理不先盡則多聽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則守善而或移惟在以聖人之訓為必當從先王之治為必可法不為後世駮雜之政所牽制一作滯不為流俗因循之論所遷惑自知極於明信道極於篤任賢勿貳去邪勿疑必期致世如三代之隆而後已也然天下之事患常生於忽㣲而志亦戒乎漸習是故古之人君雖出入從容閒燕必有誦訓箴諫之臣左右前後無非正人所以成其德業伏願陛下禮命老成賢儒不必勞以職事俾日親便座講論道義以輔養聖德又行天下賢俊使得陪侍法從朝夕廷見開陳善道講磨治體以廣聞聽如是則聖智益明王猷允塞矣今四海靡靡日入偷薄末俗嘵嘵無復亷恥葢亦朝廷尊徳樂道一作義之風未率而篤誠忠厚之教尚鬱也惟陛下稽聖人之訓法先王之治一一作正心誠意體乾剛健而力行之則天下幸甚
  論王覇           程 顥
  臣伏謂得天理之正極人倫之至者堯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義之偏者覇者之事也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禮義若履大路而行無復回曲覇者﨑嶇反側於由逕之中而卒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誠心而王則王矣假之而覇則覇矣二者其道不同在審其初而已易所謂差若毫釐繆以千里者其初不可不審也故治天下者必先立其志正志先立則邪說不能移異端不能惑故力進於道而莫之禦也苟以覇者之心而求王道之成是衒石以為玉也故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而曾西恥比管仲者義所不由也況下於覇者哉陛下躬堯舜之資處堯舜之位必以堯舜之心自任然後為能充其道漢唐之君有可稱者論其人則非先王之學考其時則皆駮雜之政乃以一曲之見幸致小康其創法垂綂非可繼於後世者皆不足為也然欲行仁政而不素講其具使其道大明而後行則或出或入終莫有所至也夫事有大小有先後察其小忽其大先其所後後其所先皆不可以適治且志不可慢時不可失惟陛下稽先聖之言察人事之理知堯舜之道備於已反身而誠之推之以及四海擇同心一徳之臣與之共成天下之務書所謂尹躬暨湯咸有一德又曰一哉王心言致一而後可以為也古者三公不必備惟其人誠以謂不得其人而居之則不若闕之之愈也葢小人之事君子所不能同豈聖賢之事而庸人可參之哉欲為聖賢之事而使庸人參之則其命亂矣既任君子之謀而又入小人之議則聰明不專而志意惑矣今將救千古深錮之𡚁為生民長乆之計非夫極聽覽之明盡正邪之辨致一而不二其能勝之乎或謂人君舉動不可不慎易於更張則為害大矣臣獨以為不然所謂更張者顧理所當耳其動皆稽古質義而行則為慎莫大焉豈若因循苟簡卒致敗亂者哉自古以來何嘗有師聖人之言法先王之治將大有為而返成禍患者乎願陛下奮天錫之勇智體乾剛而獨斷霈然不疑則萬世幸甚
  論十事           程 顥
  臣竊謂聖人創法皆本諸人情極乎物理雖二帝三王不無隨時因革踵一作稱事增損之制然至乎為治之大原牧民之要道則前聖後聖豈不同條而共貫哉葢無古今無治亂如生民之理有窮則聖王之法可改後世能盡其道則大治或用其偏則小康此歴代彰灼著明之効也苟或徒知泥古而不能施之於今姑欲徇名而遂廢其實此則陋儒之見何足以論治道哉然儻謂今人之情皆已異於古先王之跡不可復於今趣便目前不務高遠則亦恐非大有為之論而未足以濟當今之極𡚁也謂如衣服飲食宮室器用之類苟便於今而有法度者豈亦遽當改革哉惟其天理之不可昜人所頼以生非有古今之異聖人之所必為者固可㮣舉然而行之有先後用之有緩速若夫裁成運動周旋曲當則在朝廷講求設施如何耳古者自天子達於庶人必須師友以成就其德業故舜禹文武之聖亦皆有所從學今師傅之職不修友臣之義未著所以尊德樂善之風未成於天下此非有古今之異者也王者必奉天建官故天地四時之職歴二帝三王未之或改所以百度修而萬化理也至唐猶僅存其畧當其治時尚得綱紀小正今官秩淆亂職業廢弛太平之治所以未至此亦非有古今之異也天生蒸民立之君使司牧之必制其常産使之厚生則經界不可不正井地不可不均此為治之大本也唐尚能有口分授田之制今則蕩然無法富者跨州縣而莫之止貧者流離餓殍而莫之恤幸民雖多而衣食不足者葢無紀極生齒日益繁而不為之制則衣食日蹙轉死日多此乃治亂之機也豈可不漸圖其制之之道哉此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古者政教始乎鄕里立法於比閭族黨州縣鄼遂以相聯屬綂治故民相安而親睦刑法鮮犯亷恥易格此亦人情之所自然行之則效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庠序之教先王所以明人倫化成天下今師學廢而道德不一鄉射亡而禮義不興貢士不本於鄉里而行實不修秀民不養於學校而人材多廢此較然之事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古者府史胥徒受祿公生而兵農未始判也今驕兵耗匱國力亦已極矣臣謂禁衛之外不漸歸於農則將貽深慮府史胥徒之役毒遍天下不更其制則未免大患此亦至明之理非有古今之異者也古者民必有九年之食無三年之食者以為國非其國臣觀天下耕之者少食之者衆地力不盡人功不勤雖富室強宗鮮有餘積況其貧弱者乎或一州一縣有年歳之凶即盜賊縱橫饑羸滿路如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災或連年之歉則未知朝廷以何道處之則其患不可勝言矣豈可曰昔何乆不至是因以幸為可恃也哉固宜漸從古制均田務農公私交為儲粟之法以為之備此乃亦無今古之異者也古者四民各有常職而農者十居八九故衣食易給而民無所困苦今京師浮民數逾百萬游手不足貲度觀其窮蹙辛苦孤貧疾病變詐巧偽以自求生而常不足以生日益歳滋乆將若何事已窮極非聖人能變而通之則無以免患豈可謂無可奈何而已哉此在酌古變今均多恤寡漸為之業以救之耳此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聖人奉天理物之道在乎六府六府之任治於五官山虞澤衡各有常禁故萬物阜豐而財用不乏今五官不修六府不治用之無節取之不時豈惟物失其性材木所資天下皆以童赭斧斤焚蕩尚且侵尋不禁而川澤漁獵之繁暴殄天物亦已耗竭則將若之何此乃窮𡚁之極矣惟修虞衡之職使將養之則有變通長乆之勢此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古者冠昬䘮祭車服器用等差分別莫敢踰僣故財用易給而民有常心今禮制未修奢靡相尚卿大夫之家莫能中禮而商販之類或踰王公禮制不足以檢飭人情名數不足以旌別貴賤既無定分則姦詐攘奪人人求厭其欲而後已豈有止息者哉此爭亂之道也則先王之法豈得不講而損益之哉此亦非有古今之異者也此十者特其端緒耳臣特論其大端以為三代之法有必可施行之驗如其綱條度數施為注措之道則審行之必也稽之經訓而合施之人情而宜此曉然之定理豈徒若迂疎無用之說哉惟聖明裁擇
  論新法           程 顥
  臣聞天下之理本諸簡易而行之以順道則事無不成故曰智者若禹之行水行其所無事也捨而之於險阻則不足以言智矣葢自古興治雖有專任獨決能就事功者未聞輔弼大臣人各有心暌戾不一致國政異出名分不正中外人情交謂不可而能有為者也況於措置失宜沮廢公議一二小臣實與大計用賤陵貴以邪妨正者乎凢此皆天下之理不宜有成而智者之所不行也設令由此僥倖事小有成而興利之臣日進尚德之風寖衰尤非朝廷之福矧復天時未順地震連年四方人心日益揺動此皆陛下所當仰測天意俯察人事者也臣奉職不肖議論無補望允前奏早賜降責

  宋文鑑巻五十三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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