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書房內明修棧道 臥榻上暗度陳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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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情年少似揚花,著處留戀故樁盡,妖嬈風騷賣遍蝴蝶。枕前顛倒夢杜鵑,被底溫柔天嘗滋昧,夜夜做新人心所願。
前三三三不厭,暮四四四欣羡,猛撞著魔頭風流過。犯正人棄擲羞,爲伍流落窮途,受苦難問世上,如今作嫩郎蕩可踐。
右調‘西江紅’

天上恩情其下不及,情之所鍾正在我輩。我輩而無情,情斯頓矣。益有情則可以爲善,無情則可以爲不善,降而爲蕩情,則可以爲善,可以爲不善矣。世無情吾欲其有情,世溺情吾更可處其蕩情,情至於斯害世矣,屬於情並害情矣。情既受害始,也世受其愚終。焉身任其咎試看,從來水性揚花,朝三暮四。有一終令善者否。

雖然舉世人如斯,吾亦安能權責。試舉一人以爲榜樣,令千萬人觀之,觸目而寒心。悔過而改過亦矣。宜尼不刪鄭衛意也。須要著官會看。

話說蘇州虎丘有一少年,生孫名義字宜之,姿容雅談,清芬逼人,體態嫵媚,玉琢情情,旋飄灑落,風致飄然。丰韻輕盈。年方十二歲,便喜結交朋友。一班學生從沈先生讀書,內一學生年長十八歲,姓李名尊賢,專一好拐小官。撞著小孫又極好人弄,一日。先生不在家,大家學生打伴耍子,猜枚打牌,頑了一會,李尊賢看得孫小官中意,便道,我們如今猜個狀元拳,聽狀元發放,叫他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然違規,違規罰勝方抵抗搗屁眼三下。大家道:便是這個的,一齊賭,卻是小孫做了狀元,李尊賢卻輸了,小孫罰他放散頭髮,挽五個丫髻奉酒,又叫他妝女人唱曲。弄得李尊賢完了,再猜,卻是李尊賢做了狀元。小孫卻輸了。李尊賢道。我也不罰你跪,也不罰你放散頭髮,我只要你妝做娼婦行徑,陪我吃酒,親嘴呷舌。小孫一一如此。再猜。李尊賢道,如今狀元便頂屁股的,小孫說使得。有的道,若不肯的怎麽辦了。李尊賢道。不肯的罰他吮屌。大家笑道,便是如此,便是如此。這次又是李尊賢做了狀元,卻好小孫是榜眼。李尊賢道,我等替榜眼會了同年著,叫小孫脫褲子如此。小孫面有難色。

李道:有言在先,不則吮屌,露出大屌有六七寸長,一握大小。

小孫拿了道。此物大,弄了要疼。李道,小屌頂來不爽利,大屌一頂得屁眼內又癢又脹又酸又麻,抽一抽爽利一爽利,快活得沒法理。

小孫道:「臭油嘴,你道我不曉得,我前日看見一個小唱替別人頂屁股,日內哼哼嘖嘖,就像有趣一般,我心中也要試發一試發,卻好有新眷到我家來,留他和我睡,我要試發此道,摸他,他到也在行,便我摸你你摸我,你挖我屁眼,我撬你屁眼,我小屌不硬,他大我兩歲,屌也大些,卻還沒有你的一半,被他按住一頓頂,只得一味疼楚,有甚趣,所以我這段心也放下了,你今日又來嚼舌,我不聽你的。」李尊賢道:「你那令親只有十二歲,陽氣未足,不能奈久,所以沒趣,撞我這張硬屌包管弄得你淫水直流,快活要死,還不肯放我哩。」小孫道:「一法說得這樣妙,我就把與你,弄得我不快活,再也你說話。」李尊賢道:「若弄不得你快活,聽你怎麽罰便是。」小孫道:「如此聽你擺佈便是。」李尊賢將小孫放在春凳上,扯去褲子,面朝春凳,屁股朝天,唾一口殘唾,如小孫屁股上一抹。小孫道聲怕人,李已到屁門。大屌眼小,甚是枯澀,多方攻擊。不能入內。小孫道:「疼得緊,不弄罷。」李道:「好味在後,我怕你疼,不敢急進,所以耽擱工夫了,若是動蠻,快活多了。」小孫道:「左右是疼,索性進來罷。」李道:「如此你將雙手扳住屁股,象努屎的一般,著力一掙,我便進來也。」自己屌上又搽了唾沫,將插進小孫屁股裏,舉屌當門叫聲狠努,孫著力一掙,李乘勢就進。小孫把腳一縮,叫聲慢些,已過去了一半。小孫道:「怕人,裏面脹得緊。」李又是一挺,已到根,遂大抽大弄。

小孫不勝排閣奪壁之苦,李緊抽慢弄,愈進愈急,久之覺屁眼內滋潤清溜,進出如意,浸浸然有水從中來,只覺麻癢有趣,不禁豚爲聲而腰爲顛,身爲亂扭,而腳爲湊,又久之息微口呻,氣喘吁吁,神魂飄蕩,樂而忘身。李尊賢知其得趣,著力狠抽,小孫已入趣鄉,叫親哥哥,真有趣,舉身掀騰,亂矗上來,掉轉頭來與李接唇呷舌。正是情濃之際,聞先生扣門聲不絕,不及成歡,整衣而起。先生查書備課,一番放學。小孫回家,十分不快。

罵道:「老不死,老殺才,劈風情的死賤坯,早不來遲不來,剛剛正在美滿凍處,摸將來,弄得我丟又丟不下,放又放不開。鼻頭上蜜糖,吃不到。坐在書房內,飯也不吃,咬牙切齒,恨恨不平。忽小廝書僮來叫吃飯,小孫看了書僮倒也乾淨,梳光頭,洗白臉,也還不是醜驢一個。想到,把他來泄火,也強似自己挖撬。便道:「今夜拿鋪蓋到房裏與我做伴,我心上不爽利,不吃晚飯了。」

書僮報知主母,母自往問病,小孫道:「沒有什麽病。只是神思昏倦。要睡,恐怕醒來要菜吃,書僮在這裏打鋪問候便是。」其母道:「不打緊,便在書房住。若真不耐煩到裏邊睡,我好照顧你。」小孫道:「沒甚大要不得的,困一困覺便好。你們不要吵我,我要安靜些。」其母分付書僮。好此伏事六叔,遂過去了。書僮點燈鋪床促小孫入睡。小孫道:「我還略坐坐,你先睡。書僮道。我伺候六叔困。」小孫道:「你今年幾歲了。」書僮說十七歲了。小孫道:「也曉得要老婆麽。」書僮道「六叔又來了,老婆哪個不要。哪裡來。」小孫道:「你替旺兒兩個頂屁股。有這事麽。」書僮道:「六叔睡罷。」小孫道:「人對我說,你我打帳要對老爹說,每人打你三十棍,想來不知道這事有沒有,我問旺兒,旺兒一口招了,再四求我,我看他老實上饒了他,不說,你到我跟前到這樣作怪,我明日對老爹說了,打在你身上,看認不認。」書僮急了道:「六叔休發怒,這事是有的。」

小孫道:「他說是你弄他的。」書僮道:「六叔不要聽他,他比我年紀大了二歲,我又標致似他,難道他不來騙我,我倒去騙他。」小孫道:「這個你說得是自然。是他騙你,我問你,把人弄快活麽。」書僮道:「也有趣的,若一味疼苦也不做了。」小孫道:「怎樣光景。」書僮道:「起先有些疼,後來弄久了,倒也有趣,似麻似癢,愈久愈好,但恐得意濃時,一下泄了,便掃了興頭。」小孫道:「旺兒可盡你興麽。」書量搖頭道:「他麽,五老兒挑水,進門便跌倒,是沒用的東西。」小孫道:「是那個好。」書僮道:「只有便住了口。」小孫道:「怎麽不說完。只有那個,只有那個什麽?要說要說。」書僮道:「六郎眼前說也不妨。只有三相公一項就快活殺人,我前頭丟了兩三次,他還不丟哩。這根屌真是妙物。又大又熱又硬又肥又堅又久,開得爽利極了。」小孫道:「我今替你爽利爽利。」

書僮道:「六叔講大話,只怕還弄不過去哩。」小孫道:「你看。」兩個吹了燈兒,摟著上床,小孫模書僮的屌,雖不甚大但也火熱。書僮摸小孫的屌,細如筆管。長未寸半。道:「六叔,你這個太小,怎麽弄得人。」小孫道:「試試看。」搽了些唾沫,放將進去,弄了不一會兒就軟了。書僮道:「不行,你的不行,我勝如你十倍哩。」小孫道:「一法就把我與你試試看。」書僮道:「管叫六叔爽利便是。」扳著小孫屁股就弄。剛剛弄到好處,書僮便泄了。小孫問如何不動了。」書僮道:「丟了。」小孫道:「爽利,弄得不爽利,我不管你,你弄得我爽利便罷,不然是放你不過。」書僮道:「待我弄硬來。」一頭捏一頭搓,又硬了起來,這次比上次長久了許多,完事,小孫欲心猶未盡,又替小孫搓,書僮哀求道:「饒了小的罷。」小孫道:「饒了你,你怎麽做個計,不知不覺受用三相公一夜,我便饒你。」書僮道:「這個不難,我有妙計,管教大叔享用三相公美具,又不曉得是六叔,三相公每夜定拿我來醉酒,如今我在大叔居中住,明日三相公回來定要扯我如此,我設法開門,我出你進,脫褲上床,他是酒中,見屁股就弄,你決不可出聲,誰人曉得此計?又不出醜,落得爽利好嗎。」小孫道:「妙,明晚依計而行,次早進館讀書。」

晚上孫三道:「書僮,鋪床伏事我睡。」書僮孫三扶到床上,孫三就要替他龍陽。」書僮道:「我到六叔那裏看看來。」孫三道:「睡一覺再去末遲,我火動得緊。」書僮只得應承上床,兩個就發作起來了,急得小孫心癢難撓,忍不住打一個暗咳,書僮聽了故失驚道:「呀,忘記了夜壺未收。不要被做公的拿了去。」孫三道:「這個要去拿了來,小奴才這一歇直要弄到天亮哩。」書僮低聲道:「不要出聲,恐人聽見了沒趣。」孫三道:「你不穿褲子快去快回。「我去去就回。」開了門提夜壺與小孫。小孫換進門,孫三道:「快上來,我要硬殺了。」小孫不應,爬上床,孫三慾火正盛,扳著就弄,虧得小孫在門外聽他二人狂蕩,屁眼騷癢,淫水直流,孫三這張大屌方弄得進出,此時酒性正發狠抽猛頂,頂得小孫呻楚不勝,快活欲死,只將屁股亂扭亂湊。弄至五更,其抽愈急,屁眼中愈爽利,四腳都軟了,口中冷氣直噴,哮喘不定。孫三一個寒戰,穀道一緊,其精直射小孫屁股內,既熱而多,甚能殺癢,不知小孫如何脫身,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回 韋律村痛哭流涕 王謙文臥柳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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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三事終,小孫淫興亦盡,彼此疲倦要睡,小孫恐露出馬腳,心甚慌張。忽聞旺兒叫聲:「書僮,六叔呼喚。」孫三道:「你快些去,省得他自來。」小孫乘勢下床,開門而歸。書僮問弄得痛快嗎?小孫道:「誠如你言,弄得快活處,只要死不要活了。」書僮道:「六叔吃了這個甜頭一發要把人頂。」說罷,書僮到孫三書房中,孫三道:「昨夜弄得好嗎?六叔叫你什麽事。」「大叔昨夜一夜沒睡,身子疲倦。叫我伏待他。」孫三忙起身梳洗,來看小孫。孫三道:「想是讀書辛苦了。」小孫道:「不曾讀哩。」孫三替他摸摸頭,摸摸身子,吩咐道:「你且末要起來,著我去對娘說,把些東西與你吃。」小孫道:「不消哥哥費心。」孫三隻當小孫是病,哪知是被他頂壞的。小孫睡了一日,精神方得復原。之後撞著孫三醉,便替香書僮打換,受享這張大屌。或者在館中替李尊賢弄。將就挨過幾年,已是十四歲了。

經書已完,文章也有些頭路,換了經學先生,姓鍾名萬發,是個少年秀才,生得有幾分姿色,小時也被人弄過,以其色號稱鍾娘子。如今做了秀才,拉著舊朋友也還饒他不過。他卻看了標致學生卻也不肯放過。所以館中爭以男風相容。只有一件好事,讀書做文十分認真,每考必進幾個,所以從者愈衆。孫之父母亦慕其名,將小孫送他館中行了師生禮,會了朋友,分一房與小孫讀書。館中有一姓韋的學生乃先生極得意的,走到先生房中背書便半日不出來,不知做些什麽;小孫一頭撞過去,先生正與韋某在那裏親嘴調情,撞著小孫,好生沒意思。大家走散了,小孫看了道,原來先生也好這把刀,我若搭上了先生,日日有人弄,豈不強似把與書僮頂。但先生愛著小韋,怎麽思能及我。思量未有一計。一日先生外人接去飲酒,諸生俱不在,小孫道,有計了。乘空裝醉,好歹成了這件事。家中送飯來,小孫吃了,竟到先生床上睡下,將褲兒脫下,裝醉後脫落模樣。面向裏面,屁股向外。腳彎在床上,下腳拖在地下。露出雪白屁股,沈沈睡去。先是假睡,人有幾分醉意,不知不覺睡著了,先生回房,正恨韋某不在,不能一洩慾念,揭帳見一人醉臥,臉朝裏,屁股朝外,近而視之,其潤如玉,其圓白如蛋,其白如雪。鍾只當是小韋,仔細一看,但見桃花生面,綠鬃生煙,武媚百態,卻是孫宜之。

先生連叫幾聲,竟然不醒,伸手摸他,一摸其滑如油,比小韋更勝十分。春興勃然,思道:「他來我床上,未必無心,如此養物,不可當面錯過。」因搽上唾沫,舉屌插入其中,又細又鬆,不似韋之做作,讓人高興。鍾得以大展其興,弄有一更鍾方泄。小孫猶未醒,鍾道,今夜索性盡一盡興。取了一丸春藥,塞在小孫屁眼裏,自家也搽了一丸,替小孫脫了衣服,扶到被裏,將屌插屁眼裏。孫醒來見是先生,先生道:「你好醉也。」小孫不語,鍾知他害羞,遂又抽送,片刻屁眼中騷癢難當,不禁以身扭動,自家轉身,先生爬上身來抽送,小孫很矗,鍾雖然在行,卻不經此光景,十分快活之極。又將小孫反轉臉來,兩腳架於肩,枕頭放在腰上,替他親嘴呷舌。一抽一迎一湊一送,雖淫婦娼妓未過是也,直至五更方泄。一日鍾先生他出,朋友相會一起,猜拳行令,大家道:「先生不在,我行大家講論一翻志氣,他日功名成就。也好作一番佳話。」有說做官的習武的做秀才的中舉的,論到小孫道:「我沒有什麽志向,但做一事總要有成罷了。」朋友道:「只恐未能如願,如孫哥生得這般標致,我同館十九人,那個不羨慕孫哥。韋哥與孫哥原是連手,不消說了,我們一起哀求,除非個個皆允,方無遺恨,果能之否。孫被他頂了,便直回他道:「也只得從命,」大家一起道:「孫兄切勿失言,我等一齊跪求。」只有韋某一個不跪,其餘十八人俱跪地。小孫一言駟馬,不能轉彎,笑而從之。一十八人輪流衝突,一場事畢,衆人道:「孫哥可謂河海不拒。」一友道:「此六種福田耳。」大笑而罷,衆人散去。

韋某對孫道:「弟之行爲,吾兄不敢責。」孫道:「我與兄雖是異性,情同手足,幾當指教,幸爲直陳。」韋道:「上人以直品爲貴,無論男婦一也,品貴則吾身重如太山,品劣則輕如鴻毛。當我與兄結交時,同宿輩望兄不啻天上碧桃,日邊紅杏,因一言不節。以父母文遺驅恣狂童之邪狎,雖娼妓所不屑也。而吾兄甘之弟於斯時飲泣痛心,恨不請尚方劍斬此須輩。」孫道:「一言之懼至不可悔,以傷兄心,自今思之,亦覺面目可憎。然江漢以濯不可清,秋陽以暴不可白。」奈何亦,不禁淚下。韋慰之道:「人誰無過,患不能改耳,改則品猶可立也。」孫深謝之,忽家人召韋,孫良心發現,甚是煩惱,次日,衆人拉他去頑,他沒情沒趣,推病不行。見一班人去洗浴,他也拿了一條浴巾去,浴完正在那裏穿衣。忽一人道:「如今小官那要人出相處,略有幾分姿色,末至十二三,梳油頭挽蘇鬢穿華衣,風騷就要去相處。」別人那要人相處。他一人道:「正是奇緊。」一人介面道:「這那叫做奇,我說一個笑殺人哩。」大家一齊歇了口道。「請教奇耶。」那人道:「虎丘孫家,學生今年只得十四歲,在鍾秀才館中,昨日一日頂了十八人。」一人道:「亂嚼舌,屁股不是鐵打的,經得這些人弄。」那人道:「我若說謊,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一人道:「你怎麽曉得。」那人道:「書館裏有個學生小安,不瞞衆住說,和小弟是好朋友,昨日他也弄那孫小官。晚來我有吃酒,他對我說的。」大家道:「他館中說出來,自然是真的了。」大家拍手一笑而散。聽了又惶恐又懊悔。道:「幸得這一起人沒有一個認得我的,若有一個相識,今天教我怎麽出浴堂。只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怎將一人手掩得天下口。心中想念,口中呻吟,打發了浴錢。信步欲回館,撞著蓖頭王三,叫聲孫相公,蓖頭嗎?小孫看是王三,道:「你來館中,打散頭髮蓖頭。」小孫出神,一聲長歎,王三問道:「孫相公何事長歎?」小孫道:「有一壞事要尋一所在,安住幾日,未有地主,所以不快活。」王三應道:「有到有一個主兒,不知孫相公中意麽。徽州有一相公姓王名仲和字謙文,浙江籍人,要尋一個讀書的陪伴,要溫順又要標致又要去冠又要有才學的,孫相公卻若去不是極好。」孫道:「我便隨他去走遭。」王三道:「孫相公去自然中意的,只是我王三是趕得起折不起的,後日回來經不得說我王三牽頭。」小孫道:「你一段好情,我怎麽好來害你。」王三道:「也要說得明白,我先去知會化,孫相公自己去便了。」道:「我今改名姓丘,你可去對他說。」王三道:「妙。」蓖完頭,約次日早到城外河邊相會。王三去了,小孫心中有事,五更便起梳洗,帶些盤帶,穿了衣服,帶了本書,叫了一隻小船,竟朝河邊來。王三早已在那裏等,打發了船錢,吃些點心,引見王謙文。見了人物。先有幾分歡喜,及談及文章,妮娓而談,便一發稱心。叫小廝拿了一兩銀子賞與王三。王三替小孫說了兩句,分別而去。王生擇日起身,當晚留宿書房。兩邊都是慣家,多方思愛,如獲珍寶。次日登舟望杭州進發。一路吟詩吃酒頂屁股,好不快活。只苦了孫家父母兄弟出招子,水裏也去打撈,朋友家也去問了,先生也弄得沒法。不知此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語雲陰陽怕蒙童,人之良心亦然。小孫非韋某一席危言,外人一段訕笑,不知將何低止矣。雖然若不提明,小孫必不他出,又免卻後頭一時之苦,不致那般結局也。則韋生者固小孫之功首罪魁乎?第爲朋友去必以韋生爲止不得以成敗論英雄也。 心月主人評

第三回 孫宜之才名卓著 骨裏蛆巧計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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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孫家父母四下找尋,且說王謙文帶了孫,片帆飛渡,孤舟遠遊,不二三日已到杭州。這杭州東萊西水南北米,四時不絕。更有一塊田地不是栽花踢球,自古帝王建都之所,名寶奇蹟之鄉。王謙文尋了小蓬萊做下處,小孫從未到西湖,觀之不盡,玩之有餘。

一日,王謙文對小孫道:「宜之是否高興,代我寫一律如何?」孫揮筆成二律。乃蘇堤春曉兩峰插雲,雪峰久招:

仿佛沙堤路徑通,微海錦帶有無中。
山移水阻行還是,鳥和漁歌語早江。
月欲穿花天又曉,星初度柳日將東。
看山居士今何在,誰有桃花笑口紅。 

王謙文看了十分歡喜道:「向以宜之通詩,不料好極至此,真美哉少年也。」恩愛愈篤。一日金陵妓女董宛如來訪,王謙文與之對奕,連輸數盤,謂孫道:「宜之善此,請爲我敵之。」宜之對董道:「求教。」兩人對局,宛如連輸兩盤。道:「丘哥真正好棋,容日再請教。」相別而去。宜之名遠傳於外,今日這個求詩,明日那個來請教弈棋。看了孫人才風流,舉止儒雅,便有起心要拐他。有一人姓虎諢名叫做骨裏蛆,設一計請他在城西城隍廟裏下棋。宜之也欲不去,那裏又來請。王道:「丟下個三二盤就回。」宜之首肯。上山到城隍廟,骨裏蛆接著迎入長生房,茶罷對局,三盤兩勝是宜之勝了。宜之起身告別,骨裏蛆極力挽留,忽董宛如到,對孫道:「丘哥也在這裏,小妹不敢動手了。」骨裏蛆道:「二位男才女貌。可爲對手對局一次如何。」兩人又下了幾盤,宛如道:「丘哥真好棋。我到杭州來訪友玩景。樂不留人,倘他回舟次金陵。希留步一往。」宜之道:「我亦欲遊金陵,到京自當前往。」忽酒至,孫董上席。半酣與宛如告別。宜之起身送別。重入席中,骨裏蛆與衆道士打邦行令,弄得宜之大醉。坐立不定,倒臥床上。骨先而衆道。繼之,醒而悔之不及。奈何骨又媚以酒,宜之暗道:「此人雖待我不薄,我將何面目見王兄。暗暗悔恨不以。」宜之一連在山上住了十日,王謙文又見丘不回。著人到吳山打聽,這些醜態一一都知,回報王謙文,文歎道:「如此人才,原來不立品的,可惜可惜,我若不急辭他回蘇州,將來不知何等結局。」既修書一封於宜之,雲家中有信促回,特書一封別之。

宜之見了既起身道:「王兄南歸,我趕上去送他。」遂別衆同書司回小蓬萊。王謙文迎著道:「連日忙得緊。」宜之面紅過耳道:「被這些不情之徒纏住了。」王謙文笑道:「還是爲情纏住了。」宜之羞惶無地。王道:「此輩不宜與之,客人不淺,宜之少年英俊,宜擇善而從,這些匪人還是遠離罷。」宜之連聲道是。文道:「宜之久別鄉間也該回去一望。家父母有書召見既登途南回。不勞遠送。」遂拿出白銀三十兩,綢衣二套外加盤費。王對宜之道:「屈君伴讀一載,薄利不典,少伸寸忱,容後日報。」宜之情知同,過意不得,曉得王謙文不快活,他也無面目相對,便道:「久思久曲,不忍會兄,只既有南回之行,弟既命姑蘇之駕矣。」王生大喜。既和孫同到城外,討船回鄉,且說骨裏蛆次日著人打聽,曉得王已南行,丘回蘇州。想到丘回蘇州,王必贈,趕回來屁股有得頂銀子有得手,既刻追趕。這也是宜之倒運,若遇順風怎麽趕得著。剛遇江上風大,船不能開。宜之正在船頭上立,骨見了道:「你怎回鄉也不對小弟說一聲,小弟前來送行。且去吃一杯。」扯到一妓家姓曹名嬌。替他餞行。酒後被曹留住過夜。小孫但被人弄,卻從未親過女色。春風一度,力怯魂消。次日遂不回姑蘇,將行李盡撒手曹家。夜夜春風,一住半年,盤纏已盡。他只認得王謙文,只得將身子於人。誰知這些人騙了你屁股項,還要趕他走,只有尋骨裏蛆,起初還留他頓飯,後來竟躲起來,只得到山上打道士吃他一碗半碗。有一道士見他窮無賴,要他到一和尚寺中做代書。

名爲代書,實爲和尚老婆。那些和尚又衆,屌又硬,又長久日夜相纏,弄了十數日。大家爭風打了一場,寺中俱不許留小孫,留者遂出山門。宜之無處安身,走到曹家,曹嬌道:「懷胎三月,實及君厚。」丘喜極要到吳山借宿,頂頭撞著骨裏蛆,宜之道:「我在王謙文處讀書好好的,你擺個圈套拆我好友,他打發我回蘇州,你又趕來以美人計局我,我如今一貧如洗,朋友跑盡,都是你之功勞。」骨道:「是小弟不是,如今有一安身所在,做些微辦生意度日,如今柴荒米貴,不是大老官,那有成飯養人。你如今進退無路,我又不能養你,待我尋些好處再作議處。」小孫弄得沒法,只得應承道:「不知可做得來。」骨道:「曲子你會唱,有什麽做不來。」小孫道:「這還差不多。」骨道:「如此便同志。」行本多時,到一店中,有四個人在那裏。進去相見了,三人說了一會兒,對小孫道:「要你唱幾句。」小孫乘著些酒興,唱了一會,甚是好聽,兩人大喜,拿了文房四寶,要小孫寫字。小孫問骨:「寫什麽?」骨道:「他們貴行中要寫個投貼,文書一則好稱呼。二來無做朋友有生意與你做,設生意便不管你吃飯。」小孫是饑寒怕了的。聽了此話。提起筆一書而就。遞與二人。二人你推我進,一姓冉的收了。出了一個東道,請了骨。又把了骨一兩銀子。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回 楊花赴下遭折磨 太山壓頂送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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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小孫同兩人去了南京。日裏他們同孫去看揚花,又有錢財。晚上又要小孫同入睡,一夜定要一兩銀子。回來還要向小孫討房錢。小孫方覺不堪,悔之不及矣。京城無不知有小丘。卻說曹嬌半月間借了一行銀子贖身,日日望小孫來,竟無音信。一日,骨裏蛆來相訪,見他贖了身,道:「虧我替你送了那厭物,不然,如今你贖了身,攪得你屁股出哩。」曹嬌道:「那個?」骨道:「丘呀。」嬌道:「他怎麽了。」骨道:「他抓住我不放,我說了個計,左右是左右,賣他去做了小唱。」曹道:「請你去一下南京,給他些銀兩衣物,得還故鄉。可以將功補前之罪,不然,我與孩兒永不與你見面。」言畢淚如雨下。骨不能答一語,但雲我去訪著,教他來,脫身而去。自是曹嬌退還贖身之資,搬進城中小青巷。生一子名孫東。此小孫替嬌私下說的姓,所以姓孫。此是後事。按下不提。且說小孫跟著兩個辣手摧花。好生難過,做的好衣服便剝了去。日日要他拿回多少銀子。小孫暗道:「我這奴才何日了,須要尋個出頭所在方好。」一日一家接他吃酒,酒後留他睡。一連十數目。不放小孫回家。那兩人吃醋,抓回當面就打,小孫打急了,道:「我又不是你教的徒弟,爲何要打我?托列位相公老爹替我作主。」衆人說:「你請來小孫,爲何這樣打他。我們要到官府處評理。」兩人在衆人面前不肯住手,一時動了衆怒。送到城中兵馬司處,每人三十棍收監,無人送飯餓死了。小孫便跟這班人吃用又好,穿著又好,大家都叫小孫爲兄弟。一日對小孫道:「兄弟,我們俱是北京人,現去趕考,好歹弄項紗帽出來,兄弟同去弄頂紗帽也好回家。」

小孫大喜同行。一路無話。直到京師,尋了一個下處住,就與一些在東京官員來往。小孫一發歡喜道,跟他送來是的爛不濟下的,紗帽也非弄一頂回去不。一住半載,交遊日繁,爲首二人一名幹將,一名莫邪。一日幹將對莫邪道:「我們還要辦些新冬衣物,我欲拿出幾十兩銀子做衣物。」莫邪道:「銀子不多了,不如吃些虧,當些金子換幾兩銀子回來。」幹道:「也是。」拿出四個金葵花杯道:「這二十兩足赤金,一百不肯八十是有的,叫那個去當,著宜之兄弟去罷。」小孫走到一個當鋪,看了成色,問當多少銀子。小孫道:「要當一百三十兩。」當鋪還八十兩。當了遇百兩。回來一分,還出二兩即買細段做衣服。小孫也是一套。忽家人寄信至,做官要多少一併繳上,令小孫去取來交於家人,一日遭聖思,投官項裁,便也管小孫做了一套縣丞行頭。小孫一發快活。來來往往,當鋪中竟與他熟了。見他是十四五歲標致小官,常對他摸手摸腳,小孫也不計較,兌了銀子就走。取了當頭不看。往往俱無所失,一發放心。一日奠選官要五百銀子,用收拾當頭來當,幾時來取,取了就走。回寓所莫打開一查。失聲道:「當鋪少給了一個金杯。」幹將道:「想是當中拿出吃酒未曾放在匣裏。」莫邪道:「如此去向當鋪討來。」小孫飛跑到當中,當中人見他來,只當來頑要,笑道:「你去複返,忘了什麽罷。」孫道:「忘了一個金杯。」當中當是取笑。道:「拿發錢來就還你。」小孫道:「使得,我來久了,把我回去罷。」

那人道:「待我去換了金來打與你。小孫道:「天將晚了,我要回去,不要只顧歪纏。」當中人聽了方才認真,道:「什麽金杯?」小孫道:「你方才向我要酒錢,這會子卻講這些話,快拿來給我回去,省得家裏煩。」這一句,當鋪裏方才急了,道:「當頭是你拿去了,怎麽又來問我討。」小孫道:「諸物不差,只少了一個金杯,想是你們拿出吃酒末曾放入匣裏,是我不曾開來看得好,還了我。省得我吃苦。」那人急了,道:「你的器皿你鎖的,你莫錯認了。」小孫掉下眼淚來道:「可憐還了我罷,不還我就是死了。」當中發狠道:「你不去,我叫地方來鎖你去。」小孫號哭天打地亂滾。當鋪要推他出去,小孫不肯,你推我撞打了幾下,小孫大叫當鋪裏打殺人了。這一叫,擁了左鄰右舍上人,大家都來勸止,向是誰家子弟。小孫道其所以,那人道:「你這當鋪裏也該看人當下動手,他是幹大爺的親表弟,前日新提前程的,如何就動手亂打。」突幹莫二人俱到,道:「失去金杯自然要來查有無,你自當好說,怎麽徑自動手打我表弟。他雖年小也有個小前程在身,那得如此用強,京裏還有這般撒野的,如今將表弟交與你,若無事罷了,若有三長二短卻是不與你幹休。」抽身就走,當鋪急了,忙找北京第一行得通的光棍王褚字元一到當中商議。褚道:「養在當中無事便好,一旦有事他也是朝廷一命之官,認起真來,當他不起,還是求他領了去,就是有甚不測也沒事了。」當中道:「全位褚老爺就是。」將三十兩銀送襦。諸道:「我在此,但願做得此事就是了。」著人訪幹莫兩人。話道:「敝友不合性暴操,打了令弟幾下,情知理虧,願拿出銀貼金杯之資和湯藥費,看小弟薄面,領回令弟調養。請兄不要動氣。」

當中也上前貼禮,貼了金杯銀子並湯藥費,幹將道:「我與公何仇,要將我兄弟加害,貼些銀子小事,我兄弟要緊,褚爺吩咐,那我且領了去,但要寫張保單方好。」褚道:「這個不消說。」便要當裏寫一張。當鋪只要打發得出門,便寫了一張遞於幹。幹接了上前叫聲:「兄弟,你爬得起來嗎?」小孫只是哼,幹上前道:「兄弟,你是那裏疼,我跟你看看,跟我回去調理。」此時天將黃昏,幹將低頭去摸小孫,對傷處就是一靴,小孫大叫一聲,氣絕而死。幹道:「傷重了,著軟床擡回罷。」當鋪便叫軟床,來擡時人已死了。幹叫聲不好,大哭起來道:「我不與你幹休,打死了人,他也是朝廷命官,我明日擊登聞鼓,少不得低了這條命。」當鋪慌了,對褚跪下求計,話道:「事到明日就大了,今日地方鄰舍全在這裏,求他領了屍體去方好。」當鋪道:「全仗褚爺作主。」褚上前扯住幹道:「幹爺,已死者不能複生,這也是令弟命該如此,有一言相告,不從再聽兄主意。」莫道:「且聽褚爺說話。」話道:「令弟之死,自是傷心,但要當鋪償命,也要三推六問,將令弟屍七簡九蒸,然後方可定罪,依弟愚見,與三千銀與今弟搬屍養家,三千銀與兄領屍,三千爲你相知衆人分散,請兄連夜將屍領去,如何?」幹道:「諸爺高論,怎敢不從。但以兄弟換銀子與心何忍。」褚亦苦勸,地方鄰里一齊都勸,褚扯莫傍說了一翻。五千搬摳,五千領屍,五千與衆人分。遂上天平兌了銀,就在當中尋出白棱衣帛替小孫穿上。起用松柏,乘五更時分,擡的擡,找的找,到一土地廟寄下,一齊走散了。當中收拾去到別處去也。看官,此法名爲太山壓頂。他到一方,必結交一方光棍。到其時,著人去當物件,當當取取。突說失了當頭,叫小官們去查,查討不已,必至惡言相向,及至打鬧,鄰里地方都是他一套人,一叫便擁至當場。或領回弄死,或當場弄死,便要討命。衆人議取得銀子便連夜散了,只苦了小孫。屈死了。且聽下回分解。

小官看之可以擇交,實人看之可以免騙,心月主人一片度世心腸,紹臥無間地獄,千年冤鬼,萬年魔王。一時僅念呵彌陀佛。 心月主人評

第五回 雪深怨鋤強扶弱 報大德轉劫投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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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小孫被幹將脅下一腳踢死,將屍寄於土地廟裏,大家一齊散去。他野外孤鬼,甚是悽楚。又沒有黃錢使用,又沒有飯吃,常到土地面前求告。土地道:「我取卑微,不能替你洗冤,明日純陽祖師到,該我接待,等到來我引你哀求便是。」小孫謝過。次夜,純陽祖師果到,土地迎接,純陽道:「廟裏那有皮臭士?」土地道:「新來一怨鬼到此日夜號哭,小神力薄,不能指示,求祖師慈悲他。」祖師道:「叫他過來。」土地領小孫見祖師。小孫將前事—一細訴。祖師道:「此你蕩情之報,那曹嬌爲你養子,還盼你生還,你這段冤讎,還要王仲和與你報,後日王生當發,明春發榜,初任選河南開封府以訴此冤,你且托夢與他,求他請高僧替你起度,來生好享清福。」小孫叩謝祖師。卻說王生自回徽州之後,約過半載,早是初春,爲科舉前來杭州,依然住在蓬萊。想當日情事宛如昨日。到吳山訪小孫之事盡得底細,歎道:「遲之來不能送之歸,而今彼流落於匪人,皆吾之罪也。」因有曹嬌之說,令人訪之,得之青蒼,往見道:「宜之事,曹淚落道,骨之惡且以子示之。」道:「此宜之骨殖。」王抱之視,亦淚下道:「此雖骨賊之惡,也是我之過。」以白銀一兩贈曹道:「卿欲將如何?」嬌道:「吾身已贖,待被求吾歸之而矣。」王道:「宜之有卿流落,亦不怨也。」茶罷而回,當著匆忙三場考完,王仲和中了第二名,迎罷來望曹嬌,曹道:「君身已回程,忍令相知流他鄉呼。」泣下不已,王憤激,送骨到官坐要宜之連及賊道。那裏去尋,骨坐牢病死了。

這也是一命還一命,且說王又見骨已死,出口氣,收拾進京,春榜中第四名,殿前二甲,疊了河南開封府知府,接了家眷趕去赴任道:「宜之是否曉得我中了。」方才想到這裏,一陣冷風過處天昏地暗,鬼哭神號。見一人披散頭髮,兩面流淚,跪在地上道:「哥哥替我報仇。」王見了將界尺一拍道:「何方鬼魅,敢戲朝廷命宮。」那鬼道:「我不是山精野鬼,乃孫宜之也。」此時王已在曹家知宜之之名,道:「即是宜之,因何至此。」那鬼將前後事細述一邊,王道:「此二人今在何處?」鬼道:「一處綠衣縣典史,一處開封府知事。」王道:「既如此,我到任替你複刀就是。」鬼念道:「吾虛度十八歲,只有這點骨血,請大人念相知之表,撫其孤弱,則深感其德也。」王道:「此事吾自當任之,骨賊吾已置之死地,弟亦可少舒怨氣,我到任要究幹莫二賊,弟須來對證。」鬼道:「但於堂下設弟靈牌,出權杖一面,分土地領吾進門,弟自來矣。」王道:「曉得了。」鬼道:「有一要緊事相托,煩公賢一高人替我毀去臭皮袋,好去轉生,其骨灰帶回姑蘇付於父母。」言訖拜謝,忽爾不見,王驚訝亦不就枕。

次日打轎土地廟,果有宜之之軀。問和尚與鬼語無差。聞王臺山高僧悟風在京,正往來下火,悉前後情事,悟風道:「這也是前生一段因緣,待山僧親去替他下火來。」王著大到廟中將軀擡到化人楊,請和尚做了七日夜功德,悟風拿火把在手念往生咒念罷,舉火燒著,火中現出一少年騰空而起,正是宜之。王心甚是驚訝。化完後教人收了骨灰,送回姑蘇,也不回家,就從京赴任。既提幹到,王道:「幹知事,你未知罪。」幹道:「沒有,」王道:「一披發少年拽你衣而進,對我哀求,怎說沒有。」 幹嚇得魂不附體,對答不來。王道:「爲人不做虧心,半夜敲門心不驚,幹知事有甚不可對人講的事。」忽莫邪進來見王公。王公道:「典史,怎麽那披發小廝又跟著你,昨夜可見一成冤鬼年十六七道,叫孫宜之到我前告狀,問你二人索命。這事可是有的?」幹莫二人道:「沒有。」王道:「這事也難以辯白,可召這鬼來與你對質,方得明白。」叫皂隸取今牌一面大書今土地帶冤鬼名孫義的到衙門聽審,幹莫二人並衙門大小無不驚異。王公退堂沐浴更衣,又燒了道香,黃昏坐堂,放出告告牌,吩咐皂快肅靜,忽覺一陣陰風撲至門,上下不禁毛髮竦然,王公知孫已至,大叫原告孫義,堂下應了一聲,現出一個小官,頭髮披肩,竟上堂跪下。

王公叫幹莫:「你上來與他對理。」兩個見了對頭竟嚇呆了,那小官走下堂扯住道:「我陽壽未了,我與你有德無怨,今日須還我命來。」幹莫只是叩頭。王道:「這是真的嗎?」二人道:「真的,只求大人筆下超生,待狗官多做功德,超度他罷。」王道:「殺人償命,有甚推託,現將幹將低命,莫邪削職,充軍邊遠。」忽一陣風,鬼寂然不見,次日上本,龍顔大喜,下道:「王仲和爲福建禦史,以昭皇恩。」王公收拾起路,一路無話。竟到蘇州,孫家孫三已進學,出迎道:「及前後事方知兄弟消息,舉家哀哭,接了骨灰,置於祖陵。」

孫三同王管家到杭州來接曹嬌,迎入曹家,孫三道:「前後事方知宜之已死。」亦痛哭,再四勸諭方住道:「王公本薦聖旨,褒狀等事。」嬌道:「守志及婦人本份,且勞上幹天聽,妾流落煙花,辱令弟錯愛,心許終身相托,自當如此。怎敢受獎。」孫三道:「弟婦,貞德王公盛意,天子特典何爲不受。」曹收拾行妝同孫三來蘇州,王公披宣聖旨,皆見了禮,在蘇官員俱來拜望。其子孫蘭已五歲,曹拜見了公姑,禮畢,改穿孝眼,盡三年之喪,克事公姑不表。王公所事已完,收拾起身,孫家父母兄弟俱出來叩謝。王公又贈俸金謝百兩,爲曹氏養子之助。王公吃了幾杯酒,伏几而臥,忽見宜之來謝道:「盛兄竭力周旋,不但生死均沾。抑令枯骨得有血祀,皆兄之恩賜,弟得悟風大師指點,幸已不落庸穢。感激之至。」王道:「弟受生何處,爲我言之。」宜之笑而不答,口吟一絕。

三生石上舊精鬼
賞月吟風不要論
不須情人達相訪
此身雖換性長成

言罷笑而去之。王忙追去,忽驚醒,乃是一夢,殘燈猶在,爐香未盡,東方且白。王起凝神記事,忽見桌上一箋,取而觀之,及調一首,詞說:

恨天涯,蕩情女遊子滬如麻。狂風拍岸,驟雨封江,流落窮途,怎奈失林,今東明西,已向金陵遊狎。

王公子看了且驚且羨。此兒英靈不減,回家對夫人講起前話。夫人此夜夢生一兆,一探花入房感而有孕,次李春,王公任滿回家,夢宜之道:「客歲之藥,弟特來,往後就請托你了。」王生一公子。王心知爲孫轉世。命名義孫。後王位至天官,義孫少年登科。果中探花,此扶孤雪冤之報也。

風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