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齋隨筆 (四部叢刊本)/五筆卷十

五筆卷九 容齋隨筆 五筆卷十
宋 洪邁 撰 景宋刊本配北平圖書館藏宋刊本 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弘治活字本
五筆補

容齋五筆卷第十十二則

    哀公問社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後以松殷人

以栢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栗子聞之曰成事不說遂事不諌旣往不咎古人立社但各因

其土地所冝木爲之𥘉非求異而取義於彼也哀公本不必致問旣聞用栗之言遂起使

民戰栗之語其意謂古者弗用命戮於社所以威民然其實則非也孔子責宰我不能因

事獻可㬱否旣非成事尚爲可說又非遂事尚爲可諌且非旣往何咎之雲或謂使民戰

栗一句亦岀於宰我記之者欲與前言有別故加曰字以起之亦是一說然戰栗之對使

出於我則導君於猛顯爲非宜岀於哀公則便即時正救以杜其始兩者皆失之無所逃

於聖人之責也哀公欲以越伐魯而去三家不克成卒爲所逐以至失邦其源蓋在於此

何休注公羊傳雲松猶容也想見其容貌而事之主人正之意也栢猶迫也親而不遠主

地正之意也栗猶戰栗謹敬貌主天正之意也然則戰栗之說亦有所本公羊雲虞主用

桑練主用栗則三代所奉社其亦以松栢栗爲神之主乎非植此木也程伊川之說有之

    絶句詩不貫穿夜涼吹笛千山月路暗迷人百種花棊罷不

知人換世酒䦨無柰客思家此歐陽公絶妙之語然以四句各一事似不相貫穿故名之

曰夣中作永嘉士人薛韶喜論詩嘗立一說雲老杜近體律詩精深妥帖雖多至百韻亦

首尾相應如常山之蛇無間斷齟齬處而絶句乃或不然五言如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

香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急雨梢溪足斜暉轉樹腰隔巢黃鳥並飜藻白魚跳江動月

移石溪虛雲傍花鳥棲知故道㠶過宿誰家鑿井交棕葉開渠斷竹根扁舟輕褭䌫小徑

曲通村日出籬東水雲生舎北泥竹高鳴翡翠沙僻舞鵾雞釣艇收緡盡昬鴉接翅稀月

生初學扇雲細不成衣舎下筍穿壁庭中藤刺簷地晴絲冉冉江白草纎纎七言如糝徑

楊花鋪白氊㸃溪荷葉疊青錢筍根雉子無人見沙上鳬雛傍母眠兩箇黃鸝鳴翠柳一

行白鷺上青天䆫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呉萬里船之𩔖是也予因其說以唐人萬絶句

考之但有司空圖雜題雲驛歩堤縈閣軍城鼔振橋鷗和湖鴈下雪隔嶺梅飄舴艋猿偷

上蜻蜓燕競飛樵香燒桂子苔濕掛莎衣    農父田翁詩

張碧農父詩云運鋤耕斸侵星起隴畔豐盈滿家喜到頭禾𮮐屬他人不知何處拋妻子

杜荀鶴田翁詩云白髮星星筋力衰種田猶自伴孫兒官苗(⿱艹石)不平平納任是豐年也受

飢讀之使人愴然以今觀之何啻倍蓰也    衞宣公二子

衛宣公二子之事詩與左傳所書始末甚詳乗舟之詩爲伋壽而作也左傳雲宣公烝於

庶母夷姜生急子爲之娶於齊而美公取之生壽及朔宣姜與公子朔譛急子宣姜者宣

公所納伋之妻翻譖其過公使諸齊使盜待諸莘將殺之壽子告之使行不可壽子載其

旌以先盜殺之遂兄弟並命案宣公以魯隱四年十二月立至桓十二年十一月卒凡十

有九年姑以即位之始便成烝亂而急子即以次年生𫝑須十五歳然後娶旣娶而奪之

又生壽朔朔巳能同母𧮂兄壽又能代爲使者以越境非十歳以下兒所能辦也然則十

九年之問如何消破此最爲難曉也    謂端爲匹

今人謂縑帛一匹爲壹端或緫言端匹按左傳幣錦二兩注云二丈爲一端二端爲一兩

所謂匹也二兩二匹也然則以端爲匹非矣湘山野録載夏英公鎭襄陽遇大禮赦恩賜

致仕官束帛以絹十匹與胡旦旦笑曰奉還五匹請檢韓詩外傳及諸儒韓康伯等所解

束帛戔戔之義自可見證英公檢之果見三代束帛束脩之制(⿱艹石)束帛則卷其帛爲二端

五匹遂見一端正合此說也然周易正義及王弼注韓詩外傳皆無其語文瑩多妄誕不

足取信案春秋公羊傳乘馬束帛法雲束帛謂玄三纁二玄三法天纁二法地(⿱艹石)文瑩以

此爲證猶之可也    唐人草堂詩句

予於東圃作草堂欲采唐人詩句書之壁而未暇也姑録之於此杜公雲西郊向草堂昔

我去草堂草堂少花今欲栽草堂塹西無樹林白公有別草堂三絶句又雲身出草堂心

不出劉夣得傷愚溪雲草堂無主燕飛回元微之和裴校書雲清江見厎草堂在錢起有

暮春歸故山草堂詩又雲暗歸草堂靜半入花源去朱慶餘稱著朱衣入草堂李渉草堂

曽與雪爲鄰顧況不作草堂招遠客郎士元草堂竹徑在何處張籍草堂雪夜攜琴宿又

雲西峯月猶在遙憶草堂前武元衡多君能寂寞共作草堂游陸龜蒙草堂秪待新秋景

又雲草堂盡日留僧坐司空圖草堂舊隱猶招我韋莊今來空訝草堂新子蘭䇿杖吟詩

上草堂皎然有題湖上草堂雲山居不買剡中山湖上千峯處處閑芳草白雲留我住世

人何事得相關    公榖解經書日

孔子作春秋以一字爲褒貶大氏志在尊王至於紀年敘事只因舊史杜預見汲冢書魏

國史記謂其著書文意大似春秋經椎此足以見古者國史䇿書之常也所謂書日不書

日在輕重事體本無所系而公羊榖梁二傳毎事斷之以日故窒而不通左氏惟有公子

益師卒公不與小歛故不書日一說其它亦鮮今表二傳之語以示児曹公羊雲益師卒

何以不日遠也葬者不及時而日渴葬也不及時而不日慢葬也過時而日隱之也過時

而不日謂之不能葬也當時而不日正也當時而日危不得葬也庚寅入邴其日何難也

取邑不日桓之盟不日信之也甲寅齊人伐衛伐不日此何以日至之日也壬申公朝於

壬所其日何録乎內也辛巳晉敗秦於殽詐戰不日此何以日盡也甲戍敗狄於鹹其日

何大之也子卒何以不日隱之也即位不日榖梁最多卑者之盟不日大夫日卒正也諸

侯日卒正也日入惡入者也外盟不日取邑不日大閱崇武故謹而日之前定之盟不日

公敗齊師不日疑戰也公敗宋師其日成敗之也齊人滅遂其不日微國也公㑹齊侯盟

於柯桓盟雖內與不曰信也媵陳人之婦其不日數渝惡之也癸亥葬紀叔SKchar不日卒而

日葬閔紀之亡也子卒日正也不日故也有所見則日戊辰盟於葵丘桓盟不日此何以

日美之也辛卯沙鹿崩其日重變也戊申隕石於宋是月六鶂退飛石無知故日之鶂微

有知之物故月之乙亥齊侯小白卒此以正其日之何也壬申公朝於王所其日以其再

致天子故謹而日之日繋於月月繋於時其不月失其所繋也丁未商臣弒其君髠日髠

之卒所以謹商臣之弒也已巳及晉處父盟不言公諱也何以知其與公盟以其日也甲

戍取須句取邑不日此其日何也不正其再取故謹而日之也辛丑葬襄王日之甚矣其

不葬之辭也乙卯晉楚戰於邲日其事敗也癸卯晉滅潞滅國有三術中國謹日卑國月

夷狄不日其日潞子賢也甲戍楚子卒夷狄卒而不日日少進也癸酉戰於鞌其日或曰

日其戰也或曰日其悉也梁山崩不日何也髙者有崩道也鼷䑕食郊牛角不言日急辭

也庚申莒潰惡之故謹而日之也秋公至自㑹不日至自伐鄭也丙戍鄭伯卒於操其日

未踰竟也乙亥臧孫紇出奔邾其日正紇之出也蔡世子弒其君其不日子奪父政是謂

夷之冬十月葬蔡景公不日卒而月葬不葬者也四月楚公子比弒其君弒君者日不日

比不弒也甲戍同盟干平丘其日善是盟也內之大事日即位君之大事也其不日何也

以年決者不以日決也定之即位何以日也著之也它釋時月者亦然通經之士可以黙

諭矣沙鹿梁山爲兩說尤不然蘇子由春秋論雲公羊榖梁之傳日月土地皆所以爲訓

夫日月之不知土地之不祥何足以爲喜怒其意蓋亦如此

    桞應辰押字予頃因見鄂州南樓土中磨崖碑其一刻栁

字下一字不可識後訪得其人名應辰而雲是唐末五代時湖北人也旣載之四筆中今

始究其實栁之名是巳蓋以國朝寳元元年呂溱榜登甲科今浯溪石上

有大押字題雲押字起於心心之所記人不能知

大宋熈寜七年甲寅歳刻尚書都官貟外郎武陵栁應辰時爲永州通判仍有詩云浯溪

石在大江邊心記閑將此地鐫自有後人來屈指四千六百甲寅年有閬中陳思者䟦雲

右栁都官欲以怪取名所至留押字盈丈莫知其何爲押字古人書名之草者施於文記

間以自別識耳今應辰鐫刻廣博如許已怪矣好事者從而爲之說謂能祛逐不祥眞大

可笑予得此帖乃恨前疑之非石傍又有蔣世基述夣記雲至和三年八月知永州職方

貟外郎栁拱辰受代歸闕祁陽縣令齊術送行至白水夣一儒衣冠者曰我元結也今桞

公游浯溪無詩而去子盍求之覺而心異之遂獻一詩柳依韻而和其語不工拱辰以天

聖八年王拱辰牓登科殆應辰兄也輙並記

    唐堯無後堯舜之子不肖等耳舜之後雖不有天下而

傳至於陳及田齊幾二千載惟堯之後當舜在位時即絶故禹之戒舜曰母(⿱艹石)丹朱傲用

殄厥世又作戒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亂其紀綱乃底滅亡源丹朱之𢙣固在

所絶方舜禹之世頋不能別訪賢胄爲之立繼乎左傳載子産之辭曰唐人是因以服事

夏商其季世曰唐叔虞成王滅唐而封太叔又蔡墨曰陶唐氏旣衰其後有劉累氏曰御

龍范宣子曰匄之祖自虞以上爲陶唐氏在夏爲御龍氏然則封國雖絶尚有子孫武王

滅商封帝堯之後於薊而未嘗一見於簡䇿史趙言楚之滅陳曰盛德必百世祀虞之世

數未也臧文仲聞蓼與六二國亡曰臯陶庭堅不祀忽諸堯之盛德豈出舜臯之下而爵

邑不能及孫何也    斯須之敬

今公私宴㑹稱與主人對席者曰席靣古者謂之賔謂之客是已儀禮燕禮篇射人請賔

公曰命某爲賔賔少進禮辭又命之賔許諾左傳季氏飲大夫酒臧紇爲客宋公兼享晉

楚之大夫趙孟爲客杜預雲客一坐所尊也乾道二年十一月薛季益以權工部侍郎受

命使金國侍從共餞之於吏部尚書廳陳應求主席自六部長貳之外兩省官皆預凡㑹

者十二人薛在部位最下應求揖之爲客辭不就曰常時固自有次第柰何今日不然諸

公言此席正爲侍郎設何辭之爲薛終不可予時爲右史最居末坐給事中王日嚴目予

曰景盧能倉卒閒應對願出一轉語折𠂻之予笑謂薛曰孟子不云乎庸敬在兄斯須之

敬在鄕人侍郎姑處斯須之敬可也明日以往不妨復如常時薛無以對諸公皆稱善遂

就席    丙午丁未

丙午丁未之歳中國遇此輙有變故非禍生於內則夷狄外

侮三代遠矣姑摭漢以來言之高祖以丙午崩權歸呂氏幾覆劉宗武帝元光元年爲丁

未長星見蚩尤旗亘天其春戾太子生始命將出征匈奴自是之後師行三十年屠夷死

滅不可勝數及於巫蠱之禍太子子父皆敗昭帝元平元年丁未帝崩昌邑立而復廢一

歳再易主成帝永始二年三年爲丙午丁未王氏方盛封莽爲新都侯立趙飛燕爲皇后

由是國統三絶漢業遂頽雖光武建武之時海內無事然勾引南匈奴稔成劉淵亂華之

釁正是歳也殤帝安帝之立值此二年東漢政亂實基於此威帝終於永康丁未孝靈繼

之漢室滅矣魏文帝以黃𥘉丙午終明帝嗣位司馬氏奪國兆於此時晉武太康六年

年惠帝正在東宮五胡毒亂此其源也東晉訖隋南北分裂九縣飈回在所不論唐太宗

正觀之季武氏巳在後宮中宗神龍景龍其事可見代宗大曆元二大盜𥘉平而置其餘

孽於河北強藩悍鎭卒以亡唐寳曆丙午敬宗遇弒大和丁未是爲文宗甘露之悲至於

不可救藥僖宗光啓之際天下固已大亂而中官刼幸興元襄王熅僭立石晉開運遺禍

至今皇朝景德方脫契丹之擾而明年祥符神仙宮觀之役崇熾海內虛耗治平丁未

安石入朝愲亂宗社靖康丙午都城受圍逮於丁未汴失守矣淳熈丁未

高宗上仙揔而言之大抵丁未之災又慘於丙午昭昭天象見於運行非人力之所能爲

    祖宗命相

祖宗進用宰相惟意所屬𥘉不以內外高卑爲主(⿱艹石)召故相則率置諸見當國者之上太

平興國中薛文惠公居正薨盧多遜沈倫在相位而趙韓王普以太子太保散秩而拜昭

咸平四年李文靖公沆爲集賢而召故相呂文穆公𫎇正爲昭文景德元年文靖薨王

文正公旦文穆公欽(⿱艹石)爲參政不次補而畢文簡公士安由侍讀學士㓂忠愍公凖由三

司使並命爲史館集賢畢公雖歷參政不及一月至和二年陳恭公執中罷劉沆在位而

外召文富二公文公復爲昭文富爲集賢而沆遷史館熈寜三年韓獻肅公絳王荊公安

石同拜韓在上而先罷荊公越四年亦罷韓復爲館相明年荊公再入遂拜昭文居韓之

上元祜元年召文潞公於洛司馬公自門下侍郎拜左僕射固辤乞令彥愽以太師兼侍

中行左僕射而已爲右以佐之宣仁不許曰彥博豈可居卿上欲命兼侍中

行右僕射㑹臺諌有言彥博不可居三省長官於是但平章軍國重事崇寜以後蔡京凡

四入輙爲首台此非可論典故也隆興元年冬湯岐公思退爲右僕射張魏公浚爲樞密

使孝宗欲命張爲左請於

德壽高宗曰湯思退元是左相張浚元是右相只

仍其舊可也於是出命






容齋五筆卷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