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齋先生文集/卷二十一
雜著
編輯太極圖說。示舍弟季文兼示玄石。己未正月
編輯太極圖說解曰。渾然太極之全體。無不各具於一物之中。夫太極。理也。性亦理也。非二物也。人物之性。不能無偏全則何以曰全體各具耶。乞賜明敎。〈右季文問玄石書〉
示諭謹悉。所謂太極之全體。無不各具於一物之中雲者。只是欲明五行各具之性。其本皆從太極之全體出來。初無不同焉耳。其實太極之全體。決無該徧合同於各具之中之理。何者。原天命流行之始。固無人物偏全之異。而逮形氣拘滯之後。又因物之剛柔大小而自致其理之不同。所以水只有水之性。火只有火之性。非復原初渾然太極之全體然也。蓋此文義。正如中庸章句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爲健順五常之德者。然其實健順五常之德。有非萬物之所得盡。則是亦從其本而言之故也。今於此等處。不能沈潛反復。活看而默識之。渙然自得於聖賢言意之外。而必欲強求太極全體於五行各具之中。所謂以辭害意。殆無是理矣。孟子生之謂性章集註及雲峯胡氏所論。最爲詳盡。更與庸,學或問首章。互加靜閱則自當融釋。幸於此留意焉。〈右玄石答季文書〉
來諭以爲原天命流行之始則固無人物偏全之異。而逮形氣拘滯之後。又因物之剛柔大小而自致其理之不同。非復原初渾然之全體雲者。此若別爲一說。則卻有是理。初無不可者。但以此釋太極之全體無不各具於一物之中之說。則或似不襯何者。朱子曰合而言之則萬物統體一太極也。分而言之則一物各具一太極也。所謂各具一太極者。卽一物各具之全體也。今若以各具者爲偏。而統體者爲全。則人之性。亦萬物中各具之一也。亦謂之偏而不全乎。且曰自男女而觀之則男女各一其性。而男女一太極也。自萬物而觀之則萬物各一其性。而萬物一太極也。是亦男之性女之性。皆可爲偏。而必合男女之性然後乃可謂之全體乎。以此而觀之。是統體之中。自分萬片。一片爲火之性。一片爲水之性。又一片爲某物之性。必合萬片而爲一然後方可謂全體之太極。若單擧一片則固不得爲渾然之體。而有所虧欠空缺矣。若如是。則萬物所稟之性。只當曰太極之一端。而不當曰一太極。只當曰偏。而不當曰全體。只當曰各得。而不當曰各具也。來諭又謂所謂太極之全體無不各具於一物之中雲者。只是欲明五行之性其本皆從太極之全體中出來。而其實太極之全體決無該徧合同於各具之中之理。若此段本意果如此。而其中語勢乃如彼。則不但理有所局。文勢亦似不順。此老平生言語明白易曉。決不若是之未瑩也。此實可疑也。幸乞更賜詳敎。〈右季文再問玄石書〉
前日太極全體之說。每爲左右思之。未得其衷。適與金君士直邂逅。言及此事。似亦無所參差。遂更商量。始知鄙人所以仰報者。誠有未盡。蓋其所謂水只有水之性火只有火之性。非復原初渾然太極之全體者。固自正當。第其所以爲水火者。無論精粗大小。莫不自然完具於其中。是亦可謂渾然太極之全體而無所妨者。此本圖解之意。而不能深會。至謂是亦從其本而言之。則其誤大矣。常考其總論。有曰萬物之生。同一太極者也。而謂其各具則亦有可疑者。然一物之中。天理完具。不相假借。不相陵奪。此統之所以有宗。會之所以有元也。又通書理性命章小註。問如此則太極有分裂乎。曰本只是一犬極。而萬物各有稟受。又自各全具一太極爾。如月在天。只一而已。及散在江湖則隨處而見。不可謂月分也。又曰此理處處皆渾淪。如一粒粟生爲苗。苗便生花。花便結實。實又成粟。還復本形。一穗有百粒。每箇箇完全。又將百粒去種。每粒又各成百粒。生生只管不已。以此推之。水中之月。非眞天上之月。而爲月則同。百粒之粟。非眞一粒之粟。而爲粟則同。此乃可謂渾然太極之全體而無所妨者。然其所謂水只有水之性火只有火之性。非復原初渾然太極之全體。則終有在也。如是說得。上下周徧。方無透漏。未知於雅旨復以爲如何耳。〈右玄石再答季文書〉
語其理則無不全。論其性則有偏全。何者。天賦之理則未嘗不同。但人物之稟受。自有異耳。先儒曰性命只是一箇道理。不分看則不分曉。不合看。又離了不相干涉。知斯說則幾矣。蓋嘗論之。盈天地之間者。莫非物也。而物物之中。莫不有所以然之理。斯理也。命之曰太極。太極者。極至之謂也。何以謂之極至也。其爲體。至神至妙。不可名狀。故特強名之耳。是以論其一原則沖漠無眹。萬象森然。此所謂統體一太極也。語其萬殊則萬物之中。一理貫通。此所謂各具一太極也。雖然統而一之。非所以集而成也。散而萬之。非所以割而分也。本體之中。流行具焉。流行之中。本體存焉。無彼無此。豈有大小。不見有餘。寧見不足。要之不過曰至神至妙而已。凡物有形體然後方可言彼此。有彼此然後方可言大小。有大小然後方可言偏全。是物也旣無形體。又無彼此。雖欲言大小偏全。其可得乎。然此只言理之本然也。若論人物之性則又有其說。蓋非氣則理無所寓。非理則氣無所宰。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理亦賦焉。性之爲名。於是乎立矣。唯其氣質之稟。有萬不齊。故理寓於氣者。亦不得不有萬不齊。栗翁之詩曰水逐方圓器。空隨大小甁。儘善諭也。是故飛走之性。不得與人同。草木之性。又與飛走不同。如木之氣稟得重則仁底意較多。金之氣稟得重則義底意較多。虎狼之父子。蜂蟻之君臣。其大略也。唯人也。稟五行之正氣以爲形。則亦得五常之全體以爲性。斯其爲萬物之最秀。而聖人又其秀之秀者也。由是觀之。性之本體。初無有不全。而其所以有偏有全者。氣之爲也。氣全則性全。氣偏則性偏。又何疑乎。是以栗翁之言曰。人之性。非物之性者。氣之局也。人之理。卽物之理者。理之通也。惟此一言。可謂發千古不傳之妙矣。嗟乎。非知道者。誰能識之。客有難之者曰。性卽理也。理卽性也。今子析而二之。無乃太劇分開乎。曰此非某之所刱也。聖賢已言之。孔子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成之者性。朱先生曰仁義禮智。猶是成之者性。上面又有一陰一陽之道。繼之者善。先生又印或人之問。謂之理同則可。謂之性同則不可。經傳所載。此類甚多。子歸而考之可也。
論性說戊戌
編輯聖賢論性。其說大槩有三。有除卻氣。單指理而言之者。有各指其氣之理。而亦不雜乎其氣而爲言者。有以理與氣雜而言者。專指理而言則太極全體。無物不具。而萬物之性皆同矣。是則一原也。而朱子所謂一物各具一太極者也。各指其氣之理而言則陽健陰順。木仁火禮金義水智。其性不同。而亦不雜乎其氣之淸濁美惡而言。故其爲健順五常。猶不失爲至善。人得其全。物得其偏。而人物之性不同矣。是則分殊也。而朱子所謂惟皇上帝。降衷於下民。民之秉彝。這是異處。庶民去之。君子存之。便是存得這異處。方能自別於禽獸者也。以理與氣雜而言之則剛柔善惡。有萬不齊。人人物物之性。皆不同矣。是則分殊之分殊也。朱子所謂剛柔善惡極多般樣。千般百種。不可窮究者也。雖然太極全體。隨其陰陽五行所寓之氣而名。其爲是氣之性者。爲健順五常。健順五常之性。雜其氣質淸濁美惡有萬不齊者而言者。爲氣質之性。則其實只是一性也。今之學者。只知有單指理雜理氣之說。而不知有各指其氣之理而亦不雜乎其氣之說。故其論健順五常。同之於各具太極之義。謂陽亦具健順五常。陰亦具健順五常。草木禽獸。莫不各具健順五常。而於經傳所論健順五常。人物不同稟之說。則一切皆歸之於氣質善惡之性。豈不可笑也。大率其病在於性道本原義理精微處。初不可以幾及。而依俙聞得道理名目。髣髴窺見性情光影。便自擬以豁然大悟。輕肆自信。大言來辨。甚可悶歎。愚於未發論心。其說亦嘗有三。曰未發之心。無善惡之可言。李器甫非之而擬之於胡氏之性無善惡。又曰未發前氣質亦有淸濁善惡之不齊。李公擧非之而擬之於荀揚之性惡性混。又曰未發之心。何嘗有惡則公擧是之而極其奬詡。其非之者固不識余意。而其是之者亦非知余者也。蓋心卽氣也。氣有淸濁粹駁之不齊。而淸粹者發而爲善。濁駁者發而爲惡。當其未發也。氣不用事而善惡未形。故謂之無善惡之可言。愚之所謂無善惡。以氣而言也。胡氏所謂無善惡。以性而言也。烏可比而同之也。未發之際。善惡雖未形。而氣稟本色淸濁粹駁則自在矣。故指淸濁粹駁而謂之氣質不齊。愚所謂不齊。以氣質而言也。荀,揚所謂惡與混。以性而言也。亦烏可比而同之哉。未發之時。氣稟本色。雖有不齊。而氣不用事。一於虛明。故指其虛明者而謂之。何嘗有惡。愚所謂善。以氣之虛明者爲言。而性之善。卻不因是而善也。公擧所謂善。謂氣質皆極於淸粹。而性之善。亦因是而善也。其指本自燕越。今乃欲援而附之己說。不亦可笑乎。至於性則理也。萬善具足。安得以善惡與無善惡爲言也。其善本善。安得謂由氣之善而善也。若其兼氣質而謂性之有不齊者。非性之本體也。非性之本體則兼氣而言。別爲一義。亦何妨於性善之本體。若以兼氣言之者。爲有妨於性善。則明道所謂纔說性便不是性。亦將有妨於人生而靜天之性之說耶。不識理氣之情。不識人之本意。而各以己意揣摩而欲與奪之。何其不思之甚也。
近聞公擧以爲心與氣質有辨。以虛靈知覺貯於方寸之內者。爲本然之心。而是心具本然之性。血氣淸濁充於百體之中者。爲氣質之心。而是心具氣質之性。然則本然氣質。分爲二性。各居一處。而虛靈知覺此心之外。又有所謂心與性也。此一誤也。又曰聖人天君常主宰。血氣常退聽而方寸虛明。此則大本之性所在也。衆人天君不能主宰而血氣常用事於方寸之內。此則氣質之性所在也。然則聖人氣質之性。常居方寸之外百體之中。衆人氣質之性。每自百體之中超入方寸之中矣。此二誤也。又曰未發有中不中之分。而大本之性在中底未發。氣質之性在不中底未發。然則聖人未發。無一刻不中底時節者。將不得有氣質之性矣。此三誤也。此三說。經傳之所不槩見。儒者之所未嘗道。而公擧自以爲是。執迷好勝。甘自誤了。良可惜也。
書贈金進士光五
編輯橫渠講道於關中。必使學者先用力於禮。蓋禮者曰用之常體。有所講習則行之有據。而不爲空言故也。今觀吾友所纂禮書。博採諸家之說。必以家禮爲準。則雖毫忽之微。不明不措。其用心亦勤矣。循是而往。其進可量。然朱子嘗曰義理精微。近思錄詳之。近世又有栗谷先生所編聖學輯要。體用該備。階級分明。皆作聖之指南也。苟能於此焉孜孜。何事不濟。程朱以來相傳旨訣。不外於是。願吾友勉之勉之。
書贈尹生杓
編輯不遠復。是屛山三字符。晦翁每以此敎學者。今士瞻患屢失屢悔。請余加藥。余豈有神丹妙劑。敬以夫子所敎三字應之。士瞻須服膺勿失也。
贈申正言晳燕行己亥十月
編輯謹則寡悔。廉則威兮。事遇至險。視若夷兮。操之有要。終允臧也。陽德必昭。采宜詳也。
贈尹生魯東癸巳三月
編輯學不進。率由於因循。須勇猛奮發。必以聖賢爲表準。母或退轉。〈尹聖照從余游。將歸請贈一言。書而歸之。〉
四七互發辨
編輯栗谷先生曰。發者氣也。所以發者理也。深味此言。可辨互發之說矣。
孟子曰。惻隱之心仁之端也云云。蓋栗翁所謂氣者卽心也。所謂發者。卽心之用惻隱也。所謂所以發之理。卽心之體仁也。孟子之言。如彼其分曉。何故以四端偏屬於理發也。
中庸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中之發。卽爲七情。則七情之發於理。子思已言之。何故曰氣之發也。蓋性發爲情。是不易之說。而非氣則亦何能發乎。
朱子於公孫丑集註曰。人之所以爲心者。不外乎是四者。據此則七情之包在四端之中可知。何故分屬於理與氣而謂之互發也。
人心生於形氣之私。此氣字指耳目口鼻而言也。七情發於氣。此氣字指心而言也。字雖同。所指絶異。而從古諸先賢。每曰人心道心。旣可如此說則四端七情。獨不可如此說乎。無乃偶失照勘而然耶。
陰陽之動靜。是所謂氣發也。然濂溪曰太極動而生陽云云。所謂太極者。豈非所以發之理乎。若如互發之說則太極之動靜與陰陽之動靜。判爲二物。其可成說乎。繫辭曰一陰一陽之謂道。濂溪說。實本於此。
勉齋集辨
編輯答李公晦書云云
喜怒哀樂。情之發於心者也。無論形氣之發性命之發。皆有喜怒哀樂。今勉齋乃以發於此身者。爲喜怒哀樂。然則發於此理者。不可謂七情耶。文武之怒。孔顏之樂。非發於理者耶。朱夫子立言垂訓。皎若日星。而一傳而微言大義已晦。良可歎也。
耳之於聲。目之於色。鼻之於臭。口之於味。是人心也。今以發於耳目口鼻者爲人心。發於聲色臭味者。不可謂人心。亦未可曉也。
聖人之於聲色臭味。事事中節而已。今曰聖人未免於逐物。亦不可曉。
以人心道心。擬之於易之器與道。亦甚不然。
復葉味道云云
不慍然後君子與君子然後不慍二說。自是一意。勉齋之一是一非。愚不能曉得。
言有餘言易肆。未知其不同。何故以易肆爲是。而有餘爲病耶。未可曉。
無寬敬哀則以何者而觀其人哉。
人而無信。如車無輗軏。以何物而行於道哉。○以何之以字。其義果同。然集註所謂不可以行。亦與何以行意同。恐不可一是一非。
志於道。立志之事。據於德。誠正之事。依於仁。成德之事。游於藝。小物不遺之意。
中庸論曲禮三千而曰。苟非至德。至道不凝。以此觀之。雖依仁之後。安得不優游涵泳於禮法之場哉。朱夫子先後之序雲者。未見其欠也。
朱子嘗曰。藝是小學工夫。若論先後則藝爲先。三者爲後。若論本末則三者爲本而藝爲末。習藝之功。固在先游者。從容潛玩之意。又當在後。文中子云聖人志道據德依仁而後藝可游也。此說得自好。朱先生註說。極用商量。盛水不漏。而勉齋不自量。容易雌黃。可歎。
圖解記疑己未正月
編輯File:ITKC MO 0420A A150 0387 010.jpg朱子解○水陰盛故居右。火陽盛故居左。金陰稚故次水。木陽稚故次火。
勉齋曰。陽始生爲水尙弱。到生木已強盛。陰始生爲火尙微。到生金已成質。如此則水爲陽稚。木爲陽盛。火爲陰稚。金爲陰盛。不知圓解所指如何。又曰五行之序。某欲作三句斷之曰。論得數奇耦多寡則曰水火木金土。論相生之序則木火土金水。如此其庶幾乎。
圖解正當。而勉齋說如此可疑。水雖生於天一。成之者地六則豈非陰乎。火雖生於地二。成之者天七則豈非陽乎。於坎離二卦可見。中一畫生之也。外二畫成之也。此河圖自然之象也。且其論始生之序。必以木居於火前。亦不可曉。蓋乾坤互易。得坎離。坎離匡郭。乃成生物之功。木亦物也。不先生坎離。木何從而生乎。一者父也二者母也。合一與二而乃成三。木生於三則實水火之子也。夫豈有子先母生之理乎。且於人物之胎育最易看。朱子曰陰陽之交。天一生水。物生始化曰魄。旣生魄。句煖者爲魂。又曰旣生魄。陽曰魂。此謂纔有魄。便有魂也。魄者賢之靈屬坎。魂者心之靈屬離。陰陽造端。坎離相濟。然後五官百體。可次第而生也。由此而推之。太一之初。第一生水。次生火。然後方可生木生金生土。五行旣生。然後萬物可以氣化矣。然則陰陽之位置。生質之次序。當從圖解。不可易矣。己未正月下澣。在遂菴。偶閱圖說。至此而不能無疑。聊書一斑之見。
圖解曰。以質而語其生之序則曰水火木金土。而水木陽也。火金陰也。以氣而語其行之序則曰木火土金水。而木火陽也。金水陰也。
一二三四。質生之序。春夏秋冬。氣行之序也。此河圖自然之象也。一三陽也。二四陰也。春夏陽也。秋冬陰也。其所取義。各有攸當然。水火之陰陽變。而木金之陰陽不變者何也。抑老變而少不變之故耶。日昨汝和疑此。答之如右。聊記之。
木得元之理〈草木之類〉
元主生生。故木能生而長。長而實。實復生。蓋元包四者。故生長收藏。唯木兼有之。四行不然。
火得亨之理
亨主長盛。故火始生焰焰。延而終至炎炎。且亨有明達之義。故火之光輝明達。
金得利之理
利主斷制。故斧斤能斬截。且利有成遂之義。如秋氣肅殺。能成遂萬物也。
水得貞之理
貞者物之幹也。有終萬物始萬物之義。故甘雨生物。大水壞山襄陵。魚鼈生於水。陸族死於水。大抵木火陽也。能自小而大。金水陰也。有耗而無羨。亦陽進陰退之意也。然火盛則自滅。水極則必決。此則老變之故也。金不自贏。木不自縮。此少不變之故也。
臆見如此。書以記忘。但未有前輩議論。未知不悖於理否。終當仰質於文席。
一物各有五行之氣矣。細推納音之理。試以坎之一宮言之。子水也。其中有甲子金丙子水戊子火庚子土壬子木。五氣備矣。
通文
編輯代忠州儒林通諭道內文丁卯三月十三日
編輯右文。以文元公沙溪金先生從祀文廟之請。齊聲叫閤事。嗚呼。今去先生近六十年矣。後生小子。旣不得親灸。則其道德光輝之盛。固不敢隱度論也。然其流風餘韻。尙令人興感。而夷攷遺編。亦可以想像其萬一矣。蓋惟我東方性理之學。肇自圃隱。而逮夫五賢之作。駸駸乎洛建之盛矣。於是乎栗谷先生。近承靜,退之緖。上接考亭之統。蔚爲吾東之大宗師。而先生卽其高第弟子也。先輩之正論。士林之公義。莫不以適傳歸之。此非一方之私言也。其淵源之正大有如此者。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居敬所以成始成終也。而先生之所自爲。與夫敎詔後人者。必以此三者爲入德之要。使千聖相傳心法學術。無偏頗分裂之弊。而垂之來世。得有所據。守其門路之眞的有如此者。寧學聖人而未至。不肯自安於小成。德旣邵矣。年已高矣。孜孜不怠。唯恐日力之不足。常以致澤繼開爲己任。其規模之宏遠有如此者。沈潛理窟。日夜覃思。自造化性命之原。以至日用事爲之末。靡不精硏洞究。不差抄忽。時有獨得之見。迥出諸儒之所未到。而攷之朱子之說。脗合者多。其造詣之精深有如此者。毋自欺愼其獨。是平曰最所自勉者。充養旣深。德性渾全。望之宏偉廣大。莫可涯涘。卽之和氣薰然。如坐春風。其用工之嚴密。成就之崇深有如此者。至於接引後進。無論幼賤。必開心見誠。隨其才品。循循敎導。使人自然感發而興起。其誨人之不倦有如此者。嘗謂朱子於經書史書。發揮釐正。無有餘蘊。傳之萬世。如日中天。而獨於禮書。未及了當。蓋嘗託之勉齋。而勉齋之踵成者。猶不無可疑。則眞所謂遂成千古之恨者也。晩年遂專意禮學。殆忘寢食。博採諸家。會而通之。所纂喪禮備要,家禮集覽,疑禮問解,禮記記疑等書。毫分縷析。置水不漏。而一主於程朱之說。使國朝典章。私家經變。皆有所折衷。大小由之。無所疑貳。則朱子之所恨者。至此而庶幾無憾矣。且如經書辨疑,近思釋疑等書。又可見講明義理。羽翼經傳之功矣。噫。我先生之德之功如彼其盛大。而朱子栗翁之道。賴而不墜。則斯可謂一代之儒宗。百世之師表。而從祀之典。尙今寥寥。豈非聖世之欠事。而斯文之至恨也耶。此論之發。蓋已有年。前後陳章。亦非一二。而聖意持難。尙未準請。多士鬱抑。爲如何哉。玆欲與道內諸君子。合辭陳疏。以期回天。伏願僉尊。趁某日齊會於某處。以爲一時西上之地。千萬幸甚。
崇賢書院通諭中外文
編輯右文。爲尤菴宋先生奉享於崇賢書院事。嗚呼。惟我先生禍變之後。凡我後生小子之含忍痛冤。靡所依仰者六年於玆矣。何幸天曰重明。聖心快悟。旣復其官爵矣。又遣近侍賜祭矣。又命有司將擧易名之典矣。凡所以昭雪冤枉。隱卒褒德者。無有餘憾矣。然則今玆俎豆明宮。以寓羹墻江漢之思者。其可以少緩乎。嗚呼。先生生朱子數百載之後。乃能由溪門而泝石潭。由石潭而泝朱子。使朱子之道。煥然大明於後世。則雖道大難容。未究其用。而其闢邪放淫繼往開來之功。可謂建天地而質鬼神矣。當天地晦塞之日。又能翊贊聖祖。奮發大志。使春秋之義。卓然如靑天白日。則雖天不祚漢。大業中乖。而其尊周攘夷正倫明彝之烈。可謂貫日星而撐宇宙矣。嗚呼。先生之道德文章。規模事業。若是其盛大光明。而生未展萬一於世。歿而貽千古之痛。豈非天也。豈非天也。嗚呼。泰山喬嶽之氣像。海闊天高之胸襟。今不可復見於斯世。則唯是妥靈揭虔。以爲一邦之宗敬者。其不在於婺源之祠乎。唯我懷鄕。有崇賢書院者。舊奉文翼公,沖菴,圭菴三先生。而後又以沙溪,同春兩先生追享焉。蓋我先生自少至老。講學游息之所也。今者多士合議。將以某月某日。奉我先生位版。餟享以舍菜之禮。凡諸遠近同志。想必有感慕而來觀者。故謹此先事通告。
呈文
編輯淸風一鄕呈府伯文戊寅四月
編輯伏以世俗衰弛。民風漸薄。其於父子夫婦之間。能盡其倫者鮮矣。厥或有之。任風化之權者。可不思所以表章扶樹。以振頹俗乎。本府水下面居故通德郞李緖妻尹氏。性行出人。往在辛卯七月。其夫斷指於母病。因致不勝喪而歿。尹氏號擗隕絶。水漿不入口者八日。計欲自縊而從之。一家諸人使婢子晝夜護守。互相慰諭曰。親老在堂。二孤兒纔七歲與二歲耳。不此之顧。而遽爾自滅。則終不免爲不孝不慈之歸。而亦何以慰夫子泉下之望乎。尹氏久而後乃悟。黽勉不死。然罕近饘粥。枯槁難持。其父正郞惟謹聞其如此。送子舁去。百端寬譬。僅延縷命矣。及夫制終之後。其父勸復常饌。則答以未亡之人。忍至今日者。徒以親老子稚之故耳。悅口之味。便身之服。豈安於心乎。其哀痛之辭。實有所不忍聞者。故父亦不敢強。逮諸子之長成。又每泣勸而輒牢拒不從。遂以蔬飯苟過者五十年如一日。雖旣老之後。每遇喪餘則摧毀若髽括時。年七十六。以去歲臘月終。鄕里感服。遠近嗟尙。若此者眞所謂能盡其倫者非耶。蓋李緖之母洪氏。以孝烈稱。緖與其兄績。俱以孝著。朝家旌表。棹楔相連。鄕人呼其洞曰百源。而今尹氏之行卓絶又如此。豈不尤可奇哉。民等耳擩已熟。不宜泯沒。故玆敢同聲告知於城主閤下。伏願枚報巡營。轉聞朝廷。以爲旌善警俗之地。不勝幸甚。
蓮池契呈文
編輯云云。本契盤石坊故學生趙聖佐妻權氏。承義副尉尙友之女也。天稟仁孝。其在幼年。盡禮於母喪。其父鰥居。竭誠奉養。歲庚申年十九而嫁。夫黨莫不服其懿行。逮至辛酉冬。其夫重得奇疾。其父所患亦方沈劇。一室之內。兩病濱危。權氏不解帶不交睫。夙夜擁爐。親嘗藥餌。懷姙滿朔。不少自恤。嚴冬處冷。不暫休息。糚匳衣服。盡歸藥債。病人不食。亦不進食。似此喫苦。經年如一日。壬戌三月。權氏解㝃得男。而屛其兒不見曰。吾若眷戀此兒。救病不專一。卽日起行。未幾其夫不淑。權氏有自經之計。瞰人之無。就殯繫頸。爲家人所覺。幾殊而乃穌。諸父悶其然也。詭辭紿之曰。自決便是凶終。如是者不得與其夫同穴。權氏對曰兒實妄矣。今日擬決死。自此謹奉敎。仍自懷中出五六幅諺書。俾納於其夫棺中。蓋皆誓死之言也。纔過成服。其父繼歿。自此死志益堅。頻自躓於堂下丈餘地。百體碎傷。脅骨中折。粒米不入口。蓋其意若不致傷而死則必欲因餓而自盡也。自初終以後。不離喪次。哭不絶聲。委伏苫堊。不脫衰絰。揮卻溢糜。俾不近前。只以冷水潤喉。以繼哭泣。隣里不忍聞其聲。至欲避去。行路亦爲之流涕。遠近皆稱曰孝哉此女。烈哉此婦。然能支延縷喘。以度數月。亦是怪事。筋骸盡枯。頭髮蓬藤。體無一點肉。變成鬼形。家人見之。亦不識也。竟以十月初二日。溘然自盡。此遠近族黨。左右隣幷之所共見所共聞者也。今至二十年。莫不同聲誦美。吃吃不已。若此者可謂能盡其倫者矣。玆敢聯名報知。伏願轉聞朝廷。以爲旌善警俗之地。不勝幸甚。
語錄
編輯華陽語錄
編輯問先生於心學工夫。一生用心。願得聞工夫次第。答某則心麤。非不欲勇猛加工。而未見實效。到今血氣已衰。思慮漸寡。心境自覺安靜矣。大抵此事甚難。如春兄資質自高。非某所及。而尙自以爲制心未易。況如我者乎。
問中洞後人謂先生昔年與其大人書。有同春昏弱之語。欲以爲離間兩丈家之計。聽者不察。頗有云云。未知此有苗脈否。答此全是孟浪。歲久之事。雖難記得。豈有心裏所無之事。發於言說者哉。春兄天稟本來明透。必不以昏字加之。躛言之起於中間。無疑無疑。
先生嘗曰。自老先生易簀之後。無所依歸。以所事者事愼齋。欲爲卒業之地。而終未有得。至於儕友則無大段得力處。而只於同春資益最多。若文字則儕友或不能無資於我矣。
己巳行中語錄
編輯南遷命下後。親舊之來慰者。皆曰時事可驚。則先生輒應曰知有此事久矣。何足驚也。
先生曰。東坡譴謫時答友人書。則以談笑自若相勉。而自家反不免遺尿。始知血氣之勇。終難得力也。又曰東披是客氣。劉元城是正氣也。
先生曰。少時常願讀書決科。得以海路朝天。則長風破浪。快豁心胸矣。今行得諧此願。幸也。然一上漢拏山。亦所願也。而去作圍中之人。無由獲遂。是可恨也。客有曰先生雖越海。不久當還渡。更拜可期。先生不答。莞爾而笑。
先生聞濟州之命曰。金吾郞未到之前。不妨拜辭於家廟。遂冒夜往來蘇堤。〈先生時在興農〉
親舊拜別時。或有垂涕者。則先生曰朱先生之別西山也。不見嗟勞色。何不法此而乃爾也。
先生過連山。欲入拜遯巖書院。更思曰程子涪行。請見叔母則朱子不滿於心。遂遣鄭游。操文替告於沙溪墓前。
礪山時構箚疑序文授尙夏曰。從今君與仲和。商量修改。對曰疑處當以問目呈稟。曰不須爾也。吾衰甚矣。雖自照管。每患誤勘。君二人直可相議梳洗。有何疑難。尙夏曰小小處謹當如戒。至於關係重大。有難自斷處。敢不具稟。先生頷之。尙夏曰。仲和之安居講論不可必。若爾則如之何。先生曰同甫頗詳密。可與之相議也。金溝時先生問曰。鑴之罪何事最大。尙夏對曰謀逆之罪最大。先生微笑而言曰。君之窮理工夫未深矣。尙夏曰然則凌侮朱子是最大罪乎。先生點頭曰然。人苟凌侮聖賢則何事不爲乎。
先生謂尙夏曰。諸友雖散。君則不可不又偕我數日。吾有從容欲語者矣。至泰仁留一日。鷄鳴起寢。尙夏侍坐。先生曰栗谷先生手蹟頗多。〈如石潭日記之類〉又有沙溪先生與白沙李公刪定栗翁碑文時。往復文字及行狀草本。愼齋裒稡深藏。至末年傳授於我矣。今我作此行。託與致道。自我言之則如此說及。實有未安者矣。然致道其勉守之。栗翁子孫設欲持去。此異於他物。不可與也。吾初欲與朴和叔共守之。今和叔如彼奈何。尙夏曰今日小生。亦安保其無恙在家耶。若爾則將置此物於何處。先生曰吾觀君之胤子上舍非等閒人物。且君家深僻。保無憂也。他日疇孫生還則與之共守。亦不妨也。又曰二程全書分類。欲與君議定凡例。送置浮本於華陽矣。歸時可取去修正也。其見於近思錄及語類者。幷採朱子說葉氏註。載錄於本條之下亦好矣。可商量爲之。又曰語類小分在興溪架上。可取去檢校。又曰退溪書吾始作箚疑。纔到一卷。致道須卒業。以成吾志。尙夏辭謝。則曰此於君無難。勉旃勉旃。
先生又曰君與市南家分誼之深。吾所知也。須顧護其子孫。尙夏對曰以顧護爲託則小生不敢當。而敎意何敢忘。
及乘海船。長吟東坡九死南荒吾不恨。玆遊奇絶冠平生之句。〈此條聞於敍九〉
楚山語錄
編輯己巳六月初八日卯時。尙夏與君平偕入。先生氣息奄奄。若不支頃刻。開眼視尙夏。握手而敎曰。余嘗以朝聞夕死爲冀。今年踰八十而終於無所聞而死。是吾恨也。此時生不如死。吾則含笑入地矣。此後唯恃致道。
問後事當用何禮。答用喪禮備要。然大要以家禮爲主。而其未備者以備要參用。
問先生此時異於平日。公服用之否。先生掉頭曰吾平日雖或造朝。每借他人公服。未嘗有自製之事矣。問當用深衣。而其次用何服。答朱子致仕閒居。著上衣下裳之服。故吾嘗倣此制而製置矣。問於家人而覓用。問其次用何服。答幱衫是皇明太祖時所崇用也。用此可也。
先生曰學問當主朱子。事業則以孝廟所欲爲之志爲主。我國國小力弱。縱不能有所爲。常以忍痛含冤迫不得已八字。存諸胸中。同志之士。傳守勿失可也。
曰朱子學問。致知存養。實踐〈力行在其中〉擴充。〈治平在其中〉而敬則通貫始終。勉齋所作行狀詳矣。
又曰天地之生萬物。聖人之應萬事。直而已。孔孟以來相傳。唯是一直字。而朱子臨終告門人。亦不外此。君其勉之。
曰昔人於復昭陵時。何不先以復貞陵爲請也。吾之立朝所爲者。唯此復貞陵一事。庶可有辭矣。仍指權以鎭而言曰。聞此兒之言。其夢兆眞是奇事。尙夏曰其夢曾已聞知矣。
曰太祖追諡。若在常時。吾豈必以此爲先。只以今日尊周之義晦塞。幾乎無人知此。故吾於此惓惓矣。朴和叔之意不免有異同。此友眞不易得。而偶於此事如此矣。
先生執君平手曰。汝家之禍。何忍言。君平曰曾祖文集板子事。先生平日每以爲慮。今已輸置於書院矣。曰唯。又曰集覽序中所改二字已改刊否。君平曰已改刊矣。言未畢。書吏羅將輩入來。故姑爲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