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孟辨 (四庫全書本)/卷上

尊孟辨 巻上 卷中

  欽定四庫全書
  尊孟辨巻上      宋 余允文 撰溫公疑孟
  疑曰孟子稱所願者學孔子然則君子之行孰先於孔子孔子厯聘七十餘國皆以道不合而去豈非非其君不事歟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豈非非其友不友乎陽貨為政於魯孔子不肯仕豈非不立於惡人之朝乎為定哀之臣豈非不羞汙君乎為委吏為乗田豈非不卑小官乎舉世莫知之不怨天不尤人豈非遺佚而不怨乎飲水曲肱樂在其中豈非阨窮而不憫乎居鄉黨恂恂似不能言豈非由由然與之偕而不自失乎是故君子邦有道則見無道則隱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非隘也和而不同遯世無悶非不恭也茍無失其中雖孔子由之何得雲君子不由乎
  余氏辨曰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隘與不恭君子不由原孟子之言非是瑕疵夷惠也而清和之弊必至於此蓋以一於清其流必至於隘一於和其流必至於不恭其𡚁如是君子豈由之乎茍得其中雖聖人亦由之矣觀吾孔子之行時乎清而清時乎和而和仕止乆速當其可而已是乃所謂時中也是聖人之時者也詎可與夷惠同日而語哉或謂伯夷制行以清惠則制行以和捄時之弊不得不然亦非知夷惠者苟有心於制行則清也和也豈得至於聖哉夷之清惠之和蓋出於天性之自然特立獨行而不變遂臻其極致此其所以為聖之清聖之和也孟子固嘗以百世之師許之矣慮後之學者慕其清和而失之偏於是立言深捄清和之弊大有功於名教疑之者誤矣朱子曰觀吾夫子之行時乎清而清時乎和而和仕止乆速當其可而已是乃所謂時中也是聖人之時者也詎可與夷惠同日而語哉五十八字愚欲刪去而補之曰然此不待別求左驗而是非乃眀也姑即溫公之所援以為説者論之固已曉然矣如溫公之説豈非吾夫子一人之身而兼二子之長歟然則時乎清而非一於清矣是以清而不隘時乎和而非一於和矣是以和而未嘗不恭其曰聖之時者如四時之運溫涼和燠各以其序非若伯夷之清則一於寒涼栁下惠之和則一於溫燠而不能相通也以是言之則是溫公之所援以為説者乃所以助孟子而非攻也又曰茍有心於制行至章末愚欲刪去而易之曰使夷惠有心於制行則方且勉強脩為之不暇尚何以為聖人之清和也歟彼其清且和也蓋得於不思不勉之自然是以特立獨行終其身而不變此孟子所以直以為聖人而有同於孔子也又恐後之學者慕其清和而失之一偏於是立言以捄其末流之弊而又曰乃所願則學孔子也其抑揚開示至深切矣亦何疑之有
  疑曰仲子以兄之祿為不義之祿蓋謂不以其道事君而得之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蓋謂不以其道取於人而成之也仲子蓋嘗諫其兄矣而兄不用也仲子之志以為吾既知其不義矣然且食而居之是口非之而身享之也故避之居於於陵於陵之室與粟身織屨妻辟纑而得之也非不義也豈當更問其築與種者誰歟以所食之鵝兄所受之饋也故哇之豈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耶君子之責人當探其情仲子之避兄離母豈所願耶若仲子者誠非中行亦狷者有所不為也孟子過之何其甚耶
  余氏辯曰陳仲子弗居不義之室弗食不義之祿夫孰得而非之居於於陵以彰兄之過與妻同處而離其母人則不為也而謂仲子避兄離母豈所願耶殊不曉其説仲子之兄非不友孰使之避仲子之母非不慈孰使之離烏得謂之豈所願耶仲子齊之世家萬鍾之祿世有之矣不知何為諌其兄以其祿與室為不義而弗食弗居也謂仲子為狷者有所不為避兄離母可謂狷乎孟子深闢之者以離母則不孝避兄則不恭也使仲子之道行則天下之人不知義之所在謂兄可避母可離其害教也大矣孟子之言履霜之戒也歟朱子曰溫公雲仲子嘗諫其兄而兄不用然且食而居之是口非之而身享之也故避之又曰仲子狷者有所不為者也愚謂口非之而身享之一時之小嫌狷者之不為一身之小節至於父子兄弟乃人之大倫天地之大義一日去之則禽獸無異矣雖復謹小嫌守小節亦將安所施哉此孟子絶仲子之本意隱之雲仲子之兄非不友孰使之避仲子之母非不慈孰使之離愚謂政使不慈不友亦無逃去之理觀舜之為法於天下者則知之矣
  疑曰孔子聖人也定哀庸君也然定哀召孔子孔子不俟駕而行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過虛位且不敢不恭況召之有不徃而他適乎孟子學孔子者也其道豈異乎夫君臣之義人之大倫也孟子之徳孰與周公其齒之長孰與周公周公之於成王成王㓜周公負之以朝諸侯及長而歸政北靣稽首畏事之與事文武無異也豈得雲彼有爵我有徳齒可慢彼哉孟子謂蚳鼃居其位不可以不言言而不用不可以不去已無官守無言責進退可以有餘裕孟子居齊齊王師之夫師者導人以善而救其惡者也豈得謂之無官守無言責乎若謂之為貪而仕耶則後車數十乗從者數百人仰食於齊非抱關擊柝之比也詩云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夫賢者所為百世之法也余懼後之人挾其有以驕其君無所事而貪祿位者皆援孟子以自況故不得不疑
  余氏辯曰孟子將朝王王使人來曰寡人如就見者也有寒疾不可以風朝將視朝不識可使寡人得見乎探王之意未嘗知以尊徳樂道為事方且恃萬乗之尊不肯先賢者之屈故辭以疾欲使孟子屈身先之也孟子知其意亦辭以疾者非驕之也身可屈道其可屈乎其與君命召不俟駕而行異矣又孟子曰天下有逹尊三朝廷莫如爵鄉黨莫如齒輔世長民莫如徳夫尊有徳敬耆老乃自古人君通行之道也人君所貴者爵爾豈可慢夫齒與徳哉若夫伊尹之於太甲周公之於成王此乃大臣輔導㓜主非可與逹尊概而論也又孟子謂蚳鼃為士師職所當諫諫之不行則當去為臣之道當如是也為王之師則異矣記曰君之所不臣於其臣者二而師處其一尊師之禮詔於天子無北靣非所謂有官守有言責者也其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孟子以道自任一言一行未嘗少戾於道意謂人君尊徳樂道不如是則不足與有為而謂挾其有以驕其君無所事而貪祿位者過矣朱子曰溫公雲孔子聖人也定哀庸君也然定哀召孔子孔子不俟駕而行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過虛位且不敢不恭況召之有不徃而他適乎孟子學孔子者也其道豈異乎夫君臣之義人之大倫也孟子之徳孰與周公其齒之長孰與周公周公之於成王成王㓜周公負之以朝諸侯及長而歸政北靣稽首畏事之與事文武無異也豈得雲彼有爵我有齒徳可慢彼哉愚謂孟子固將朝王矣而王以疾要之則孟子辭而不徃其意若曰自我而朝王則貴貴也貴貴義也而何不可之有以王召我則非尊賢之禮矣如是而徃於義何所當哉若其所以與孔子異者則孟子言之詳矣恐溫公亦未深考耳孟子逹尊之義愚謂逹者通也三者不相值則各伸其尊而無所屈一或相值則通視其重之所在而致隆焉故朝廷之上以伊尹周公之忠聖耆老而祗奉嗣王左右孺子不敢以其齒徳加焉至論輔世長民之任則太甲成王固拜手稽首於伊尹周公之前矣其迭為屈伸以致崇極之義不異於孟子之言也故曰通視其重之所在而致隆焉唯可與權者知之矣官守言責一職之守耳其進退去就決於一事之得失一言之從違者也若為師則異於是矣然亦豈不問其道之行否而食其祿耶觀孟子卒致為臣而歸齊王以萬鍾留之而不可得則可見其出處大概矣
  疑曰孟子知燕之可伐而必待能行仁政者乃可伐之齊無仁政伐燕非其任也使齊之君臣不謀於孟子孟子勿預知可也沈同既以孟子之言勸王伐燕孟子之言尚有懐而未盡者安得不告王而止之乎夫軍旅大事民之死生國之存亡皆繋焉苟動而不得其宜則民殘而國危仁者可忍坐視其終委乎
  余氏辨曰沈同問燕可伐孟子荅之曰可伐者言燕之君臣擅以國而私與受其罪可伐沈同亦未嘗謂齊將伐之也豈可臆度其意預告之曰以齊無善政不可伐燕歟且言之不可不慎也乆矣彼欲伐人之國未嘗與己謀茍逆探其意而沮其謀政恐不免貽禍矣或謂其勸齊伐燕孟子已嘗自眀其説意在激勸宣王使之感悟而行仁政爾孟子答問之際抑揚髙下莫不有法讀其書者當求其立言垂訓之意而究其本末可也朱子曰聖賢之心如明鑑止水來者照之然亦照其面我者而已固不能探其背而逆照之也沈同之問以私而不及公問燕而不及齊惟以私而問燕故燕之可伐孟子之所宜知也惟不以公而問齊故齊之不可伐孟子之所不宜對也溫公疑孟子坐視齊伐燕而不諌隱之以為孟子恐不免貽禍故不諫溫公之疑固未當而隱之又大失之觀孟子言取之而燕民悅則取之取之而燕民不悅則勿取然燕之可取不可取決於民之悅否而已使齊能誅君弔民拯之於水火之中則烏乎而不可取哉
  疑曰經雲當不義則子不可不爭於父傳雲愛子教之以義方孟子云父子之間不責善不責善是不諫不教也可乎
  余氏辯曰孟子曰古者易子而教之非謂其不教也又曰父子之間不責善父為不義則爭之非責善之謂也傳雲愛子教之以義方豈自教也哉胡不以吾夫子觀之鯉趨而過庭孔子告之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詩與禮非孔子自以詩禮訓之也陳亢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逺其子孟子之言正與孔子不約而同其亦有所受而言之乎朱子曰子雖不可以不爭於父觀內則論語之言則其諌也以㣲隱之説已盡更𤼵此意尤佳
  疑曰告子云性之無分於善不善猶水之無分於東西此告子之言失也水之無分於東西謂平地也使其地東髙而西下西髙而東下豈決導所能致乎性之無分於善不善謂中人也瞽瞍生舜舜生商均豈陶染所能變乎孟子云人無有不善此孟子之言失也丹朱商均自㓜及長所日見者堯舜也不能移其惡豈人之性無不善乎
  余氏辨曰孟子曰人性之善也猶水之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蓋言人之性皆善也繫辭曰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是則孔子嘗有性善之言矣中庸曰天命之謂性樂記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人之性稟於天曷嘗有不善哉荀子曰性惡揚子曰善惡混韓子曰性有三品皆非知性者也犧生犂胎龍寄蛇腹豈常也哉性一也人與鳥獸草木所受之初皆均而人為最靈爾由氣習之異故有善惡之分上古聖人固有稟天地剛健純粹之性生而神靈者後世之人或善或惡或聖或狂各隨氣習而成其所由來也逺矣堯舜之聖性也朱均之惡豈性也哉夫子不云乎唯上智與下愚不移非謂不可移也氣習漸染之乆而欲移下愚而為上智未見其遽能也詎可以此便謂人之性有不善乎
  疑曰孟子云白羽之白猶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猶白玉之白告子當應之雲色則同矣性則殊矣羽性輕雪性弱玉性堅而告子亦皆然之此所以來犬牛人之難也孟子亦可謂以辨勝人矣
  余氏辨曰孟子白羽之白與白雪白玉之同異者蓋以難告子生之謂性之説也告子徒知生之謂性言人之為人有生而善生而惡者殊不知惟民生厚因物有遷所習不慎流浪生死而其所稟受亦從以異故有犬牛人性之不同而其本性未始不善也猶之水也其本未嘗不清所以濁者土汨之耳澄其土則水復清矣謂水之性自有清濁可乎孟子非以辨勝人也懼人不知性而賊仁害義滅其天理不得已而為之辨孝經曰天地之性人為貴以言萬物之性均惟人為貴耳性之學不眀人豈知自貴哉此孟子所以不憚諄諄也朱子曰此二章熹未甚曉恐隱之之辨亦有未眀䖏
  疑曰禮君不與同姓同車與異姓同車嫌其偪也為卿者無貴戚異姓皆人臣也人臣之義諌於君而不聼去之可也死之可也若之何以其貴戚之故敢易位而處也孟子之言過矣君有大過無若紂紂之卿士莫若王子比干箕子㣲子之親且貴也㣲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孔子曰商有三仁焉夫以紂之過大而三子之賢猶且不敢易位也況過不及紂而賢不及三子者乎必也使後世有貴戚之臣諫其君而不聼遂廢而代之曰吾用孟子之言也非簒也義也其可乎或曰孟子之志欲以懼齊王也是又不然齊王若聞孟子之言而懼則將愈忌惡其貴戚聞諫而誅之貴戚聞孟子之言又將起而蹈之則孟子之言不足以格驕君之非而適足以為簒亂之資也其可乎
  余氏辨曰道之在天下有正有變堯舜之讓湯武之伐皆變也或謂堯舜不慈湯武不義是皆聖人之不幸而處其變也禪遜之事堯舜行之則盡善子噲行之則不善矣征伐之事湯武行之則盡美魏晉行之則不美矣伊尹之放太甲霍光之易昌邑豈得已哉為人臣者非不知正之為美或曰從正則天下危從變則天下安然則孰可茍以安天下為大則必曰從變可唯此最難䖏非通儒莫能知也尹光異姓之卿擅自廢立後世猶不得而非之況貴戚之卿乎紂為無道貴戚如㣲子箕子比干不忍坐視商之亡而覆宗絶祀反覆諫之不聼易其君之位孰有非之者或去或奴或諫而死孔子稱之曰商有三仁焉以仁許之者疑於大義猶有所闕也三仁固仁矣其如商祚之絶何季札辭國而生亂孔子因其來聘貶而書名所以示法春秋眀大義書法甚嚴可以監矣君有大過貴戚之卿反覆諌而不聼則易其位此乃為宗廟社稷計有所不得已也若進退廢立出羣小閽寺而當國大臣不與焉用彼卿哉是故公子光使專諸弒其君僚春秋書吳以弒不稱其人而稱其國者歸罪於大臣也其經世之慮深矣此孟子之言亦得夫春秋之遺意歟朱子曰隱之雲三仁於大義有闕此恐未然蓋三仁之事不期於同自靖以獻於先王而已以三仁之心行孟子之言孰曰不可然以其不期同也故不可以一方論之況聖人之言仁義未嘗備舉言仁則義在其中矣今徒見其目之以仁而不及義遂以為三子猶有偏焉恐失之蔽也此篇大意已正只此數句未安
  疑曰君子之仕行其道也非為禮貌與飲食也昔伊尹去湯就桀豈能迎之以禮哉孔子棲棲皇皇周遊天下佛肸召欲徃公山弗擾召欲徃彼豈為禮貌與飲食哉急於行道也今孟子之言曰雖未行其言也迎之有禮則就之禮貌衰則去之是為禮貌而仕也又曰朝不食夕不食君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從其言也使饑餓於我土地吾恥之周之亦可受也是為飲食而仕也必如是是不免於鬻先王之道以售其身也古之君子之仕也殆不如此
  余氏辨曰孔子之於魯衛始接之以禮則仕及不見悅於其君則去豈可謂不為禮貌而仕歟為魯司㓂不用從而祭燔肉不至不稅冕而行豈可謂不為飲食而仕歟孔子進以禮退以義得之不得曰有命孰謂孔子棲棲皇皇不為禮貌與飲食哉孟子曰迎之有禮則就禮貌衰則去又曰朝不食夕不食周之亦可受者則是言也未嘗或戾於吾孔子之所行如曰不為飲食則當慕夷齊可也又何仕為聖賢固不專為飲食其所以為飲食雲者為禮貌耳而謂古之君子能辟榖者耶不顧亷恥而茍容者耶誦孟子之言而不量其輕重之可否何説而不可疑朱子曰孟子言所就三所去三其上以言之行不行為去就此仕之正也其次以禮貌衰未衰為去就又其次至於不得已而受其賜則豈君子之夲心哉蓋當是時舉天下莫能行吾言矣則有能接我以禮貌而周我之困窮者豈不善於彼哉是以君子以為猶可就也然孟子蓋通上下言之若君子之自處則在所擇矣孟子於其受賜之節又嘗究言之曰饑餓不能出門戶則周之亦可受也明至如免死而已矣以是而觀則溫公可以無疑於孟子矣而隱之所
  辨引孔子事為證恐未然也
  疑曰所謂性之者天與之也身之者親行之也假之者外有之而內實亡也堯舜湯武之於仁義也皆性得而身行之也五覇則強焉而已夫仁所以治國家而服諸侯也皇帝王覇皆用之顧其所以殊者大小髙下逺近多寡之間耳假者文具而實不從之謂也文具而實不從其國家且不可保況於覇乎雖乆假而不歸猶非其有也
  余氏辨曰仁之為道有生者皆具有性者同得顧所行如何耳堯舜之於仁生而知之率性而行也湯武之於仁學而知之體仁而行也五伯之於仁困而知之意謂非仁則不足以治國家服諸侯於是假而行之其實非仁也而謂皇帝王覇皆用之顧其所以殊者大小髙卑逺近多寡之間耳何所見之異也孟子之言曰堯舜性之湯武身之五伯假之假之而不歸烏知其非有正合中庸所謂或安而行或利而行或勉強而行及其成功一也孟子之意以勉其君為仁耳惜乎五伯假之而不能乆也朱子曰隱之以五伯為困知勉行者愚謂此七十子之事非五伯所及也假之之情與勉行固異而彼於仁義亦習聞其號雲爾豈真知之者哉溫公雲假者文具而實不從之謂也文具而實不從其國家且不可保況於覇乎雖久假而不歸猶非其有也愚謂當時諸侯之於仁義文實俱䘮惟五伯能具其文耳亦彼善於此之謂也又有大國資強輔因竊仁義之號以令諸侯則孰敢不從之也哉使其有王者作而以仁義之實施焉則爝火之光其息久矣孟子謂久假不歸烏知其非有正謂當時之人不能察其假之之情而遂以為真有之耳此正溫公所惑而反以病孟子不亦悞哉
  疑曰虞書稱舜之徳曰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姦所貴乎舜者為其能以孝和諧其親使之進進以善自治而不至於惡也如是則舜為子瞽瞍必不殺人矣若不能止其未然使至於殺人執於有司乃棄天下𥨸之以逃狂夫且猶不為而謂舜為之乎是特委巷之言也殆非孟子之言也且瞽瞍既執於臯陶矣舜烏得而竊之使負而逃於海濵臯陶外雖執之以正其法而內實縱之以予舜是君臣相與為偽以欺天下也惡得為舜與臯陶哉又舜既為天子矣天下之民戴之如父母雖欲遵海濵而處民豈聼之哉是臯陶之執瞽瞍得法而亡舜也所亡益多矣故曰是特委巷之言殆非孟子之言也
  余氏辯曰桃應之問乃設事耳非謂已有是事也桃應之意蓋謂法者天下之大公舜製法者也臯陶守法者也脫或舜之父殺人則如之何孟子答之曰執之者士之職所當然也舜不敢禁者不以私恩廢天下之公法也夫有所受雲者正如為將閫外之權則專之君命有所不受士之守法亦然蓋以法者先王之制與天下公共為之士者受法於先王非可為一人而私之舜既不得私其父將寘之於法則失為人子之道將寘而不問則廢天下之法寧並棄天下願得竊負而逃處於海濵樂以終其身焉更忘其為天子之貴也當時固無是事彼既設為問目使孟子不答則其理不眀孟子之意謂天下之富天子之貴不能易事父之孝遂答之以天下可忘而父不可暫捨所以眀父子之道也其於名教豈曰小補之哉朱子曰龜山先生嘗言固無是事此只是論舜心耳愚謂執之而已矣非洞見臯陶之心者不能言也此一章之義見聖賢所處無所不用其極所謂止於至善者也隱之之辨專以父子之道為言卻似實有此事於義未瑩
  史剡曰堯以二女妻舜百官牛羊事舜於畎畆之中瞽瞍與象猶欲殺之使舜塗廩而縱火舜以兩笠自扞而下又使舜穿井而實以土舜為匿空出他人井剡曰頑嚚之人不入徳義則有之矣其好利而畏害則與衆不殊也或者舜未為堯知而瞽瞍欲殺之則可矣堯已知之四嶽舉之妻以二女養以百官方且試以百揆而禪天下焉則瞽瞍豈不欲利其子為天子而尚欲殺之乎雖欲殺之亦不可得已藉使得殺之瞽瞍與象將隨踵而誅雖甚愚人必不為也此特閭父里嫗之言而孟子信之過矣後世又承以為實豈不過甚矣哉史剡又一篇疑舜與益無避之之事辨在後常語中
  余氏辨曰萬章問曰父母使舜完廩捐階瞽瞍焚廩使浚井出從而揜之象曰謨蓋都君咸我績牛羊父母倉廩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棲象徃入舜宮舜在床琴象曰欝陶思君爾忸怩舜曰惟茲臣庶汝其與予治即繼曰不識舜不知象之將殺已歟孟子答曰奚而不知也象憂亦憂象喜亦喜又問曰然則舜偽喜者歟答曰彼以愛兄之道來故誠信而喜之奚偽焉且夫舜未為堯知瞽瞍與象殺之可也堯既知之象焉得而殺之溫公雲閭父里嫗之言固然矣萬章既以為誠有是事如謂其必無而不答則兄弟之道孰與眀之乎孟子答之云云者以見聖人之心不蔵怒不宿怨唯知有兄弟之愛而已使天下後世眀兄弟之道者孟子之功大矣讀孟子者不求其眀教之意而謂其信之過是亦不思之甚也朱子曰則兄弟之道孰與眀之乎以下至終篇愚欲易之曰不如因其所問而告之亦可以見仁人之於兄弟之心矣蓋仁人之於兄弟不蔵怒不宿怨唯知有兄弟之愛而已今不求孟子之意而以信之太過疑之是以筋骨形容之不善而棄天下馬也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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