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舊聞鈔/三國志演義

魯迅全集·第十集   40

《百川書志》六。《史部野史》《三國志通俗演義》二百四卷。晉平陽侯陳壽 史傳，明羅本貫中編次。據正史，采小說，證文辭，通好尚，非俗非虛，易觀易 入，非史氏蒼古之文，去菖傳詼諧之氣，陳敘百年，該括萬事。

《古今書刻》上。都察院:《三國志演義》。

《也是園書目》十。《通俗小說》《古今演義三國志》十二卷。

《交翠軒筆記》四。明人作《琵琶記傳奇》，而陸放翁已有滿村都唱蔡中郎之 句。今世所傳《三國演義》，亦明人所作。然《東士皮集》記王彭論曹、劉之澤 雲:塗巷小兒薄劣，為家所厭苦，輒與數錢，令聚聽說古話。至說三國事，聞玄 德敗，則璧，有涕者，聞曹操敗，則害唱快，以是知君子小人之澤，百世不斬雲 雲。是北宋時已有衍說三國野史者矣。

《七修續稿》四。《桑榆涅志》：關侯聽天師召，使受戒護法，乃陳妖借智 覬，宋倭臣王欽若附會私言；至於降神助兵諸怪誕事，又為腐儒收冊，疑以傳 疑。予以既為神將，聽法使矣；解州顯聖，有錄據矣；諸所怪誕，或黯鬼假焉， 亦難必其無也。玉泉顯聖，羅貫中欲伸公冤，既援作普淨之事，復揍台《傳燈 錄》中六祖以公為伽藍之說，故借家即妄以公與顏良為晉安侍者。殊不知普淨公 之鄉人，曾相遇以禮，而普安元借，江西人見《佛祖通載》，隔絕甚遠，何相干 涉？是因伽藍為監從之神，晉安因人姓之同，遂認為監壇門神侍者之流也。此特 褻公之甚。

《少室山房筆叢》四十一。古今傳聞訛謬，率不足欺有識，帷關壯繆明燭一 端，則大可笑。乃讀書之士，亦什九信之，何也？蓋驃勝國末村學究編魏、吳、 蜀演義，因《傳》有羽守下邳，見執曹氏之文，撰為斯說；而俚儒潘氏又不考而 贊其大節，遂致談者紛紛。案《三國志·羽傳》及裴松之注及《通鑑綱目》，並無 此文，演義何所據哉？

同上。赤壁破曹玄德功最大。考《昭烈傳》，與曹公戰於赤壁，大破之。 《操傳》，公至赤壁，與備戰不利，而不言周瑜及魯肅。《傳》俱言與備併力； 陳壽書《諸葛傳》後亦言權遣兵三萬助備，備得用與曹公交戰，大破其軍，則當 日戰功可見。今率歸重周瑜，與陳《志》不甚合。

《通俗編》三十七。《三國志·關羽傳》，先主與羽、飛二人，寢貝U同床，恩若 兄弟，而稠人廣坐，侍立終日。又，羽謂曹公日:吾受劉將軍厚恩，誓以共死， 不可背之。按世俗桃園結義之說，由此敷衍。

同上。《三國志·魯肅傳》，備遣羽爭三郡，肅住益陽相拒。肅邀羽相見各駐 兵百步上，但謂將軍單刀俱會。此正史文原有單刀會三字也。

《升庵外集》:世傳呂布妻貂蟬，史傳不載。唐李長吉《李將軍歌》:梧磕 銀龜搖白馬，傅粉女郎大旗下；似有其人也。元人有《關公斬貂蟬》劇，事尤悠 繆。然《羽傳》注稱羽欲娶布妻啟曹公；公疑布妻有殊色，因自留之，則亦非 全無所自。按原文，關所欲娶乃秦氏婦，難借為貂蟬證。

杜牧之《赤壁》詩：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按此詩人推擬之 詞，非曹氏當日果畜此念也，演義附會之，有改二橋為二喬之說。據正史《周瑜 傳》，橋公兩女，皆國色；策自納大橋，瑜納小橋。則喬字本當作橋。

《隨園詩話》五。崔念陵進士詩才極佳，惜有五古一篇責關公華容道上放曹操 一事。此小說衍義語也，何可入詩？何肥瞻作札，有生瑜生殼之語，被毛西河消 其無稽，終身慚悔。某孝廉作關廟對聯，竟有用秉燈達旦者，俚俗乃爾。人可不 解學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