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講義 (四庫全書本)/卷18

卷十七 尚書講義 卷十八 卷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講義卷十八     宋 史浩 撰
  周公作立政
  凡書皆有序史官之紀實也聖人定書存之使萬世之下讀其書者知所以作者之意漢儒復引之以冠篇首唯無逸立政周公所作史氏不書其由亦若伊尹咸有一徳不待序引而曉也立政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以用人教之欲其治之必成也周公復政之後慮成王未知為政之方以是教之得其要矣故一篇之意終始反復唯在用人周公之愛其君不以吾不在位而不謀其政也此三代老臣之為非聖人則不能也或曰卷阿戒成王求賢用吉士召康公之詩也豈不可以比肩周公乎夫赤箭青芝藥之良也召公第言當兼收並蓄爾不言其當如何用藥而愈也此所以為周召也
  立政
  周公(⿱艹石)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用咸戒於王曰王左右常伯常任準人綴衣虎賁周公曰嗚呼休茲知恤鮮哉古之人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競籲俊尊上帝迪知忱恂於九徳之行乃敢告教厥後曰拜手稽首後矣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準茲惟後矣謀面用丕訓徳則乃宅人茲乃三宅無義民桀徳惟乃弗作徃任是惟暴徳罔後亦越成湯陟丕釐上帝之耿命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嚴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其在商邑用協於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見徳嗚呼其在受徳暋惟羞刑暴德之人同於厥邦乃惟庶習逸德之人同於厥政帝欽罰之乃伻我有夏式商受命奄甸萬姓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見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長伯立政任人準夫牧作三事虎賁綴衣趣馬小尹左右攜僕百司庶府大都小伯藝人表臣百司太史尹伯庶常吉士司徒司馬司空亞旅夷微盧烝三亳阪尹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立茲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德文王罔攸兼於庶言庶獄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訓用違庶獄庶慎文王罔敢知於茲亦越武王率惟敉功不敢替厥義德率惟謀從容德以竝受此丕丕基嗚呼孺子王矣繼自今我其立政立事準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丕乃俾亂相我受民和我庶獄庶愼時則勿有間之自一話一言我則末惟成德之彥以乂我受民嗚呼予旦已受人之徽言咸告孺子王矣繼自今文子文孫其勿誤於庶獄庶愼惟正是乂之自古商人亦越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準人則克宅之克由繹之茲乃俾乂國則罔有立政用憸人不訓於德是罔顯在厥世繼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其惟吉士用勱相我國家今文子文孫孺子王矣其勿誤於庶獄惟有司之牧夫其克詰爾戎兵以陟禹之跡方行天下至於海表罔有不服以覲文王之耿光以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武王之大烈嗚呼繼自今後王立政其惟克用常人周公若曰太史司冦蘇公式敬爾由獄以長我王國茲式有愼以列用中罰
  周公若曰周公自為書而曰若者順考古道有所依據皆非臆説足以取信於王也王之設官常伯三公也常任六卿也準人執法也綴衣內御也虎賁禦侮之臣也休茲知䘏鮮哉者言有是人材皆有國者之美然而知悉此者鮮此所以歎也其言古之人不逺取堯舜而曰有夏之王室前鍳不逺也大競者大勝也其所以然蓋指籲賢俊也天生人材不使終棄籲之所以尊天也其賢俊順知忱恂信行皐陶之九徳者言夏之大臣所以敢教人主而拜手稽首後者以夏之大臣九德咸備能以道佐人主故敢言也非其人則不敢自尊如是也孟子曰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蓋謂此也後矣者猶戡黎之篇祖伊奔告之辭曰天子也周公屢言孺子王矣亦是意也其意以謂爾為王矣其可不聴此乎惟周公可雲他人則不敢也古人敢教之意周公於此當任其責也首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準斯可以稱後矣三宅者即常伯常任準人也宅者其職之所居也謀必面用訓者惟左右之臣得以面陳也疎逺之臣安得日見吾君髙宗朝夕納誨以輔台徳所以不責之羣臣而獨告傅説也桀之三宅皆無義之人乃弗作徃任是惟暴徳徃者古之人也不能作徃者之徳既以不義之人輔之安能遵先王之成憲乎此其所以不克終也故曰罔後雖然桀惡如是而曰徳何哉蓋徳有吉凶桀之所任者凶徳也故曰暴徳於是成湯崛起自諸侯而有天下乃能大禧上帝之光命亦用三宅之俊如夏之籲俊也其在翼翼之商邑則恊於其國其在四方亦用此大法萬民咸覿徳也今紂徳暋暋昏也惟嗜刑凶徳之人在左右乃用羣不逞之人使之與政此立政任人之辭所以𤼵也帝欽罰者欽重也天重寘於罰所以亡國也使我周有中夏式湯之受天命奄甸萬姓甸者率土咸安也文王武王克知三宅之心灼其俊者用之以敬事上帝順意以用賢猶湯之丕釐上帝也立民長伯利建侯也立政任人舉賢材也準夫牧作三事即三宅也禦侮內御趣馬小尹圉人嗇夫之屬也左右攜僕百司庶府府史胥徒之屬也三宅得人則百執羣吏罔匪正人於是大都小伯之諸侯是則是傚亦莫不用賢也藝人執技者表臣長民者百司百官有司也太史尹伯國之大僚庶常吉士為其屬也司徒司馬司空國之三卿亞旅貳政以從其長之衆莫不皆用吉士以至夷微盧烝三亳阪尹蠻夷君長亦莫不以賢自輔也文王武王所以際天極地皆享其徳者以上能用賢風化所暨莫不以用賢為急也又曰惟文王能克厥宅心厥宅三宅也三宅既克立茲常事羣臣之職舉矣既得其人文王委任責成執要以馭其下未嘗叢脞以自兼也庶言天下之議論庶獄天下之刑罰庶慎天下之防閑也以其各有司存不煩王之親決也有司各能效職王恭己以聽之也訓其用違順其取捨也此勞於求而逸於用也文王罔敢知示以不疑而聽其剖決此委任責成之證也武王率循此道較之文王不敢替厥義徳義徳亦文王之徳但文王既服事商而不用至武王則用之也蓋仁義一道也從其容徳武王之仁義實文王之仁義也所以並受此大業不為過也周公念文武之徳則又歎曰爾今為王矣而今而後其立政立事準人牧夫當敬用吉徳之人也雖然人故未易知知人亦未易此禹所以因臯陶告舜以知人而曰帝當難知也其曰灼之者知之審而明辨不惑以用之也厥若者其所云為也知之既悉大使之治天職也相佑也佑我所受之民也和我庶獄庶慎時則勿有間之者不可間斷朝於斯夕於斯雖一話一言之微終必以成徳之彥治我民也言天下之治非君獨能致必得人可也此帝舜所以有臣哉鄰哉之言也人之徽言先生長者之所告語者今盡布之王也而今而後豈惟王聴用之王之子孫亦當知不可誤於庶獄庶慎也惟正是乂之蓋政者正也我率以正孰敢不正此又教其子孫以取人之法也記曰為政在人取人以身語曰其身正不令而行此之謂也古商人湯也自湯至於文王立政立事牧夫準人既克宅之復由繹之所以能致大治然則立天下之政果不在彼而在此歟儻或不能用賢而用憸人安能輔以徳亦安能顯於世乎而今而後其勿用憸人惟用吉士可也夫憸人凶人也對吉士而言也惟吉士乃能助相我國家今文子文孫周之子孫皆知成王之王也其勿誤於庶獄惟有司之牧夫者蓋言為君固當聴大臣之教獨於庶獄猶不可誤蓋以死者不可復生斷者不可復續豈當易言之乎至此則不當惟有司牧夫之是聴審而決之其權在我不移於下臣也蓋人君於庶獄不能致詰則臣下有以殺罰導其君者殺罰不已則干戈隨之戎兵所由起也其曰陟禹之跡說者謂行禹治水之跡非也周公謂戎兵不易言當踐禹之跡禹未嘗不征伐也其有苗勿率征之不克至於班師而使舜誕敷文徳苗遂以格此周公教成王以任徳不任刑之證也以徳而行則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矣文王之耿光以徳言也徳可覿故曰覲武王之大烈以功言也功當顯故曰揚此言文武能陟禹之跡故能如是盛也而今而後立政惟用常人常人吉士也義民也言雖不同其實皆善者而已太史記事之官周公告之以司冦蘇公按左氏曰蘇忿生為武王司冦執法而敬用獄可以書矣以長我王國其刑必平平者中也中罰者成王太平之世刑措之時當用之也而太史者詔王之臣不可以不告也抑嘗謂周公言用人之法內而三公卿士以至奔走廝役外而諸侯之百執事以至蠻夷部落莫不用人以立政是矣而其歸結在於庶獄蓋欲成王知其取人之要訣也夫導人君以嚴刑峻法從事於大獄者憸人也導人君以窮兵黷武從事於干戈者亦憸人也其不忍言戎兵而欲內修政事以攘夷狄者必吉士也常人也蘇公之流也成王若能於庶言聴而知其藴則賢人庶幾乎得矣此周公教成王取人之要訣也嗚呼公之愛君深矣後世人君其有見於此者則太史氏其可不書乎
  成王既黜殷命滅淮夷還歸在豐作周官
  周公相成王黜商宜滅也而遷於洛踐奄亦滅也而遷於蒲姑今滅淮夷未必果滅也周家忠厚於此可見既旋宗周治定矣功成矣乃作周官以命官之意告羣臣也周公嘗作周官一書以其命官之目告成王矣其區別分隸纎悉備載無慮數萬言而成王乃能撮其機要自為此篇不過數百言間而羣臣之分職率屬與夫人材之邪正判然無餘藴非有得於周公焉能如是乎然則周公之教成王之學蓋異於後世矣
  周官
  惟周王撫萬邦巡侯甸四征弗庭綏厥兆民六服羣辟罔不承德歸於宗周董正治官
  此成王賛文武之徳敘文武命官之由也巡侯甸者巡狩而考禮正刑一徳也羣辟承徳歸於宗周者朝覲㑹同也董正治官以綏兆民茲其時矣
  王曰若昔大猷制治於未亂保邦於未危
  此成王能窺見文武得天下之本也故曰大猷夫治安之道不能於未亂未危之時維持謹守之及至危亂而後求定大寒索裘亦已晚矣鳬鷖之詩美成王能持盈守成蓋以其得先王制治保邦之道也其所以神祇祖考安樂之者蓋以天地生一聖君祖宗生一聖子創業垂統為一代之明主郊天告地其神靈豈不歡喜即所謂安樂之也然而其心惴惴然惟恐其不能繼繼承承以永天命既幸成王能知持守而為太平之君則神祇祖考皆安樂之固其宜也即政之初能𤼵此言鳬鷖之詩頌其成功不為過也
  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內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庶政惟和萬國咸寧夏商官倍亦克用乂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
  唐虞建官亦因前代故曰稽古想見古之建官必又簡少蓋結繩而治官不必多也後世生齒漸夥民事漸繁故設官分職不得不多然百揆四岳州牧侯伯未嘗不具也至於夏商之世官雖倍而亦克用乂者言其事益繁而僅能致治也然則前代明主之立政不在乎官而在乎人之有徳茍無徳以堪則闕之故曰不必備也夏商以來非無三公其見於典籍者伊尹曰保衡太公曰維師而已尹之為保望之為師可以當此矣他人安得而比肩乎此惟其人之證也
  今予小子祗勤於德夙夜不逮仰惟前代時若訓迪厥官立太師太傅太保茲惟三公論道經邦燮理隂陽官不必備惟其人少師少傅少保曰三孤貳公𢎞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冢宰掌邦治統百官均四海司徒掌邦敎敷五典擾兆民宗伯掌邦禮治神人和上下司馬掌邦政統六師平邦國司冦掌邦禁詰姦慝刑暴亂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時地利六卿分職各率其屬以倡九牧阜成兆民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時巡考制度於四岳諸侯各朝於方岳大明黜陟
  周公作書以六官配兩儀四時者所以明天地春夏秋冬之不可易六者具而嵗功成後人不可加損如兩儀四時之不可差忒也而六官之首皆曰設官分職以為民極者言其建官専在於阜成兆民也成王之學於周公者大學也先王之道也堯舜禹湯惟精惟一懋昭大徳文武之景光大烈莫不執其兩端而用中於民故曰以為民極也想夫成王方在沖幼聴受周公之訓自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莫不稔聞而熟究之故始即政便能祗勤於徳夙夜不逮此誠堯舜禹湯文武之汲汲𫝊所謂學如不及夙夜不逮之意也仰惟前代者稽古也時若訓迪厥官乃立三公以論道經邦調和隂陽三孤以貳公洪化敬信天地上以道揆下以法守皆所以佐王故曰弼予一人也非其人則缺之故曰不必備也夫官與職異職則自委吏乗田以上不可不専至於官則惟其人也然則公孤者所任之官六卿者所掌之職也周公為師召公為保而𫝊無聞焉不備也周公師也亦得以總冢宰之職以此知公孤為官而六卿為職也觀六官所掌與周公之書雖畧有異然而要其義則皆同唯司空之職掌邦事而今曰邦土則不可不辨蓋後世官既亡以考工記定之論者遂以為司空掌凡共工之事非也惟見於經𫝊曰司空度地居民司空掌輿地圖此邦土之證也不然則禹平水土何以當司空之任乎六卿分職各率其屬以倡九牧以倡者倡導於諸侯也諸侯安得不化上之徳乎唐虞諸侯五嵗一朝周則六年五服一朝唐虞天子五載一巡狩周則又六年王乃時巡是十二年一行時異則事異也考制度於四岳者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所以齊不齊也諸侯各朝於方岳羣後四朝也大明黜陟王制所謂不敬者君削以地不孝者君黜以爵有功徳於民者加地進律也凡此皆周之制然而前言六服今曰五服何哉六服者以大行人考之侯服甸服男服采服衛服要服是也茲言五服者要服戎狄之國不可以常禮拘故羈縻之而不廢其來朝之期亦聖人兼懐之意也
  王曰嗚呼凡我有官君子欽乃攸司愼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以公滅私民其允懷學古入官議事以制政乃不迷其爾典常作之師無以利口亂厥官蓄疑敗謀怠忽荒政不學牆面蒞事惟煩
  此成王戒庶官之言也其分別淑慝如是明白顧方嗣位深居九重之內何自而得之蓋周公拳拳愛主傾竭其忠展盡無餘而成王生知之性警悟不羣承周公之訓心開意解燭理皎然故不待出與物接而知其情偽想其胷中如大圓鏡人之長短小大各以其形妍媸自見其告有官君子之言莫不如五穀之可以療飢藥石之可以伐病也夫令無反汗私無害公則民服學以致道義以制事則政明以典常為師則不忘成憲其終則曰無以利口亂厥官夫利口誠足以亂官也彼百官修徳民服而政明復能師成憲如前所陳矣若有一利口之人在列則變白為黒以邪為正官安得而不亂乎然而成王在上豈容有此所以言者慮患之深也後世可以為戒矣蓄疑敗謀怠忽荒政此言不能欽乃攸司謹乃出令亦不能以公滅私也疑之在心何以行志先王尚謀及乃心謀及卿士謀及庶人謀及卜筮取其當而決行之況攸司乎惟能聴此則無反汗背公之患矣不學墻面蒞事惟煩此言不能學古入官議事以制也人而不學何以從政先王尚緝熈光明汲汲皇皇以成其政況臣之從政者乎惟能聴此則無面墻叢脞之患矣凡此實有官君子之通患而成王乃能縷數而極言之也若夫卿士公孤則皆王選用之人其所告戒則異是矣成王可謂知言之要也
  戒爾卿士功崇惟志業廣惟勤惟克果斷乃罔後艱位不期驕祿不期侈恭儉惟徳無載爾偽作德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居𠖥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推賢讓能庶官乃和不和政庬舉能其官惟爾之能稱匪其人惟爾不任王曰嗚呼三事暨大夫敬爾有官亂爾有政以佑乃辟永康兆民萬邦惟無斁
  此成王戒大官之言也蓋有功有業有位有祿非大官而何王之三事六卿非有其徳不使在位其所告戒惟志惟勤果斷以無艱不驕不侈恭儉而去偽去偽則徳著矣蓋行偽而堅言偽而辯雖有忠信亷潔不可與入堯舜之道而終歸於鄉原矣偽之為害如此則著誠去偽非作徳乎夫君子之道闇然日章小人之道的然日亡徳與偽相去若氷炭作徳者其心休休然作偽則欲掩其不善而著其善心常戚戚惟恐人知得無勞乎及夫罪大而不可解敗亡隨之自以為巧宦拙莫甚焉居寵思危者滿而不溢髙而不危也弗畏入畏者言不能兢兢業業以保其位則將入於可畏之域矣推賢讓能庶官乃和者蓋以天生賢能其材其徳必有大過人者既不可以湮沈必當崇奬之誘掖之使在職以行其致君澤民之志則推賢讓能真卿士之職也古之所以惟暨乃僚罔不同心者此也同心者和也衆賢和於朝則萬物和於野政安得而厖亂乎舉能其官惟爾之能稱職也稱匪其人惟爾不任烏得無罪乎此保任之法也至於三事則公孤也彼論道經邦貳公洪化寧有過之可指第當率卿士百僚敬爾有官治爾有政以佑乃辟永康兆民使萬國咸休傅説為相所以先於旁招俊乂列於數位也則周公作周官設官分職以為民極之本意成王其得之矣後世其有致君如堯舜佑乃辟也澤民如唐虞康兆民也而濟濟相遜無妒賢嫉能之心者亦周公之徒也成王此書得建官之要矣
  成王既伐東夷肅愼來賀王俾榮伯作賄肅愼之命淮夷既伐成王之威徳著於中外東北之夷鄉風慕義稽首來賀成王待之以諸侯之禮既錫之貨而又使王之卿士為書以褒賞之不以其化外而夷之也
  周公在豐將沒欲𦵏成周公薨成王𦵏於畢告周公作亳姑
  周公歸老成王俾居於豐不忘叔父之恩而使居京師也而周公有疾將沒欲歸𦵏成周者不敢以凶事累君父無家可歸故欲歸舊治也因此知洛誥所謂命公後者乃告周公以少留於洛非立伯禽明矣使伯禽先在魯周公必欲𦵏於魯矣昔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闢言仙之説曰文王畢是文王之墓在畢也成王𦵏周公於畢者一代勲臣忠孝兩盡沒而祔於君父之墓宜也其曰告周公作亳姑者解者曰亳姑蒲姑也遷奄之舉周公實謀之今奄已為國不復與淮夷同惡成王歸功於周公故作亳姑之書以告於畢也
  周公既沒命君陳分正東郊成周作君陳
  商民遷於成周周公既沒成王乃命君陳分正東郊夫天下萬國成王皆當撫御之而擇人以共治也故曰分正分者若分閫分符也正者若尹正也豐鎬在西而成周在東故謂之東郊或曰東郊成周之一隅非也序書者不言成周東郊必曰東郊成周者可不言而喻也又何疑乎
  君陳
  王若曰君陳惟爾令德孝恭惟孝友於兄弟克施有政命汝尹茲東郊敬哉昔周公師保萬民民懷其德徃愼乃司茲率厥常懋昭周公之訓惟民其乂我聞曰至治馨香感於神明黍稷非馨明德惟馨爾尚式時周公之猷訓惟日孜孜無敢逸豫凡人未見聖若不克見既見聖亦不克由聖爾其戒哉爾惟風下民惟草圖厥政莫或不艱有廢有興出入自爾師虞庶言同則繹
  周之卿士皆王臣也而或謂之君蓋可以為諸侯而君國子民者也今曰君陳前有君奭後有君牙亦此義也君陳身修於家而家齊家齊則可以治國故其令徳在乎孝於親恭於兄夫父母愛子均一之徳無不欲其兄弟之和友於兄弟茲孝之大也克施有政可以有國矣故命之尹茲東郊敬哉者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也昔者或問孔子奚不為政對以書雲孝乎惟孝友於兄弟是亦為政孔子窮而在下故所師者君陳在家之政也成王達而在上故所贊者移忠之道此大學之要成王所學於周公者也周公師保萬民者古人謂師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諸徳也保也者謹其身以輔翼之而歸諸道也師保者左右其民也民豈不懐其徳乎汝徃慎乃司代周公之職也茲率厥常仍舊貫而不必改作也懋明周公之訓民斯安其政矣我聞曰者周公之訓也至治馨香感於神明黍稷非馨明徳惟馨蓋黍稷之馨能感於神惟明徳之馨幽則有神明則有人民其感深矣勉其尚式是周公之訓孜孜不倦其敢逸豫乎凡人未見聖起慕用之心如不及也既見之後此心不能孜孜以奉行者蓋以逸豫壊之矣爾親見聖人若周公者當式是訓不可始勤而終怠也故曰爾其戒哉蓋汝惟風風之鼓舞民莫不聴如草之偃也則圖謀其政豈當易言之乎無輕民事惟難也政有廢興廢者當革興者當新一出一入莫不與衆虞度也左右皆曰可諸大夫皆曰可庶言同矣則繹者致思也孔子所謂繹之為貴也既勉其式周公之訓又教其採庶言而精思之敬之至也
  爾有嘉謀嘉猷則入告爾後於內爾乃順之於外曰斯謀斯猷惟我後之德嗚呼臣人咸若時惟良顯哉成王初贊君陳之孝茲復贊君陳之忠曰爾有嘉謀嘉猷則入告爾後於內者言君陳老臣逮事文武二後方其告之人不得而知也及其成功則民但知斯謀斯猷惟我後之徳非君陳之力也此乃民言非君陳之言也君陳知將順而奉行於外而已民實歸徳於二後故有是言也夫致君如文武其光明盛大如此而無一言見於外此君陳之忠也周公之勲勞召公不敢比儗而周公既沒擇其可代者獨取君陳想見君陳在二後之朝其隂功隱徳涵浸斯民而世莫之知所以其名不顯然而此功此德周公知之成王知之故又曰嗚呼臣人咸若時惟良顯哉謂凡人臣皆能如爾豈不為良臣而顯於世乎此我所以用爾也顯者豈非闇然而日章乎或者謂此成王戒君陳使之歸美於我也如是則成王疑君陳之掠美而君陳乃一徼功賣直之人爾成王方且疑之亦安肯用之以鎮服商民乎觀其言曰爾後不知爾後其誰邪若成王自謂當曰入告我於內可也以此考之爾後乃言文武二後也其曰斯謀斯猷惟我後之徳乃民言也明矣嗚呼君陳克忠克孝皆人所難能冝乎奮自列辟而起東郊之治也嘗謂古者人君率歸徳於其臣若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萬世永頼以為時乃功何傷乎君道而後世人君切切然與臣下爭名有至於疑而殺之者皆因解書者以爾後為成王自謂之誤也若戒其臣使歸徳於我是教之諛已也成王何其小哉古者大臣以道事君立人之朝犯顔之諫逆耳之言日在君聴何傷乎臣道而後世人臣削藁詭辭以逺君之疑卒至於阿諛諂佞無所不至者亦因解書者以惟我後之徳為君陳歸美之誤也若謂此非天下之民言而出於君陳之口君陳何其小哉竊意三代而上成王之為君君陳之為臣不如是之狹隘故於此極言之所以伸成王君陳於萬世之下也
  王曰君陳爾惟𢎞周公丕訓無依勢作威無𠋣法以削寛而有制從容以和殷民在辟予曰辟爾惟勿辟予曰宥爾惟勿宥惟厥中有弗若於汝政弗化於汝訓辟以止辟乃辟狃於姦宄敗常亂俗三細不宥爾無忿疾於頑無求備於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濟有容徳乃大簡厥修亦簡其或不修進厥良以率其或不良惟民生厚因物有遷違上所命從厥攸好爾克敬典在德時乃罔不變允升於大猷惟予一人膺受多福其爾之休終有辭於永世
  成王一話一言皆歸徳於周公故戒君陳首曰懋昭周公之訓中曰式時周公之猷訓終曰爾惟洪周公丕訓蓋以君陳能遵周公之訓故不依勢作威不𠋣法以削用寛徳而有制從容而和其民人故斷然用之以克和厥中也如此則君陳雅當東郊之任矣然而君陳恂恂謹畏之人也成王慮其執法太堅故又告之曰商民在闢辟有罪也予曰有罪爾勿以為有罪而殺之當酌其情也予曰無罪而赦之爾勿以為可赦而宥之亦當酌其情也酌情如何歸於中而已矣中則無過不及也成王得先王用中之要故推赤心力告而委任之也有弗順於汝政弗化於汝訓者度其刑之而可以遷善逺罪則刑之否則宥之開其自新之路此所謂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也至若狃於為惡或姦宄或敗常或亂俗三者以其平時之惡而知其故犯也罪雖小亦當不赦蓋以刑故無小小懲而大戒也成王用刑之意如此慈祥安得有寃民乎而其末則曰無忿疾於頑無求備於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濟有容徳乃大夫頑固可罪也當知民散久矣其為不善者是迷而失性以至於此聖人憫之必欲化之使歸於善何忿疾之有凡厥人材各有所長若求備於一身是無全人也聖人憫之捨其所短而用其所長何求備之有此成王忠厚之言也其曰必有忍其乃有濟者忍者隱忍也方吾臨大事建大功蚩蚩之氓寧免怨咨蓋可與樂成而不可與慮始人之常情也吾必隱忍而不校逮其功成當自知之矣此其乃有濟之證也有容徳乃大者夫容徳聖人之仁也𫝊曰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殆秦誓曰寔能容之以保我子孫黎民此有容徳乃大之證也惟無忿疾無求備有忍有容其於人也第憫其迷失而至此雖有罪而不忍致之刑辟唯思所以教之之方莫若簡厥修以警其不修進厥良以率其不良彼必自化又安用刑辟乎舜有天下選於衆舉臯陶湯有天下選於衆舉伊尹至於不仁者逺蓋用此道也成王於用刑之後而𤼵此言舜湯之用心也宜乎刑措而不用宜乎商民之不即誅也其卒曰惟民生厚因物有遷至於違上所命從厥攸好者百姓有過在予一人也彼民之生秉𢑴之性人人固有其所以迷而失之者上之所好得以移之也文武興則民好善幽厲興則民好暴民何知哉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此成王憫商民之頑以為皆紂化之也則君陳之治商民其可不以商為鍳乎然則如之何克敬典以在徳而已惟徳動天天尚能動商民豈不如草之偃風乎時乃丕變允升於大道矣豈惟我享爾之多福抑爾無窮之休無窮之聞亦在於是也君陳其勉之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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