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十六
嵩山文集 卷十六 宋 晁說之 撰 張元濟 撰校勘記 景舊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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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集卷第十六
嵩山景迃生晁之字以道一字伯以
記
榮伯樓記
武安𡔷山藩其前太醫山殿其後紫山岌其左
百尖山峘其右�㕒𡺚崒駱馹連屬若斷而續
薄於太行其中大川四五小川七八逹於漳入
於河凡趙國之建郡縣皆在桑棗平墅未有武
安比冝夫人物擅山川之秀多聞人乃自古𡨜
寞無傳至於今何邪或曰武安之水多伏流非
若淮濟之𩔗中伏而卒大𤼵其伏遂絶不出矣
得非其故歟或曰非也有人焉象其山隠水伏
不自表襮世人未之知尒予求之扵古得髙行
一人曰臺佟孝威得大儒一人曰馬榮伯榮
伯隋開皇中六儒之冠也其五人者或或逐
獨榮伯𩔰文帝幸子學榮伯以慱士升坐講
禮甚洪贍論者莫測淺深當時以次論難者十
餘輩皆一時碩學之士也山東三禮學自熊安
生後唯宗榮伯一人榮伯𥘉教授瀛愽間門徒
千數後多笈從榮伯長安榮伯在囯子學數
年丁母憂歸武安故里以疾卒此非其人也邪
予旣以孝威名軒自致予之志又以榮伯名其
樓勸邑子知務學也邑子頋將曰馬榮伯且
數百𡻕矣縣令賢其人想其風彩如在以其人
名樓而式之我輩苟自進與榮伯比豈不美㢤
徃時雖有一二人華吾邑而來者烝然秀出矣
若夫客至登樓四望如與榮伯逰而覺山川意
象徘相髙者其樂又未易可道也元符三年
五月日嵩陽晁之記
娛山堂記
予讀謝康樂山居賦見其所稱杭頂葺館殷峰
啟軒呈羙表趣百種錯出若圖然輒歎夫境勝
扵情外有𠩄慕而超然獨徃之願迨矣迨陶淵
明賦歸去來雖頗道山川登臨之勝及其所居
則環堵蕭然不蔽風日其深自愛者不過遶屋
之𣗳中園之𬞞且曰山氣日夕佳耳一何簡易
耶何所往而不得其楽耶若淵明者真有楽於
山水而不待山水以為楽者也頋視康楽靜壽
之徳不其慚歟塞北之狼山無岞崿峭蒨可喜
之姿令人矚寓惟是古昔干戈戰𨷖之場與夫
沃盬之所棲界乎隂山羯胡之域非道家所謂
洞天福地而莫睹夫髙人𨼆士之遺躅壽草靈
獸亦未知或生焉宦逺客每覽夫四時積雪
而不勝飄零之感也潁川韓君表倅保州新其
堂瞰狼山而獨楽焉夫旣自得扵清音矣必欲
極其志尚又取古今𦘕手隂嵓陽壑脫繪扵屋
壁朝夕寢食啟處便是山間不知狼山之果羙
惡 壁山之眞幻名之曰娛山堂得非有楽扵
山水而不待山水以為楽者歟君表少師諸孫
有別第在潁川嵩少箕隗乃其家山也𥘉仕杭
州幕府窮極呉越山水矣自杭來保塞乃不怒
憎而楽焉如此蓋非厭常欣暫者之早懐嵩
少卜築之志貧未能即日行也聞君表之新堂
恨不相與從容於其上敢辭拒不為之記崇寕
二年癸未四月乙丑嵩陽晁之記
愛萱堂記
中山在𢧐國時近介於燕趙逺距諸韓魏其土
地不足以當十之一其積粟器械不足以當十
之二其君不知謂誰而足以強其囯其謀臣不
知為誰而相與致一時之盛其勢隠然韓魏燕
趙之敵惜古史不存莫可得詳唐自天寳末大
河之北䟦扈不軌無復君臣逮夫廣明中和間
義武王處存者乃獨效微忠扵盜賊﨑嶇之際
蓋常山之靈常衛之徔陶唐氏為侯國時故都
自有所資也㢤 本朝名公偉人作鎮光輝曄
曄接躅雄天下不特號天下勁兵處自忠獻魏
公而來其治尚簡易敦大胡虜因知 王國之
尊慕徳懾伏而兵肅民安樂無事或苟失是𨕖
則衆譁然跼蹐雖勞無𥙷朝夕箕櫛視一小侯
無異失 朝廷𠩄以𠋣重之意以故魏公之績
繪諸丹青鄉人廟祀𡻕時唯謹不其所建閱
古堂亦雄天下彼江湖淮漢間非無危樓傑觀
擅山川之麗環竒清之賞而於是不得亢其傳
也江夏黃公鎭治數月作堂於閱古之東南棟
楹梴桷則不敢移前人而名之曰愛萱堂惟公
自登進士第即𩔰於 朝蒙 累聖之知日侍
太夫人食飲康強如壯年不惜金帛重賞勸功
前日疲駑亦克拳扞蹶張無一飯無賔客徔容
文史詩壺觴之凡其施為舉措獨得扵
上心良可楽矣尚何所事而萱之愛㢤豈非公
之所楽者衆能知之而公之所衆不足以與
知乎且自謂所治未至簡易敦大而恐古今聞
人之羞乎不然小物也公亦愛之而不忘乎不
然則衛之詩人所思者自有所在而傳者謬曰
令人忘也邪嵇叔夜之愛吾萱者狂矣復何
足道哉客或以是意請扵公公曰吾園中多萱
耳吾不知其他之聞而歎曰偉㢤記之以待
知者崇寕二年癸未夏六月戊辰承議郎知無
極縣事兼兵馬都監武𮪍尉賜緋魚袋晁之
記
王氏雙松堂記
昔夏後𥘉都陽城南踰洛陽百里而逺成湯𨗇
亳殷東踰洛陽五十里而近皆舍洛陽而不都
周興武王既定鼎郟鄏厥後召公宅洛邑周公
營成周其意盛矣而成王卒不果遷逮夫宣王
中興自鎬之洛狩於圃田及於敖山因以朝諸
侯車攻之詩作焉豈不欲成周召之志歟且宣
王嘗狩於岐而石鼓之詩亦偉矣夫子乃舍而
不錄得非岐之狩為常而東都之狩非常乎惜
夫宣王卒亦不果遷也至平王是遷而周衰矣
尚復何言唯是三代之盛所遺而不饗者氣象
轇轕輪囷鬱然𤼵而不施山含輝而餘秀川澄
淵而軼潤草木得之異態日新其在風俗逸豫
安舒特冝搢紳先生潛飬之適也蓋自李耳為
周柱下史而來風流髙矣而逺不勝道姑以近
世三人者識之唐盧仝之𨼆不資嵩髙少室之
雄而近在城闕之中草屋數間閉門不出者以
𡻕紀論㣲韓愈殆莫知其賢哀帝時宰相楊渉
之子凝式扵學無不通嘗諌其父亡唐而復臣
相梁不淂志因陽狂一時終五代賢者誅戮不
自保之際逸楽白首其中蓋有大過人者觀其
丹青遺像知其為偉丈夫而筆墨之妙凜然生
氣猶在也自暦來康莭先生卲尭夫貧居天
津之南獨明先聖之道不老不釋卓然振千古
之絶學頗苦志著書而精深難窺矣 天子嘗
命之官不得辭而身不出公卿大夫楽徔之逰
而莫能名其噐既而名益髙夫此三人者唯
洛陽之冝也所謂逸豫安舒之風蓋可觀已嗚
呼名有帝王山川之勝而實冝夫髙人處士之
奉坐通四海九州之湊何其盛哉以故公卿大
夫功成得謝危樓傑𮗚水竹花卉之麗甲天下
而不以為侈繩樞甕牖之生終日欣然亦自以
為得孰非所冝者王君聖徒庭鯉世為洛人躬
築別墅建春門裏植𩀱松以自見其志因以𩀱
松名其堂日與平生故人徜徉圖𦘕壺觴之楽
四方之賓客如歸焉靡不適可且自歎曰吾老
矣恐不得如吾松之壽也而吾之志則不可不
著之異日於是懇予文以記於石予因道古今
之所以然者書之使後之逰者得以賞焉崇寕
四年四月十七日嵩髙晁之記
傳易堂記
古者六藝之學必謹師授〈一作術〉其稱是人明
有家法至東都猶甚𫿞也魯商瞿子木受易孔
子五傳而至漢齊田何子裝漢之易家蓋自田
何始何而上未嘗有書魏管輅謂易安可注者
其得先儒之心歟古今學者咸謂卜子夏受易
孔子而為之傳然太史公劉向父子班固皆不
論著唐劉子𤣥知其偽矣是書亡不傳於今今
號為子夏易傳者崇文緫目亦斥其非是而不
知其所作之人予知其為唐張之易也是子
夏亦未嘗有書而以易之道教授西河其後汾
晉之間易以故特盛歟漢自田何授東武王同
洛陽周王孫丁寛齊服生四人者乃始為之傳
矣然王氏周氏服氏書各二篇丁氏八篇亦不
過訓詁舉大義雲耳豈為巧慧組繡之靡也耶
而易家著書則自王同始同授淄川楊何所謂
易楊者是也丁寛授碭田王孫王孫授沛施讎
東海孟喜琅邪梁丘賀三家又皆列扵學官最
為盛矣其弟子顓門者衆厥後又有東郡京房
之學亦得立而學官則自楊何始又其後有東
萊費直之易有沛髙相之易唯傳民間此三家
者雖戶牖不同而堂奧之安則一也蓋皆兼三
才而備錯緫極變通焉房謂其學即孟氏學相
自言出於丁將軍詎弗信耶惟費氏之傳晚而
益盛東都陳元鄭衆馬融鄭玄荀爽魏王肅王
弼皆其人也自肅而上莫敢悖其所傳唯弼年
少厭舊喜新乃一切擯棄師法攘荘老恍惚虗
無之論專扵人事以怏後生耳目而稱為易之
妙乃不知易之奧妙自有所在而無用荘老汨
之也譬如惰農乞市以飽而弗顧南𤱔之可耘
耔惜哉易之雜乎荘老而專明人事則自王弼
始易家乃始失其所傳焉梁丘施孟三家於是
乎亡扵晉而孟氏京氏有書無師矣屬江左祖
尚玄虗弼之學滋得以盛然其𥘉虞翻傳其家
五世孟氏之學為時推重晉王𢈔雖喜清談而
專立鄭學於寳輩猶不忘乎京氏而孫盛詆弼
之傅㑹浮麗又已力矣宋元嘉欲矜學校之盛
而王鄭両立逮顔延之為𥙊酒而黜鄭置王齊
之學王遂大盛陸澄貽王儉書雲易自商瞿之
後雖有異家之學同以象數為宗數年後乃有
王弼之王濟雲弼所誤者多何必頓廢前
儒予賞味其言未嘗不三歎息之也時王儉在
位善澄之言扵是學者畧知鄭矣至梁何胤之
徒又𥨸釋氏空有所異端而誇於弼斯又弼
之罪人也其在河北諸儒則專祖鄭氏所謂衣
冠禮楽盡在中原者此亦其躅也不幸隋興縉
紳學士反浮麗是慕弼之學遂為中原之師而
唐因之於是乎易家古法始泯滅無聞矣然隋
汾晉之間有仲長子光関子明王仲華王通輩
傳易自有指歸不失乎古得非子夏之遺風㢤
蓋漢𫿞君平揚子雲魏管輅晉郭璞孫登隋関
朗唐僧一行玄眞子張志和其扵易又特最深
矣是謂一世偉人非有所待而興亦莫得而沮
溺之也至 有宋華山希夷先生陳摶圖南以
易授終南種征君放明逸明逸授汶陽穆㕘軍
脩伯長而武功蘓舜欽子羙亦嘗徔伯長學伯
長授青州李之才挺之挺之授河南邵康節先
生雍堯夫惟康節先生天資旣卓越不群而夜
不施枕惟易之學者三十年其兼三才而錯緫
変通之妙始大著明矣自希夷而來皆未嘗有
書乃如子木子夏之𥘉歟有廬江范諤昌者亦
嘗受易於種征君諤昌授彭城劉牧而聱隅先
生黃晞及陳純臣之徒皆由范氏知名者也其
扵康莭之易源委𥘉同而淺深不倫矣華山舊
有希夷先生祠堂而種征君實関輔之望後之
好事者並以繪征君之像山中有隠者又知傳
易之所自而並康莭先生之像繪焉榜之曰傳
易堂遊是山者徘俯仰三峯萬仞之崢嶸𡺚
崒其意壯矣及登斯堂覩三先生之貌聳然加
敬逖觀上古聖人畫卦之本意而知夫防患
於㡬㣲身與易準則向之所攬者又將忘之矣
不亦偉乎是堂之傳其與山鎮俱不朽歟康節
先生之子伯溫以之服勤康節之學俾為之
記不得辭乃具道易之授受本末興廢淂失之
由以尊三先生之道亦且效藏諸名山之意雲
大觀元年丁亥十有一月甲戌嵩山晁之記
蘭室記
大觀庚寅白侯將 天子命於淮浙而道踰汴
絶淮渡揚子江又千里渡浙江逹於甬江其所
至則刺史縣令群有司莫不奔走迎候部使者
亦勤弗敢既至甬東乃獨揖予扵衆人中留
與之語意若有所向於予者既又兩訪予扵𬋩
庫之舍曰我京師有所居之室名曰蘭室非特
仰喬木脩竹而俯幽花恠石中有史百氏之
書而緗帙牙籖也我之所以楽此者朝夕𧺫居
蕭然玩古自得視此數物猶善人君子而吾室
乃芝蘭之室也子其為我記之予於是恐懼愧
汗辭甚力而不得免累日則自念曰侯之為人
異㢤特立而不懼者歟乃告侯曰蘭之為物乆
被誣而且難辨何則或者見楚大夫屈原侘傺
怫鬱之辭多以蘭為況乃曰蘭生荊楚江湖之
山非中州之所有不知詩易禮記左氏所載之
草木皆因其土物而致意焉非若後人徒逞浮
虗不根之語也則蘭為中州之物而曰國香曰
王者香矣此孔子自衛反魯見扵隠谷之中喟
然長歎而為之賦猗蘭操者也予乆以是為蘭
之誣而莫或告焉侯曰是足以明吾之室也
侯又不知屈原之所賦者秋蘭也後之人則
菊秋而蘭春矣原又以木蘭石蘭稱今曾不辨
之生扵石與林之異也原於蘭則九畹而蕙百
𤱔蘭佩而蕙帶蘭不芳則蕙為茅是正蘭而庻
蕙也今則二物相貸而徃徃以蕙為蘭不知𠏉
一花者蘭而一𠏉叢花者蕙也其亦難乎侯曰
我未名吾室而先知此乆矣並為我記之頋予
學迃而才踈荷 上㤙甚厚出罪籍而徔仕然
衆方𢙣斥之官長不憎則罵者㡬侯獨向之如
此侯其真識蘭哉室中所與居者果皆善士也
乃為之書侯 某字某五月壬子嵩山晁之
記
劉氏藏書記
漢承秦焚書滅學之後頼故老口所誦數得聞
先王之遺訓厥後廣開獻書之路至武帝時外
有太常太史愽士之藏內有延閣廣內秘室之
府雖盛矣然至武帝時乃大備著錄蓋約法天
下不出一日之中而藏書掌固必待百年之後
也隋御府書所以特號稱最盛者以其平一南
北而坐兼南北朝之所有也夫縣官之勢何如
哉獨扵藏書一事其勤如此況在學士大夫之
家邪劉歆自稱三代之書藴崇於家直不計爾
蓋自楚元王而來世尙文雅而護都水使者又
復慱極群書無不充足而歆因得以誇邪昔人
謂三代仕宦而衣五代仕宦而食不知書又在
衣食之上也都官劉公凝之卓行絶識不待老
而歸休廬山之下其遺子孫者無他物蓋唯圖
書〈而已〉其子道原少而日誦萬言既長苦心篤志
無所嗜好晝夜以讀書為娛至扵不慕榮利忘
去寒暑司馬溫公稱其精慱宋次道稱其該贍
范醇夫稱其宻緻則其所藏復藴崇而不計者
歟且嘗憤疾南方士人家不藏書矣則扵是蓋
特加意焉者也公之子羲仲壯輿人視其邁往
不群而自處憚憚循約唯恐前脩之辱也徔仕
四方妻子不免飢寒而敦然唯是之求索甚於
人之飢渴而赴飲食者則其所得不特𥙷其家
之未足而且有以振𤼵國中之沈鬱也旣已踵
成其父十國紀年而身採周秦以遺文以為十
二國史嘗論著春秋矣而方且為周易之學則
其藏書豈特充牣篋笥而誇緗帙如愚賈潤屋
以金珠邪扵是謹識其所得書之𡻕月先後以
視子孫其意為不淺也乃俾之為之記以載
扵目錄之上昔之時如任昉沈約輩號為藏書
之家者今不復論而論諸 本朝如王文康𥘉
於周相世宗多有唐室舊書今其子孫不知何
在寕論其書之存亡而所有者書目一編使好
事者對之興歎也李文貞所藏旣冨而且闢學
館以延學士大夫不待見主人而下馬直入讀
書供牢餼以給其日力與衆共利之如此冝其
書永乆而不復零落今其家僅有敗屋數楹而
書不知何在也凡名公卿大夫儒林之士所有
之書往往隨其人而逝矣傳諸𠕂世者蓋寡而
況曾玄之守邪惟是宋宣獻家四世以名徳相
継而兼有畢丞相楊文荘二家之書其冨蓋有
王府不及者元符中一夕災為灰燼矣予家則
五世扵茲也雖不敢與宋氏爭多而校讎是正
則未肯自譲乃去年冬火亦吿譴不謂前日悲
愴痛恨乎宋氏者今自涕泣也嗚呼其不艱㢤
壯輿家扵廬山之陽寛閑之野不復有京師火
災之虞 上方興禮楽議封禪則又永不顧盜
賊兵甲之禍而劉氏之書與七澤俱冨矣後之
人視予言而祗敬先徳不忘前日畜積之艱而
勉強學行則為書之榮也大矣㢤其書凡若干
捲雲政和乙未七月十一日戊寅嵩山晁説之
記
海榕記
東坡先生謫南海自廬山遇門下士玉澗道人
崔閑者命酒獻酬淋漓之餘墮案上自然成根
柢輪囷之狀取筆墨絪緼之偃然海上之榕也
復作海榕二字扵其下蕭散不飾實與𦘕稱其
後閑舉以遺京師周侯髙魯王諸孫世則從周
侯得之乃懼夫觀者非所覯也屬嵩山晁之
識之之伏念九州之中山川草木皆出先生
之文章先生晚扵禹跡之外海嶠之上所得者
又如此恨不從吾先生遊扵斯時也今日可
勝歎哉宣和二年庚子七月六日甲辰説之記
鈍庵舊記
臨淄趙子和仁𥙿僻處鄉里不交當世風雨寒
暑晝夜一室中所學無所𤼵施如前文人自名
其所居之庵曰鈍庵遇嵩山晁説之扵京師曰
吾比捨所學而為黃帝岐伯之學為人脈薬𧺫
雖善矣乃未能厭吾之心不自揆乃欲極乎
西方佛世尊之道而恨吾東州之所傳者近時
不祖逹磨之禪暨夫慈恩之名相賢首之法性
澄照之淨心所謂法華之本跡𩔰實湼槃之扶
律𩔰常者吾東州之人獨無分乎子嘗逰四明
遇天台老師數輩子旣學矣吾何不學邪説
之於是乎謝之曰吾曹有此三千中一物之身
㣲而昬散極為狂愚迷性垢心違理惡行必扵
二死五住者孰利而非鈍也邪蓋惟佛之在斯
世也嘗有利根然靈山法華之席其衆已雲鈍
矣所謂十地菩薩大阿羅漢者亦鈍也惟佛一
人得以利根聞然則奈此昬散而狂愚何曰惟
佛有法惟智者振出之止以止散而不狂𮗚以
觀昬而不愚所謂無量法門者畢於此二字而
莫之加也止則定觀則慧止則寂觀則照止則
斷觀則智止則四時觀則八教止則般若觀則
法華靡不圎通也止乃𮗚之止𮗚乃止之觀靡
不融妙止觀之門雖極乎三十有六而不過乎
三曰約行曰附法曰託事又不過乎二曰惟識
事曰實相理又不過乎一曰三千三千三諦三
觀𣲖之彌合㑹之彌分即三而一即一而三或
曰理有事無或曰事有理無或曰事理各有或
曰事理共有皆足以明三千之妙也於是乎有
性有脩有具有造各具互具遍具而一心三觀
三觀一心一境三諦三諦一境全無相境彂無
縁智心佛與衆生三無差別也三千即空蕩一
切法三千即假立一切法三千即中玅一切法
徔假入空觀是謂體眞止是謂二諦觀是謂慧
眼是一切智是謂了因佛性是謂性量是謂𠩄
趣是謂聲聞辟支佛是謂楽法意生身是謂𡨜
而常照法門身是謂無生是謂破見思感成般
若徳徔空出假𮗚是謂方便隨縁止是謂平等
觀是謂法眼是謂道種智是謂縁因佛性是謂
性具是謂趣是謂菩薩是謂三昧意生身是
謂照而常寂相好身是謂無量是謂破塵沙惑
成解脫徳中道第一義觀是謂息二邊分別止
是謂正觀是謂佛眼是謂一切種智是謂正因
佛性是謂性徳是謂非趣非不趣是謂佛是謂
自性意生身是謂非𡨜非照而寂而照實相身
是謂無作是謂破無明惑成法身徳言乎般若
之脩則為宗為智為教為淨為法縁慈為真諦
為報身佛為正偏知為四枯為修徳非豎而豎
以攝般若言乎解脫之修則為用為力為行
為楽為衆生縁為俗諦為應身佛為應供為
四榮為化他非橫而橫以攝淨名言乎法身
之性則為體為性為理為常楽為無縁為中
諦為法身佛為如來為非枯非榮為性徳即此
橫豎𩀱非攝𣵀槃夫性徳之性為眞性軌則
般若為觀照軌解脫為資成軌般若之脩為觀
照般若則法身為實相般若解脫為文字般若
觧脫之修為方便淨則法身為真性淨般若為
圎淨是三淨亦曰三涅槃亦曰三菩提惟是性
徳修徳化他三諦以成不思議妙境有不思議
境則有不思議智惟智惟境惟境惟智以理觀
觀十境𩔰本𡨜三千以事觀觀十乗𩔰造三千
非但惟心亦乃惟色惟聲惟香惟味非但心攝
一切亦乃一切攝心而性惡以體之理毒以析
之四運以推之十如以思之四悉以觀之六即
以㑹之去丈就尺去尺就寸是之謂理具而全
具為造全造為変以成圓教則鈍與利何在邪
其曰藏教者其曰通教者其曰別教者皆不足
以與此惟圎教之事也其別接通者圓接通者
圎接別者亦或庻㡬扵此乎其曰凡聖同居土
者其曰方便聖居土者其曰實報荘𫿞土者皆
不足以與北此惟常𡨜光土之事也是事荊溪
嘗為李華言之梁肅又嘗自為統例其後士大
夫知之者鮮矣或知華𫿞之頓而不知法華之
圓亦可哀也巳子知正乎智𦔳乎情正乎本𦔳
乎跡正乎正𦔳乎依而知圎之有𫞐偏之有實
則得於具而觀乎妄心或自一法入或自二三
法入或法次第入或不次第入於其對轉兼具
四者之教賖促斷伏四者之行開示悟入四者
之妙皆得扵四三昧而念念剎剎惟一常坐三
昧端身正坐猶如奠石上焉如空中風無依止
處下焉如宻室中燈照物明了身見及心三事
調適以上上智斷下下惑利浄鈍穢利體鈍析
俱絶待矣且自言曰吾今此身至何位斷何惑
證何理則吾言刋諸石為座右銘既自覺而又
覺乎東州之人則子和之逹孰禦哉宣和三年
辛丑正月甲寅嵩山晁説之東里易堂記
濯鳯軒記
周內史過曰周之興也鸑鷟鳴扵岐山以故古
岐州今為府曰鳯翔然得鳳之一則鳳過之得
鳯之二則鳯翔之自是而西二百里曰鳯州鸑
鷟山則名以大之者得鳯之三而鳯集之歟故
其驛曰鳯集驛又西而百有五十里曰成州鳯
凰山乃以鳯凰之正名名之則其得鳯之四而
鳯春秋下之得鳯之五而鳯沒身居之者不然
何以又有潭曰鳯凰潭是其濯羽之所也若又
極乎西則濯羽弱水矣然則乾符中僧休夢扵
鳯凰山得一峯曰鹿玉山者乃杜工部賦詩之
鳯凰䑓也實有亭亭然臺之狀可玩焉元祐中
王仲至侍郎據酈道元注水以長舉之鳯凰
臺狀如𩀱闕漢有鳯凰降焉者為正而偽之臺
並斥乎工部恐不得以彼漢瑞正吾周儀也且
異時而二地各以為名庸何傷乎天壌間以鳯
凰名䑓者尚多矣何必一之也哉今成州雖不
得居仉池山之勝而西則雞頭山東則雞幘山
以屬乎鳯凰山亦中冨乎山者也雞幘山或
名曰龍堂峽鳯凰潭或名曰萬丈潭若大雲潭
杜工部昔日所居之地新祠而奉之者也其扵
守居爲最近守居清心堂之背叢竹之面新有
軒乃以濯鳯名之近式乎工部之所居逺本乎
周內史之所志則吾州雖小而𥙿乎鳯翔而集
焉者居守可無自菲𨹟而楽斯志也已宣和四
年壬寅二月二十六日乙邜具官嵩山晁說之
記
清風詩十韻七首
翰林學士晁 迥
仙馭來相慰解顔良㑹稀病蠲冝飬素趣遠欲
忘機懲躁寕無漸延齡或可祈影揺珠箔細聲
泛鈿箏㣲委佩餘班扇流驩入楚衣陶潛知夢
穏韓壽畏香飛氣爽蒼龍闕涼生白虎闈健資
雞距筆偷撼獸環扉松下琴心逸江東鱠𫃵肥
宿懐真隠處終約與同歸
翰林學士楊 億
素魄離箕舌鳴鳶載錦韜㣲涼生玉宇餘韻散
蘭臯竿轉相烏數廚揺翣脯勞渚蘋偏靃靡苑
𣗳更蕭騷五斗酲𥘉析三年翼自髙陶䆫時拂
祍楚榭正揮毫塵篋悲鸞扇雲帆戒鷺濤洞庭
驚木葉𮪍省歎霜毛𫝑好摶羊角心終憶螯
泠然知有待仙冦異吾曹
大理評事祕閣校理劉 筠
閶闔重門啟飛廉別館深歊蒸全已卻雅興可
能任雲起汾陽駕旌揺楚國心過蕭添爽拂
野蕩層隂夕勁淮陽桂晨棲越鄂衾登髙徔落
帽晏寢任吹襟珠網踈難掩銅鑪冷易侵急翻
池上葉遙送月前砧舞袖更囬態歌梁極緒音
最憐鵰鶚意瞬息度千岑
太僕少卿直祕閣錢 惟演
溽暑迎秋盡涼颷逗曉廽起蘋初浙瀝獵𣗳更
徘欲引長煙素㣲飄𦘕燭煤墜桐侵玉井拂
柳度章䑓已覺雲翻動還驚月恍開鮫移亂
影瑤瑟泛餘哀扇掩藏鸞羽荷傾側露盃正當
河左界不待雨東來自好摶垂翅寕勞起死灰
楚宮誰第賦宋玉正多才
翰林學士李 宗諤
閑舘方回暑商飈乍金天髙𥘉起松澹更
冝琴汾棹傳歌遠班詩託興深東陽仁自布西
顥氣還侵太液翻晴旭靈和亂翠隂舟飛燕
𬒮臺迥楚王阮嘯時歇齊蟬度日吟愁生
戍角響續莫城砧空靜消雲𫃵庭虗轉蕙心
賢哉吉甫誦千載有遺音
右諌議大夫薛 映
爽氣乗秋至涼飈蕩暑𥘉泠泠含逺摵摵動
𥚑翠幕波無際脩篁韻有餘潛驚塞草綠乍
拂井桐踈素髮悲郎將霜䊵感婕妤䆫光流熠
燿簾影亂蟾蜍塵襲青絲𮪍香飄紺憲車故宮
馺娑別館度諸胥薄莫來金埒凌晨上玉除
寕同起窮巷睠欲賦愁予
左諌議大夫張 秉
何處來蘋末蕭騷盡四隣金莖吹曉露玉宇動
塵易水離闋齊䊵怨思新泛蘭迷舊澤落
帽㑹佳晨籬菊飄香逺庭梧墜葉頻㠶開五湖
客槎去九霄人曲浦鋪紋簟平蕪偃緑茵鴻飛
資羽翮鷹擊助精神山馭歸堪待琴䆫韻更真
披同楚榭千古自相親
清風軒記
成州守居之東隅有軒曰清風疊嶂前後為之
屏幾清風無時而不來也嗟夫囯中若此名者
數千百處而多也實其而稱則惟吾郡也哉何
則吾郡漢武都郡之所領也有漢武都太守阿
陽李翕伯都竟寕四年之碑在魚竅峽其辭曰
民徳惠穆如清風昔人其本諸此而名斯軒
歟它安得而與㢤其所謂清風者何在豈不
在太守之徳惠乎且彼為何時李侯者乃恭
其職如此今當何時為之守者苟不宣布
上恩冝亦媿矣夫於時清風之生請言其狀予
則不然予祖嘗倡而作之矣屬而和者六人
曰楊大年劉中山錢司空李昌武薛尚書張宻
學其辭盛行於世著之西崑集今大夫學士或
不得而聞見謹因是軒而刋於石亦古之人藏
諸名山之意也且其唱和墨跡乃不在吾家而
藏諸楊氏無錫眷中今両浙不幸盜賊兇殘血
變江水不保是詩之存也未必異日不託此
山城深靚無虞而傳焉或評諸公之詩曷為此
郡而作㢤予曰天下之清風一也風之為物非
若雲氣各象其山川人民所聚積而変有楚雲
秦雲之異也蓋天下之清徳一也其來居守者
或鞅掌不給或湮鬱無𦕅或覉旅去之恨不
自勝一𭣄諸公之符采自澄其心思俄而穆如
之風獵鬢泛而鳯凰之山亦為爾吉父之
誦矣以御嘉賓以柔斯民亦以楽哉詩凡七首
如上宣 五年癸卯五月日戊午朝請大夫知
成州軍州事嵩山晁之謹記
𤼵興閣記
唐成州治上祿縣同谷尤僻左杜子羙來自三
川謂可託焉未㡬土蕃之禍尤熾子羙不得
有其居而捨去予始因子羙之故居而祠之距
祠堂而南還十步有萬丈潭敕利澤廟惜也𨹟
甚白日必待燭入乃能有見且礙眉觸帽使人
俯不得仰又復有可歎者屋其山之羙正如據
要路而蔽賢掩善忌人出言而寢黙之予因正
其神像南向之位抗髙納明使青壁之嵳峩硊
磥直上千仞木章竹個皆出以効其峭蒨若一
日來自它方者而仍舊之三楹則稱地形而全
民力也廟之東有地可建小閣以盡山川之勝
其南則棧道窈窕抵鳯凰臺望西崖以極白沙
渡實杜子羙入蜀之道也時方惡房琯而並棄
杜子羙使終身不復入長安則此道為可恨者
也北而水磑髙下相聞如笙鏞如𡔷鍾不閒晝
夜則人安職楽生之具也逺而岡嶺星耕隴
𤱔棲糧則刺使縣令之尤所楽焉者也四時異
態虎巡鹿守猿猱騰𠋣以植僧居清淨之業蓋
有不可勝言者彼四方㳺子假借須之適各
隨所語而聞諸逺邇必得顧凱之宗處士乃可
圖𦘕而詩則絶筆於杜子美矣雖然陶淵明謝
康楽韋蘇州輩復生焉則不能自已扵斯也閣
今𥘉成予周覽而惘然自失不覺誦子羙萬丈
潭之詩曰造幽無人境𤼵興自我輩一歎而三
致意焉則以𤼵興名其閣復念此州自寳應𥘉
沒土蕃後三置行州𥘉在泥公山𠕂徙寳井堡
卒治同谷得非有待扵此閣之建歟時方〈太上御名〉
亂也杜子羙無以託廬而閱𡻕逮今承平之乆
疇人子孫白首爼豆有終身不入城府者豈不
幸哉予將投劾東歸輒記諸壁間以視來者使
知昔人此日良可惜之所感而不惜登臨之費
雲宣和六年甲辰三月二十四日壬申朝請大
夫知成州賜紫金魚袋昭徳晁之記並書
鈍庵新記
臨淄趙子和仁𥙿少力學〈今上御名〉言行恐奕世盛
徳之辱乆不得調恥乎獨善則為黃帝岐伯之
學雖克起而自謂隘也乃退而為佛學頗聞
天台智者之教而歎曰聖師不可得而見矣願
得人師焉人師亦不可得而見乎顧無師㢤
且復歎曰南山之律南宗之 與觀師之基
師之若論其在青齊濟岱間童 與知也唯
是天台智者之教曾無一人之近縁乎吾庵之
鈍名不亦稱乎宣和庚子夏京師遇嵩山晁説
之曰子聞天台智者之教冝以聞我則謹謝之
曰無狀年過五十飄零甬江遇四明尊者法智
諸孫幸而知智扵靈山法華㑹猶見如𥘉而未
散也則釋迦佛不滅而多寳佛塔亦在吾目前
而不沒赫然放大光明以照我身亦照子身我
之所及者亦子之所及也子無以鈍自屈且文
殊不識妙音三昧彌勒不識地涌一人善吉茫
然以棄鉢身子怖畏而卻花子謂鈍乎利乎華
嚴日出建立法界彼鈍根菩薩乃扵般若有聞
焉而後入乎法界否則待法華乃入又否則待
𣵀槃乃入子謂利乎鈍乎法華開𫞐𩔰實而華
𫿞般若者皆吾法華之方便也前有無量義以
導法華之言後有觀普賢行法以篤法華之行
法華乃徔三請四止示一佛乗火宅以接勢力
窮子以誘聲聞薬草以歸大乗化城之有定繫
珠之無定髻珠之集功徳醫予之不集功徳皆
利乎鈍者也若常不菩薩與夫喜根比丘扵
一切衆生皆強毒之寕鈍而不利世固未嘗有
鈍者也同成一佛也彼維摩行乎非道仁王法
性五隂楞伽不思議熏不思議轉𣵀槃以衆生
為非衆生為衆生金光明無明故有占察法依
妄心分別故有佛藏示相地持對教圓覺三觀
法楞𫿞七推心皆不為利恨而興悲也自佛示
滅之後得斯㫖者曰龍𣗳菩薩立一心三觀是
謂妙境是謂妙觀由是而有天台教焉即三而
一名之曰止即一而三名之曰觀止觀者定慧
𡨜照智斷之異名也一切佛法盡扵茲矣先是
南嶽禪師明不空如來藏具性具相智者因之
開門傾倉行大法施橫該四教豎徹三境是謂
妙圓是謂妙中兼乎楞伽之変華嚴阿含之造
大集楞𫿞佛藏之具其要則三種觀法二種觀
境四種三昧得乎觀意證乎觀相其在四三昧
中覺意三昧百千三昧中法華三昧六波羅
中禪波羅則去丈就尺去尺就寸者也子根
利也請以法行入句句𧺫觀請修眞如觀證心
寂三昧鈍則請以信行入藕絲懸山請修唯識
觀證色𡨜三昧究觀智者之十境十乗在隂界
入心在煩惱心在病患心其扵四念處則在一
念無明心荊溪法師則唯在隂界入妙楽觀不
出五隂輔行觀不出根塵一念厥後唯吾四明
尊者得之乃立觀妄心一法而不觀真心就事
辨所觀心自華嚴之頓以入法華之圎知起信
之圎適可為吾法華之別雖或有排之者卒無
以加損而乆益彰也大抵吾宗所以永異他宗
不容同世並語者其唯三千乎其唯觀具乎其
唯觀心乎唯三千則無法不備本𡨜三千事変
三千界界三千彼彼三千唯具則性具修具事
具理具造具変具各具互具偏具心攝一切一
切攝心唯心則不知佛法太髙不厭衆生法太
廣而即一句一字一塵一沙皆入吾心以成法
界於是乎身與心息三者定內合調眠食二者
定外合調而性惡以體之理毒以析之四運以
推之三性以檢之四悉以𣲖之六即以㑹之以
迷中一念為緫而理造事造三千為別或可修
或不可修心次第或不心次第泯絶華𫿞之利
鈍是即金光明是即常𡨜光三千果成咸稱常
樂由是四土之儀亦待吾智者以出也子和乃
請書之刻於庵壁以代坐右銘予言無一字出
予之𥝠也何憚而不書宣和七年乙巳二月八
日庚申嵩山晁之記並書
成州同谷縣杜工部祠堂記
自古王矦將相而廟祀者皆乗時奮厲冐敗虎
狼死守以身為天下臨衝或巖廊嚬笑以治易
亂即危而安其在鼎𢑴之外而人有奉焉否則
賢守令眞為民之父母斯民謡頌之不足取其
姓以名其子孫乆益不能忘則一郡之邑祠之
否則躬徳髙𨼆崇仁篤行若節媍孝女有功扵
風俗者一鄉一社祠之顧惟老儒士身屯䘮亂
覉旅流寓呻吟飢寒之餘數百年之後即其故
廬而祠焉如吾同谷之於杜工部者殆未之或
有也鳴呼盛矣㢤曰名髙而得之歟曰非也苟
不務實而務名則當時王維之名出杜之上蓋
有天子宰相之目且衆方才李白而多之也是
天寳間人物特盛有如髙適岑參孟浩然雲卿
崔顥國輔薛據儲光羲綦毋潛元結韋應物王
昌齡常建陶翰秦系𫿞維暢當閻防祖詠皇甫
冉弟曾張継劉〈今上御名〉虗王季友李頎賀蘭進明崔
署王灣張謂盧象李嶷之詩粲然振耀於世未
肯少自屈而人亦莫敢致之也非湜籍輩扵韓
門比然有良玉必有善賈厚矣韓文公之徳吾
工部也自是而工部嶷嶷絶去一代頡頏不可
揉屈之士而嶽立矣然猶惜也何庸李白之抗
邪昔夫子録秦詩而不録楚詩蓋秦有周之遺
俗如玉之人在板屋則傷之也楚則僣周而王
矣滄浪之水旣以濯吾纓雖濁忍以濯吾足㢤
李則楚也亦不得與杜並矣況餘子哉彼元㣲
之讒謟小人也身不知裴度李宗閔之邪正尚
何有扵李杜之劣也邪然前乎韓而詩名之
重者錢𧺫後有李商隠杜牧張祐晚惟司空圖
是五子之詩其源皆出諸杜者也以故杜之獨
尊於大夫學士其論不易矣而在 本朝王元
之學白公楊大年矯之專尚李義山歐陽公又
矯楊而歸韓門而梅聖俞則法韋蘓州者也實
自王原叔始勤扵工部之數集定著一書懸諸
日月矣然孰為眞識者靡靡徒以名得之歟唯
知其為人世濟忠義遭時艱難所感者益深則
眞識其詩之所以尊而冝夫數百年之後即其
流寓之地而祠之不忘也工部之詩一彂諸忠
義之誠雖取以配風之怨大雅之羣可也或
玩其英華而不薦其實或力索故事之㣲而自
謂有得者不亦乎祠望鳯凰䑓而臨百丈潭
皆公昔日所為詩賦之所也公去此而汗漫之
逰逺矣哉而此之人思公因石林之虗徐溪
月之澄霽則尚曰公之故廬今公在是也予嘗
北至鄜畤觀公三川之居愛之矣而此又其勝
也不知成都浣花之居復又何如哉信乎居室
可以觀士也已同谷秀才趙惟恭捐󠄂地五𤱔縣
涑水郭慥始立祠而屬余為之記使來者羙其
山川而禮其像忠其文且知公自其十有一世
之祖恕予而來以忠許國矣則其所感者既逺
人亦逺而莫之能忘與夫王侯將相之祠未知
果孰傳邪其像則本之成都之舊雲宣和五年
五月己未朝請大夫知成州晁之記並書
宋成州淨因院新殿記
佛法自西來至秦鳩摩羅什而大矣什之弟子
曰生曰肈曰融曰睿號為関中四聖其後通教
則廬山逺公別教則少林逹摩玄教則天台智
者始若変見於什門之外而卒㑹帰焉無二無
別惟南山律師宣公為能體融之也南山上崦
天根下嵫地軸日月萬象生焉語其人則宣公
是已其山之迤邐崷崪而西者是謂成州之諸
山後之人各以名名之其實南山之列也不知
在禹之山西為何山歟扵是乎襲宣公之遺
風而佛剎髙下相望雖督府㑹郡不是過也州
治之所有淨因院者逺莫知其所自起也而耳
目之所及則佛殿修在唐長興四年其得今名
在晉天福三年殿𥘉三間𡻕乆而圮若俄頃摧
覆者是院受業比丘廣圎歎曰我雖不得與乎
雨花之席而幸生扵法華之後豈不聞佛種徔
縁𧺫乎吾之次第縁若在此吾之四衆所縁縁
若在此則吾佛之増上縁在此其易故而新之
增楹三為五闢門所鄉之正位必有以加我
者此心既運而語猶未音無逺邇強弱咸�楽
布施者汲汲競後先也𥘉曰是役也不三年若
四年則不可而乃吿成扵累月之中山有異材
疑若神之守衛而有待者衆願納諸斧斤而
巖阻溪拒無可徑術之繇及其首而舉之若一
葉然先是此院之東有大梵寺制度嶫然非此
院之比而易為神霄玉清萬壽宮則稱有三大
像乃仆臥扵它寺寒廡敗席之下或者因果者
慘若疾痛之於躬也廣圎乃建飾於新殿恍如
此世界外東方八百萬億淨光莊𫿞世界過去
諸佛以無相之法身助今釋伽文佛接導群迷
其感之以開入者㡬何人耶廣圎先為衆披草
莽建天寕萬壽寺績已不貲矣乃復不猒扵此
則又難也説之世奉真如法門為此郡守無狀
靡有風教錙銖夙夜事惟愧逮此崇新殿𫿞故
佛則楽徔圎之請以記之庻㡬善善為人之
勸也宣和五年癸邜十月七日丙戌朝請大夫
知成州賜紫金魚袋嵩山晁説之記並書
成州新修大梵寺記
昔王通謂佛西方聖人溫公斥之曰聖人豈有
方所邪蓋大夫學士苟知修正者必期放諸四
海而準也以所地論聖人可乎中國之有佛雖
自漢明帝始而傅毅者果何自以對帝之所夢
豈不前有所聞㢤漢武帝昆明池胡人之對向
神仙傳之所載哀帝元壽元年受大月氏王使
浮圖之書猶信也但武帝甘泉宮列霍去病所
得休屠王𥙊天金人與夫張騫使大夏聞有身
毒之俗特其名物未闡明若後來所稱謂去雲
爾而議者指比教斷自漢明則淺之其為言也
今東有五䑓山之文殊西而俄眉山之普賢南
而鴈蕩山之羅漢北而𡔷山之羅漢亦自漢明
帝而始邪惟以不思議境照不思議心者可與
於此若其精舍以府寺名之亦非天竺之本名
蓋始出扵漢有司梓匠之後遂同乎府寺而得
名焉𥘉無禍福竒麗之也逮梁武帝自知平
生惡徳有不可贖者乃殫竭民力扵土木而
侈心焉顧豈佛之律哉冝夫逹摩面斥其無功
徳而當時廷臣有正直不阿䛕者亦頗知諌爭
豈人人皆與逹摩同致邪又何必以逹摩為超
絶卓異之論乎僕觀洛陽伽藍記見元魏而來
王公將相既得意必作寺宇以相尚否則若有
屈扵人者九州四裔之珍隨珠和璧異花恠石
畢具矣無㡬何其人旣自抵法而所謂危樓傑
觀者徔而灰燼為瓦䃯則佛言因無常者扵是
乎著矣雖然亦嘗一日有清淨士居扵茲也則
其惡果復生善因矣前日灰燼兵戈之餘徃徃
復出扵故地此佛一事必具三世而三世該乎
九世以覺世間者慱乎其大者也傳毅之言梁
武之作尚何觀㢤成州有仁王院其廢已乆不
敢億措其所以廢之之因也何為乆而未之復
興乎其地汚瀦榛莽更㡬姓而不居有所待邪
屬者故大梵寺僧法詮念其大梵寺建在唐大
中二年今其寺之賜額荷恩厚不毀也乃請於
州以仁王之故地復大梵之舊額凡四分律之
所不可闕者謹以創作僕適知州事法銓請文
以記之僕念華嚴之先照髙山淨名之始坐佛
林般若之徔牛出乳逮乎佛藏之相楞伽之行
地持之教必待法華而成焉維爾法銓尚其勉
諸宣和六年甲辰三月二十一日己巳朝請大
夫知成州嵩山晁説之記並書
文集卷第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