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司筆記 (四庫全書本)/卷08
左司筆記卷之八
茶馬
茶者生人之所日用也西北諸蕃之地非茶不生中原畜
牧之師非馬不給於是遂有漢唐互市之法以有易無而
內外交利焉 國朝循明代中茶之制置甘肅五司以掌之
而蕃客豪商巧僞病國故官茶壅於邊而私茶通於市此
亦極重難返之勢矣至於唐之時估宋之入中則又稅茶
之政而大異乎後世之所爲也序茶馬第八
茶引揔二十六萬六千一百七十二引
江寧三萬引
安徽四萬五千引
浙江十四萬引
江西三千引
湖廣四百七十引
陝西二萬二千五百六十六引
四川二萬五千六百六引
右茶引屬甘肅五茶馬司〈西寧明洪武三十年移秦州改置河州洪武七年置〉
〈洮岷永樂九年置甘州嘉靖四十二年置莊浪國朝置○陝西茶課六千二百六十六兩四川茶課三〉
〈百四十九兩茶稅一萬一千一百三十茶二兩湖廣課二千二百一十兩江西茶課五百二十八兩浙江〉
〈茶課一萬八千一百一十三兩江南茶課一百九十八兩廣東茶課一十兩福建茶課三百五十九兩山〉
〈東茶課一百七十六兩〉
按茶之名不見於三代經傳惟爾雅邢昺䟽雲檟
早采者爲茶晚取者爲茗一名荈蜀之人謂之苦
茶當是茶之族而後人遂以茗爲茶耳故蜀茶之
名聞於天下而產茶之山都在中國諸蕃不得而
有也至於冀北燕代馬之所生而中國不善牧養
孳息之道故所產無幾周官天子有十二閑數不
過三千餘匹其賦馬之法則六十四井出戎馬四
匹天子畿方千里凡三千六萬井出戎馬四萬匹
諸候之國大者四千匹卿大夫四百匹是三代之
馬皆資於中國而不聞以其市法也漢之馬皆給
於官至孝文時稍復古制勸民有車騎馬一匹者
復卒三人〈師古曰當爲卒者免其三人不爲卒者復其錢〉其邊塞之地則
縱民畜牧而官不之禁班壹居塞則致馬數千群
橋桃居塞則致馬千匹於是文景之際衆庶街巷
有馬阡陌成群乘牸牝者擯而不得會聚其後武
帝數出師征伐而馬大耗乏內郡不足則籍民馬
以補車騎邊郡不足則發酒泉驢駝負出玉門關
及輪臺之悔乃修馬復令而漢之馬政壞矣然兩
漢之世與匈奴和親通市烏桓北單于鮮卑通交
易而未聞漢有市馬之法也唐接周隋亂離之後
搜括殘騎僅得牝牡二千匹於赤岸澤徙之隴石
自貞觀以至麟德四十年閒至七十萬餘匹於時
天下以一縑易馬一匹開元中詔天下之有馬者
州縣皆先以郵逓百姓乃多不畜馬而垂拱以後
馬耗大半至代宗時回紇有取收西京功與中國
婚姻歲送馬十萬匹酬以縑帛百餘萬疋中國財
力屈竭歲負馬價而亦未聞唐有市馬之法也宋
初燕雲十六州皆屬於遼而中國之馬不足乃令
經理蜀茶置互市於原渭德順三郡以市蕃夷之
馬神宗熙寧初王韶建開湟之策於是遣三司幹
當公事李杞入蜀經畫買茶於秦鳳熙河博馬而
而人多以善馬至邊易茶成都帥司蔡延慶言邛
州部川蠻主苴剋等願賣馬卽詔延慶以茶招來
後聞邊計蠻情非便卽罷此茶馬之始也至高宗
建炎初以成都運判司趙開同主管川秦茶馬置
令同塲以譏出入重私啇之禁爲茶市以通交易
乾道末靑羌作亂茶司增長細馬名色等錢歲至
三十萬蓋宋之茶馬始於蜀繼於秦而南渡以來
文黎珍敘南平長寧階和凡八塲其閒蘆甘蕃馬
歲一至馬洮州蕃馬或一月或兩月一至焉疊州
蕃馬或半年或三月一至焉皆良馬也其他諸蕃
馬多駑惟以互市爲利而朝廷亦用是爲覊縻之
術其後復黎雅二州碉門靈犀呰易馬塲乾道馬
額九千餘匹淳熙馬額萬二千九百九十四匹自
後所市未嘗及焉而宋茶馬之法壞矣元世祖時
括諸路馬凡色目人有馬者三取其二漢人悉入
官敢匿與互市者罪之而元遂有畜馬之禁明初
用宋法置陝西之河州洮西寧甘州及四川 之
碉門茶馬司凡五立上引中引下引官茶商茶附
茶之法以招商中茶而陝之漢中川之夔保其賣
買私茶者皆有罪〈明會典上引五千斤中引四千斤下引三千斤每一斤蒸漉一〉
〈篦運至茶司官商各分其半官茶易馬商茶給賣每上引仍令附茶一百篦中引八千篦下引六十篦〉
〈名曰酬勞〉凡產茶之地皆有稅而別立茶倉以貯茶更
置廵茶御史以掌之天下茶額陝西四川揔八十
九萬四千四百四十斤江浙河南廣西雲貴 鈔
總八十七萬三千七十貫其易馬之法 則選調
邊運齎金牌信符凡四十一往近蕃族易之歲馬
額一萬三千八百五匹而所市之馬則置行太僕
寺苑馬寺以掌之〈洮州火把藏思曩日等族牌六納馬二千五十匹河州必理衛〉
〈二州七跕西蕃二十九族牌二十一納馬七千七百五匹西寧曲先阿端罕東安定四衛巴哇中中〉
〈中藏等族牌一十六納馬三千五十匹上馬易茶一百二十斤中馬易茶七十斤下馬易茶五十斤〉
洪熙初令民閒畜官馬者二歲納駒一匹俾得以
餘力養私馬至宣德中陝西安定衛土民王從義
數獻良馬其後官茶日積因行開中法各啇人於
四川成都保寧官倉關支官茶運之於邊而給以
淮浙官監其後用之賑荒備邊而馬額大減此明
茶馬之法也 國朝茶馬之司皆置在陝西而以
茶馬御史領其串尋罷御史不遣歸之有司未幾
復置茶院雜用中朝官而冀北燕代及蒙古產馬
之地皆由京後通市而不專資西馬也然茶引之
入邊者積之五司計陳茶之數揔六十一萬五千
九百八十餘篦有司雖議以逓年支易而已陳之
茶在官新至之茶在商恐西蕃未必能舍此而取
彼也官茶積則私茶售而蕃馬之入亦寡矣司斯
土者苟不思所以變通之術而何以善其後哉又
按茶於漢代無稅法孝武王莽雖筦天下之利盡
及錙銖而未嘗稅茶自唐之中葉始一發之而其
後遂極盛於宋歴代以來守爲法而不可易 考
自唐德宗建中初納戶部侍郎趙賛議稅天下茶
漆行木十取其一以爲常平本錢尋復罷之貞元
中鹽鐵使張滂奏水災減稅國用須儲請稅出茶
州縣及啇人要路定三等時估每十稅一充所放
兩稅已後稅錢貯代諸州水旱不辦賦稅蓋唐之
茶稅自滂始也穆宗初兩鎮用兵鹽鐵使王播圖
𠖥以自幸乃增天下茶稅江淮浙東西嶺南福建
荊襄茶播自領之兩川以戶部領之其後王涯判
二使置榷茶使徙民茶𣗳以官塲焚其舊積者天
下大怨武宗時轉運使崔珙又增江淮茶稅是時
茶啇所過州縣有重稅或掠奪舟車露積兩中諸
道置邸以收稅謂之塌地錢故私販益起大中初
廬壽淮南皆加半稅私商給以自首之帖天下稅茶
每斤增稅錢五謂之剩茶錢唐茶稅之大畧如此
宋制榷茶之務凡六〈曰江陵府曰眞州曰海州曰漢陽軍曰無爲軍曰蘄州〉
官塲凡一十有三歲課八百六十五萬餘斤〈宋史江南〉
〈千二十七萬餘斤兩浙百二十七萬九千餘斤荊湖二百四十七萬餘斤福建三十九萬三千餘斤〉
六州採茶之民曰園戶茶之類凡二曰片茶 曰
散茶民之重茶者領本錢於官而盡納其茶官自
賣之敢藏匿及私賣者有罪此國初之法也以十
三塲茶買賣本息幷計其數罷官給本錢使商人
與園戶自相交易一切定爲中估而官收其息加
茶一斤售錢五十有六其本錢二十有五官不復
給但使啇人輸息錢三十有一謂之貼射此天聖
之法也園戶之種茶者官收租錢商賈之販茶者
官取征𥮅而盡罷禁榷謂之通啇此嘉祐之法也
蓋宋之茶稅凡三變而其閒弊之大者莫甚於入
中宋自西北宿兵旣多饋餉不足因募人入中芻
粟度地里遠近增其虛估給劵以茶償之後益以
東南緡錢香藥象齒謂之三稅而塞下急於兵食
欲廣儲峙不受虛佑入中者以虛錢得實利人競
趨之及其法旣敝則虛佑日益高茶日益賤入實
錢金帛日益寡劵之滯積雖二三年茶不足以償
入中者以利薄不趨而邊備日蹙此宋茶法之所
以壞也〈宋沈括筆談雲本朝茶法乾德二年始詔在京建州漢蘄口各置榷貨務五年始禁〉
〈私賣太平興國二年刪定禁法條貫始立等科罪淳化二年令商賈就園戶買茶公於官塲貼射始〉
〈行貼射法淳化四年初行交引罷貼射法西北入粟給交引自通利軍始是歲罷諸處榷貨務尋復依〉
〈舊至咸平元年茶利錢以一百三十九萬二千一百一十九兩貫三百一十九爲額至嘉祐三年凡〉
〈六十一年用此額咸平五年三司使王嗣宗始立三分法以十分茶價四分給香藥三分犀象三分〉
〈茶引六年又改支六分香藥犀象四分茶引景德二年許人入中錢帛金銀謂之三說至祥符九年〉
〈茶引益輕用至秦州曹瑋議就永興鳳翔以官錢收置客引以茶引價前此累增加饒錢至天禧二〉
〈年鎮戎軍納大麥一斗本價通加饒共支錢一貫二百五十四乾興元年改三分法支茶引三分東〉
〈南見錢二分半香藥四分半天聖元年復用貼射法行之三年茶利盡歸大啇官場但得黃肫惡茶乃〉
〈詔孫奭重議罷貼射法皇祐三年算茶依舊只用見錢至嘉祐四年罷茶禁蓋括之所記如此〉元
置榷茶都轉運司行長引短引之法天下通辦茶
鈔二十八萬九千二百一十一錠視宋法爲減矣
至於宋之茶品建劍則有龍鳳䂖乳之類凡二十
等江淮荊湖則有龍溪雨前雨後之類凡一十
一等其始倡於一二獻媚之臣以爲歲貢而遂
有頭綱之名然仁宗所賜兩府四人僅得二餠宰
相家至不敢碾而藏之其建州之大小龍團蓋始
於咸平中丁謂爲福建漕鹽進龍鳳團慶暦中蔡
襄爲漕復造小龍團茶而歐陽公因而譏之蓋深
惜襄以士人而爲小人之行也及南渡後復有霅
川顧渚之紫筍毗陵之陽羨紹興之日鑄婺源之
謝源隆與之黃龍雙井皆稱絕品而廣漢之趙坡
合州之水南峨眉之白牙雅安之蒙頂次之其最
上者曰社前曰火前曰兩前而建寧之臘茶又以
北苑爲第一胯式屢變互相鬪尙夫茶以一草木
之微而來之君臣用心靡侈其閒至與國運相終
始而莫之能悟也可不戒哉 卷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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