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道錄/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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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道錄卷之七
仁
夫婦之仁
孟子曰:舜之為天子也,被衫衣,鼓琴,二女果,若固有之。
錄曰:愚觀大舜雍雍在官,其氣象有如此。當時好事者創為二嫂,使治朕棲之言,何其悖哉。故不鈴辮其不然,而直以不如無書之為愈也。又曰:《詩》有云:琴瑟在御,莫不靜好。蓋不但天子為然,雖區夫匹婦,閨門之內,亦莫不然。至漢亦有房中詞樂,高祖唐山夫人所作。其後武帝以李延年為協律都尉,而李夫人之輩相去天淵,何怪其不古若耶。
又曰:昔者太王好色,愛厥妃。《詩》云:古公直父,來朝走馬,率西水浩,至於岐下。爰及姜女,聿來胥宇。當是時也,內無怨女,外無曠夫。王如好色,與百姓同之,於王何有。
錄曰:天之好色不當如是耶。男子生而願為之有室,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聖人未嘗斷色也。內無怨女,外無礦夫,色亦未嘗禍人也。此乃
所謂性,而非所謂疾。人惟昧此,往往艷色冶容,驕壞淫逸,徒見其禍,未見其德,遂使天然之性,反為人慾之叢,以至傾國傾城,其禍慘矣。非先王好色之意也。
《詩。大明》:將言文王之聖,而推本言之曰:摯仲氏任,自彼殷商,來嫁於周,曰嬪於京。
錄曰:《傳》雲國家將興,鈴有禎祥;國家將亡,又有妖孽。夫災見於天,變生於地。雖有妖,未為草也。惟夫人之妖,乃不可追。是時殷之適嗣,方主天位,未見危亡之形,乃一姐己生乎。其問罰不得不重,刑不得不淫,而天立厥配,周姜太任,太姒邑姜,聚於一門,天之所興,未有若斯之盛也。然則太王、王季、文王、武王,又豈敢叉哉。亦惟曰:明明在下而已。
周之文王生有聖德,又得聖女姒氏以為之配,官中之人於其始至,見其有幽閑貞靜之德,作詩曰: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述。參差符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參差蔣菜,左右釆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符菜,左右毛之,窈窕淑女,鍾鼓樂之。
匡衡曰:妃匹之際,生民之始,萬福之原。婚姻之禮正,然後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論《詩》以關睢為始,言太上者,民之父母。後夫人之行,不伴乎天地,則無以奉神靈之統,而理萬物之宜。自上世以來,三代興廢,未有不由此者也。
錄曰:孔子曰:關睢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又曰:師摯之始,關睢之亂,洋洋乎盈耳哉。又曰: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面立也。與吾天子於關睢之詩,何悻悻若是耶。誠以聖賢之道篤於近,帝王之治本諸身,其盡善全美,內外咸備,未有若文王、太姒者也。是故堯二女聖矣,不告而娶,則雖有輾轉反側之情,無由而見。禹塗山賢矣。辛壬癸甲,至三過其門而不入,則雖有琴瑟鼓鍾之樂,何自而伸,以至測成。帝納趙飛燕,官中之人於其始至,謂之禍水,曰滅火又矣,則雖有憂思之深,迫切之意,將無所用其情焉。匡衡之說,有自來矣。而吾夫子大聖之阻,亦有出妾之憾焉。寧不重感於伯魚也夫,重感於伯魚也夫。
后妃能逮不而無嫉拓之心,故眾妾樂其德而柝願之,曰:南有穋木,葛萬囊之,樂只君子,福履綏之。南有穋木,葛萬荒之,樂尺君子,福履將之。南有穋木,葛萬縈之,樂只君子,福履成之。
錄曰:愚觀葛萬之詠,而有得於作者之不費話也。夫葛之覃兮,後九之事也。以后妃之所事,而為眾妾之所稱,豈待思而後得耶。瓜木栗薪。周公之所不廢,則穋木葛萬,官人安得而忘之哉。於此可見古人之學,非待如求。雖婦人女子與大聖大賢同一軌也。豈非自得者歟。
文王之化,自家而國,男女以正,婚姻以時。故詩人因所見以起興曰: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費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蔡蔡,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錄曰:孟子之稱太王曰:內無怨女,外無曠夫。詩人之詠之王曰:之子于歸,宜其家人。豈非以王者之道造端乎夫婦耶。夫及時而美盛者,莫如桃夭,其新而孔嘉者,莫如男女。於此可以見對時之懋焉,可以見牧育之情焉,可以見萬民之恩焉,可以見和氣之充焉。欲盡詩之善矣者,於此可以觀矣。
化行俗羨,家室和平,婦人無事相與。如此芣苜,而賦其事以相樂曰:釆釆芣莒,薄言釆之。釆釆芣苜,薄言有之。釆釆芣苜,薄言攘之,釆釆芣苜,薄言將之。釆釆芣苜,薄言桔之。釆釆芣苜,薄言擷之。
錄曰:婦人安所而無事乎。遵彼汝墳,勤王事也;紡魚類尾,事亂邦也;厭浥行露,防授陵也;雀角鼠牙,懼強暴也。頃匡堅之時,不可失
也,使尤也。吠戶不可警言。然川化行俗羨,家謹和平,不於釆采芣首見之乎。
《大雅》:韓侯之妻,蹶父之子也。《詩》云:蹶父孔武,靡國不到,為韓姑相攸,莫如韓樂。孔樂韓土,川澤訐訐,紡腆甫甫,麂鹿瞋瞋,有熊有熊,有貓有虎,慶既令居,韓姑燕譽。
錄曰:韓侯之事,無可考。然觀君子偕老,副並六咖,可以為燕矣。而中算之言,不可以為譽。大夫風退,無使君勞,可以為慶矣。而終夙且暴,未足以為令。此慶既令居,韓姑燕譽,君子以是歸德焉。
《左傳》:懿氏卜妻敬仲,其妻占之曰:吉。是謂鳳凰于飛,和嗚鏘鏘。有媽之後,將育於姜,五世其昌,並於正卿,八世之後,莫之與京。
錄曰:《成》《怛》之象曰:咸者,感也。怛者,久也。夫婦之道,惟感而後有怛。此即和順鏘鏘,五世其昌者乎。若乃婆娑鼓舞,無春無夏,以至於株林夏南極矣。所謂不怛其德,或承之羞,此陳國之所以亡,而故仲之所由具與。蓋不恃懿氏之占,而後可知也。
趙成子居晉時,娶文公女,曰趙姬,生原同、屏括、摟嬰。及從文公在狄,狄人伐膚咎,如獲其二女叔院、季院,而納諸文公。文公取季院,而以叔院妻成子,生盾。文公反國,趙姬請盾與母。成子辭,姬曰:得寵而忘舊,何以使人。必通之。固請,許之來,以盾為才,固請於公,以為適子,而使其三子下之,以叔院為內子,而已下之。
錄曰:趙姬賢於人數等矣。有容人之度,有下人之德,有知人之明。姑則不容,驕則不下,愛則不明,婦人之常情也。況以公女之貴,狄妻之賤,嫡子之眾,庶孽之微乎。其曰:得寵忘舊,何以使人。真能知糟糠之誼,不但井菲之求而已也。又以盾為才,固請為嫡,真能割肌膚之愛,不但涇渭之辯而已也。卒之繼成秉政,脾美公族,孰謂婦人而能不避親乎,噫嘻,可謂仁矣。
《列女傳》:衛宗二順者,衛靈王之夫人,及其傅妾也。靈王死,夫人無子,謂傅妾曰:孺子養我甚謹,子奉祖而妾事我,我不聊也。且吾聞主君之母,不妾事人。今我無子,於禮斥絀之人也。而得留以盡其節,是我幸也。今又煩孺子,我甚暫,願出居外,以陸梧見,甚便之。傅妾泣曰:夫人慾使靈氏受三不祥耶。事君不終,一不祥也。夫人無子,而婢妻有子,二不祥也。夫人慾出居外,使婢子反居內,三不祥也。妾聞忠臣事君無懈,孝子養親患無曰也。妾豈敢以少貴之故,變妾之節哉。退而謂其子曰:吾聞君子處順,奉上下之儀,脩先古之禮,此順道也。今夫人難我,將欲居外,使我居內,此並道也。處逆而生,豈若守順而死,遂欲自殺,天人聞之懼,許留終養欲。君子曰:二女可謂行成於內,而名立於後世矣。
錄曰:夫人無子,而傅妾有子,固無害於其嫡也。而何有於分別,又何有於內外乎。若是則子固不可無,而嫡或可損乎。秦俗尊華陽,廢羊後,若敝草管,豈其時固然耶。抑孝成廢許後,立飛燕,班姬求外,共養長信官,向故為此諷言耶。不然衹恣,後世奪嫡立愛之厲階,雖不傳可也。錄以存疑義雲。
《西漢書》:陳平少時家貧,好讀書為人,長大美色。及長可取婦,富人莫與者,貧者乎亦魄之久之。戶牖富人張負有女孫,謂其子仲曰:吾欲以子陳平。仲曰:平貧不事事,一縣中盡笑其所為,獨奈何予之。負曰:固有美如陳平,當貧者乎。卒與女為。平貧負,迺假貸幣帛為聘,予酒肉之資,使以內婦。仍戒其孫曰:毋以貧故,事人不敬。事兄伯如事迺父,事嫂如事迺母。平既取張氏女,而後資用益饒,游道日廣。
錄曰:以澆俗偷薄之餘,而有富人張負之見,可以驗易代之萌矣。夫以一鈕極而尚吝,何況有女如玉平。一箕第而尚誇,何況有幣如泉乎。大漢隆興,既有呂公之女童美於前,叉有張負之孫揚聲於後。且能不以富盛驕人,卒之婦道益脩,夫德益進,所謂中績貞吉者矣。不可以為仁乎。
宣帝初為皇曾孫,遭巫蠱事,養於掖庭。許廣漢書曰:皇嗇天因,與同寺居。時掖處命張賀本衛太子,奏皇右舊息甚厚。廣漢有女平君,年十四五,卜當大貴,賀請適曾皇孫,一歲生元帝。後即皇帝位,立許氏為捷好。當立後,霍將軍有小女,與皇太后親,在廷公卿議者皆心擬霍將軍女,亦未敢有言。上乃詔求微時,故劍大臣知指白,立許捷妤為皇后。
錄曰:霍氏之禍,其諸萌於此歟。夫機之所動甚微,而所關甚大,蚓人皆心擬,而霍氏不竊擬歟。光不之知,而帝或友知之歟。帝之指有定然矣。及乎少夫之進,帝將思之已熟,其不言指,非不言也。向之指可露,今之指難明也。光弗署,衍帝可恕光乎。史氏不察,以為萌於驗乘縱然,薄乎爾矣。
《束漢書》:永平三年,有司奏立長秋宮。皇太后曰:馬貴人德冠後宮。遂立為後。後能誦《易》,好讀《春秋》《楚辭》,尤善《周官》《董仲舒書》。既正位,愈自謙肅,常衣大練,裙不加綠。帝幸苑囿離宮,後輒以風邪靈霧為戒,辭意欽備,多見詳擇,是以遊娛之事希嘗從焉。時楚獄連年不斷,因相證引坐,繫者甚眾。後慮其濫,乘問言之,意甚惻然。帝感悟,夜起彷徨,為思所納,卒多降宥。及肅宗即位,尊為皇太后。常與帝旦夕言道政事,及教授諸王論議經書,述叔平生,雍如終日,曰:吾少壯時,但慕竹帛,志不顧命。今雖已老,而復戒之在得。故曰夜惕勵,思自降損,居不求安,食不念飽,冀乘此道,以不負先帝。
錄曰:後之鎰為明德也,不亦宜哉。夫女,陰之體也,柔之質也。故多尚侈務得,好樂喜施,厭肥飽梁,安居宴逸,此其常也。而況貴為母后,富有四海,乃益務動儉,如衣大練,親蠶織,卻遊娛,諫楚獄,絕外恩,拒禱祀,皆非虛名貌飾,而真德實意流布於二十三年之間,不可覃迷。推綠其故,後蓋不以陰體自居,柔質自累,而所慕在於竹帛,所志在於聖賢。斯言也,其張本歟,謂之德貫後官。信乎。兩漢之問無能及矣。
宋弘為大司空時,湖陽公主新寡。光武與共論朝臣,微觀其意。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帝曰:方且圖之。後弘被計見,帝令主坐屏風後,因謂弘曰:諺言:貴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聞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顧謂主曰:事不諧矣。
錄曰:此郭后將廢之漸也。夫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帝之初志,所謂貴易交,富易妻也。弘父尚以不附董賢抵罪,其聞於家庭有素矣。況能止繁聲,卻好色,著於朝廷者,帝獨不聞乎。何為其發之謬也。雖然帝不足論為湖陽者,竟忍聞於鄰國乎,竟忍聞於鄰國乎。
《唐書》:文德皇后長孫氏性仁孝儉,素好讀書,嘗與帝從容商量古事,因而獻替裨益弘多。及疾篤,與上訣時,房玄齡以譴歸第。後言於上曰:玄齡事陛下久,小心慎密,苟無大故,願勿棄之。仍願陛下親君子,遠小人,納忠諫,屏讒慝,省榣役,止遊畋,妾雖沒於九泉,誠無所限。嘗釆自古婦事得失,為《女則》三十卷,上覽之,示近臣曰:皇后此書足以垂範百世。今崩,朕非不知天命,而為無益之悲,但入宮不聞規諫之言,失一良佐,故不能忘懷耳。及葬昭陵,上念後不已,乃於苑中作層觀,以望昭陵。
錄曰:九人治外邑,姜治內陰,教之益,誠非細也。惜唐之太宗,非武王之比,豈其巢刺。王.妃未立,曹王子明未封,惟恐規諫之言不聞,故昭陵之望怛切乎。至才人武氏入官之後,將不如是之悻悻矣。
太宗又謂尉遲敬德曰:朕欲以女妻卿,何如。敬德叩頭謝曰:臣妻雖鄙陋,相與共貧賤久矣。臣誠不學,聞古人不以富貴而易其妻。此臣願也。上善之,乃止。
錄曰:敬德,慄悍之將也,豈其於風人之旨有所聞乎。縞衣茶巾,似非奪稍之快,而幅昇六咖,益表委質之親,蚓若杜荷、房遺愛、薛萬徹、柴令武紛紛尚主,安所不可而反部之。部之何意也。知足不辱,知止不殆,非但思息預防而已。此加於房、杜數等,卒以晚節益循,優游自得,獨全思禮。君臣之問,善始令終,無一毫之猜忌,豈不美哉。嗚呼。閨門之際,可謂仁矣。
《臨安誌》:昊越恭懿太夫人昊氏,名漢月,錢塘人,性婉淑慈惠,奉文穆王元罐而性淑,居常節儉,惟衣布練。每聞庾重刑,常顰蹙以仁恕為言。諸昊有遷授者;皆峻阻之入見,多加訓勵,有過失必面責之。故終夫人之世,無驕恣者。
忠懿王妃孫氏,名太真,亦錢塘人,性端重聰慧。每延接姻親,洎諸宗屬,皆盡思禮。好學讀書,通《毛詩》《魯論》,義尚儉約,非受參謁,宴會未嘗盛飭。淑之徵毗陵也,孫居國城,遣內侍撫問諸將及從征將帥之家,中外凜畏,如奉王焉。
錄曰:史稱錢氏之始終,非有德澤施於一方。百年之際,虐用其人,而其子孫繁衍迄今,綿綿不絕,較之五代之君,何止霄壤。鈴有闔門伉儷之賢,為之張本也。錄之。
《宋史》:仁宗慈聖光獻曹皇后,明道二年聘入宮,景祐元年冊為皇后,熙寧元年尊為太皇太后。性慈愛天至,每神宗退朝稍晚,必自至屏宸候矚問,親持膽飲以食帝。帝嘗有意於燕薊,已與大臣定議,乃詣慶壽宮白其事,後曰:儲蓄賜予備乎。鏡伏士卒精乎。帝曰:固已辨之。後曰:事體至大,吉凶悔吝生乎動。得之,不過南面受賀而已,萬一不諧,則生靈所繫,未易以言。苟可取之,太祖太宗收復久矣。何待今曰。帝曰:敢不受教。蘇軾以詩得罪下獄,人以為必死,後違豫中聞之,謂帝曰:嘗憶仁宗以制科得軾兄弟,喜曰:吾為子孫得兩宰相。今聞軾以作詩繫獄,得非仇人中傷之乎。裙至於詩,其過微矣。吾疾勢已篤,不可以冤濫,致傷中和,宜熟察之。帝涕泣。軾由此得免。
錄曰:後之鎰為光獻也,不亦宜哉。其明達國體,真帝王之度;而燕薊之諭,尤可以為萬世法。厥後,王韶熙河之役,矜誇夏國之議,紛紛兵革,塗毒生靈。王安石、李憲之罪上通於天,而慈聖長老仙逝於地,卒不免如所慮。此可見大有關於天下國家治亂安危者。至於憐才一事,猶不能不為之於邑浩嘆。軾也,何其幸哉。他曰哭之,不覺告聲,亦為晚矣。
英宗宣仁聖烈高皇后,父遵甫,母曹氏,光獻太后姊也,故少往來內禁。英宗時育宮中,與後年同。仁宗謂光獻異曰必以為配。既長逐昏濮邸,生神宗皇帝。治平二年冊為皇后,神宗尊為皇太后,哲宗立,尊為太皇太后,臨朝聽政,首先驛召司馬光、呂公著,尚未至,並命為相,使同心輔政,一時知名士彙進於廷。凡熙寧以來,政事弗便者,次第罷之。於是以常十舊式改青苗,以嘉佑差役參募侵除市易之法,這茶盥之禁,舉邊訾不毛之地以賜西戎,而宇內復安契丹,戒其邊吏勿復生事,曰:南朝盡行仁宗之改矣。及廷試舉人,有司請循天聖故事,帝后皆御殿後,止之。又請受冊寶於文德殿,後曰:毋。後當陽,非國家美事。屍天子正衙,豈所當御,就崇政足矣。又以官冗當汰,詔損外氏恩四之一以為官掖。先臨政九年,朝廷清明,華夏綏定,力行故事,抑絕內降,並外家私恩。文思院奉上之物,無問巨細,終其世不取。朝野尊你,以為女中堯舜。
錄曰:堯舜,聖人之至,可以加之女後乎。蓋堯舜之道,中而已矣。以當時之君,太過者刻於精勵,不及者靡於紹迷,孰不以堯舜自期然而未敢許也。以一母后實能惠養元元,仁而不失之柔,力行故事,斷而不過乎剛。至於新法之罷,閒閻小民若去塗炭,而就衽席群小之黜,朝廷舊臣若披雲霧而露青天。設使繼體之君,世世由之,則堯舜之澤垂於無窮,宋之元氣為不衰矣。惜乎,社飯未終,國事全改,群凶得志,而堯舜亦無如之向矣。豈非世不常有者耶。
神宗欽聖憲肅向皇后,治平三年歸於穎邸,穎王即皇帝位,立為皇后,哲宗立,尊為皇太后。宣仁命茸慶壽故宮以居,後辭曰;安有姑居西而婦處束,讀上下之分。族黨有援例,以恩換閤職。及為選人求京秩者,後曰:吾族未省。用此例,何庸以私撓公,一不與。及哲宗倉卒晏駕,獨央大策,異議不能沮。徽宗立,請權聽政,後以長君辭。帝泣拜,移時乃許。凡紹聖元符以還,倌所斥逐賢士大夫,稍稍收用之。故事有如御正殿,避家諱,立誕節之類,皆不用。至聞賓召故老,寬播、息兵、愛民、崇儉之舉,則喜見於色。纔六月即還政。
錄曰:宋之一代而有四後媲美,增光簡冊。觀其懿德之最,莫不以賓召故老,褒錄賢士為首務,而抑奪私恩,損己愛民為常法。迄今鮮有其儷。嗚呼,可謂仁矣。
哲宗昭慈聖獻孟皇后,宣仁大後選入宮,位以為後。後宣仁崩,章惇誣謗宣仁與後,又陰附劉賢妃,請更立為後,遂與郝隨構獄,歷崇寧、靖康。金人陷京城時,六宮有位號者,皆北遷,後以廢獨存。張邦昌尊為宋太后,迎居延福宮,受百官朝,垂簾聽政。及聞康王在濟,後遣尚書左右丞馮淤、李回及兄子忠厚持書奉迎,命都指揮郭仲荀將所部扈衛,又命御營前軍統制張俊逆於道,王至南京,復遣宗室士倆及內侍邵而車責圭寶乘輿服御,奉康王即皇帝位,遵受為元祐太后,迎歸行在,終老而崩。初後受之曰,宣仁嘆曰:斯人賢淑,惜福厚耳。異曰國有事變,必此人當之。後皆如所云。
錄曰:愚觀光獻、宣仁、欽聖之為後也,若春風和氣,優游於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而昭慈孟後,有如秋霜露,曰濯而復光,晦而復明,然皆不失坤慈之則,陰教之禮,固可以見祖宗積德之慶。然亦豈非群後率德之宜也乎。
孫明復隱居泰山之陽,年已四十,獨室而居。故相李迪守兗,見之歎曰:先生獨居無偶,誰事左右。不幸風雨侵尋,曰一暮飲食,疾病不時,奈何。吾弟之女可以奉箕篇。明復固辭。石介與諸弟子請曰:公卿不下士久矣。今丞相不以先生貧賤,欲托以子宜,因以成丞相之賢。遂娶之。李氏亦甘淡薄,事其夫曲盡。當時士大夫莫不賢之。
錄曰:愚觀孫明復之事,而嘆李文定之不可及也。夫相之事業,雖不可知,至於觀化一方亢,當以士行為最,習俗為先。其妻復也,不但以貴下賤,成一人之美,而實懲人無後,崇大化之源。且以正薄俗之澆漓,全處士之高蹈。厥後明復出而用世,不負所舉,李氏安貧富禮,無忝所天,皆可為後世法也。
劉庭式未第時,議取鄉人之女。及登進士,女以病喪明。或勸納其幼女,庭式笑曰:吾心已許之,豈可負初心哉。卒娶之,生數子。後妻死,庭式通判密州,逾年不復娶。時蘇軾為守,問曰:哀生於愛,愛生於色。今君愛何從生,哀何從出乎。庭式曰:吾知喪吾妻而已。若綠色而生愛,綠愛而生哀,色衰愛弛,吾哀亦亡,則凡揚抉倚市目挑而心招者,皆可以為妻耶。軾深善其言。
錄曰:夫妻者,齊也。孔子曰:戒之在色。又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聖人之意,正恐緣色生愛,流於淫僻,將以防禍亂,節逸慾也。《詩》不云乎: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縞衣茶巾,聊樂我員。若庭式者,可謂能好德而不為物慾所移矣。進於孔門,乃所深許,又豈但軾之深善而已哉。
周行已,字恭叔,早年登科,未三十。見伊川持身嚴苦,塊然一室,未嘗窺牖幼議母黨之女。登科後,其女雙瞽,遂娶焉。愛過常人,伊川曰:頤非三十時,亦做不得此事。
錄曰:儼川之嘆美恭叔,有反己自克之意,與人為善之以。若眉山者,永免狗乎情矣。此洛蜀之所由分。又豈但哭則不歌,歌則不哭而已哉。
呂責舉進士,聘里中女,未行。既中第,婦家言曰:吾女故無疾,既聘而後盲。責曰:君不為欺,又何辭焉。遂娶之。生六子,其五登科,一人即丞相大防也。責官至此部郎中。
錄曰:愚觀七出之條,無所謂盲者,則固無害枚可妻也。至論惡疾無子,亦有所不忍焉。何也。蓋閨門之中,恩勝於義。其人故無疾,一宣有之,雖聖莫能保矣。其情為伉儷,孤而棄之,雖愚莫能問矣。先王之權制,豈誠不思哉。竊意如今之牝牡不成,診所謂實女者,其為惡疾無子,斷然鈴去,無疑矣。
《皇明頒行列傳》:太祖高皇帝文德馬皇后自少貞靜端一,聰明出人意表。既嬪,值戚大歉,嘗忍肌懷模餌脯脩供帝,未嘗乏絕。帝嘗謂侍臣曰:昔光武勞馮異曰:厚意久不報。朕念皇后起布衣,同甘苦,嘗從倉卒,忍飢食朕。比之豆粥麥飯,其困尤甚。昔唐太宗長孫後當隱太子搆隙之際,內能盡孝,謹承諸妃,消釋嫌情。朕數為郭氏所疑,徑情不恤。將士或以服用為獻,後先獻郭氏,慰悅其意。及欲危朕,後輒為彌縫,卒免於患,又難於長孫後者。家之良妻,猶國之良相,豈忍忘之。能朝因以語後,後曰:妾聞夫婦相保易,君臣相保難。陛下既不忍忘妾於貧賤,願無忘君群百姓於艱難。且妾定敢比長孫後賢,但願陛下以堯舜為法耳。及疾亟,帝問之。後曰:陛下當求賢納諫,明政教以致雍熙,教育諸子使進德業。帝曰:吾已知之,但老身何以為懷。後復曰:死生,命也。願陛下慎終如始,使子孫皆賢,臣民得所。妾雖死,如生也。遂崩。帝慟哭,終身不復立後。
錄曰:三代之後有漢,唐宋之後有明,其應運也相類。而漢高皇后,與孝慈昭憲皇后,其輔運也亦略相同。及其未也,乃若冰炭之相反。漢之高后,何敢望明之高后之萬一哉。及我太祖以義斷息,終身不復立後,又與戚姬之事相天淵矣。此其統天大孝,及承天順聖,皆可為萬世法也。
弘道錄卷之七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