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齋全書/卷百十四
經史講義五十一○綱目五
編輯魏主問司馬懿於陳矯。矯曰朝廷之望也。社稷未之知也。語約而盡。意微而婉。不知魏叡果得領會否也。大抵魏之所以處懿之道。甚是難處。蓋其出而制閫則有萬全之略。入而輔政則爲一世之望。於斯時也。而遽加誅焉。則外侮之莫之禦也。置之勿用也。則必將失朝野之心。起中外之惑。亦豈非合商量者歟。如欲外盡駕馭之方。內沮跋扈之志。則機在何時。策在何處歟。
幼學呂東奎對。魏叡問司馬懿於陳矯。則必有忌疑之心。矯之對。亦且語約意微。而終不得覺悟。豈可謂善馭梟雄之臣乎。五丈星隕之後。釋其兵權。封之一邑。陰沮未然之禍。陽褒已著之功。則此乃一大機也。及二豎嬰身之前。擇一宗室。畀之制閫。奪其將權。亦第一策也。旣失其機。又失其策。宜其不能制三馬同槽之患也。
赦者小人之幸也。古之論治者。莫不以數赦爲非。其有關於治忽大矣。歷論前史。以不赦而治者誰歟。以數赦而亂者誰歟。姦民抵法而倖免。良民受抑而不伸。此赦之所以害政也。試以我國言之。則徒流編配之類。旣非盡經朝家稟裁。又非盡出廷尉奏當。或成於藩閫之勒案。或由於守宰之巧抵。編戶少觸豪右。則構他罪而杖流者有之。殘氓偶忤法司則舞文法而刑配者有之。桎梏相望。文移相續。苟非大霈之時降。俾得遐邇之均被。則孤兒弱婦將何控告。枯筋殘骸。將何呼訴。禁庭申聞之鼓。郊幸上言之法。上雖欲其畢達。下豈無乎幽鬱。然則赦固不可妄下。而赦亦不可偏廢也。又或時値薦慶。國有彝典。則連年之霈。式月之宥。有不可闕而不擧。其將如何而方適其中。不害治體歟。
幼學任天白對。唐虞之世。惟刑之恤哉。而竄苗殛鮌。夏禹氏下車泣罪人。而罪其當罪。若夫刑罪相續。宥釋相望。後世姑息之政也。今日赦一亂民。明日生一亂民。是豈生道殺人之義乎。若以唐虞之法爲法。夏禹之心爲心。則刑錯之治。不必專美於古。而大霈之時。雖欲赦之。孰從而赦之。
虞喜之論費褘處。似密而實疎。褘之對棊。豈眞由於寬𥳑而然也。其中固怯耳。蓋是時宗臣新逝。人心靡定。加以重兵壓境。安危未分。雖其部署已定。指揮略成。而乃若必勝之策。則以褘力量。固未之十分料得也。來敏之求共圍棊。褘之隨手應接。皆出於強作鎭安而已。使其眞出於寬𥳑。則如曹爽鼠輩。當在吾掌中。何必外假棊局。雍容整暇。效此英雄欺人之態耶。孔明則決不如許。此其所以不及前人處也。今若屬之不防細微之科。而爲降人所害之兆。則去其本情遠矣。謝安之賭墅。何獨無後來之應。寇準之貶謫。又可謂飮博之失歟。
生員尹玄錫對。楚氛惡而欒鍼攝飮。虜塵漲而祭遵投壺。褘之對棊。卽古名將示暇之意。蓋亦諸葛亮倚杖觀魚登樓彈琴之遺策餘智也。若其被害則所由來者有漸。爲人坦率。全昧亞夫之持重。不備袁盎之後曹。豈可但以不防微細責之哉。
張緝之論諸葛恪。衰世之言也。夫威生於敵愾。功成於禦侮者。國之干城耳。爲其君者。當休戚與共。緩急有恃。一日不在。如失左右手也。豈以威功之太過。不保其終乎。然恪卒被禍。使緝言不幸有中者。以恪之貪權黷武。自就於危亡也。然則威盛而不受人主之疑。功高而能爲國人之望者。其道何由。而在古何人。能占得此等地位耶。
幼學任禹常對。諸葛恪卽一小才自用者。僥倖一時之功。顯有自多之意。石岡之禍。不待明者而知之。若使恪雖有震國之威蓋世之功。惟以謙抑持心。主疑何由而生。民怨何由而興乎。然則恪之禍祟。不在威功之太盛。而實由驕肆貪黷也。爲人臣而常有居寵思危之心。威雖盛而主恩無替。功雖高而人望愈重者。自三代以後。獨郭子儀一人而已。
夏侯太初以天下重名。素有達識。而能料司馬師兄弟之終不見容。不料曹爽之必敗何歟。又以其不在勢任。而居常怏怏何歟。方其東市之就也。顔色不變。擧動自若。凜然有白刃可蹈之志。則自謂以得其死所而然歟。跡其平生。終多可疑。而史家微意。似若一褒而一貶。抑又何也。傅嘏之論。可謂若合符契。而從古以來。有虛聲無實才者。亦豈獨夏侯玄一人也。或以虛聲而平步卿相。或以虛聲而畢竟顚沛。或以無實才而用。或以無實才而敗。是將歸之於命耶。歸之於時耶。適然之幸不幸歟。
幼學朴晉和對。玄之死。蓋自取焉。玄卽曹爽之外弟。而不料爽之敗者。私意蔽之也。爽之誅。不能斂名避跡。猶以不在勢位爲怏怏。達識者固如是乎。史氏之以不變自若等語。若加許與者。非眞有取也。自古以來。有虛聲無實才者。成敗各異。利鈍互殊。雖緣所遇之時不同。亦由所稟之命相懸。孔子曰得之不得命也。此之謂也。
姜維舊臣也。見小豎黃皓敢亂國政。固當數皓於帝前。按法請罪。而帝曰無是。維曰有是。帝曰必宥。維曰必殺。不得請則不止也。豈可一言不合。便自疑懼。以爲避遠之計哉。宿將出外。師律無統。竟使鍾鄧諸寇長驅於陽安陰平之間。而無人阻搪。雖曰皓之使然。維在成都則不至於此也。藉令當時維不能誅皓。而反被其禍。不猶愈於坐視國亡。身爲俘虜乎。雖然維之疑懼。非惜其身也。但恐其身亡而不能遂討賊興復之願歟。
幼學金鎭岳對。姜維自懷疑懼。不歸成都者。抑或以其身輕重於國家。姑爲自全之圖。而積穀蓄銳。將以有爲。則其情固可哀。其計亦疎矣。旣不能輔其君於左右。反欲擁兵在外。以伺外國之釁者。豈有可成之理乎。〈以上漢後主〉
艾會之出師也。劉寔知其必破蜀而皆不還。先事豫知。言必有中者。果以何術歟。或有聞車音而先知其有去無歸。或有見擧趾而已卜其此行必敗。劉寔之言。亦由是法歟。此皆卜筮之所不告。而巧發奇中者何歟。
幼學李健秀對。劉寔之知艾,會不返。無他術也。素知其爲人也。凡事之理勢未定者。卜筮以決之。量其事勢。見其爲人。灼然無疑者。不必用卜筮。艾,會之不返。理勢然也。寔之先見。恐無別般奇巧之術也。
司馬昭之進爵爲王也。王祥長揖不拜。論者以爲祥所以可尙者。獨孝於後母與不拜晉王耳。此言似矣。而究其跡。愈見其可疑。嗚呼。天子之三公。固不可輒拜於人。則天子之三公。顧可以輒臣於人也耶。愛人以禮之語。又何其宛轉委曲也。拜之則難。臣之則易。天下寧有是耶。然則揖而不拜者。姑欲藉此而解於人歟。想其爲人。必不至巧飾之若是也。特見義未精而然耶。
幼學李應淵對。王祥居台鼎之位。嘿無一言於國運之潛移。區區相爭於拜揖之間。眞所謂緦功之察耳。求忠必於孝。而祥則能孝不能忠何哉。然若比荀彧贊成曹瞞簒漢之謀。而外拒九錫之受。以爲藉解欺遮之計則寃矣。
後主思蜀之對。堪作千古笑話。然詳味語意。恐或出於自全之計。而故發此言。以掩其情也。大抵其人固不足道。而夷考其事。亦非晉惠之比。則雖微郤正之言。豈無一端思蜀之念也。誠以言之無益。而適足惹彼之疑耳。不然竝與郤正之言而當不省其可否。尙何恨知正之晩歟。
幼學李志淵對。後主有齊桓之姿而殆有過者。擧國而聽孔明。無愧於委任管仲。不忘擧蔣琬,費褘,董允等諸賢。又高一著於齊桓之用易牙致難。至庸極闇者能如是乎。然則思蜀之對。決知其非由中之言也。欲見其全無懷土之念。使彼不疑。而復以誠如尊命等語。有若吐露肝膽者然。掩得中情於至拙之中者。頗有先主落箸之餘意也。〈以上魏元帝〉
星氣讖緯之學。不見於上古也。秦皇時始因錄圖書。築長城以防胡。漢興之初。以東井聚星。芒山出雲。傳爲受命之瑞。而高帝有達識。未嘗拘拘於方士術數之論。及至光武。赤伏符出。而篤信其言。以圖讖宣布於天下。故終漢之世。其學寖盛。邦籙之脩短。時運之休咎。執此爲左契。誠惑之甚焉。舜興禮樂卿雲出。宋有昌言熒惑退。哲辟之治。如斯而已。徵文獻於二代。知損益於百世。聖人之學。如斯而已。焉用此荒唐譎詭之言哉。晉武之初政設禁。能脫秦漢之陋。豈非所謂知所取捨者歟。
進士林昌鎭對。晉武之設禁。固可謂障橫距邪。而大柳玄石。告廟藏府。武庫龍見。百官將賀。則未始不依俙徵信於不經之說。而向所禁之者。適爲應文之歸也。遇災修省。如殷戊之桑穀。見瑞撝謙。如唐宗之鵲巢。則讖緯之說。不期去而自去矣。
懸法象魏。先王之制也。張華之請以死罪頒示於民者。誠得之矣。然私占官田。厥罪惟均。而劉友則死。山濤,王睦,武陔則幸逭。如是用法。豈可謂廷尉平乎。若論晉朝之失刑。何者爲最。而禁網之疎密。有可指的而論斷者歟。
幼學李興緖對。晉之刑法頒示於民者。雖依樣象魏懸法之制。然其所用之法。不能公平。若使用刑如大舜之罪四凶。孔聖之誅少正。則如賈充者當先兩觀之誅。而乃反使之定律令。是工兜而定舜律也。其爲失刑。孰甚於此。至於劉友之獨被戮。赦山濤而褒李熹。及楊駿,裵頠輩之騈首就刑。莫非武帝刑法之失宜者也。
春秋之戰。使在兵間而挈榼攝飮。示整暇也。乘韋致犒。誇豫備也。此出於一時權謀。則烏足以得人之心服哉。羊祜之感化吳人。信義而已。夫祜之心。未嘗一日忘吳。吳無陸抗而後。可圖進取。然餉以成藥。使抗不疑其鴆。非信義之素著。能如是乎。故我專爲德。彼不爲暴。我不用譎。彼不求利。此所謂以德服人者也。畢竟平吳。當爲羊太傅之功也。然祜之信義。能行於吳之將卒。而不能釋二王之憾。唐宗所云去河北賊易。去朝廷朋黨難者。不其然歟。
生員閔師膺對。羊祜之能以信義平吳。而不能釋二王之憾。豈眞信義不足之故耶。忮功忌能。不受節制。嫌隙旣成。有不可以信義釋憾。而亦不欲以信義相交也。
司馬公曰嵇康,王儀死不以罪。二子不仕晉室可也。嵇紹苟無蕩陰之忠。殆不免於君子之譏。語類曰王儀爲昭軍師。殺雖無辜。裒之仕晉。猶有可說。而裒不仕乃過於孝者。嵇康魏臣而晉殺之。紹不當仕晉明矣。蕩陰之忠固可取。事讎之過。自不相掩。司馬公之斷固好。而語類之論。尤似完備。何說爲得歟。
幼學李英厚對。不仕之義。嵇王同也。而出處或異。故有語類之議也。然而安東之役。魏猶未亡。則二子俱爲魏之遺民。而非晉之臣。仕與不仕。固不當以世代分而論之。然則司馬氏之說。言𥳑而意盡矣。
吳有銀尺石印之異。地得銀尺。山出石印者。非祥則災歟。吳夫差故都也。或是夫差時古器埋在土中。山落土開而往往有自出者歟。此亦學者博古之工。可以詳陳歟。
生員徐有膺對。銀尺石印之出。卽杜詩所云早時金盌出人間之類。而彼乃紛紛改元立祠。恃此而不修德。雖謂之災可也。
先王別異封域。置夷狄於要荒之服者。所以謹華戎之辨。嚴內外之防也。曹操分匈奴爲五部。處之內地。致使種類殖繁。已是千古失著。而晉主拘於近見。反循前轍。以劉淵承襲父業。統率諸部。假羽翼而養爪牙。異日五胡之跳梁神州者。張本於此矣。紫陽之表而書之。豈無意歟。但王渾之言。雖出於曲爲淵地。而忌疑殺人。非王者柔遠之道。齊王攸之論。亦不可謂長策也。然則晉主所以處淵者。當如何而爲得歟。
幼學申夔朝對。江統著徙戎論。以爲出還氐羌。反其舊土。使戎晉不雜。竝得其所。此千古之確論。乃晉主不但不能徙。假羽翼而與爪牙。轉成五胡之亂。綱目之特書。所以深斥其失也。
自古刱業之君。不念黷武之戒。必欲賭勝取快一時。而晉武征吳則王濬宿將而決意速伐。杜預元戎而連章請討。而猶且格而不聽。勒兵不出何歟。若非張華推枰之對。則其將坐而失機。吳無可圖之日歟。至於山濤外寧內憂之說。誠有未可曉者。文臣謀國。武臣料敵。豈可以未形之慮。將棄其必成之功歟。濬,預,濤同異之論。今可以追陳其意歟。
生員李永夏對。秦之強。由於存六國。而六國亡。秦隨而蹶。漢之盛。係乎置四夷。而四夷平。漢隨而弱。今東俘一獻。鴆毒踵至。揮麈淸談。坐致神州之陸沈。此以一時之功。失萬世之策也。蓋武臣料敵。泥於一時之功。文臣謀國。必以萬世之策。王杜山濤同異之論。不待智者。而可定其得失也。
晉之員吏。名額多矣。郡國之戶。不滿三百。職吏十八人。散吏四人。戶三百以上。職吏二十八人。散吏六人。戶五百以上。職吏四十人。散吏八人。戶千以上。職吏五十三人。散吏十人。戶千五百以上。職吏六十八人。散吏十八人。戶三千以上。職吏八十八人。散吏二十六人。戶不滿五千。職吏五十人。散吏十三人。戶五千以上。職吏六十三人。散吏二十一人。萬戶以上。職吏六十九人。散吏三十九人。設官之初。必有分掌佐治之不得省減者。而以若戶口。較若吏員。則不幾於令出多門。民不堪命乎。所謂方略吏則無論大小縣。縣各置四人。此與職散吏之隨戶口分排者。不同何歟。每當冬月。各隨所領戶多少。差散吏勸農。若職吏方略吏則所掌何事。曰方略吏曰職吏曰散吏。其命名之義。亦可詳言歟。大抵冗官多而任不專。任不專而事不治。事不治而生民之受困。日甚一日。晉主之欲省員吏。儘有見也。然虞之百官。降周而爲三百。則分職之多少。與世推移。此固有不得不然者。今或不酌時宜。一切𥳑汰。則亦其勢窒礙難行。然則在晉之世。何者爲冗官。何者爲要任。而當時之因革增損。其得失皆可論歟。
幼學蔡弘遠對。方略吏職吏散吏等稱號。今難摸索臆料。而以今準古則方略吏。今之鄕所也。職吏鄕吏也。散吏假吏也。而皆非朝廷命吏也。晉武之議省其吏。所謂爲民求治。而不識其要者。古人有言曰設官以理務則務寡而官省。省官而治國則職顯而人淸。今若徒減其吏。而不省其官。徒省其官。而不擇其人。則病國之端。固自在矣。
君子辭受之義。不獨受者爲可愼。與者亦然。苟其不義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其與其受。惟視義之如何耳。然則杜預之餉遺貴要。果無悖於義否。貴要而賢也則必不以無饋而爲吾害。貴要而不肖也則適足以傷吾義。而終亦難保其不爲吾害也。由前由後。吾不知其何據也。君子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區區外至之利害。有不足較。凡處藩閫之地者。當何所取法歟。
幼學柳石鳴對。杜預之餉遺洛中貴要。一則爲國二則爲己。乃急功名之心也。當是時也。擒吳之勢。十居八九。機不可失。而或慮賈充輩在左右而撓之。金貝橘柚。日織於朱門。以行媚竈之計。此廉賈五之之術也。至於君子辭受之義。董子正誼之道。預何以知之哉。
司馬氏承三分割據之餘。悉罷州郡兵。未必不爲當務之先也。天下之勢。外重則內輕。支強則本弱。必須隨時損益。毋至偏廢。然後方可以言治。蓋自鼎峙以後。天心之厭兵久矣。若不一變䂓模。載戢干戈。則自焚之禍。又將不竢終日。武帝此著。不害爲英雄手段。而山濤言之於前。史氏尤之於後。泥於跡而議其失。殊未知其必然也。秦亡於任法。而不亡於收兵。晉亡於無法。而不亡於去兵。嚮使武帝乘平吳之威。先徙雜處之胡虜。斟酌周漢制度。修明一代典憲。上下有分。內外咸敘。則何有乎倫穎。何憂乎劉石。何患乎無兵而莫之禦侮歟。第欲聞得失之論。
幼學李在修對。息兵偃武。在湯武則可。而自三代以下。其勢不得行也。況周家之制。寓兵於農。則其雲偃武。不過有兵而不用。豈撤去藩備。如晉武之爲乎。永寧以後。羣盜之繼起。未必不由於此。山濤之言。史氏之譏非過也。至若斟酌制度。修明典憲。誠不易之大經。而州郡之兵。亦制度中大節目也。此而旣罷。則制度亦安所施也。
晉武之志。於是乎荒矣。旣選公卿女矣。又取良家女矣。前所取者五千。而今又將萬人矣。孫皓之亡國。專由於荒淫。而殷鑑不戒。秦轍是蹈。晉祚所以不長。蓋驗於此矣。晉主初政。亦豈無可觀哉。靷絲之代麻。車飾之代銅。蓋欲從事於儉約。而及夫意溢心侈。便歸流連。宴安鴆毒。不亦可懼乎。當時之位在公卿者。數進䂓諫。更無如山濤者否。羊祜國之藎臣也。當知無不言。而臨歿之表。獨惓惓於平吳。不及先事之戒何歟。
生員安棨對。山濤所謂釋吳以爲外懼者。能料其君之末梢事也。其餘諸臣。未聞以宴安爲戒。獨羊祜臨死之言曰吳不足平。但平吳之後。當勞聖慮。此一言盡之矣。〈以上晉武帝〉
世謂亡晉者淸談。蓋淸談之士。外名利樂曠達。不失爲輕世肆志之流耳。然而王戎之執籌鑽核。無異於賈兒市豎。而亦入於竹林七賢何歟。裴頠之崇有論。果得綜世之要務。而能爲釋弊之良箴歟。雖使一二林下之士。樂文酒而尙浮誕。要爲自韜逃世之計。而此何關於王室興亡。乃以爲亡晉者淸談何歟。或曰晉代之淸談。東京黨錮之禍有以激成。此說果何如歟。
幼學尹膺烈對。淸談之弊。棄禮義而捐廉恥。喜高遠而尙放誕。直出名敎之外。而驅一世於虛無空寂之地。則竹林諸子。卽漢聰之前茅也。阮籍之圍棊。劉伶之荷鍤。不近人情。未免流蕩。反不若執籌鑽核。則王戎之優入七賢。無足恠矣。裴頠之著論。似若救得一半分。而非徒無益。而又激之。反促亡國之禍。惜哉。黨錮之激成淸談。果有此說。而一時之俗尙。亦由一時之氣數。雖無黨錮之禍。亦安知無淸談之弊耶。
晉俗之婾薄不振。一則淸談也。二則酣飮也。夫老莊玄理。無補於治謨。麯糵狂藥。適伐其常性。當時士大夫以此成習。尙何能有爲於世也。故位居司徒者。不省廟謨。官至吏部者。自同偸兒。甚至子戲其父。甥怨其舅。士夫之名檢掃盡。宰相之經濟蔑如。竟使神州陸沉者。誰任其責乎。或雲阮王諸子。時値艱危。索然無當世之念。故相與放倒任誕。以爲姑息之計。然東漢之末。世之衰亂已極。而尙有如李元禮,郭林宗者。高自標榜。互相矜式。一時名儒。莫不尙氣節重名敎。以扶世道之一脈。故先賢之論。至譬於羸病服丹。士之處亂世。慕郭李可矣。何必自誤而誤俗。如彼放縱爲哉。豈漢家本重儒術。其遺風餘韻。猶有存於末葉。而晉自立國之初。不識經遠之道。故上下相蒙。以變此一代風氣歟。
幼學權徹對。正學不明。而任放之風起。惟彼王阮之徒。旣無學識之可以藉手。雖欲慕東漢之名節而不可得。故徒尙虛名。以達士自居。非以艱危之時。故爲放倒之計也。此蓋晉無培養之素故也。
張翰秋風之思。足令陸機愧死。而所不可知者。以若高志。初何爲而屑屑然應其辟也。無乃始拘形跡之嫌。而終成見幾之志歟。是亦有不然者。初不膺辟則已。旣膺辟矣。蓴鱸之言。獨不見疑於彼歟。
幼學徐有升對。張翰之眷戀蓴鱸。是一時之託辭也。不露悻悻之氣。雖使猜忌驕恣者聞之。必不至於見疑也。〈以上晉惠帝〉
懷帝始聽政。每與羣臣論衆務討經籍。傅宣嘆曰今日復見武帝世矣。若如宣之言。則武帝必日講庶務。詒厥孫謨。而何曾侍武帝宴。退語人曰主上開創大業。未嘗聞經國遠圖。其殆乎。由是觀之。宣與曾。俱是逮事武帝之人。而二人之言。若是相反何歟。
幼學李精煥對。何曾之言。責難於武帝也。傅宣之說。拭目於懷帝初政。而稱以復見武帝世也。非謂武帝之世。眞可爲法於子孫也。然何曾可謂先見之明。而傅宣未免鑑識之昏。旣不知懷帝之爲懷帝。則更何知武帝之無遠慮乎。
國之將興。君子在朝。國之將亡。君子在野。故曰不有君子。其何能國。君子之有關於國者如斯。石勒之設君子營。能知爲國之急務。烏可夷而鄙之。所可惜者。晉室方亂。使一世偉人傑士。委身於胡主而不自知愧。誠世道之大變也。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非此之謂歟。如張賓之闊達大志。自謂張子房儔匹。則何不與祖逖輩掃淸中原。匡復帝室。而甘心爲非我族類者用乎。賓之本末。固不可擬議於子房。而其前後畫策。亦有使漢高解頤者否。
幼學南履默對。石勒之設爲君子營。不過牢籠之術。張賓之自比張子房。亦是誇矜之說。安有君子而歸身於羯夷。子房而委質於胡酋者乎。張賓之不歸南朝。與祖逖同功。未必不由於拔跡之難。而亦如王猛之爲苻秦元勳。其不顧名義。但務功業之成。可以推知也。然誘殺王彌。勸勒歸鄴。誠有彷彿於子房者。惜不遇高皇帝也。
論史者以王導爲晉室中興之良臣。然其事功之赫然可致中興者。指何而言耶。桓彝與語。至比管夷吾。功烈之如夷吾者。果是何事耶。見周顗之相視流涕。有當共戮力王室之語。而畢竟不救顗死。亦何意歟。陳頵遺導書有曰中華所以傾弊。正以取才失所。先白望而後實事。養望者爲弘雅。政事者爲俗人。今宜改張明賞信罰。導不能從。此等處導之爲人。槩不可知也。
幼學權中敏對。王導之沮抑陳頵。不用其言。非力之不及也。只是濟其姦而已。蓋媕娿苟容。左右觀望。是導一副當䂓模。而其容貌言辯。必有大過人者。且城府深險。機關陰密。故雖以桓彝之明鑑。輕許夷吾之功烈。而在家有犢車之醜。在國有尋節之擧。在朋友有掩扇之猜。其聚宗會哭。發書涕泣。亦無非邪譎之術也。〈以上晉懷帝〉
自古有志之士。必也遭時板蕩。自就功名。無其時則無以著其能也。然有濟難之才。而無幸難之心者。亦仁人君子之志也。祖士雅之志淸中原。擊楫誓江。忠義奮發。有足以感動神人。使元帝委心專任。責以匡復。則中原可復。胡羯可掃。固可謂有志之士。而至若司州聽鷄。謂非惡聲。得不幾於急於逞能。以難爲幸者歟。雖其忠義慷慨足以有爲。而律以仁人君子之志則未歟。
進士任希復對。逖之聽鷄起舞。亦出於平日忠義之心。激昂憤發。不自知其呼號跳躑。曷嘗以天下之難。爲私幸者哉。是時宗室夷狄。內外交訌。則兵象之應。謂非惡聲者。其意可知。何足爲逖之累也。
陶侃之運甓。其志誠勤且苦矣。然侃豈以一州之無事。有優逸之暇哉。廟堂之訏謨空疎則政宜延攬豪傑。諮訪時務。惟恐有失也。胡寇之猖狂轉甚。則亦當操練健兒。繕修戎備。若將不及也。懷保生民。必欲歸心於晉室也。調劑時論。勿使延禍於蕭墻也。侃於是將不遑啓處。何苦爲枉費氣力於無益之事乎。豈以侃之明敏。已盡安排此事。而更有遊刃之恢恢歟。
幼學尹䄷對。陶侃之運甓。昧於立志。而勤於勞力。可謂失其本而事其末。其心則苦。而其識則淺也。〈以上晉愍帝〉
元帝名論素輕。吳人不附。自得顧榮,賀循。江左之士大夫。爭相歸心。二士爲倡。而羣賢畢至。遂成中興之業。則士氣之扶顚持危。有如是歟。建康之百六掾。卽一代之極選。而或南樓翫月。或新亭流涕。或入幕求媚。或倒執手板。如是者尙可爲撥亂救時之才。而晉元之中興。實賴於此輩何歟。
幼學成海疇對。晉元帝首致顧賀。以延羣賢而定王業。亦可謂識時務也。顧賀猶然。況材望之進於此者乎。晉之人材。亦云優矣。周桓熊虎材也。王謝柱石材也。謝玄奏功於淮南。桓溫鏖兵於三川。江左之偏安。尙有賴於是也。
忠孝元無二致。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然事有經權。義有輕重。故或有先其君而後其親者。此非厚於國而薄於家也。特所遇之時。所處之地然也。溫嶠絶裾之擧。固不可不謂之忠。而考其時則此身未許於國耳。豈必如此處之然後爲合經權輕重之分耶。一或有傷於孝。則便不得爲忠。如何處得。方可無愧於忠孝歟。觀於戰陣無勇非孝之訓。則忠孝二字。互相包括。元不離舍。而後世忠孝之不能兩盡者。間亦多矣。然而論者或單擧其忠。或獨稱其孝。此於無二致之義。豈不相戾。而古人制字之義。亦豈亶然哉。
幼學吳亨鎭對。溫嶠絶裾。律之以孝子之常經則誠有可疑。而嶠旣有了一代之才猷力量。則其可以親在不許人之常道。而守經不達權乎。爲臣盡節。顯揚父母。乃是忠孝兩全之道。而隨時所遇。輕重自別。則嶠之絶裾。恐無相戾於無二致之義也。
王導以逆敦至親。內不見疑於其君。外不見疑於當世。誠有人所難及處矣。然其見敦於石頭也。不惟不救伯仁之死。終無一言之及於逆順何歟。王彬之言。足令人感泣。縱不能同聲一辭。又何忍汲汲勸謝耶。此而可謝。則其將惟敦意之是從歟。君子曰王導非晉之純臣。政指此事而言歟。抑以其前後心跡而言歟。
幼學李集壽對。王導不救伯仁之死。反使王彬摧謝。惟恐見忤者。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蔣之翹曰逆敦得志。導必不能明義致死。將爲司馬孚而已。果非過刻之論也。王守仁夢與郭景純極論王導之姦。以爲敦之亂。導實陰主。其姦回之跡。鬼神昭布。焉敢誣也。〈以上晉元帝〉
王含之督江西軍。王舒,王彬之爲荊江刺史。在於一時。而以王含特書於綱者。其意果何居也。王導心跡。不免後人之疑案。而今以敦之凶謀。無隱於其君。則此可謂乃心王室。大義滅親者耶。然敦之據石頭。導不能面折數罪。終有愧於彬之剛直歟。
幼學吳貞鎭對。朱子特書王含於綱者。所以明王含黨惡之罪及舒彬之剛直也。至若王導之心跡。烏得免千古之案乎。敦殺周顗。三問而不答。且令王彬起謝。至於遺王含一書。辭氣平穩。視諸彬勃然數之之語。能不愧乎。是故朱子書之曰敦以王導爲司徒。此與特書王含之意。同一筆法也。
晉代淸談之士。皆是外名敎學老莊者。而侃則斥之以老莊浮華。非先王法言。然則侃與江左諸士。其道有不同歟。晉自東渡以後。士大夫風氣。與西晉各異。或兵燹喪亂之餘。士皆摧沮。非復有昔時風裁歟。或時有今古之異。地有東西之別。士氣與時運地理。亦有所推遷而然歟。陶侃恭勤忠諒。爲東晉諸賢之最。而竹頭木屑之亦有籍掌。無或失之太細。而至於王愆期之要路請兵。託之以不敢越局。溫太眞之臨敵乞糧。至謂以怒欲西歸。若非毛寶調劑之論。李陽激勸之言。則晉室其殆。而侃無所辭罪矣。由是觀之。侃之失著於大處者。不一其事。而梅陶以爲陶公神明似魏武。忠勤似孔明。此可謂知言也歟。
進士李度翼對。西晉之士。以放達爲高致。渡江以來。頓然消沮。士氣之與時運升降。隨地理推遷。安得不然。然而陶侃之恭勤忠諒。實冠江左。而竹頭木屑之皆令籍掌。竟致需用。則其纖悉經營。豈可謂失之太細也。至於不敢越局之說。便欲西歸之語。蓋是晉史之誣也。以朱子乞加封陶公狀觀之。則侃之初無失著於大處可驗矣。梅陶所謂忠順勤勞似孔明者。不害爲知言。而其雲機神明鑑似魏武者。擬非其倫也。侃卽晉之忠臣。豈可同喩於漢之姦雄也。
晉人風尙。以酒所爲全身之地。觴政爲遠害之符。其志可謂悲矣。然崇飮者亦往往罹禍而及難。其故何由。陶士行戒人荒醉。收其飮具。則其不自飮可知也。較彼沉湎麯糵。遺落世務者。反迺全保子孫。令名無窮焉。俗尙之從違各異。而亦有幸不幸何歟。至若王允之,溫太眞。俱以僞醉免禍。然而一隱一露。其跡不同。亦有優劣之可言歟。
幼學李淵九對。晉人俗尙。盡拋禮義之敎。專以沉湎麯糵爲事。胥溺之患。理所不免。其中雖或有全保者。是亦幸耳。獨彼陶士行能脫流俗。自勉勤勵。平生作爲。無非務實。酒器投江。亦是務實中一段。令名無窮。全保子孫。天道然也。至若王允之,溫太眞佯醉免禍。固有優劣之可論。允之得聞反逆之謀。乃知滅親之義。其平日向國之志可知也。太眞則仗義討罪。豈無其策。而何必佯爲附麗之態乎。雖幸成功。實是有識之所恥也。〈以上晉明帝〉
王導以三朝大臣。受顧命負重望。爲一世敬憚。卞壼之抗言論罪。誠有古爭臣風。然王敦之難。導之受人疑者甚多。而壼曾無一言。豈壼則不疑而不言歟。
幼學閔英世對。心之未發。隱微而難言。跡之已露。顯著而易言。王導之三問不答。心術之微。人不得以窺之。故壼無以言之。及其稱疾不朝。私餞郗鑒也。蹤跡綻露。壼始奏之。豈非誅心之難。而執跡之易耶。
陶士行勤勞晉室。鎖鑰西門。梅陶所謂機神明鑑似魏武。忠順勤勞似孔明者。可謂知言。而或謂侃常夢生八翼。上天門至八重。折左翼而下。故力能跋扈而每思折翼之夢。輒自製。曾謂侃之愛好人倫。而有此志歟。然於討峻之役。溫嶠要其同赴國難。而以不與顧命爲恨。辭之以不敢離局。及嶠屢回辨說。然後使督護率兵詣嶠。旣又追還。賴嶠書之剴切。始乃戎服登舟。嶠軍乏食。請貸於侃。侃又怒欲西歸。如非溫嶠盡心開喩。不失其和。則少帝之幽逼未可解也。宗社之顚危未必扶也。後世當謂侃何如人也。以此觀之。折翼之說。無或近似歟。然則紫陽何以編之於小學歟。
幼學鄭雲秀對。陶士行握重兵據要地。逗遛送日。乃以不與顧命。不越疆埸爲辭。則有一分纖芥之恨可知。朱夫子綱目。大書特書曰溫嶠以陶侃入討。此可爲斷案也。至於折翼之說。侃若眞有跋扈之志。則八州兵威。何憚不爲。而顧乃憑信於茫昧之夢。輒自製乎。紫陽之編於小學。則亶出取其長之義也。
莫嚴者軍令也。令而或違。功亦不賞。蓋其不如是。無以一衆心赴湯火。而僥倖之輩。必將見利希功。終至僨事也。溫嶠之討峻也。以南兵習水。峻兵便步。令將士曰上岸者死。會峻送米萬斛饋祖約。嶠前鋒毛寶曰兵法軍令。有所不從。豈可視賊可擊而不上岸者乎。乃往襲取之。約由是飢乏。嶠表寶爲廬江太守。以軍法言之則寶之上岸。其罪當死。而其功只可以贖其死而已。從而賞之。能無失乎。然兵家機變。在於呼吸。亦不可泥於常而坐失其會也。則寶之登岸。雖違常法。其功亦不可不賞歟。
幼學韓聖欽對。毛寶違令襲米。機不可失也。使溫太眞處之。寧機可失而令不可違耶。將違令而襲之耶。論嶠之所以處之如何而後。定寶之功罪可也。臣竊以爲易地則嶠亦然也。陳湯傅介子一賞一寢。後之論者。猶爲介子惜之。況寶功之可賞。非特介子比耶。
石勒使人讀漢書。聞酈生勸立六國後。驚曰此法當失。何以得天下。及聞留侯諫。乃曰賴有此耳。夫石勒之於漢高。愚智不啻相懸。而勒則從傍聽讀。立辨其誤著。漢高則親歷世變。目擊其機。而刻印銷印。殆同兒戲何歟。豈帝之範圍。雖可以捭闔宇宙。而機警敏銳。有所不及而然歟。抑當局者迷。而局外之人。易於覰得而然歟。
幼學韓慶喆對。石勒以雄傑凶黠之才。平日之所慕仰竊比者。惟漢高是耳。又恐人之視己。不若高祖。故矯作癡態。以示明達之勝於高祖。以渠所自言觀之。曰與韓彭比肩。曰逐鹿在手。勒也何以知有韓彭有逐鹿。而反不曾知銷印之事乎。
晉之造新宮已七年。則今始立太。學不亦晩乎。雖因藩鎭倡亂。君臣旰食。不遑於修文之治。然遠而郤縠之詩書。近而杜預之春秋。皆以將材而通經術。儒業之崇奬。豈因亂時而或忽哉。且太學者。奉先聖而尊其訓也。若讀非聖之書。不學仲尼之道。則安在其爲養士之本意也。此時生徒。更無如董養之扶植名敎者歟。
幼學韓錫重對。漢高過魯祀孔子。而庠序之事。猶未遑焉。至孝武。乃興太學。光武中興。先訪儒雅。而營起太學。始在於建武五年。此由干戈甫定。經始差晩。而不必爲盛德之累矣。晉武帝以開刱之主。卽位十二年。始立太學。成帝造新宮七年後。營立太學。是時一隅江左。朝不謀夕。七年後立學。猶可爲幸也。雖然一世俗尙。專出玄虛。不知太學爲敎化之本原。雖以重望如王導。雅量如謝安。運甓之陶侃。擊楫之祖逖。亦未聞多讀聖賢之書。講明仲尼之道。則秦火以後。斯文之不幸。至晉而極矣。建學之晩與不晩。何足道哉。
籍是版籍之謂也。此曰斷者何義也。白籍何謂也。齊梁則有黃籍。籍亦有黃白色之代各異制者歟。自晉以上。其籍何色。自梁以下。其色維何歟。晉自東遷。號爲白版天子。所謂白版。亦白籍之謂也歟。
幼學金思玄對。土斷者。以土著之例爲決斷也。白籍者。白丁之籍也。白丁白徒之稱也。齊梁以下。籍皆稱黃。黃籍之稱。屢見於史。而其爲版籍則同矣。白版天子者。東晉以後。天子無符璽。故北人嘲之。白版與白籍雖異。流離喪難之後。王公則列於白籍。天子則稱爲白版。悲則等耳。
日月之薄蝕。星辰之隕墜。山川之崩竭。霜雹之失時。羽蟲草木之爲妖孼。皆可以理推。而亦或有不可以理而推度者。如宮石之立而自行。湖石之步而登岸。銅馬之出地宵嘶。石牛之趺上忽鳴。皆不可以理推者也。趙虎時城北石虎之忽移城東。又何其恠誕也。天其以此警告而仁愛之耶。抑將明示威怒而傾覆之耶。興者得之則爲祥。亡者得之則爲災。災祥之理。其孰得而窮之歟。
幼學尹心鉉對。井傍石之自立自行。架湖石之能步能來。銅馬之嘶。石牛之鳴。災異之酷。孰甚於此。至於石虎之時。乃有石虎之變。其將亂之狀。必亡之兆。灼若觀火。而獨且自喜。使廷紳獻忭。詞臣撰頌。其亡不旋踵。理所必至也。〈以上晉成帝〉
杜乂,殷浩方有傾世之名。而庾翼獨不爲重。謂之以此輩當束高閣。其後乂果不顯。浩又見廢。然則翼之鑑識。可見出人者遠。而但不識桓溫。託以深契。謂有方召之才。至登公輔之薦何歟。惟劉惔知溫之終必不臣。庾翼之知乂浩。劉惔之識桓溫者。藻鑑亦有所明暗而然歟。
幼學蔡中永對。杜乂,殷浩輩。淸徽雅量。雖擅時名。委以艱危授命則不可。徐議其任者。不欲循虛名而敗實績也。至若桓溫。以雄豪之氣文武之才。志在修復。夙標令譽。則謂有將帥之才。薦以公輔之任者。時際板蕩。惟才是急也。若其不臣之心。豈但劉惔知之。而翼獨不知乎。觀於遺表之無一言及溫。其意可知也。以此言之。二人藻鑑。恐無明暗之異也。
典午南渡。奄踰三朞。偸安姑息。肆情縱欲。新亭楚囚之淚。更無人揮之者。當是時石虎擁強兵據神州。眈眈虎視於江表。則南朝君臣。必𢥵然有懼色矣。乃能議經略中原。而庾翼克贊成之。卽有伐趙之擧。朝象於是乎振起。若翼者豈非所謂鐵中錚錚乎。自此出師中原者。桓宣,庾翼各一出。桓溫三出。褚裒,謝尙,殷浩,荀羨,諸葛攸各一出。謝萬,郗曇一出。其中有功無罪者爲誰。有罪無功者爲誰。功罪竝著者爲誰。功與罪之竝無可論者爲誰歟。
幼學沈澳對。康帝元年之詔。能議經略中原。而庾翼贊成之。可謂差強人意。然以其移鎭一事觀之。實非忠義之所發。宜不能攘除強虜。而翼亦有罪矣。桓溫之入洛。灑掃陵寢。功則功矣。及伐秦漢。乃反專制。則罪亦罔赦矣。桓宣,褚裒之敗績丹水。荀羨,郗曇之伐燕不克。謂之無功無罪可也。謝尙之於張遇。激以叛去。殷浩之於譙城。僨而罷歸。諸葛攸,謝萬之前後喪師。均是有罪而無功矣。
殷羨爲長沙相。在郡貪殘。庾冰貽書弟翼而屬之。翼報書以爲小令物情容之。仍歷言時政。嫗煦豪彊。時有行法。輒施寒劣。江東事去。寔此之由。兄弟當共明目而治之雲。羨苟寒劣。固當容之。羨卽浩之父也。驕豪無比。罪在貪殘。則其非寒劣。可推而知。安在其明目之義也歟。
幼學權弼銓對。殷浩未起時。其父有何恃而驕豪。翼請浩爲司馬。浩不應。始發此言。此羨無可罪之實。而浩觸忤之也。〈以上晉康帝〉
此曰桓溫帥師伐漢。不曰遣桓溫伐漢何歟。或是溫只見一時之利害。不待天子之命令。擅帥王師。輕伐人國。有違於禮樂征伐自天子出之義。故朱子特貶而示意歟。然則此與春秋翬帥師伐鄭。其旨同歟。
幼學鄭遂興對。得蜀大利。誅暴正義也。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則溫之拜表卽行。未必爲罪。而論其心則不然。外託經略之名。內售專制之計。枋頭之恥。咸安之變。皆自伐漢始。與翬之伐鄭。其心則同。不曰遣。而直書桓溫帥師伐漢。此綱目所以繼春秋也。
士之抱利器落拓風塵者。蓋將爲知我者用。然知我者希。故亦往往求知而不得志焉。如王猛之詣桓溫是已。夫三秦豪傑。猛實其人。而溫則曰豪傑不至。是當面而不知猛也。猛於是將拂衣納履之不暇。豈肯以軍謀祭酒。爲溫之用乎。抑猛之才識。出於溫右。溫必媢嫉而不能用。猛固有得於眉睫而不之從歟。當時名士如辛謐之徵辟不出。決性命以潔其身。誠卓然難及。而下辛謐一等。則孰肯枯黃草澤。以負平生之蘊乎。猛旣不利於詣溫。其勢不得不歸於苻堅也。然則猛之不爲晉臣。豈非桓溫之過歟。
進士金基豐對。王猛之才。不在諸葛之下。而惜其不自重。失身於僞秦。爲君子所羞稱。何其不幸也。猛之詣溫也。溫若知其才識出己右。則必殺之無遺患。而顧不能焉。其不知猛亦明矣。
五胡亂華。此天地之一劫運也。區區王衍輩。何足有無於其間歟。大抵天地之理。陰陽對待而已。是故三代以上。中國之運長而夷狄之運短。漢魏以後夷狄之運漸長。而中國之運漸短。合則分分則合。如印一板。不相參差。若此不已。則胡無百年之說。果何爲而發耶。陰不可終遏。而陽不可終無。內華外夷。卽羲易稱龍之義。而其於氣數之往還。聖人亦無如之何歟。
幼學沈英錫對。中原無中原之道。然後夷狄入中原。三代以上。無夷狄之患者。中原有中原之道也。非夷狄運短也。漢魏以後。有夷狄之患者。中原無中原之道也。非夷狄運長也。然則夷狄之順逆。不可專歸之於運數也。
是時桓溫擁強兵擅節制。其跋扈之心。路人皆知。以謝安雅望。爲溫所汲引。無難赴召何也。晉祚存亡。迫在朝夕。而鎭物情弭亂萌。繫王氣於疎襟。流豈弟於洛詠。非安莫可。枋頭之敗。新亭之會。固已揣摩於東山盤桓之地。故蓋將辦大事而出。疏節則有不暇顧歟。史氏以爲安因弟萬之被黜。始有仕進之意。然則安之出。豈欲爲門戶計歟。
幼學鄭來豐對。安石以江左之雋望。係天下之安危。不起則無以扶王室弭亂萌。故不恤小草之厚譏。自任一木之丕責。終能使凶圖自戢。王綱復振。苟不深覰其心。而徒致譏議於出應桓溫之辟。則豈知安石者哉。至若因弟被黜。始欲仕進之論。何其小也。江左衣冠。王謝爲最。一阿萬見黜。何足爲門戶盛衰。而乃以此輕出薔薇洞一步耶。〈以上晉穆帝〉
成帝始度民田。定什一之法。畝收三升。以什一之稅。收三升之米。則一畝所出之穀。當爲幾何歟。度田定製。自成帝始。則成帝以前之田制稅制。今可以追攷歟。屢經兵燹。田野荒廢。租稅之政。隨而不修。故至成帝始爲推度。而哀帝又減其三分之一歟。孝武時田稅改爲口稅。口稅之制。當於何可攷。而口稅之於田稅。立制之得失。何如歟。
幼學尹日逵對。成帝咸和。始度民田。量一畝可出三十升。而官收三升。以定什一之稅。至哀帝隆和。又減三之一。或者地氣漸降。昔出三斗之畝。今出二斗歟。德義過洽。而刱爲什五一之稅歟。至於孝武。只假暴秦口賦之名。變亂祖宗畝稅之制。民收三斛。蠲其役身。大抵民受百畝則百畝之稅。當爲三十斗。故外假什一之制。而其實利自歸公。民受其弊也。行之八年。復增五石。竟至王室委靡。可不惜哉。
王述之當職不虛讓。坦之之勸父當克讓。俱是美事。然述語坦之曰。人言汝勝我。定不及。蓋父子之自言勝不勝。固晉人之曠達。而以後人論此事。亦可以定其勝不勝耶。
幼學尹光濩對。官之有讓。始於虞官。垂,益,伯夷之讓。讓於德也。後世之人。虛僞讓官。爲應文備禮之歸。王述之當官不讓。誠自拔於虛僞之俗。而坦之之勸以當讓者。特流俗之見耳。若其父子之勝不勝。藍田之自言。無以易之矣。〈以上晉哀帝〉
孫盛所作晉國春秋。直書時事。無媿董狐之筆。而其國中見本則是盛之諸子畏溫之怒而私改之者也。其別本則盛已先寫而傳諸外國者也。孝武時購得別本。而與見本不同。則晉史當以別本爲正。而乃兩存之。其或以別本之得於外國而未足爲信耶。抑所以誅桓溫氣燄之盛。彰諸子私改之罪。而故兩存之耶。然而史法之嚴。一字不可移易。則其所以兩存之者。得不啓後人之惑而靡所適從耶。
幼學姜浚欽對。孫盛春秋別本。亦不得爲正也。盛寫原本。寄慕容儁。儁燕主也。晉史所書。多所不悅者。則何憚而不改之乎。故本傳以爲得於遼東。以相考校。多有不同。然則諸子之本。固爲爽失。而外國之本。尤難憑信。此晉史所以兩存之也。
孫盛作晉春秋。起自何年。止於何年歟。名以晉春秋。則必當起於晉而止於晉。自成一代之春秋。其所筆削與奪之法。一從魯春秋爲例歟。盛作原本。其子改之爲副本。孝武帝購得於遼東。竝存兩本。至今尙傳者。果是何本歟。陶潛以菊露寫晉史。或雲續成孫盛晉春秋。或雲潛自晉元起例。別成一史。此說果何如歟。
幼學李儒鵬對。孫盛晉春秋之凡例。不敢臆對。而以諸家所紀觀之。則或稱良史。或曰詞直理正。或曰直書時事。其筆法之森嚴。史例之明正。蓋可知矣。至於菊露寫史。雖見稗記。旣無的傳。則續成盛史。或別成一史。臣不敢強解矣。
苻秦之伐燕也。申胤歎曰今福德在燕。秦雖得志。而燕之復建。不過一紀。果如其言。夫福德指歲星而言也。歲星所在。其國有福。故謂之福德。德星之出。必於有道之邦。則燕可謂有道之邦耶。且德星所在。其國有福。則秦何以滅之也。雖然不過一紀而復建者。以歲在之故也。豈申包胥所謂人衆勝天。天定亦能勝人者耶。
幼學嚴�對。大抵歲星十二年一周天。不以有道而必在其分。不以無道而不在其分。則未可以歲星之往來。卜其休咎。而苻堅狃勝。有顚覆之慮。慕容雖敗。亦多英傑之才。逆料十年後事。必有復興之理。故申胤之言如此。蓋託之天象。而實參以人事也。
王猛潞川之戰。鄧羌請郡將以撓法徇私也。勒兵欲擊王猛無上也。臨戰以求司隷要君也。羌有此三罪。不容不誅。而猛能容而忍之。以取全勝。崔鴻所謂猛之於羌。若馴猛虎馭悍馬。以成大功者。誠然矣。而有將如此。不能正罪。則驕將悍卒。何所忌憚。而國其爲國乎。雖幸有潞川之捷。他日臨陣對敵。如羌者接踵而起。則此必敗之術也。未知猛將何如處之也。
幼學韓師亨對。徐成,鄧羌。秦之萬人敵。若無二將則秦不足以霸。以景略之明。豈不知其不可除耶。然秦之將相如此。故能成一時之霸。而亦有旋踵之敗。是不過五胡之雄。不可以王者之軍法言也。〈以上晉帝奕〉
郗超請急之急字。註以暇也。急與暇。其意相反。而請暇謂之請急何歟。唐有三浣。晉有三急。浣之義何謂。而亦出於三急之意歟。休沐自漢始出。而沐與三急三浣。其䂓無異歟。
幼學李相龜對。白居易詩曰公多及私少。初學記註急曰及。言操切之使相及也。漢制有洗沐休澣等名。唐之三浣。亦取休澣之義。與三急同其義而異其名耳。
當桓溫之時。心存王室者。獨王謝二人也。雖其勢孤力弱。不能聲罪致討。固當不附溫黨。自靖其身。以待事會。而乃事賊超。猶恐或忤。共詣超所。日旰未見。則坦之欲先去。安迺勸止。激以性命。夫何故也。安雅有鎭俗之量。能成卻敵之功。則當時之委蛇容悅。姑且全軀。亦或有深意之可言而不可罪者耶。
幼學李明佑對。君子之於小人。必有所忍。事乃克濟。謝安之詣郗超。非獨爲其性命。亦關國家事。他日卻敵之功。實由於一忍字。若使安不能忍於郗超。則不獨被其讒不全軀而已。桓溫之所忌憚於王室者。惟王謝在。而一去之後。遂成簒奪。則謝安何以處之乎。〈以上晉𥳑文帝〉
謝安之以兄子應詔。乃所謂公也。異日淝水之捷。非玄之功。卽安之功。爲公擇人。固如是矣。夫文武良將。無出於玄者。而嫌不敢薦用。則此非私意之較重者乎。故祁奚之不廢親。君子與之。奚之時去古未遠。猶可以徑情直行。而至於江左士夫。黨私成習。嫌謗易招。安之斷然不顧。惟才是薦者。又難於奚也。若宋之呂公著。有子希哲而終不得薦剡。此則世愈降而嫌愈過也。然則在今薦人者。以私爲嫌。如呂公著可乎。爲公忘私。如祁奚,謝安可乎。但郗超之知賢。以其幕府之能治也。然孟公綽不能爲滕薛大夫。黃霸相業。損於治郡。治於幕府者。豈皆謂可將乎。抑履屐之任。各得其人者。由分數明。分數明。故知其爲將材歟。
生員姜忠永對。祁奚擧午。君子不以爲私。謝安薦玄。時人亦稱其明。而在後世則當以呂公著之不薦其子爲法。有祁奚,謝安之明則可。無祁奚,謝安之明則與其誤擧而僨事。曷若避私而付公議乎。見幕府之能治。驗其才之可將。可謂有知人之明。而韓信之以善將稱者。蓋由分數明也。豈可以幕府之治。皆謂可將之才乎。
晉之救鄴已過矣。救之不足。又饋之粟。誠過之過矣。胡寇之自相攻擊。固非中國之所可與。而況苻胡晉讎也。一戰而敗於梁。再戰而敗於滎陽。三戰而敗於魏興。若無淝水之捷。則江南一區。已爲苻胡之有矣。縱不能維揚我武。蕩其巢穴。何至於分兵而解患難。移粟而賙窮乏乎。救災恤鄰。自古有之。然救災則可也。救讎則不可也。恤鄰則可也。恤寇則不可也。晉之爲苻胡救恤者。果是何名乎。謝安參廟謨。玄主兵事。有此失著何歟。
幼學朴宗得對。晉室之終不能攘除戎狄。匡復中原。專由偸偏安而行姑息也。今此謝玄之遣兵以救秦。運粟以賑秦。只爲目前之姑息。誠爲失計之大者。千載之下。尙不覺扼腕也。
晉時役民之法。以十六歲爲全丁。范寗猶以爲傷天理困百姓。我國簽丁則準以十五歲。若使范寗見之。當以爲何如歟。蓋人生十五。始爲成童。加一歲而爲十六歲矣。私可以服力襏襫。公可以從事金革。晉時之以十六爲全丁者。宜無傷理困民之嘆。而范寗之如是爲憂何歟。或是時師旅頻興。民不聊生。而又以負羽之役。至及成童之民。則有足以干和召怨。故乃欲以二十歲爲限歟。我國則雖準以十五。而十五尙無論。徵斂之政。或及黃口。苟以范寗之言。得行於今日。則其道何由歟。
進士洪履黿對。爲治而不法三代者皆苟也。苟違三代之制。卽傷天理而困百姓也。三代之時。以田賦出兵。民年二十。始受田而簽丁。晉時之以十六歲爲丁。已違三代之制矣。我國則又以十五歲爲準者。於三代之制。又加遠矣。且三代之時。以年壯者充丁而有餘。我國之制。以穉弱者補額而不足。其故何也。緇髡無非逃役也。兼幷無非游手也。投託勢家。而不入伍役。冒錄校生。而皆免軍籍。故馴致以黃口苟充。而國受其弊。今若以緇髡無賴者。歸之於兵。臧獲過制者。歸之於兵。校生之昧丁者。兼幷之游手者。一皆歸兵。則不加生聚而簽丁已綽有裕矣。
尊先聖興學校。王政之急務。而古者受成獻馘。莫不於學。詩曰矯矯虎臣。在泮獻馘。蓋欲其先禮義而後勇力也。君子好勇而無義則爲亂。小人好勇而無義則爲盜。雖有猛將勁卒。豈肯盡捍頭目之力哉。漢高於八年干戈之餘。能以太牢祀孔子。先儒所謂漢家四百年基業。在孔廟一祀者。正以此也。晉李遼上表請勑兗州修孔子廟。立庠序以敎學者。疏入不省。當是時懷愍北狩。國步南遷。遼之疏不以復讎討賊爲急。而先及於興學者何也。豈不以學不興則義理不明。義理不明則討復之功。未可期也耶。晉之君臣。委以迂遠。不之聽納。厥後亂逆層生。甚至孫泰,孫恩之徒。以妖術煽惑愚民。斬死者謂之羽化。水死者謂之水仙。玆豈非學術不明。而彝倫斁敗之驗耶。紫陽之於此特書者。亦所以嘉李遼知所先務。而慨晉室之不能復振者耶。
進士尹永吉對。天下事莫不由彝倫義理。欲明彝倫則不可不先正義理。欲正義理則不可不先講學術。故當宋之南遷。天下之勢岌岌然殆與晉無異。而李綱入相。首奏黜王安石從祀。其意誠以夷虜之憑陵。人心之陷溺。專由於學術之不明也。然則李遼之請修廟立學。與綱意一般。而朱子之特書。亦以是夫。
王國寶之罪。不容不誅。而王珣之與王恭言也。乃反曰罪逆未彰。不可先事而發。若其不改。惡布天下然後。順衆心以除之。亦無不濟矣。國寶之惡旣如彼。而謂之不彰何也。或曰珣之意。蓋以爲國寶是道子心腹。擅殺國寶則逼於道子。逼於道子。有近於逼君故也。此亦有大不然者。苟利社稷則將與道子而謀去之不暇。顧何嫌於逼君也耶。
幼學尹羽培對。王珣可謂明於審勢者也。豈亶以逼於道子而不殺國寶也。苟其逆也。雖道子。人得以誅也。何憚於道子心腹之人而謂之逼乎。蓋王恭非純臣也。誠使身擁強兵。而誅國寶於赴山陵之初。則其勢不得不威福自用。無所忌憚。珣之勸恭不殺國寶。爲後慮也。〈以上晉孝武帝〉
桓玄,楊佺期擧兵稱亂。反授刺史之任。史氏譏其失刑。然此猶失刑之小者也。玄之父溫專擅廢立之權。素蓄禪代之謀。叛形已著。人皆可誅。而終令臥死牖下。保爵名於身後。失刑孰甚焉。朝廷畏溫餘焰。遂使其子承父業據上流。以致潛長凶圖。煽動禍機。王恭之前後興師。皆玄倡之。竟至於無所不至。以繼乃父之稔惡者。卽失刑於始。而亂臣賊子無所懼也。當時之體國大臣。不爲無人。猶且隱默容忍。不能早嚴隄防者何也。
幼學白東淳對。人主之所以爲刑賞者勢也。人臣之所以爲姦宄者亦勢也。桓溫父子所以肆惡無懼。當時大臣所以不能嚴防者。皆由於失其勢也。
魏主珪以何物益人神智。問於博士。博士以書籍對。讀書所以窮理也。則博士之言固是矣。而帝王之學。亦不可以貪多爲貴。則泛言書契以來書不勝計者。得無歸於疲神智而無實益也歟。然魏主索書之擧。出於博士之言。而始知書籍之重。則其言雖不得其要。亦不爲無助歟。
幼學申匡一對。爲學焉而只務讀書之多。未知窮理之要。則如人大病。衆醫雜進。百藥交下。此政求其有助而反爲無助者也。臯,夔,稷,契無書可讀。則益其神智之要。豈專係於書籍之多耶。
贖刑之法。昉於虞典。備於呂刑。其來久矣。且刑不上大夫。則公侯之罰。贖以金帛。法宜然也。而贖金爲其懲惡。責功出於勸善。燕之使公侯以功贖過。亦不害爲隨時通變之制歟。但終無可贖之功。而罰亦無所施。則當如何處之。所謂功者。只指軍功而言歟。抑隨事自效。實績茂著之謂歟。
幼學嚴耋對。刑之有贖。本非恰好底道理。而慕容氏乃欲以功贖刑。是幷與賞功之典而廢之。反不若贖金帛之爲愈也。隨事盡職。何莫非功。而於斯時也。東晉西秦。干戈日尋。則其必以軍功爲上也。
安帝以騶虞幡止桓玄於尋陽。或曰騶虞幡卽天子傳命之符信。而畫騶虞於幡上。認以爲驗者也。安帝遣幡止軍。使之不得上謁。或曰騶虞幡卽藩臣專征伐之旗。如旄鉞弓矢之制也。安帝懼玄之上犯王京。特賜是幡以寵之。使之留屯尋陽。都督諸軍。外雖寵錫。內實緩兵之計也。未知何說爲是歟。
幼學朴宗山對。幡制非一。有告止幡。有傳敎幡。有信命幡。告止以雙鳳。傳敎以白虎。信命以雙龍。彼騶虞幡之制。亦告止之類也。楚王瑋稱兵。張華以騶虞幡止瑋。淮南王允攻趙。趙王以騶虞幡止允。桓溫擧兵。殷浩欲以騶虞幡止溫。由此觀之。騶虞幡非藩王專征之旗。而乃天子傳命止軍之符信也。
註言記里鼓所以識道里。車上有二層。上有木人。行一里下層擊鼓。行十里上層擊鐲。意其制有機括轉運。如璣衡漏鐘之類。璣衡漏鐘。皆以斡旋之遲速。合於晷刻之遷移。則遲速宜有一定之限。今夫道有遠近而行有疾徐。則機發之遲速。亦當隨而不同歟。不然則一里擊鼓。十里擊鐲。不幾近於膠柱之瑟耶。
幼學尹善大對。晉書輿服志雲記里鼓形制如司南。中有木人。執槌向鼓。一里打一槌。意者其中之機輪。以行爲轉。疾行則急轉。徐行則緩轉。不行則不轉。期於一里十里而擊鼓擊鐲。則自無膠柱之患矣。
勃勃謂姚興死。己必得長安。崔浩謂長安終爲魏有。兩人之言。卒皆契驗。然勃勃先得而旋失。魏則得之雖遲而有之則久。夏魏所以得失。其計策之長短。可以詳言歟。
幼學李好明對。勃勃果有雄略則何不直取長安於秦興未死之前。而以俟日後者。便一懦夫。別無長計之可言。而魏之輔臣。精察天人。無出崔浩右者。則豈不能略推天時人事之所必然哉。然俱非仁德感孚。天與人歸。則不過爲氣數之適然。事勢之使然。恐不可以得之先後。守之久速。論其策之長短也。〈以上晉安帝〉
夫士之齎志遯跡。長往而不來者。世之不幸也。名旣聞達。一出而狼狽者。士之不幸也。前史之以隱名世者。指不勝僂。而未有如韋祖思見徵於夷虜之世。以恭懼見殺也。恭懼是免禍之道。而居然被害。則何其不幸之甚也。爲祖思計。毋恭毋懼。別有可以全身之策耶。
幼學李元泰對。祖思之所以恭懼者。若以爲坦之倒版則怯也。若以爲蘇威拜舞則佞矣。乃者勃勃以恭爲驕。以懼爲倨。至以蒲伏之人。看作不屈之士。則祖思之死。有榮於爵祿。而紫陽史筆猶書以隱士二字。豈非不幸中之幸者乎。祖思所以謀身者有三焉。荷蓧抱甕上也。踰垣蒙被次也。對使呑金。伏庭不起。又其次也。乃以傴僂僕僕。欲保一綫之喘。是拜跪於猛虎之前。而冀其不咥也。
晉書衛瓘傳。魏立九品之制。鄕邑淸議。不拘爵位。褒貶所加。足爲勸勵。宋主大赦改元。史書其犯鄕論淸議。一皆蕩滌。與之更始。有若重罪之莫過於此而不可赦者何歟。
幼學金履醻對。鄕論之法。始也是非由公。終焉好惡徇私。高下是非。旬日異狀。上品下品。優劣易地。其爲世道之憂。容有極哉。宋武以英傑之主。乃知大變更之政。莫急於禁止鄕論。打破淸議。數代痼弊。一朝掃祛。若武帝者。可謂審緩急識時措者也。〈以上晉恭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