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三國石珠演義/第13回

目錄 第十三回 夏后妃綉床半臂
◀上一回 第13回 下一回▶

  按下劉弘祖與烏桓兩枝兵馬入洛陽而來。且說那烏夢月小姐,自那日被司馬冏拐入門來,要他為妾,夢月堅意不從,拔出身邊寶劍,竟望司馬冏砍來。司馬冏大怒,令手下軍漢將夢月及苗福姑、陸大雲一齊搶進後官,鎖閉在一間冷房內。過了一夜,司馬冏指望他回心轉意,打發愛姬梅玉英,前來說他順從。梅玉英不敢違拗,只得來到冷房邊,叫從人去了封鎖,走進房門,與夢月見了一禮,說道:「賤妾乃齊王愛姬梅玉英是也,特來相勸小姐,既已到此,不如從了罷,不然,徒自苦無益,不知小姐意下如何?」夢月道:「大凡為人,當知禮義廉恥。彼齊王不知富貴已極,劫取良家子女,是無禮義也;婚姻而不通媒妁,強欲姦淫,是無廉恥也。無禮義廉恥之人,真禽獸之不若,指望我順從禽獸乎?今日事已至此,惟有一死而已,何用多言!」梅玉英笑道:「小姐之言差矣!人生如白駒過隙,時光有限。以小姐姿容絕世,正當及時為樂。況齊王乃當今之御弟,金枝玉葉,就屈小姐為小星,也不為辱沒了,你何至自拘形跡,下同寒蟬,使齊王一旦怒不可解,將欲置小姐於極刑,那時悔之晚矣!」夢月道:「鼎鑊不懼,何極刑之有?這倒不必慮,請梅夫人自便。」

  梅玉英見說他不從,只得回去報知司馬冏,說道:「烏小姐心如鐵石,不可說也。大王不如放他回去,一則全他的名節,二則此女系大臣之息,大王強取為妾,恐烏督府不能忘情,不若發還,大王也不失令名,不知大王意下如何?」司馬冏笑道:「既來之,則安之,豈有人已在我家,復使他回去之理?我不過用些水磨功夫,怕他不落我的圈套?」正是:

  饒你堅清如球雪,也難脫卻水和泥。

  自此又過了十餘日,司馬冏又到冷房中與烏夢月歪斯纏,逼他姦淫。夢月正在要死要活,忽然間,侍兒於柳腰走進房來,慌慌忙忙對司馬道:「不好了,大王快去,夫人不知為著甚麼緣故大發雷霆,尋大王說話哩!」司馬冏聽說,不覺呆了半晌,欲要前行,兩隻腳卻像酥了一般,再移不動了。於柳腰連連的催促,只得一步一步走進裡面來。

  見了夫人孫氏,卻一句話也不敢說,惟有獃獃立着,聽其發揮而已。孫氏見了,又好氣又好惱,大罵道:「你這無知畜生,也叫你做個齊王,如何敢擅自搶劫命官女兒,藏在府中,意欲何為?」司馬冏只得勉強支吾道:「我我…我如何敢搶劫命官女兒,藏藏藏在府…府中?」孫夫人大怒道:「你明明拐騙烏桓的女兒夢月,藏在府中,那烏桓遣人來我處懇求,要我釋放,還要瞞我?」司馬冏見說,知道事體巳露,想來是瞞不過的了,只得又勉強說道:「這…這…這是寡…寡寡人一時差…差了,求夫…夫人饒…饒了罷。」孫夫人道:「你要我饒不難,只將夢月送出府中,萬事俱休。不然,決教你出醜。」司馬冏又道:「是是…是!我就去送他回…回去便了。」孫夫人道:「既如此,你快出去,若不送他回去,不許你來見我!」司馬冏見說,不敢再言,回身便走。

  跨出了門內,依舊做出那齊王的身份來,便大模大樣竟不來發放夢月,一競走到大殿上,喚過前日那心腹人羅涼來,說道:「我前日一時失算,騙了烏小姐到來,如今好事不能成就,反被夫人知道了,叫我送他回去。我想前日有興而來,今日如何好送他回去?不知你有什麼好計策,成就我此事麼?」羅涼想了一大會說道:「若要成就,就怕夫人知道,此地是斷乎不能的了,除非寄在別人府中。一者免送還之辱,二者後日或有成就的日子。」

  司馬冏道:「寄在何處,方無失誤?」羅涼道:「琅玡王覲,與大王素稱莫逆,寄他府中,方為萬全。」司馬冏道:「汝言甚善。」便叫過兩個丫鬟,到冷房中去喚出夢月及養娘等三人,叫他上了大轎,就令羅涼引領,竟望司馬覲府中而來。

  那司馬覲的府第與司馬冏的府第,相去止有半里之隔。那司馬覲為人極是正氣,府中姬妾雖多,尚未有太子。後宮有夏后氏,年紀約二十餘歲,生得美麗無比,是他極得寵的妃子。那妃子為人也極賢慧,只是有一件毛病,他所好的專在那風月場中,極不喜的一個獨宿(不喜獨宿,此婦人通病,非毛病也。伏後牛金小史。)。當日司馬覲與夏后妃正在階前,看那侍女們摘花閒要,忽然從人來報:「齊王府中送一個女子來,要寄在府中,現停轎在外候旨。」司馬覲聽說,不知是甚麼緣故,便說道:「既然如此,着他進來。」從人見說,出去了一會,不多時,只見抬進一乘大轎來,後面卻隨着兩個女人。一會兒到了殿下,便住了轎,裡面走出一個女子來。司馬覲將他一看,只見那夢月容貌雖然美麗,卻滿面都是淚痕,愁慘不堪。司馬覲心下疑惑,打發了齊府的人去了,就同夏后妃喚夢月到暖閣中坐下,問其緣故。

  夢月看司馬覲像是個正人,便不隱瞞,將前情逐一告訴一遍。司馬覲聽了,甚覺不平,說道:「小姐不必煩惱,且在我府中住幾時,看有方便,我就送小姐回去,管取父子重逢便了。」夢月聽說,連忙出位拜謝道:「若得如此,大王之恩,真同天地了。」夏后妃在旁看了,對司馬覲道:「大王既有心救他,何不就送了他去(雖曰不吃醋,吾不信也。),卻不為美?」司馬覲道:「就送他回去,固是為美,只恐齊府又要別生事端。等待我與齊府勸諫一番,他若不聽,然後我竟送他到烏桓元帥任所,量齊府也無可奈何了。」夏后妃道:「大王作事甚是老成,非妾所及也。」司馬覲甚喜,遂將暖閣與夢月三人居住。夏后妃閒時,或時到閣中。與夢月談笑作耍。夢月當此愁悶之中,也樂得與夏后妃相敘。自此夢月與夏后妃成了莫逆之交,只在琅玡府中居住過日。正是:

  得與語時且與語,可安身處且安身。

  自此之後,又早過了半夏有餘。忽然一日,夏后妃與夢月因司馬覲入朝,不在府中,兩個約了同到後花園閒耍。也是合當有事,夏后妃該有一段奇緣,後來當承晉朝的天下,所以弄出一節極風流快話的事來。你說是甚麼事?他兩個一同走進園來,只見荷花池上,坐着一個後生,年紀不上二十左右,且是生得風流俊雅、體度安詳,正在那裡看荷花作耍。見了夏后妃與夢月走來,知道是府中姬妾,連忙立起身來,思想要迴避,卻是那條路要打從夏后妃走的所在經過,只得立在旁邊,看夏后妃走過了,方才舉步出園門而去。

  那夏后妃見了這後生,不覺神飄意盪,心下想道:如此一個美貌後生,不知他姓甚名誰,只可惜不曾問得他一聲,競自放了他去。又想道:吾相隨琅玡王一年有餘,不曾有甚麼男女,況且琅玡王年紀已望五,子息也是要緊的了,我若得與後生生下一子,將來這王爵怕不是我子的?一時間愁腸萬轉,想一會、思一會,不覺慾火如焚,那裡還有心遊玩,只得勉強同着夢月走了一轉,假託有事,競催促夢月走出園門,各歸臥房去了。正是:

  有心莫與無心伴,未必他心是我心。

  到了晚來,夏后妃一心想着那後生,那裡有心去理別事,竟自悄悄的叫了貼身伏侍的一個小丫鬟,依舊走出園門來,要尋日間那個後生。不期事有湊巧,剛走得出園門,只見前面一個人慢慢的踱將來,夏后妃仔細定腈一看,正是日間荷花池上見的那個後生,不覺喜出望外,低低的對小丫鬟道:「我立在這裡,你去喚這後生,我有話要對他說。」小丫鬟依言,不一時喚到而前。

  夏后妃鶯聲燕語的說道:「你姓甚名誰,為何只管在這園中往來?」那後生見問,只得答道:「小人姓牛名金,乃王爺手下一個給事官,因王爺不在,小人愛此一池荷花,私自出入(紅葉媒轉荷花媒矣),望夫人恕罪。」夏后妃道:「我也不罪你,你的住宅在何處?」牛金答道:「小人就在花園間壁居住。」夏后妃道:「你可曾有妻小不曾?」牛金道:「小人尚不曾有妻小。」夏后妃道:「這也罷了,你可知王爺今夜回來不回來?」牛金道:「聞得王爺與聖上及齊府在華林園置酒,商量甚麼軍旅大事,只怕今夜還未得回來。」夏后妃道:「可是真的麼?」牛金道:「小人怎敢說謊!」夏后妃道:「既如此,你且隨我來。我還有話講。」說罷,就向前先行。牛金不敢違言,慢慢的隨後跟來。

  不多時到了夏后妃的臥房前,牛金便立住腳,不敢跨進。夏后妃見牛金不敢進,笑道:「不妨,你且進來。」牛金只得又進了臥房(此真漸入佳境矣),立在窗前。夏后妃便對小丫鬟道:「你可去將外門關了,拿一桌盛些的酒進來,與牛爺吃。」小丫鬟見說,轉身去了一會,果然拿了酒餚,將來擺在桌上。夏后妃便叫牛金吃,牛金推辭不敢。夏后妃笑盈滿面,伸出纖纖玉手,去扯牛金道:「不必作如此木偶人相,且來飲酒。」牛金見如此光景,料有些妙處,便大着膽坐下。夏后妃也就在對面坐下。兩個舉杯便飲,飲酒中間,夏后妃撒嬌撒痴,巴不能勾將牛金抱入懷中雲雨起來。那牛金到此田地,便也神魂飄蕩,把持不定,伸過靴尖,將夏后妃的金蓮一勾。夏后妃並不出聲。忙立起身來,先將上衣脫去,穿着一件背搭,露出半臂,坐在床上。牛金看見,喜不自勝,也慌忙立起身,走到床邊,將他裡衣脫去,推人綉床,便雲雨起來。其時兩人雲雨之妙,不可名言。有詩為證:

  珍重香肌到枕邊,佳期款款度雙仙。
  腰技擺盡陽台柳,柔語傳將帳底言。
  忽地錦茵翻白玉,俄看綉榻聳金蓮。
  今宵雲雨香閨內,不羨巫山夢裡傳。

  又有《蝶戀花》詞一首為證:

  偶步花園,情正切,瞥見金牛,引得香閨列。擲杯舉眼嬌聲歇,綉床已是鴛鴦接。
  柳腰款款排冰雪,喜殺情郎,今夜偷香竊。棒定金蓮難口說,冰肌照盡窗前月。

  兩個在綉床內,你貪我愛,約有一個多時,方才雲收雨散,穿衣而起,剔亮銀燈,洗盞更酌。看看到了更深人靜,牛金欲起身辭去,夏后氏不舍,就留在香閨中,一同睡了。是夜,重修旗鼓,再戰陽台,自不消細說。

  至明日,牛金恐怕有人知道,取禍不小,絕早起來,別了夏后氏要行。夏后妃也不敢強留,叮嚀了幾句要緊說話,就送他出門去了。自此夏后妃與牛金,看司馬覲不在府中,便兩人一處取樂。卻是王府深密,並不有一人知覺。看看到了一個月之後,夏后妃便懷了一孕,一年之下,樣光滿室,產下一個太子。司馬覲不勝大喜,取名叫做司馬睿,襲了琅玡之爵。南渡之後,群臣尊他為帝,承了晉朝天下,是為東晉。史書相傳,以牛易馬,蓋此事也。此是後話,不須煩敘。

  且說那司馬覲自留夢月小姐之後,因國事匆忙,日日在朝中商榷國家大事,沒有一刻空閒。又因司馬冏為色慾所迷,國事全不在意,惠帝又是個沒決斷的人,司馬覲只得凡事主持,相可而行。身非宰相,竟做了一個操持國政的人。忽一日,司馬覲正在朝堂檢閱四方的奏章,只見一個黃門官捧進二道表章,呈於司馬覲。司馬覲展開,不覺失色大驚,更從頭細細看了一遍,忙奏知惠帝,聚集文武百官,商量其事。正是:

  晉朝失卻英雄主,惹得兵戈是外來。

  畢竟不知黃門官所奏是什麼表章,司馬覲卻如此驚惶?要知端的,且聽下回分解。

◀上一回 下一回▶
後三國石珠演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