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紀 (四部叢刊本)/卷第八
後漢紀 卷第八 晉 袁宏 撰 景無錫孫氏小綠天藏明翻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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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灮武皇帝紀卷第八 袁宏
二十二年春閏月丙戌上幸長安祠園陵夏五月乙
未晦日有蝕之六月伏波將軍馬援還京師是時梁
松貴幸百僚憚之援嘗小病松來候見援獨拜下
援安然受之松意不平諸子曰梁伯孫貴重將軍宜
爲之禮援曰我乃其父友也雖貴何得失禮由是不
爲權貴所愛援外坦薄而內備禮事寡嫂不衣冠不
入閨其於人汎愛多容然見爵位而無實者𥬇曰刀
不應齒士不聞耳何足畜乎有奇異於衆者雖在少
賤必異待之援有籌䇿世祖曰伏波論兵常與吾合
初援交阯還書誡其兄子嚴敦曰吾欲汝曹聞人過
失如聞父毋之名耳可得聞口不可得言也如論議
人長短是非此吾所大惡也寧死不願聞子孫有此
行也汝曹知吾惡之甚矣所以復言欲汝曹不忘之
爾龍伯髙敦厚周愼口無擇言謙約節儉廉公有威
吾重之愛之願汝曹效之杜季良豪俠好義憂人之
急父䘮致客數郡畢至吾愛之重之不願汝曹效之
效龍伯髙之正不就猶爲謹勑士所謂刻鵠不成尚
𩔖鶩者也效杜季良而不成䧟爲天下輕薄子所謂
𦘕虎不就反𩔖狗者也迄今季良尚未可知郡將下
車輒切齒州郡以爲言吾常爲之寒心是以不願子
孫效也季良名保爲越𮪍司馬保怨家上書言保所
在惑衆伏波將軍萬里還書以戒兄子今在京師
與梁松竇固等交上召責松松叩頭流血乃召問援
因取所與嚴敦書即日免保官時龍伯髙爲山都長
擢爲零陵太守秋九月地震詔南陽郡勿輸今年田
租南陽繫囚減死罪一等是歳匈奴國中亂諸將多
言可繫者上以問朗陵侯臧宮宮曰願得五千𮪍足
以立功上𥬇曰常勝之家難與慮敵吾方自思之遂
不出師匈奴之族由來尚矣其在殷周則有山戎獫
狁之難逮於秦漢而有匈奴強弱之𫝑中國征之事
詳矣王莽時欲分匈奴匈奴大怒縱兵犯塞傷殺吏
民莽乃盛兵以擊匈奴嚴尤諫曰臣聞匈奴爲害所
從來久矣周秦漢征之然皆未有得上策者周得中
策漢得下策秦無策也當周宣王時獫狁內侵至於
涇陽命征之盡境而還視戎狄之侵譬猶蚊䖟之蟲
驅之而已故天下稱明是爲中策武帝選將練兵深
入遠戍雖有剋𫉬之功胡輒報之兵連禍結三十餘
年中國疲耗匈奴亦困而天下弊是爲下策秦始皇
不忍小恥而輕民刀長城之固延袤萬里轉輸之行
起於海彊境旣完中國內竭以䘮社稷是爲無策
也莽不從匈奴遂叛北邉大擾世祖之初方憂中國
未遑外事也初匈奴右日逐王北單于知牙斯之長
子也自呼韓耶單于死後更令兄弟相傳知牙斯死
傳弟臧咸臧咸死傳弟轝輿立欲傳其子然其弟知
牙帥川次當爲單于者也皆以兄弟言之知牙帥當
立以子言之我前單于長子也輿疑之輿死子焉鞮
立鞮死弟滿奴立比遂失次怨恨而匈奴國中旱蝗
連年草木皆盡人畜死者過半比乃遣人奉匈奴圗
西河求和親盡牧南邉諸部呼衍日逐等叛匈奴
匈奴遣萬餘𮪍擊比不勝呼衍日逐等共立比爲呼
韓邪單于孝宣時其大父呼韓耶歸漢得成故襲其
號於是有南北單于
二十三年春正月南郡蠻夷反武威將軍劉尚擊破
之置江夏郡三月南單于遣使稱藩願修舊約天子
議於公卿咸以爲蠻夷猾夏情僞難知不可許大司
農耿國以爲今天下初定尤宜受之令東撫烏北
拒匈奴邉陲永息干戈之役萬世之策也上善而從
之使中郎將叚柳使匈奴於是單于拜伏受詔遣弟
左賢王將兵擊北單于連破之北單于震怖𨚫地千
里單于旣稱臣入居塞內上書遣子貢獻漢賜單于
冠帶衣裳黃金龜璽什物各有數單于乃分部諸帥
以鄣北邉北單于惶恐願還所畧漢人數遣使武
威求使者皇太子以爲南單于新立今遣使恐阻
南單于意故但報其書不遣使者冬十二月武谿蠻
夷反遣劉尚擊之尚軍沒驃𮪍大將軍杜茂鬲侯朱
祐祝阿侯陳俊薨朱祐貴儒學論議常依古法爲將
帥受降追奔逐北以破敵爲功不問斬首多少軍吏
以不得鹵掠故或有怨者徙封鬲侯食邑七千餘戸
自陳功薄而賞大願受南陽五百戸足矣上不許𥘉
上學長安嘗過祐祐方講上須講竟乃共讌語及
上幸祐第語及平生上曰主人得無捨我講乎
二十四年春正月乙亥大赦天下大司空杜林薨太
僕張純爲大司空林字伯山右扶風茂陵人父業以
文章顯林少有俊才好學問沈深好古家旣多書又
外家張竦父子善文章林從竦受書漸漬內外爲當
世通儒王莽敗盜賊並起林與弟成俱至河西隗囂
聞林名故深敬待之以爲治書後以病去囂欲超用
之遂稱痼疾囂心恨林曰杜伯山天子所不能臣諸
侯所不能友蓋伯夷叔齊恥食周粟也今且從師友
之位以從其志焉林雖困乏終爲不屈林嘗得漆書
古文尚書一卷獨寳愛之毎遭困阨自以不能濟於
衆也猶握抱此經獨歎息曰古文之學將絶於此邪
至建武初弟成死故林持䘮東歸囂旣遣林後悔令
刺客楊賢於隴刺林賢見林自推車載弟䘮歎曰
當今之世誰能行義者我雖小人何忍殺義士亡去
上聞林巳還乃徴林拜侍御史引見問經書故舊及
西州事上甚悅賜車馬衣被歳餘遷司馬直百僚知
林以名得用甚敬憚之林旣至京師與英俊集㑹咸
敬林之博雅洽聞河南鄭興東海衞宏等皆長於古
學從劉歆受左氏春秋定三綂曆及見林皆推服焉
濟南徐兆始事衞宏後皆更受林以前所得一卷古
文尚書示宏曰林危阨西州時常以爲此道將絶也
何意東海衞宏濟南徐生復得之邪是道不墜於地
矣
二十五年春正月烏大人郝且等率衆貢獻封其
渠帥爲侯王烏者東胡也漢初匈奴冐頓伐其國
餘𩔖保烏山因以爲號焉其俗善𮪍射隨水草放
牧居無常處刻木爲信無文字而衆不敢違犯其先
爲匈奴中亂烏始盛鈔擊匈奴匈奴爲之轉徙數
千里漢南遂空戊申晦日有蝕之初劉尚軍沒議復
遣將帥時馬援年六十二矣上憫其老方內選擇未
有所定援自請曰臣尚能被鎧上馬上試焉援旣據
鞍左右顧乃下遂遣之冬十月伏波將軍馬援揚虗
侯馬武東牟侯耿舒擊武谿援謂所親杜憶曰吾受
恩深厚常恐不得死國事也今得所甘心目但畏
長者家兒或左右或與共事獨惡是爾南鄕侯鄧晨
薨初晨爲常山汝南太守皆有名跡爲吏民所愛在
汝南起鴻陂漑灌田數千頃百姓於今利之徴爲灮
祿大夫數與宴見陳說平生晨從容白上曰僕竟辦
之上大𥬇晨疾病天子手書慰問中宮及寜平公主
皆爲垂泣旣薨使謁者招新野王魂備官屬合葬於
北邙山上與皇后親臨送葬賞賜甚厚諡曰惠侯
二十六年春正月增吏俸自三公至干佐吏各有差
二月馬援至臨鄕大破蠻軍斬首千餘級蠻有二道
一曰壺頭二曰克中壺頭徑近而多險充中遠而運
糧難初上與諸將議所先擊因以疑而未決軍至長
沙中郞將耿舒上言先擊充中賊援以爲延日費糧
不如進攻壺頭賊乗髙守隘舩不得進會夏暑𤍠吏
士疫死者多援亦病困穿岸爲室以避暑氣賊毎乗
髙鼓譟援輒扶人觀之左右壯其意皆爲之流涕耿
舒與兄好畤侯弇書言舒前上言擊充中賊糧雖難
致兵馬得用軍人數萬爭欲𡚒擊今壺頭竟不得上
又大軍疾疫皆如舒言弇奏舒書上遣梁松驛責問
援因代監軍松未至而援巳死松與馬武等毀惡援
於上上大怒收援將軍侯印綬是時軍士死者太半
謁者宋均軍不得返與諸將議欲承制降賊諸將莫
敢應均曰夫忠臣出境有可安國家專之可也均勒
兵成列稱詔降之蠻夷震怖即共斬其大帥降均均
爲置長吏而還均自請矯制罪天子嘉其功賜以金
帛其後毎有四方異議數訪問焉於是援家屬惶怖
不敢歸舊墓買城西數畝地葬其中賔客故人不敢
送葬故雲陽令朱勃闕上書曰臣聞王德聖政不
忘人之功采其策不求備於衆故髙祖赦蒯通以王
禮葬田橫令大臣曠然咸不自疑夫大將在外讒言
在內微過輒記大功不計誠爲國之所慎也故章邯
畏誅而奔楚燕將據𦕅而不下豈其甘心末䂓哉悼
巧言之傷𩔖也𥨸見故伏波將軍新息侯馬援以四
年冬始歸正朔當此之時虜述矯號於益州隗囂擁
兵於隴冀豪傑盱睢且自爲政援拔自西州慕德効
死立貴人之間曾無一言之佐自知當要十郡之
使徼封侯之福邪八年車駕西征衆議狐疑援深建
西州可破之策隗囂剋定援有力焉及隴右未清羌
虜擾邉援奉使隴西𡚒不顧身行關山間谷之中揮
戈先零之野兵動有功師進輒克徴在虎賁則有忠
策嘉謀於國用之南征交趾𠑽平一州使王府納越
裳之貢邊境無兵革之憂間者使南立䧟臨鄕師巳
有業未竟而卒吏士雖疫援不獨存夫戰或以久而
立功或以速而沒師深入未必爲是不退未必爲非
人情豈樂久在遠地不生歸哉惟援得事朝廷二十
二年北征出塞再南渡江觸冐害氣僵屍軍中名滅
爵絶國𡈽不傳海內不知其過衆庻未聞其罪卒遇
三夫之言被誣罔之讒家屬杜門葬不歸墓怨𨻶並
攻宗親怖慄死者不能自列生者莫爲之訟臣竊傷
之夫操危之忠而不能自免於讒此義士之所悲
也惟陛下思竪儒之言無使功臣懷恨於黃泉也書
奏不報歸田裡時梁松竇固等在中上問知朱勃乎
對曰故雲陽令也以所上章使讀之松固驚相謂曰
如是陛下不甚罪伏波也
袁宏曰馬援才氣志畧足爲風雲之器躍馬委質編
名功臣之錄遇其時矣天下旣定偃然休息猶復垂
白據鞍慷不亦過乎甞試言之所以寳才者智也
才智之用通物爲貴苟才大者濟智小者獨善則渉
乎通濟者其智彌廣矣夫觀雲機之功則知班匠之
巧覩太平之業則悟聖人之明降斯以還參差百品
雖智效一官功覆一匱亦才力之所㑹也古之君子
遇有爲之時不能黙然而止擊節驅馳有事四方者
蓋爲斯也然自非賢逹不能量也遭命世之君傍日
月餘光廢興指授稟其䂓畧故功名保全身有餘地
不值其主而獨仕其心得一旅而志一邑得一邑
而圗一國故事捷而攻之者衆勲立而日就於難又
況顛沛險𡾟不測之慮哉夫才智有餘功名不足者
有矣事業未半而勲過者有矣所乗之𫝑異而難易
之功殊也而有爲之人幸而要之雖徼一時之功𭧂
居視𦗟之右外有駭物之患內懷思慮之憂爾中路
悵然欲退無途其𫝑然也善爲功者則不然不遇其
主則弗爲也及其不得巳必量力而後處力止於一
戰則事易而功全勞足於一邑則慮少而身安推斯
以往焉有毀敗之禍哉馬援親遇明主動應銜轡然
身死之後怨謗並興豈非過其才爲之不巳者乎夏
四月初營夀陵依孝文故事務從省約使迭興之後
與丘隴同體凢帝即位必營壽陵具終器漢之制也
上常𦗟朝至於日昃講經至於夜分或與羣臣論政
事或說古今言行鄕黨舊故語及忠臣孝子義夫節
婦侍對之臣莫不悽愴激揚欣然自得雖非大政進
止之宜必遣問焉所以勸羣能也皇太子從容言曰
陛下有禹湯之明而失黃老養性之道今天下乂安
願省思慮養精神優㳺以自寛上答曰吾自以爲樂
矣
二十七年夏太僕趙喜爲太尉是時南單于新稱藩
烏始入朝上命喜思安邉之策爲久長之計喜乃
議復代郡朔方五原雲中定襄鴈門郡遣諸王之國
喜字伯陽宛人也喜從兄爲人所殺無子喜年十五
結客爲報仇更始初舞隂大姓李氏擁兵自守更始
遣將降之不下曰聞趙氏有孫喜信義著聞願降
之更始乃徴喜時未二十更始𥬇曰璽栗犢能服重
致遠乎即以爲偏將軍舞隂降李氏因入頴川轉
擊諸未下者更始大喜曰卿名家駒也努力勉之昆
陽之戰喜頗有功拜爲中郞將封勇功侯更始敗喜
歸鄕里初喜與鄧奉善奉之叛也喜數與書切責之
時有言喜爲鄧奉計策以毀惡之者詔喜屬建威將
軍以功自贖喜不自言奉死後上得喜書驚曰趙喜
眞長者也即徴喜待公車時江南未通以喜守簡陽
侯將給兵𮪍之官喜自請不願請單𮪍馳往度其
形𫝑臨敵制宜將兵𮪍徃彼必爲吏民所疑上許
之喜至簡陽民閉城門不肯納喜便止城門外問國
中大夫素爲百姓所親信者乃召問之對曰不擁兵
欲以自守而至於爲賊恐懼不能自反耳喜因告以
倉卒之時非國家所疾無自疑阻懇爲陳恩信賊遂
自縛喜降後爲平原太守甚有治跡百姓歌誦之
二十八年春正月遺諸王就國三月臧宮上書勸上
征匈奴詔曰有德之君以所樂樂民無德之君以所
樂樂身樂民者其祚延長樂身者不久而亡故曰地
廣者荒德廣者彊今無善政災變不息憂念嵗闕論
語雲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而在蕭牆之內也而
復欲遠征乎冬十月癸酉詔死罪下室其女子者
宮上㑹羣臣問曰誰可傅太子者皆曰執金吾隂就
可也博士張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爲隂氏乎爲
天下乎即爲隂氏則隂侯可爲天下則固宜用天下
之賢上曰善欲置𫝊者以輔太子今博士不難正朕
況太子乎即拜佚爲太子太𫝊而以榮爲少傅賜
以輜車乗馬乃大㑹子弟陳其車馬印綬曰此皆稽
古之力也可不勉邪於是皇太子經學始成少傅府
榮上疏曰臣幸得侍帷幄經學淺短無所補益聖
質夙夜慙愧今太子經學巳通自有識以來儲君副
主莫能傅之今太子獨能傅之此誠萬國之福也臣
師道巳盡皆在太子矣謹遣臣汜再拜歸道太子
報曰陽以童𫎇承訓九載不深逹師意而猥見褒奬
非其實也夫五經之道廣大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
與於此自宰予之徒親事孔門閑邪以度猶尚怠
晝𥨊況於不才者乎苟非其人道不虗受冉求曰非
不悅子之道力不足者歸道受謝非所敢聞是時禁
網踈闊王侯貴人多通賔客壽光侯劉悝更始少子
也得幸於沛王輔悝怨盆子殺其父因輔結客報殺
盆子兄故式侯恭輔坐繫獄三日由是捕諸王賔客
死者千餘人初馬援謂其司馬呂種曰建武初名爲
天地始開從今巳後海內日當安樂耳顧我嘗獨有
所憂國家諸子並壯皆不防㣲廣通賔客門庭如市
吾恐自此大獄起矣卿其愼之援兄女壻王礱故平
阿侯子也好施愛士名振江淮間後游京師交結諸
侯援謂所親曰王子石傑士也今京師在長者間
用氣自行陵折者多必用亡身於是臣仲王礱馮衍
皆以諸王賔客下獄仲歎曰馬生之言其神乎仲礱
死獄中衍被赦出廢於家上言曰臣伏念帝王大體
古今通論常獨然夫以髙祖之畧而陳平之謀毀
之則踈與之則親以文帝之明而魏尚之忠繩之以
法則爲罪施之以德則爲功逮至晚世董仲舒言道
德見妬於公孫弘李廣𡚒節於匈奴見排於衛青此
忠臣所爲流涕也臣衍自惟上無無知之薦下無馮
唐之說乏董生之才寡李廣之勞而欲免讒口於當
世豈不難哉臣之先祖以忠貞之故成私門之禍而
臣值兵革之際不敢囘行苟容以求世利事君無傾
邪之謀將帥無鹵掠之心今幸遭清明之世飭躬自
行之秋而怨讎雜譏議橫世蓋冨貴易爲善貧賤
難爲工也踈遠隴畝之臣無望髙闕之日惶恐自陳
以救罪過書奏天子不用猶以前過也衍字敬通馮
奉世之後有奇才博通無所不覽王莽時諸公多薦
之者衍辭不肯仕衍有大度自其才不能耦世耴
容故遂坎壈失志居常慷庻幾名賢之風家貧年
老常爲司隷從事全椒侯馬成薨
二十九年春二月丁巳朔日有蝕之遣使者舉冤獄
問鰥寡申賜天下男子爵各二級鰥寡獨貧不
能自存者粟人五斛夏四月乙丑詔天下繫囚自殊
死巳下減本罪各一等不孝不道不在此書
三十年春二月甲子上幸魯國濟南夏四月徙左馮
翊公焉爲中山王五月旱賜天下男子爵人二級鰥
寡獨貧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冬十月丁酉上幸
魯國太尉喜司空純上書曰自古帝王治道之隆未
嘗不豋封太山以告成功書曰二月東廵狩至於岱
宗封禪之義也陛下受命中興順天行誅修復祖宗
撫寧萬國天下曠然咸𫎇更生夷狄慕義符瑞並應
詩云受天之福四海來賀誠宜封禪告成以順天心
詔曰是何言也當今日月薄蝕災異並臻吏失其職
百姓怨讟吾誰欺欺天乎於是羣臣不敢言膠東侯
賈復薨諡曰剛侯復嘗戰創甚上大驚曰我所不
令復別將者爲其輕敵也果然失吾名將聞復婦孕
上曰女邪我取之男也我與之女勿憂妻子復數徙
征伐未嘗破敗數爲諸將潰圍解陣身被十二創上
以復敢深入稀令遠征欲自將之故少方面之功諸
將毎論功人人自伐復獨黙不言上曰賈君之勲我
自知之功臣中最見親禮左將軍官罷以列侯就第
加位特進爲人剛毅方直慷有大節闔門守靜朱
祐等薦復宜爲宰相世祖方以吏事責三公故遂不
用功臣是時列侯唯膠東侯賈復髙密侯鄧禹固始
侯李通與公卿叅議國事
三十一年夏五月戊辰賜天下男子爵人二級鰥寡
獨貧不能自存者粟人五斛癸酉晦日有蝕之秋
九月甲辰詔死罪下室其女子者宮鮮卑大人於
仇賁率禮種人貢獻封賁爲王鮮卑亦東胡之餘也
別祿鮮卑山因號焉其言語習俗與烏同自爲冒
頓所破遠竄遼東未有名通於漢而與烏接當是
南北單于更相攻伐而鮮卑遂以彊盛
中元元年春正月天子覽河圖㑹昌符而感其言於
是太僕梁松復奏封禪之事乃許焉二月辛卯上登
封於太山事畢乃下是日山上雲氣成宮闕百姓皆
見之甲午禪於梁父
袁宏曰夫天地者萬物之官府山川者雲氣之丘墟
萬物之生遂則官府之功大雲雨施其潤則丘墟之
德厚故化洽天下則功配於天地澤流一國則德合
於山川是以王者經畧必以天地爲本諸侯述職必
以山川爲主體而象之取其陶育禮而告之歸其宗
本書雲東廵狩至於岱宗柴傳曰郊祀后稷以祈農
事夫廵狩觀化之常事祈農撫民之定業猶潔誠殷
薦以告昊天況創制改物人神易𦗟者乎夫揖讓受
終必有至德於萬物是故王者初基則有封禪之事
蓋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夫東方者萬物之所始
山嶽者靈氣之所宅故求之物本必於其始取其所
通必於所宅崇其壇塲則謂之封明其代興則謂之
禪然則封禪者王者開務之大體也德不周洽不得
擬議斯建功不弘濟不得髣髴斯禮曠代一有其道
至髙故自黃帝堯舜至於三代各一封禪未有中修
其禮者也雖繼體之君時有功德此蓋率復舊業增
修前政不得仰齊造國同符改物者也夫神道貞一
其用不煩天地易簡其禮尚質故藉用白茅貴其誠
素器用陶匏取其易從然則封禪之禮簡易可也若
夫石函玉牒非天地之性也三月丙辰司空張純薨
純字伯仁京兆杜陵人父放襲爵昌平侯成帝時以
遊讌得幸而純以學行稱哀平世爲侍中諸曹校尉
王莽時爲九卿遭亂世保全侯爵建武𥘉以先闕
復封故國拜太中大夫遷五官中郞將有司奏列侯
非宗室不宜復國上以純宿衞久弗奪也更封武始
侯食富平之半純歷事先朝明習故事是時朝廷草
創舊典多闕毎有疑議輒訪問純自郊廟冠婚之禮
多所正定純重愼固密時有上書輒削藁草上甚重
之一日至數引見及爲宰相務存無爲慕曹叅之跡
所辟召皆當世通儒純臨薨勅家丞曰司空無功勞
於國猥蒙大恩爵不當及子孫其勿紹嗣純長子根
常病大行問嗣家上小子奮奮辭讓曰先臣遺令
臣兄弟不得襲爵故臣不即是正猥聞詔書驚愕惶
怖臣兄哀臣㓜小故託稱疾病不𦗟𡚒字釋通謙約
節儉闔門雍穆租稅賑給宗族常自困乏官至司空
夏四月巳卯大赦天下復梁父奉髙羸勿出今年田
租戊子上幸長安祀長陵是時醴泉出京師百姓痼
疾飲者皆愈又有赤草生於泉側郡國三十一上言
甘露降有司奏曰孝宣帝時毎有嘉瑞輒爲之改元
故有神雀五鳯之號所以奉答神祗表彰德信也天
子拒而不納是以史官不得而記焉六月衞尉馮魴
爲司空賜爵關內侯冬十月甲申使司空魴告禮髙
廟曰髙帝與羣臣約非劉氏不得王呂太后王諸呂
滅亡三趙賴神靈諸呂伏誅國家永寧呂后不宜配
食地祇髙廟薄太后慈仁孝文皇帝賢明子孫賴之
福延至於今宜配食地祇髙廟今上薄太后尊號爲
髙皇后遷呂后尊號爲髙後
袁宏曰夫越人而臧否者非憎於彼也親戚而加譽
者非優於此也處情之地殊故公私之心異也聖人
知其如此故明彼此之理開公私之塗則隱諱之義
著而親尊之道長矣古之人以爲先君體猶今爲君
之體推近以知遠則先後之義均也而況彰其大惡
以爲貶黜者乎是歳起明堂辟雍靈臺初議靈臺位
上問議郞譚曰吾欲以䜟決之何如譚黙然良久
曰臣不讀䜟上問其故譚復言䜟之非上大怒曰
譚非聖人無法將下斬之譚叩頭流血良久乃解譚
以屢不合㫖出爲六安太守丞失意忽忽不樂道病
卒時年七十餘南陽人尹敏字㓜季才學深通能論
議以司空與校圗䜟敏言於上曰䜟書聖人所作
然其中多近語以字取𩔖俗人之辭虛實難識恐誤
後生上不然其言敏因書之闕因增之曰君無口爲
漢輔上讀得之召敏問其故敏曰臣見前人多增損
圗書是以因自著罪無狀上深非之而不罪但令削
去之然以是沈滯官止長陵今敏性恬淡不慕功名
專好聖哲之書𥘉與班彪相善毎相與談常日晏不
食晝即至夜夜即至旦彪曰相與久語爲俗人所怪
然鍾子期死伯牙破琴惠施沒莊周杜門相遇之難
也
二年春正月辛未𥘉起北郊祀后土丁丑倭奴國王
遣使奉獻二月戊戍帝崩南前殿遺詔曰朕無益百
姓如孝文帝制度務從約省刺史二千石長吏皆無
離城郭無遣使因督郵奉奏是日太子即皇帝位年
二十四尊皇后曰皇太后凡帝妃稱皇后帝母稱皇
太后祖母稱太皇太后妾臣昭儀巳下至中家人子
二十等漢之制也光武中興悉闕昭儀家人之號唯
有貴人金印紫綬自美人宮人綵女皆無秩祿四時
賞賜而巳是時諸王皆徴還國遭大憂新承王莽之
亂國失舊典嗣帝與諸王居止同席時上下咸兩莫
之與正太尉趙喜橫劒正色扶諸王下以正尊卑乃
申宮衞整禮儀百官肅然三月丁卯𦵏光武皇帝於
原陵愼侯劉隆薨夏四月丙辰詔曰予末小子奉承
聖業夙夜祇畏不敢荒寧先帝受命中興德侔五帝
朕繼體守文不知稼穯之艱懼有廢失以墮先業公
卿百僚將何以輔朕之不逮特進髙密侯禹明允篤
誠元功之首其以禹爲朕之太傅進見東向以明殊
禮東平王蒼寛博有謀可以託六尺之臨大節而
不可奪也以蒼爲驃𮪍將軍其賜天下男子爵人二
級三老孝悌力田人三級鰥寡獨粟人十斛上新
即位欲崇引親賢優寵大臣乃以山林之勞封太尉
喜爲節鄉侯司空訢爲安鄕侯司徒魴爲揚邑侯蒼
上疏讓曰陛下慈恩哀臣蒼臨朝之日以爲命首舉
薪之才升君子之器今勸賞之士怠於力行臣誠
內迫頑愚辱汙輔將之位必被詩人赤紱之刺今方
域晏然要荒無警將遵上德無爲之時也文官猶宜
並省武官尤不宜建昔虞氏克諧君𧰼有鼻不及以
政誠不忍揚其惡也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也自漢
巳來子弟無得在公卿位者唯陛下遠遵舊典終畜
養之恩不勝至願願上驃𮪍將軍印綬上不𦗟蒼以
毋弟輔政盡心王室其所賔禮皆當世名士𥘉太原
人郇恁隱居山澤不求於世匈奴嘗入太原素聞其
名乃不入郇氏舉宗賴之建武中徴恁不至於是蒼
復辟恁而敬禮焉嘗朝㑹上戲恁曰先帝徴君不至
驃𮪍辟君反來何也對曰先帝秉德以惠下故不得
來驃𮪍執法以檢下臣不敢不至月餘辭去終於家
秋九月隴西羌反冬十一月中郞將竇固楊虗侯馬
武征羌十二月甲寅詔自殊死巳下𦗟贖罪各有差
後漢武皇帝紀卷第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