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定孝經衍義 (四庫全書本)/卷072

卷七十一 御定孝經衍義 卷七十二 卷七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二
  天子之孝
  制國用
  漢靈帝好為私稸收天下之珍貨每郡國貢獻先輸中署名為導行費先入此費以為引導然後收受貢獻呂強上疏諫曰天下之財莫不生之陰陽歸之陛下豈有公私而尚方斂諸郡之寳中府積天下之繒西園引大農之藏中廐聚太僕之馬而所輸之府輙有導行之財調廣民困費多獻少奸吏因其利百姓受其弊書奏不省
  按古之王府內府非私藏也西漢財用有大農少府水衡三所而以少府水衡為私藏則失之始矣王府掌王之金玊玩好兵器凡良貨賄之藏共王之賜遺者乃是式貢之餘財所作非分其正稅也內府掌受九貢九賦九功之貨賄良兵良器以待邦之大用是朝覲之頒賜也以其不常厥事不
  得繋於一嵗故別藏之耳自漢時府藏有公私之別而乃有多蓄私藏如靈帝者皆濫取於正稅之外矣
  唐明皇天寳八載引百官觀左藏賜帛有差是時州縣殷富倉庫積粟帛動以萬計楊釗奏請所在變糶為輕貨及徴丁租地稅皆變布帛輸京師屢奏帑藏充牣古今罕儔故上帥羣臣觀之賜釗紫衣金魚以賞之上以國用豐衍故視金幣如糞壤賞賜貴寵之家無有限極按漢隋二文唐太宗皆躬履朴儉以富其國而武帝焬帝明皇皆以侈肆耗之故曰用之有節則天下雖貧其富易致也用之無節則天下雖富其貧易致也
  舊制天下金帛皆貯於左藏大府四時上其數比部覆其出入及第五琦為度支鹽鐵使時京師多豪將求取無節琦不能制乃奏盡貯於大盈內庫使宦官掌之天子亦以取給為便故久不出由是以天下公賦為人君私藏有司不復得窺其多少校其贏縮殆二十年宦官領其事者三百餘員皆蠶食其中蟠結根據牢不可動楊炎言於徳宗曰財賦者國之大本生民之命輕重安危靡不由之是以前世皆以重臣掌其事猶或耗亂不集今獨使中人出入盈虛大臣皆不得知政之蠧敝莫甚於此請出之以歸有司度宮中嵗用幾何量數奉入不敢有乏如此然後可以為政上即日下詔凡財賦皆歸左藏一用舊式
  按楊炎片言之間回徳宗之意使天下財賦皆歸左藏亦得根本之計矣但兩稅之法則是量出為入耳徳宗之好利習與性成彼見內庫向之充積與夫取給之便一旦悉歸左藏則大盈幾致於一空別求所以盈之之法則不待懲奉天儲蓄之窘惑於裴延齡之誕妄而未嘗忘向日之大盈必以聚斂為長策矣故追維其咎則第五琦之奏貯內庫乃為禍始罪甚於延齡葢以天下之公賦而為人君之私藏宜其取之愈多而求之愈無厭也善哉陸贄之諌㮄行宮貢獻之物為瓊林大盈庫也曰天子與天同徳以四海為家何必撓廢公方崇聚私貨降至尊而代有司之守辱萬乘以效匹夫之藏又曰陛下誠能近想重圍之殷憂追戒平居之専欲凡在二庫貨賄盡令出賜有功每獲珍蕐先給軍賞如是則亂必靖賊必平徳宗雖聞贄言命去其榜其後贄極論延齡之惡則不悅贄而益厚待延齡其所㴱嗜篤愛者固不可奪也馬端臨曰司馬溫公有言天之生財止有此數不在民則在官譬如雨澤夏潦則秋旱善哉言也後世多慾之君聚斂之臣苛征橫斂民力不堪而無所從出於是外則擅留常賦以為進奉內則妄指見存以為羨餘直不過上下之間自相欺蔽耳徳宗借軍興用度不足之名而行間架陌錢諸色無藝之徵斂乃復不能稍豐涇原軍士之廩餉以致奉天之難至委其厚藏以遺朱泚泚平而府庫尚盈人皆追怨征斂之橫而帝方懲奉天儲蓄空窘益務聚蓄此唐之所以不振也
  唐憲宗元和二年李吉甫撰元和國計簿上之總計天下方鎮四十八州府二百九十五縣千四百五十三其鳯翔鄜坊邠寧振武涇原銀夏靈鹽河東易定魏博鎮冀范陽滄景淮泗淄青等十五道七十一州不申戶口外每嵗賦稅倚辦止於浙江東西宣歙淮南江西鄂岳福建湖南八道四十九州一百四十四萬戶比天寳稅戸四分減三天下兵仰給縣官者八十三萬餘人比天寳三分増一大率二戸資一兵其水旱所傷非時調發不在此數
  按朱熹嘗言財用不足皆起於養兵十分八分是養兵其他用度止在二分之中後世之制國用所以難於古者以是故矣夫古之世葢未嘗有養兵之費也然而用邦財者莫大於軍旅之事以古之軍旅之事當後世之非時之調發而以一嵗財入之數十分之二當古之九式弔用充府庫者是後世之制國用自養兵之外凡皆當以古之十之二為率而尚未能於其二分之中留其四分之一以為三十年之蓄也如元和國計簿所載二戶資一兵者其稅戶之消息有時固不可以執一而論而熹所論天下之財什八養兵計設兵之數多少之不同雖事異勢殊亦無能甚相懸也載按文獻通考言李吉甫為元和國計簿及中書奏疏以天下郡邑戶口財賦之入較吏祿兵廩商賈僧道之數大率以二戶而資一兵以三農而養七游手夫以國家之置吏以治民通商賈以利民皆古之所有而今之所不可無者設兵以衛民是古之所無而今之所不得已者獨柰何佛老之徒宮室衣服飲食坐耗夫耕織工作之人乎古者重遊民之罰而後世從而崇長之籌國計者如之何其不為之所也夫國用之不足大故在於養兵而軍旅之興徃徃兵不可用是所養者無異於游手之僧道也僧道之耗民也驅而之於耕織工作斯已矣而千百年來猶且難行而況於執干戈弓矢之屬乎夫善養兵有道焉使吾之執干戈弓矢之屬不至游手而不可用則一旦有事固無待於益兵而兵之所聚或未能卒觧則軍屯之法雖未足補失業之農之賦入要不至於盡糜帑藏而坐待其匱也
  宋太祖開寳元年詔諸道給舟車輦送上供錢帛馬端臨曰上供之名始於唐之中葉宋興既已削州鎮之權命文臣典藩奉法循理而又承平百年版籍一定大權在上既不敢如唐之専擅以自私獻入有程又不至如唐之隳亂而難考則雖按籍而索錙銖皆入朝廷未為不可然且猶存上供之名取酌中之數定為年額而其遺利則付之州縣椿管葢有㴱意一則州郡有宿儲可以支意外不虞之警急二則寛於理財葢陰以恤民承流宣化者幸而遇清介慈惠之人則上供輸送之外時可寛假以施仁不幸而遇貪饕縦侈之軰則郡計優裕之餘亦不致刻剝以肆毒所謂損上益下者也嗚呼仁哉
  六年令諸州舊屬公使錢物盡數繫省毋得妄有支費以留州物盡數繫省始於此
  陳傅良曰自唐末方鎮厚斂以自利上供殊鮮或私納貨賂即名供奉至是始盡繫省按後唐天成年宣命於繫省麴錢上每貫止二百文充公使同光二年租庸院奏諸道如更妄稱簡置官員即勒令自備請給不得正破繫省財物則繫省之名舊矣然初未嘗立拘轄鉤管之制要不使妄費而已淳化五年十二月初置諸州應在司具元管新收已支見在錢物申省景徳元年復立置簿拘轄累年應在雖有此令不過文具三司使丁謂奏立轉運司比較聞奏省司進呈増虧賞罰之法然承平日久國家益務寛大諸郡錢物往往積留漕臣靳惜吝於起發而省司殊不究知其詳魏羽在咸平則言淳化以來收支數目攢簇不就名為主計而不知錢出納王隨在景徳則言咸平以來未見錢物著落諸州受御指揮多不供申或有申報多是鹵莽以致勘會勾銷了絶不得范雍在天聖則又言自太平興國以來未嘗除破更有椿管倍萬不少天聖至嘉祐四十年間理財之令數下徒有根括驅磨之文設而不用以此見得開國以來訖於至和天下財物皆藏州郡祖宗之㴱仁厚澤於此見矣熙寧五年㸔詳編修中書條例檢正五房公事判司農寺曽布奏伏以四方財物乾沒差謬漫不可知三司雖有審覆之名不復省閲但為空文自天聖九年上下因循全無檢㸃縱有大段侵欺亦無由舉發為𡚁滋多遂乞専置司驅磨天下帳籍自専置司繼以㫄通目子而天下無遺利而公使錢始立定額自二百貫至三千貫止州郡所入纔醋息房園祠廟之利謂之収簇守臣窘束後屢有奏陳後又以在州諸色錢類為一體封樁入便以便不盡錢起發初嘉祐茶通商於是以六路茶本錢茶租茶稅錢封樁入便若輙有支動即當職黜降不以自首遷官去官赦降原減之限至是遂以七路諸色錢並依通商茶法矣元豐五年又以上供年額外凡𤨏細錢定為無額上供葢自繫省而後有應在司有應在司而後有封樁有封樁而後起發葢至熙豐繫省初無窠名應在司最為冗長此元祐羣臣所以㴱罪王安石之紛更也
  按巽巖李氏言唐分天下之賦為三曰上供送使留州宋之上供其名如故而繫省錢乃留州送使錢也觀陳氏馬氏所論知宋之祖宗之制其為之吏與民者皆寛然有餘力焉至於元豐熙寧之間而興利之臣借先王以文其説其計筭析於秋毫四出𠉀望同於壟斷矣自是蔡京王黼又為畫策愈密愈急而天下不勝其病以至於靖康之變葢財之在上在下損此益彼未有別自天降地出者也然而上供之與留州送使同是既取之民者也而存留之與觧發其疎密緩急不啻倍蓰其故具如陳氏馬氏所論著仁人君子固當以宋之祖宗朝之寛大為法而以熙豐以後小人之術為戒矣或曰周官會計鉤考甚嚴而顧使州郡得以乾沒可乎曰州郡也異於庫藏之吏庫藏之吏財出財入固不可使乾沒也而州郡亦不使之得而妄費豈欲其漫無訾省哉且也古之民天子之所長養其家之器械馬牛皆可以周知其數而後世能若是乎莫若以優裕之意簡易之法休息之政治之而已朝廷寛大則長吏必不至於刻覈長吏不至於日憂負課之黜則小民不至於日受催科之困自然之理也
  孝宗乾道三年詔孫大雅奏漢制上計之法朕以為可行於今令侍從臺諫叅考古制進呈先是秀州知州孫大雅置本州拘催上供錢格目表上且言漢制盡郡國詣京師奏事至中興則嵗終遣吏上計於正月旦天子幸徳陽殿臨軒受賀而屬郡計吏皆覲以詔殿最今也不然未嘗有甘泉漢宮名上計之制而臣始為之葢法漢之大司農郡國之四時上月旦見錢榖簿其逋未畢各具列之意以為書也於是監察御史張敦實劉貢言一縣必有一縣之計一郡必有一郡之計天下必有天下之計天下之計總郡縣而嵗考焉周官所載最為詳密天官冢宰之屬理財居其半掌財用而言嵗終則會者凡十又太府之職嵗終則以貨賄之入出會之小宰之職嵗終則今郡吏致事鄭氏註雲若今之上計也漢承秦後蕭何收其圖籍知張蒼善算於是令以列侯居相府領郡國上計者此則漢之初制専命一人以掌天下所上之計也至武帝建元三年詔吏民有明當世之務習先聖之術者縣次續食令與計偕註雲計者上計簿使也郡國每嵗詣京師上之至宣帝黃龍元年二月下詔曰方今天下少事而民多貧盜賊又衆其咎安在上計簿具文而已務為欺謾以避其課令御史察計簿疑非實者按之使真偽無相亂是則在宣帝之時郡國所上計簿已不能無𡚁矣光武中興嵗終遣吏上計遂為定製正月旦天子幸徳陽殿臨軒受賀而屬郡計吏皆在列置大司農掌之其逋未畢各具列之今孫大雅所陳者是也然西漢言郡國上計東漢言屬郡計吏則遠方者在東漢未必皆至矣漢之大司農則今之戸部也竊見戶部掌天下之財計有上限中限末限之格法有月催旬催五日一催之期會每於嵗終獨以常平收支戸口稅租造冊進呈而於州郡諸色窠目尚畧焉是於三代嵗終則會與兩漢上計之法為未備也然而去古愈逺文籍愈煩在西漢已不免文具之𡚁況今日能盡革其𡚁乎在東漢止於屬郡之內況今日川廣之遠能使其如期必至乎臣等愚見莫若嵗終令戶部盡取天下州郡一嵗之計已足未足虧多虧少之數並皆造冊正月進呈兼採漢初之制丞相選差一人考覈戶部所上計而明州郡之殿最則三代兩漢之制兼該而無不舉之處矣詔戶部措置其後戶部言諸路州軍嵗起上供諸色窠名錢帛各有條限年額數目本部每年預期行下逐路監司及州軍依限催納其嵗終具常平收支並稅租課利㫄通繫取前二年數戸部本年數造冊進呈內不到路分次年附進今來張敦實等奏陳嵗終令戸部盡取天下州郡一嵗之計已足未足虧少虧多之數造冊正月進呈縁諸路州軍地里逺近不同切慮次年正月未能盡實申到若候取會齊足攢造亦恐後時今欲立式遍下諸路州軍各以本州每嵗應於合發上供窠名錢帛糧斛數目置籍照條例鉤考發納嵗終開具造冊湏管次年正月畢詣闕投進降付戸部叅攷將拖欠州軍取㫖黜責施行上曰如此措置甚善從之按此止是合發上供糧帛銀錢而留州者雖繫省而不在鉤考虧欠黜責之例至其所造已足未足虧多虧少止是一郡一州之總計而非逐戸覈其完欠也然而周官之所以詳密者諸侯國內得民稅大國貢半次國三之一小國四之一亦是存留者多發觧者少也唐之上供送使留州三項之分則發觧為一項存留者有二項也由周而後由唐以前則其所承授可知如漢之計簿則亦止是上供之目以計吏等之充庭之儀以為朝賀之盛觀而因而殿最之則亦古之不修職貢之罰也今按乾道始行上計之法而措置之不苛急如此馬端臨曰是年宰執進呈戸部収支細數見管只四十二萬而未催之錢乃二百八十餘萬是知乾道仁民之政不盡斂以歸國而財賦之藏於州縣如此
  元世祖二十五年置徴理司遣使鉤考諸路錢榖初僧格摘委六部鉤考百司倉庫財榖復以為不専其任遂置徴理司以主之時理算之計行入倉庫司錢榖者無不破産及當代更人皆棄家避之十月僧格又言湖廣錢榖已責償於平章約蘇穆爾他省欺盜必多請以叅知政事實都等十二人理算江淮江西福建四川甘肅安西六省耗失之數給兵以衛其行詔皆從之既而行臺侍御史程文海入朝言天子之職莫大於擇相宰相之職莫大於進賢宰相不以進賢為急而惟以貨殖為心非為上為徳為下為民之意今立尚書省鉤考錢榖以割剝生民為務所委任者率皆貪饕邀利之人江南盜賊竊發良以此也臣竊以為宜清尚書之政損行省之權罷言利之官行恤民之事僧格大怒留京師不遣奏請殺之者六帝皆不允
  二十八年罷徵理司
  詔下之日百姓相慶而各路鉤考猶未盡罷既而御史言鉤考錢榖自中綂至今餘三十年更阿哈瑪特等當國設法已極而其黨公取賄賂民不能堪不如罷之便詔從之仍命取昔逋負錢穀文牘聚置一室非上命而竊窺者罪之
  按葉適論曰財之多少有無非古人為國之患所患者謀慮取捨定計數必治功之間耳非如今日以一財之不足而百慮盡廢奉頭竭足以較錙銖譬慵夫淺人劫劫焉徒知事其口腹而已者也適此論指熙豐以來中興以後財愈多而事愈不足之𡚁可謂切矣夫以量入為出當無見詘之時量出為入終無見盈之理觀夫子之去兵去食而春秋譏説畝田賦丘甲豈不然哉若僧格之事又何異焉元世祖之不罪程文海未幾而罷徵理司真不溺於言利之臣而有仁人之度矣
  以上制國用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二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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