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定孝經衍義 (四庫全書本)/卷074
御定孝經衍義 卷七十四 |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四
天子之孝
厚風俗
漢高帝八年春三月令賈人毋得衣錦繡綺縠絺紵𦋺操兵乘騎馬
文帝時賈誼上疏曰庶人屋壁得為帝服倡優下賤得為後飾且帝之身自衣皁綈而富民墻屋被文繡天子之後以縁其領庶人孽妾以縁其履此臣所謂舛也夫百人作之不能衣一人慾天下無寒胡可得也一人耕之十人聚而食之欲天下無飢不可得也飢寒切於民之肌膚欲其亡為奸邪不可得也
武帝時嚴安上書曰今天下人民用財侈靡車馬衣裘宮室皆競修飾調五聲使有節族〈音奏〉雜五色使有文章重五味方丈於前以觀欲天下彼民之情見美則願之是教民以侈也侈而無節則不可贍民離本而徼末矣
末不可徒得故搢紳者不憚為詐帶劔者誇殺人以矯奪而世不知愧是以犯法者衆臣願為民制度以防其淫使貧富不相燿以和其心心志定則盜賊銷刑罰少陰陽和萬物蕃也
〈臣〉按高帝之令蓋亦敦本抑末反樸還淳之意也然而文帝躬自儉約而民俗自侈武帝躬極淫奢而俗侈益甚觀賈誼嚴安之言大抵制度不立之故茍制度不立則禁令雖設而徒為文具歴高惠文景武而其俗如故則西漢之風尚莫之能易矣所可惜者孝文去古未遠不能如賈誼之言及時定製也迨章帝時博士曹襃上疏以為宜定文制著成漢禮章和元年正月帝召襃授以叔孫通漢儀十二篇曰此制散略多不合經今宜依禮條正襃因依準舊典雜以五經讖記之文撰次天子至於庶人冠婚吉凶終始制度凡百五十篇奏之襃先見非於曹諶後見非於張鬴且又衆論不一漢禮亦卒不行夫東漢則去古遠矣襃書又雜以讖記縱使行之其能有合於古乎然則因循茍且使古法廢壞而秦俗沿流者孝文之過也
武帝建元元年詔曰古之立教鄉里以齒朝廷以爵扶世導民莫善於德然則於鄉里先耆艾奉高年古之道也今天下孝子順孫願自竭盡以承其親外迫公事內乏資財是以孝心闕焉朕甚哀之民年九十以上有受鬻法〈給米粟以為糜粥〉為復子若孫〈有子即復子無子即復孫〉令得身帥妻妾遂其供養之事
〈臣〉按禮八十者一子不從政九十者其家不從政武帝此詔深得先王敬老崇孝之意
元朔五年詔曰蓋聞導民以禮風之以樂今禮壞樂崩朕甚憫焉故詳延天下方聞之士〈方道也聞博聞也謂有道博聞之士〉咸薦諸朝其令禮官勸學講議洽聞舉遺興禮以為天下先太常其議予博士弟子〈為博士置弟子〉崇鄉黨之化以厲賢材焉
〈臣〉按三代禮樂絶於秦至漢武稍知復古欲舉遺興禮為天下先大哉王言然徒有其文而未舉其實所藉以講究者不過倪寛趙綰相如延年之屬惜當時齊魯諸儒間有存者在廷獨有一董仲舒而不能用此所以考文之盛迄無可稱而風俗終未之有易也
昭帝元鳳元年賜郡國所選有行義者涿郡韓福等五人帛人五十匹遣歸詔曰朕閔勞以官職之事其務修孝弟以教鄉里
〈臣〉按此亦所以崇鄉黨之化也
宣帝地節四年詔曰導民以孝則天下順今百姓或遭衰絰凶災而吏繇事〈繇讀曰徭事謂役使之〉使不得葬傷孝子之心朕甚憐之自今諸有大父母父母喪者勿繇事使得收斂送終盡其子道
〈臣〉按此亦禮父母之喪三年不從政齊衰大功之喪三月不從政之遺意也然考其時滿三月即徭役如故是以三年之喪而同於古者之齊功尚未能盡復古也
又詔曰父子之親夫婦之道天性也雖有禍患猶䝉死而存之誠愛結於心仁厚之至也豈能違之哉自今子首匿父母〈凡首匿者言為謀首而蔵匿罪人〉妻匿夫孫匿大父母皆勿坐其父母匿子夫匿妻大父母匿孫罪殊死皆上請廷尉以聞
〈臣〉按記雲凡聽五刑之訟必原父子之親立君臣之義以權之故律大功以上得相容隱告言祖父者入十惡惟權之以父子之親君臣之義故放免其不首告之罪而重其告言之條也秦俗蔑禮義棄仁恩德色詬誶則視君親如路人薄惡無所不至矣故道民者當一歸之厚也宣帝地節之詔可謂知所重輕矣唐太宗貞觀中詔奴告主者斬之斯又得此意而推之者也過光武之封不義侯〈彭寵之奴〉者遠矣
元帝問給事中匡衡以地震日食之變衡上疏曰陛下躬聖德開太平之路閔愚吏民觸法抵禁比年大赦使百姓得改行自新天下幸甚臣竊見大赦之後姦邪不為衰止今日大赦明日犯法相隨入獄此殆導之未得其務也今天下俗貪財賤義好聲色上侈靡親戚之恩薄婚姻之黨隆茍合徼幸以身設利不改其原雖嵗赦之刑猶難使錯而不用也臣愚以為宜壹曠然大變其俗治天下者審所尚而已教化之流非家至而人説之也賢者在位能者在職朝廷崇禮百僚敬讓道德之行自內及外自近者始然後民知所法遷善日進而不自知也詩曰商邑翼翼四方之極今長安天子之都親承聖化然而習俗無以異於遠方郡國來者無所法則或見侈靡而放效之此教化之原本風俗之樞機宜先正者也臣聞天人之際精祲有以相盪善惡有以相推事作乎下者象動乎上陰變則靜者動陽蔽則明者晻水旱之災隨類而至陛下祇畏天戒哀閔元元宜省靡麗考制度近忠正遠巧佞以崇至仁匡失俗道德𢎞於京師淑問揚乎疆外然後大化可成禮讓可興也
〈臣〉按堯舜禹所都之地至於周而其憂思儉勤之餘風遺俗猶存若夫彼都人士之雍容與子同仇之慷慨則豐鎬之盛可知也商邑翼翼四方之極殷武之篇頌武丁之撻伐荊楚聲靈赫濯而王都翼翼然整勅為四方之表也元鳥之篇亦言邦畿千里惟民所止則商人雖不恆厥居而未嘗不以道德治其國也秦漢以後視京師為聲利之塲游俠之窟其民往往巧設機變公為攘奪而公卿大夫不復為鄉老鄉大夫以主其政教以為所執者要所及者遠輦轂之下則有所難問且有謂不如是何以為京師者在漢猶知推能吏為京兆尹則齊之以刑而已然而奸人猶有所怵也迨至近世京兆一官為遷轉者之借途則不過公移告示㡬道席不暇煖而去欲其令行禁止鮮矣準古之制三公論道經邦燮理陰陽而下行鄉老之事則匡衡之因日食地震而推論及此其有本也夫
貢禹在位數言得失以為孝文皇帝時貴亷潔賤貪汙賈人贅壻及吏坐贓者皆禁錮不得為吏賞善罰惡不阿親戚罪白者伏其誅疑者以與民亡贖罪之法故令行禁止海內大化天下斷獄四百與刑措無異武帝始臨天下尊賢用士闢地廣境數千里自見功大威行遂從嗜欲用度不足乃行一切之變使犯法者贖罪入榖者補吏是以天下奢侈官亂民貧盜賊並起亡命者衆郡國恐伏其誅則擇便巧書吏習於計簿能欺上官者以為右職姦軌不勝則取勇猛能操切百姓者以苛暴威服下者使居大位故亡義而有財者顯於世欺慢而善書者尊於朝誖逆而勇猛者貴於官故俗皆曰何以孝弟為財多而光榮何以禮義為吏書而仕宦何以謹愼為勇猛而臨官故謂居官而富者為雄傑處姦而得利者為壯士兄勉其弟父勉其子俗之敗壞乃至於是今欲興至治致太平宜除贖罪之法相守選舉不以實及有贓者輒行其誅亡但免官則爭盡力為善貴孝弟賤賈人進真賢舉實亷而天下治矣
〈臣〉按漢孝文之世賈誼猶太息於俗流失世敗壞然文帝未嘗不貴亷潔賤貪汙特其制度未能復古故有識之士鰓鰓憂之武帝有志於興禮易樂矣而俗之薄惡益甚者良以患生於多欲而窮兵費財不得已而為一切之變犯法贖罪入榖補吏吏道愈雜而貪冒成風不可禁止故義利者生民之大防而孝弟亷恥者教化之首務也
章帝時馬廖慮美業難終上疏勸成德政曰昔元帝罷服官成帝御浣衣哀帝去樂府然而侈費不息至於衰亂者百姓從行不從言也夫改政移風必有其本傳曰吳王好劔客百姓多創瘢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長安語曰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城中好廣眉四方且半額城中好大袖四方全疋帛斯言如戲有切事實前下制度未㡬後稍不行雖或吏不奉法良由慢起京師今陛下素簡所安發自聖性誠令斯事一竟則四海誦德教天地神明可通況於行令乎
〈臣〉按章帝長者彷彿西京之太宗其尊賢敬老則尤留意於化民成俗之事而廖之疏以為制度不行慢起京師蓋非惟有難終之慮亦謂倡率之者未至而近自諸王公至貴戚有驕奢踰制者也故曰以身教者從以言教者訟正風俗在反其身而已
安帝元初三年初聽大臣行三年喪舊制公卿二千石刺史不得行三年喪司徒劉愷以為非所以師表百姓宣美風俗乃詔聽大臣行三年喪
建光元年復斷大臣行三年喪尚書令祋諷〈姓名祋丁外反一音丁活反〉等奏以為孝文定約禮之制光武皇帝絶吿寜之典貽則萬世誠不可改宜斷大臣行三年喪尚書陳忠上疏曰臣聞之孝經始於愛親終於哀戚上自天子下至庶人其義一也夫父母於子同氣異息一體而分三年乃免於懷抱先聖縁人情而著其節制服二十五月春秋臣有大喪君三年不呼其門閔子雖要絰從事以赴公難退而致位以究私恩周室陵遲禮制不序蓼莪之人作詩自傷曰瓶之罄矣維罍之恥言不得終竟子道者亦上之恥也高祖受命蕭何創制大臣有寜吿之科〈休假之名吉曰吿凶曰寜寜謂處家持喪服〉合於致憂之義建武之初新承大亂凡諸國政多趨簡易大臣既不得吿寜而郡司營祿念私鮮循三年之喪以報顧復之恩者禮義之方實為彫損陛下聽大臣終喪聖功美業靡以尚茲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臣願陛下登高北望以甘陵之思〈謂嫡母耿姬甘陵大貴人〉揆度臣子之心則海內鹹得其所時宦官不便之竟寢忠奏
桓帝永興二年復聽刺史二千石行三年喪延熹二年復斷之
〈臣〉按孝文遺令以日易月蓋未嘗以是令於臣下之私憂也而其時臣下遂以為私喪之例者託言於一體視君父也迨其後則營祿固位於人以為便而不復思正矣其實以日易月之不經在臣子當一體從其古者也金革不避之説以施於疆場有事之時則可非平禮也朝廷大臣及刺史二千石則亦何所據而不聽其行三年喪乎帝之遵復古制善矣而尚書令反以宜斷禁蓋其人則亦宦官之流也孝穆帝時顧和有母喪固辭不起謂所親曰古人有衰絰從事者以其才足幹時故也如和者正足以虧孝道壞風俗耳和之言婉而摯矣宋孝宗時起復劉珙為荊襄宣撫使珙固辭不起凡六疏辭之引經據理詞甚切至最後言曰三年通喪先王因人情而節文之三代以來未之有改至於漢儒乃有金革無避之説此固己為先王之罪人矣然尚有可諉者曰魯公伯禽有為為之也今以陛下威靈邊陲幸無犬吠之警臣乃冒金革之名為利祿之實不又為漢儒之罪人乎珙之言迫而切矣至理宗之詔史嵩之起復右丞相兼樞密使也中外莫敢言者於是太學生黃愷伯金九萬孫翼鳳等百四十四人叩閽上書曰臣等切謂君親等天地忠孝無古今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自古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未有不孝而可望其忠也宰我問三年之喪於夫子而曰期可已矣其意欲以期年之近而易三年之喪夫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夫宰予期年之請夫子猶以不仁斥之若聞父母垂亡之病而不之問聞父母已亡之訃而不之奔有人心天理者固如是乎是不特無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且無一日之愛於其父母矣宰予得罪於聖門而若人者則又宰予之罪人也且起復之説聖經所無而權宜變禮衰世始有之我朝大臣若富弼一身備社稷安危進退係天下輕重所謂國家重臣不可一日無者也起復之詔凡五遣使弼以金革變禮不可用於平世卒不從命天下至今稱焉至若鄭居中王黼輩頑忍無恥固持祿位甘心起復絶滅天理卒以釀成靖康之禍往事可覆也且嵩之為計亦奸矣自入相以來固知二親耄矣為有不測旦夕以思無事不為起復張本當其父未死之先以預為必死之地近畿總餉本不乏人而起復未卒哭之馬光祖京口守臣豈無勝任而起復未終喪之許堪故里巷為十七字之謡曰光祖做總領許堪為節制丞相要起復援例十一月徐元𤇍復上疏論史嵩之起復士論紛然乞許其舉執政自代帝曰學校雖是正論但言之太甚元傑對曰正論乃國家元氣今正論猶在學校要當保養一綫之脈臣以是思世風之愈下也漢儒金革變禮之説所以譏切時政之失以愧夫非金革之事而不三年喪者也史嵩之起復則先起復馬光祖許堪以為有例可援然而學校猶得昌言無忌也至明朝李賢張居正之奪情而持正論者遂以得罪矣故曰世風日下也臣前衍父子之道一條內已據經傳釋其大旨此蓋孝治天下之大經大法厚風俗者之至切至要故因漢安之初能復古制而引伸觸類以暢前説之所未及雲
魏明帝時尚書琅邪諸葛誕中書郎南陽鄧颺等結為黨友更相題表以散騎常侍夏侯太初等四人為四聰誕輩八人為八達中書監劉放子熙中書令孫資子密吏部尚書衞臻子烈以其父居勢位容之為三豫行司徒事董昭上疏曰凡有天下者莫不貴尚樸忠之士深疾虛偽之人以其毀教亂治敗俗傷化也竊見當今年少不復以學問為本專以交遊為業國士不以孝弟淸修為首乃以趨勢游利為先合黨連羣互相襃貶以毀訾為罰戮用黨譽為爵賞附己者則歎之盈言不附者則為作瑕釁至乃往來禁奧交通探問凡此諸事皆法之所不取刑之所不赦也帝善其言詔郎吏學通一經才任牧民博士課試擢其高第者亟用其浮華不務道本者罷退之仍免誕颺等官
晉武帝時傅休奕以魏末士風頽敝上疏曰臣聞先王之御天下教化隆於上淸議行於下近者魏武好法術而天下貴刑名魏文慕通達而天下賤守節其後綱維不攝放誕盈朝遂使天下無復淸議陛下龍興𢎞堯舜之化惟未舉淸遠有禮之臣以敦風節未退虛鄙之士以懲不恪臣是以猶敢有言上嘉納其言使草詔進之然亦不能革也
〈臣〉按風俗之弊也有流有激必皆趨於薄救弊之道則必反於厚而已東漢之淸議流而為操切故魏武之世尚刑名操切之已甚激而為縱弛故魏文之世尚通達若縱弛之不已流而為放誕放誕之不已則肆無行檢四維不張國乃滅亡矣當此之時茍非矜尚名節革薄從忠無能挽其日下之勢也由是言之雖三代之風俗其初盛則必至於厚其季衰則必趨於薄而已司馬光以為三代既亡風化之美未有若東漢者要其化民成俗之具僅形模其什伍至於三代深仁厚澤入人之精神元氣者無一二也所以取之者夫子不得中行而與之則思狂士狂者又不可得則思有所不為之狷者論成人則有取於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論士則有取於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蓋夫子之深識長慮為世道人心計則狷猶可以為訓而狂不可以為訓也何也夫子之時老荘之學漸興矣原壤子桑伯子二人者為夫子故人邑子而放於禮法之外自若也琴張曽晳門墻之高弟而子桑戶死琴張臨其喪而歌季武子死曽晳倚其門而歌豈非阮籍之徒所藉口者乎夫子初疾鄉愿後乃更慮狂者故曰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蕩於今之狂也有貶辭而狷無聞焉於論成人論士則重有取焉若曰中庸弗可能也如其狷也亦足以矯世勵俗而為坊表矣東漢之風俗庶㡬其狷也夫承變亂之後俗之放至於肆無行檢四維不張革薄從忠之道必以名節為先矣
劉寔以世多進趣亷遜道闕乃著崇讓論以矯之其略曰古之聖王之化天下所以貴讓者欲以出賢才息爭競也故讓道興賢能之人不求而自出矣至公之舉自立矣百官之副亦豫具矣一官缺擇衆官所讓最多而用之審之道也夫在朝之士相讓於上草廬之人咸皆化之推賢讓能之風從此生矣自推讓之風息爭競之心生詩曰受爵不讓至於己斯亡不讓之人憂亡不暇而望其益國朝不亦難乎竊以為改此俗甚易耳何以知之夫一時在官之人雖雜有凡猥之才其中賢明者亦多矣豈可謂皆不知讓賢為貴耶特以其時皆不讓習以成俗故遂不為耳人臣初除皆通表上聞名之謝章原其本意欲進賢能以謝國恩也唐虞之時衆官初除莫不皆讓也謝章之義蓋取於此書記之者欲以永世作則季世所用不賢不能讓賢虛謝見用之恩而已夫敘用之官得通章表者其讓賢推能乃通其不能有所讓徒費簡紙者皆絶不通人臣初除各思推賢能而讓之矣讓之文付主者掌之三司有缺擇三司所讓最多者而用之此為一公缺三公已豫選之矣四征〈東西南北四將軍〉缺擇四征所讓最多者而用之此為一征缺四征已豫選之矣尚書缺擇尚書所讓最多者而用之此為八尚書〈令僕六曹〉共選一尚書詳於臨缺令主者選八尚書也郡守缺擇衆郡守所讓最多者而用之詳於任主者令選百郡守也當此時也能退身修己者讓之者多矣馳鶩進趣而欲人見讓猶卻行而求前也在朝君子典選大官各以讓賢舉能為先務則羣才猥出能否殊別蓋世之功莫大於此
〈臣〉按寔言風俗之弊切矣通謝章使得讓賢不特可以存亷遜抑亦可以得人材如之何其可廢也
庾峻傳是時風俗趨競禮讓陵遲峻上疏略曰夫不革百王之弊徒務救世之政文士競智而務入武夫恃力而爭先官高矣而意未滿功報矣其求不已普天之下先競而後讓舉世之士有進而無退臣愚以為古者大夫七十懸車今自非元功國老三司上才可聽七十致仕則士無懷祿之嫌矣其父母八十可聽終養則孝莫大於事親矣吏歴試無績依古終身不仕則官無秕政矣能小而不能大可降還蒞小則使人以器矣人主進人以禮退人以禮人臣亦量能受爵矣
〈臣〉按此亦所以崇讓也當與謝章之法兼行
劉惔遷丹陽尹為政淸肅時百姓頗有訟官長者諸郡往往有相舉正惔歎曰夫居下犯上此弊道也古之善政司契而已豈不以其敦本正源鎮靜末流乎君雖不君下安可以失禮若此風不革百姓將往而不反遂寢不問
〈臣〉按吿訐之風末世之敝也官吏不賢自有主者若聽小民發舉或旁人首吿雖若可以通下情而實長奸之門陵上之漸不可不謹也然如惔之寢而不問此又不可必也覈其真偽俾無相亂如其誣官長也則罪無所逃不然則官長亦有應得之罰尹宜自劾不舉而仍量坐百姓以犯上之罪庶乎其交得之矣
宋武帝簡素寡慾嚴整有法度被服居處儉於布素遊宴甚稀嬪御至少嘗得後秦高祖從女有盛寵頗以廢事謝晦微諫即時遣出財帛皆在外府內無私藏嶺南嘗獻入筒細布一端八丈帝惡其精麗勞人即付有司彈太守以布還之並制嶺南禁作此布公主出適遣送不過二十萬無錦繡之物內外奉禁莫敢為侈靡順帝時蕭道成以大明以來公私奢侈奏罷御府省二尚方雕飾器玩又奏禁民間華偽雜物凡十七條〈臣〉按宋武帝齊高祖皆以節儉書於史冊而子孫驕逸略無祖父之風蓋非惟不足以化民成俗而且無以為貽謀也何哉其所為之事未出於誠而下民有以窺其微矣齊明帝亦雅節儉乘輿有金銀飾者皆剔除之元日上壽有銀酒鎗欲壞之蕭頴胄曰朝廷盛禮莫若三元此一器既是舊物不足為侈後遇曲宴銀器滿席頴胄曰陛下前欲壞酒器恐宜移在此或者齊高之所謂節儉者有類是與不然何其躬化之而俗不長厚也
魏李彪表上封事七條其六曰孝經稱父子之道天性蓋明一體而同氣可共而不可離者也及其有罪不相及者乃君上之厚恩也而無情之人父兄繫獄子弟無慘傷之容子弟即刑父兄無愧恧之色宴安榮位遊從自若車馬仍華衣冠猶飾寜是同體共氣分憂均戚之理也臣愚以為父兄有犯宜令子弟素服肉袒詣闕請罪子弟有坐宜令父兄露板引咎乞解所司若職任必要不宜許者慰勉留之如此足以敦厲凡薄使人知有所恥矣其七曰禮雲臣有大喪君三年不呼其門此聖人縁情制禮以終孝子之情也周季陵遲喪禮稍亡是以要絰即戎素冠作刺逮乎虐秦始皆泯矣漢初軍旅屢興未能遵古至宣帝時人當從軍屯者遭大父母父母死未滿三月皆弗徭役其朝臣喪制未有定聞至後漢元初中大臣有重憂始得去官終服暨魏武孫劉之世日尋干戈前世禮制復廢不行晉時鴻臚鄭黙喪親固請終服武帝感其孝誠遂著令以為常聖魏之初撥亂反正未遑建終喪之制今四方無虞百姓安逸誠是孝慈道洽禮教興行之日也然愚臣所懷竊有未盡伏見朝臣於大憂者假滿赴職衣錦乘軒從郊廟之禮鳴玉垂綏同節度之醼傷臣子之道虧天地之經愚謂如有遭父母喪者皆得終服若無其人有曠官者則優旨慰諭起令視事但總理所司出納敷奏而已國之吉慶一皆無預其軍戎之警墨縗從役雖愆於禮事所宜行也
〈臣〉按此二條皆關風俗之大原但丁大憂仍慰諭視事則因當時權制而為言固與奪情無異若難其代則其人必賢者也豈能以方寸憒亂之餘總理所司哉不如令之得終服未可與墨絰從役比例寛假也
梁武帝大同十一年散騎常侍賀琛上書陳四事其二以為今天下所以貪殘良由風俗侈靡使之然也今之燕喜相競誇豪積果如丘陵列肴同綺繡露臺之産不周一燕之資而賓主之間裁取滿腹未及下堂已同臭腐又為吏牧民者致貲巨億罷歸之日不支數年率皆盡於燕飲之物歌謡之具所費事等丘山為歡止在俄頃乃更追恨向所取之少習以成俗日見滋甚欲使人守亷白安可得耶誠宜嚴為禁制道以節儉糾奏浮華變其耳目夫不節之嗟亦民所自患正恥不能及羣故勉強而為之茍以純素為先足正彫流之弊矣
〈臣〉按習俗侈靡競相倣傚富者必凌出他人之上以為勝貧者恥不若人而勉強為之此亦惟必至之理論者常欲先純素以正彫靡而古之朝廷則有燕饗食之禮鄉人則有鄉飲酒之禮未嘗無故而羣飲也其牲醴庶羞舉觶奏樂莫不有節未之或踰其祿入之數纔足以供富者不以求勝於人而貧者不以不若人為恥然則奢侈之故惟禮可以已之也在先王之制為禮蓋有委曲深厚之意不止於禁令滋彰而在本之以躬行故雖靡弊之後而耳目易變也徒欲嚴為禁制糾奏浮華必致於上下相䝉而庸俗之見且以為一旦衰耗之徵也故曰正其本萬事理道之以德齊之以禮俗何以不唐虞三代哉
周高祖時蘇綽以六條詔書奏施行之其二敦教化曰天地之性人為貴明其有中和之心仁恕之行異於木石不同禽獸故貴之耳然性無常守隨化而遷化於敦樸者則質直化於澆偽者則浮薄然世道彫喪已數百年大亂滋甚且二十載人不見德惟兵革是聞上無教化惟刑罰是用而中興始爾大難未弭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凡百草創率多權宜致使禮讓弗興風俗未改比年稍登稔徭賦差輕衣食不切則教化可修矣凡諸牧守令長各宜洗心革意上承朝旨下宣教化者貴能扇之以仁風浸之以太和被之以道德示之以樸素使百姓亹亹日遷於善邪偽之心嗜慾之性潛以消化而不知其所以然此之謂化也然後教之以孝弟使人慈愛教之以仁順使人和睦教之以禮義使人敬讓慈愛則不遺其親和睦則無怨於人敬讓則不競於物三者皆備則王道成矣此之謂教也先王所以移風易俗還淳反素垂拱而臨天下以至於太平者莫不由此此之謂要道也
〈臣〉按教化之行固始於朝廷而逮於鄉黨然亦在牧守令長能奉宣德意躬行勸道使人鼔舞於孝弟仁順禮義之途然後淳風太和鼓盪洋溢而亦必在上者寛假轡䇿勿有拘閡不以簿書期㑹不報為大故而以興行與否為黜陟此之謂教此之謂要道也前代牧守令長能敦行孝弟使民遷善者亦不可勝數今略綴數條於左以為司教者之考鏡雲薛愼保定初為湖州刺史俗婚娶後父母雖在即與別居愼乃親誘導示以孝慈並遣守令各諭所部有數戶蠻別居數年遂還侍養及行得果膳歸奉父母愼以狀聞有詔蠲其賦役於是風化大行梁彥光為相州刺史時人情險詖妄起風謡詐訟官人萬端千變彥光欲革其弊乃用秩俸招致山東大儒每鄉立學非聖之業不得教授常以季月召集之親臨䇿試有勤學異等聰令有聞者升堂設饌其餘並坐廊下有好爭訟惰業無成者坐之庭中設以草具及大成當舉行賓貢之禮人皆尅厲風化大改有滏陽人焦通性酗酒事親禮闕為從弟所訟彥光弗之罪將至州學令觀孔子廟中韓伯瑜母杖不痛哀母力衰對母悲泣之像通遂感悟悲愧若無容者彥光訓諭而遣之卒為善士辛公義除岷州刺史土俗畏病若一人有疾即合家避之父子夫妻不相看養孝弟道絶由是病多死公義分遣官人巡檢部內凡有疾病皆以牀轝來安置㕔事暑月疫時病人或數百㕔廊悉滿公義親設一榻坐臥其間終日連夕對之理事所得秩俸盡用市藥迎醫療之於是悉瘥方召其親戚諭之曰死生有命不關相著前汝棄之所以死耳今我聚病者坐臥其間若言相染那得不死病既復瘥汝等勿復信之諸病家子孫慚謝而去後有遇疾者爭就使君其家親屬固留養之始相慈愛此風遂革唐韋景駿為貴鄉令有母子相訟者景駿曰令少不天常自痛爾幸有親而忘孝耶教之不受令之罪也因嗚咽流涕付授孝經使習大義於是母子感悟請自新遂為孝子若此者可謂彬彬能舉其職矣臯陶謨曰載采采古之考績必其事有可得而一一舉者後世於長吏徵發稅斂核之盡錙銖而及其課最第添註一條曰某官能興行教化而已其事卒無可得而言者此所謂徒為文具而無惻隱之實者也
御定孝經衍義卷七十四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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