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定孝經衍義 (四庫全書本)/卷092

卷九十一 御定孝經衍義 卷九十二 卷九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孝經衍義卷九十二
  士之孝
  事君忠
  易觀六四觀國之光利用賓於王
  程頤傳曰聖明在上則懷才抱德之人皆願進於朝廷輔戴之以康濟天下四既觀見人君之德國家之治光華盛美所宜賓於王朝効其智力上輔於君以施澤天下故云利用賓於王也古者賢德之人則人君賓禮之故士之仕進於王朝則謂之賓
  象曰觀國之光尚賓也
  按易含萬象為例非一四雖近君之位然國之光所及者逺天下之士皆見之故皆志願登進王朝以行其道名位雖卑微其中心誠欲近君也夫子於觀四發尚賓之義賓者周官所謂以鄉三物教萬民而賓興之葢以鄉飲酒之禮賓賢才也鄉
  之秀士或用鄉遂之吏故比長之卑也亦一命之士矣而其不安於小成者升之國學故有鄉所論之士有司徒所論之士有樂正所論之士則國子亦在其中至於政官之所論則諸侯之所賓禮而貢於王者亦在其中矣諸侯嗣立亦以士服入見天子故本義兼朝覲仕進為説然則觀國之光者豈必居近君之地哉惟其國之光所及者逺所以士之願忠者衆也然而司徒之所教以孝友樂正之所教以孝德經曰事父孝故事君忠葢始於為孝子終於為忠臣其間則自卿大夫以上至於天子皆賓之矣士其可不自貴重也哉
  書立政庶常吉士
  蔡沈傳曰既條陳厯數文武之衆職而總結之曰庶常吉士庶衆也言在文武之廷無非常德吉士也
  其惟吉士用勱相我國家
  按漢孔氏釋多士則曰殷大夫士唐孔氏雲經止雲士而知有大夫者以經雲簡迪在王庭有服在百僚其意言將任為王官以為大臣不惟吉士而已士者在官之總號故言士也此篇既條列內外大小之衆官而總之以庶常吉士葢有常德之善士是即成德之彥也文武之時恆儲養此士以為衆官之選或有其才而未任之以事如三俊次補三宅之類是也又公卿大夫皆出於樂正所造之士古之官材者從微至著其命數自一至九亦以累加未有驟至通顯者然當其為士而其能勱相國家先王已灼然有見其然也葢亦從本原之地而觀之耳何者孝為吉德反是為凶德吉士者正以其有吉德而命之也故克家之子必為勱相之臣矣
  詩大雅文王篇名其三章曰世之不顯厥猶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國王國克生惟周之楨濟濟多士文王以寧按公羊傳世卿非禮王制大夫不世爵左氏説卿大夫得世祿不得世位父為大夫死子得食其故采而有賢才則復升父故位故此詩言凡周之士不顯亦世而毛傳以為世祿葢經文指言士嫌於卿大夫亦世也孔氏因箋有世世在位之文遂以世顯之人為諸侯公卿大夫以古之正法言之雖諸侯嗣立亦以士服入見天子王朝公卿大夫之子弟則皆樂正所造之士也葢未有生而諸侯公卿大夫者士者男子成名之大號亦公卿大夫之總稱所以然者正緣公卿大夫由士而升進耳故士相見禮賈公彥雲新出仕以士為先後更有功乃更升為大夫已上故以士為總號也多士之心願生多士此其公忠為國與共休戚猶之頌其君子既孝而嗣子又孝永錫爾類之義也自文王之身則以世顯之多士而寧自文王在上之靈則又以世顯之多士所願生之多士而寧也
  禮記曲禮士有獻於國君他日君問之曰安取彼再拜稽首而後對
  按士微也微者而得以貢獻於至尊此猶之子弟之獻其父母若宗子矣然其禮節之間抑何謹也註曰起敬也得古人教忠之大法矣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又曰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衆吾從下故教忠必自敬始不敬則無所不為矣況士當進身之始乎
  內則四十始仕方常也事也出謀發慮道合則服從從君不可則去
  按曲禮曰四十曰強而仕呂氏曰古者四十始命之仕仕者為士以事人治官府之小事也然則所治者雖小事而出謀發慮不過乎物必揆之於理合從否去不茍為祿仕必度之義命此其所以為精白一心也
  表記子曰唯唯當為雖天子受命於天士受命於君
  按自卿大夫以下莫不受命於君者故以雖字發辭言天子亦不自專也府史胥徒之屬不得受命於君則士之所以不得自卑也事君者將順其美匡救其惡不惟其以從君之命為忠也故君命順則臣有順命承之也君命逆則臣有逆命弼之也若始仕之時不如此義依阿茍且以至於公卿大夫則無望此矣故君子甚重乎其始進也
  射義士以采蘩為節
  陳澔集説曰采蘩之詩言夫人不失職葢夫人無外事祭事乃其職也惟敬以從事是為不失職士之事君何以異此士之射以此為節者所以樂不失職按臣道妻道皆無成而代有終也故取采蘋采蘩之二詩以為卿大夫士之射之節然采蘩者諸侯大夫之詩而士取以為節故古註斷章以為是被首飾之僮僮竦敬也夙夜在公事也早夜在事之謂也張官設府而為卿大夫則可以自為政但脩其未仕所學先王之法則可以為節在士則亦惟敬以從事是謂不失職而已此循法與不失職之分也
  周禮天官冢宰宰夫之職三曰司上士中士掌官法以治目每事各有成法如綱之有目四曰旅下士掌官常以治數謂當纎悉數其科條而治理之
  按此宰夫所以別異八職以備王之指斥呼召也六官之屬上事八人中士十六人下士三十有二人雖轉相副貳而皆王臣也則各有事君之義焉脩乃職考乃法待乃事以聽王命所以盡其忠也其或不共則邦有大刑雖府史胥徒且不得而假免況司旅乎
  夏官司馬百人為卒卒長皆上士二十五人為兩兩司馬皆中士五人為伍伍皆有長
  按卒長族師也兩司馬閭胥也伍長比長也然則天子六軍之中其卒長足以當列國之軍將矣但曰成國不過半天子之軍而已哉其有討於諸侯也名位義數已足以震讋於人而其人固皆德行道藝之所賓舉有勇知方之士也此王師之所以無敵也若夫戰陳無勇非孝也則不得獻之為賢能而加之一命再命三命矣此官之制所以在乎平日則司徒所升司馬論之及徴發則司馬所選司徒教之也士不素具文武之畧雖膺一命亦難言不失職矣
  司士作謂使之也士適四方使為介
  鄭康成注曰士使謂士以王命使也介大夫之介也春秋傳曰天王使石尚天子之士來歸脤
  按使以不辱命為忠也然使其所當使斯可以受命而行矣然則石尚歸脤葢無貶辭不與劉夏逆後為一例也
  儀禮燕禮士立於西方東面北上此是士之定位
  羞膳者與執幕者皆士也
  按士賤職䙝在於燕禮則不待君揖入門徑即定位其與於執事則羞膳執幕然其自始至竣君能逮下臣能尊君君臣歡洽不忘恭敬於是而父勉其子兄勉其弟者必在於忠矣
  聘禮宰命司馬戒衆介士也衆介皆逆命猶受命也
  按賈公彥以為不辭者是其副使之賤者故不敢辭非也周禮秋官行夫下士也掌邦國傳遽之小事雖道有難而不時必達葢亦有時無擯介而單行者不聞其君有命而敢辭也然則不辭者非闗別故也且乘𫝊騎驛屬有他故不以時至必達王命士卑故不敢辭勞辱也況於為介乎士固以不避逺不違難為忠也
  左傳鄭伯將伐許五月甲辰授兵於大宮公孫閼鄭大夫與穎考叔爭車穎考叔挾輈車轅以走子都閼字拔棘以逐之及大逵弗及子都怒庚辰傅於許穎考叔取鄭伯之旗蝥弧旗名以先登子都自下射之顛隠公十一年臣按禮言戰陳無勇非孝也考叔舍羮遺母感悟莊公當時君子稱其純孝伐許之役率先登城可謂明於大義矣爭車挾輈疑於勇而犯上其忠固不可及也子都非人哉乃以私憾殺國士幾誤乃公事也
  齊侯田於沛招虞人以弓不進公使執之辭曰昔吾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見皮冠故不敢進乃舍之仲尼曰守道不如守官君子韙之昭公二十年
  按周官有山虞澤虞山虞每大山中士四人下士八人中山下士六人小山下士二人其職若大田獵則萊除其草萊山田之野及弊田田者止也樹也虞旗於中致禽而珥取禽左耳以知獲數焉澤虞每大澤大藪中士四人下士八人中澤中藪下士六人小澤小藪下士二人其職若大田獵則萊澤野及弊田植旌以屬禽諸侯之國或殺焉亦必以庶士為之也孟子引此及孔子之言則曰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是稱其能士此言守道不如守官林氏曰君招當往道之常也非物不進官之制也是稱其能官能士能官忠矣
  國語魯語士朝而受業晝而講貫夕而習復夜而計過無憾而後即安
  按此公父文伯之母所以訓其子者也列舉天子諸侯公卿大夫及士庶人而以王后公侯之夫人卿之內子大夫之命婦列士庶士之妻對舉則士者兼列士庶士言之列士元士也位卑任輕雖有職事不廢講習所謂學古入官也計過而無憾葢其不愧於爾室屋漏所以不愧於大庭廣衆也故曰進思盡忠退思補過
  齊語今夫士羣萃而州處閒燕則父與父言義子與子言孝其事君者言敬其幼者言悌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夫是故士之子恆為士
  按此管子之所以定民之居成民之事者也其治齊雖變古法要本古意鄭氏士冠禮目錄雲童子任職居士位又曰古者四民世事士之子恆為士正引此齊語之文然則羣萃州居之中則有已事君者有未事君者故曰其事君者言敬大學傳言為人臣止於敬敬者忠之則也是故其政之成也民皆勉為善與其為善於鄉也不如其為善於里與其為善於里也不如為善於家士莫敢言一朝之便皆有終嵗之計莫敢以終嵗之議皆有終身之功夫為善於家以至於有終身之功此經之所謂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者盡是矣伯國之士豈遂能然如其言也亦足以為士矣
  論語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說
  按此所謂仕如四十強仕之仕呂氏所謂士以事人治官府之小事者也孔疏強有二義一則四十不惑是知慮強二則氣力強也然則知慮強故可方物出謀發慮氣力強故可以任勞辱之事也按家語漆雕開少孔子十一嵗習尚書不樂仕孔子使之仕葢與之十年以長異於子羔子賤之屬其年未及強而仕者也書以道政事則其所習者可以施之於人也開之自反未是不惑之境雖已見大意或於細微處有所未盡或見得如此自恐行之不能無過差故直雲吾斯之未能信是開之工夫學力在不自欺不自欺則反身而誠反身而誠則順親信友獲上一以貫之亦習見孔子自不惑至知命十年中氣象不同故有所待也其所至豈可量哉
  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子曰賊夫人之子
  按鄭氏喪服子夏傳室老士貴臣及禮記雜記士居堊室注皆謂邑宰為士也疏曰孤卿大夫有采邑者有邑宰若公山弗擾為季氏費宰子羔為孟氏郕宰之類皆為邑宰也則有朝廷之士又有邑宰之士也又傳都邑之士則知尊禰大夫及學士則知尊祖疏曰士下對野人上對大夫則此士所謂在朝之士並在城郭士民知禮義者總謂之為士也學士謂鄉庠序及國之大學小學之士文王世子亦云學士雖未有官爵以其習四術閑六藝知祖義父仁之禮故敬父遂尊祖也又玉藻居士縞帶亦謂道藝處士也然則士者極其貴則天子之元士也諸侯免喪以士服見天子也天子諸侯之卿為卿士也諸侯之卿大夫入於王朝稱士也此與經之所謂士迥然異矣邢昺以為此經戒諸侯之士而天子之士從可知也臣竊以春秋之時列國皆用世臣不仕於大夫則終身不仕矣邑宰之士則亦有祿位者故廣其義錄子路使子羔為費宰之一條亦以見人民社稷不可以不學而理其害至於必不能保祿位守祭祀故夫子以賊夫人之子警之也子羔之守郕未知其與此孰先孰後而蟹筐蠶績之語能使不弟之人勉而從禮意者其學成之後乎邑宰之於采地孤卿大夫皆臣也邑事理邑人治斯為忠矣若學士處士雖無祿位而有保之之理與經義亦有可通又曲禮曰士死曰不祿謂士有祿位也若學士則不死而祿位必及之矣處士則有寧死而不受祿位者矣漆雕開學士也後世有隠君子不就徴辟或強起而終辭之者處士也皆得而採錄焉其於愛敬其親固無出處之異也其公府州郡曹掾則亦上從士列葢雖為長官辟除非復古之府史矣
  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行已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
  朱熹曰行已有恥則不辱其身使能盡職則不辱君命
  曰敢問其次曰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
  朱熹曰孝弟豈不是第一等人而聖人未以為士之上者僅能使其身無過而無益於人之國守一夫之私行而不能廣其固有之良心也
  曰敢問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
  朱熹曰硜硜小人亦可為士者其識量雖淺而非惡也至其所守雖規規於信果之小節然與誕謾茍賤之人則不可同日語矣
  曰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按使不辱命是其忠之見於事者孝弟忠順之本也言信行果則如荀息不食其言亦忠於所事也夫子子貢俱見當時士之中尚有此三等之人故隠然為之評論而從政為大夫者無之葢世胄躡髙位英俊沈下僚可慨也
  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
  按義敬哀皆言思而致命不言思葢變故當前合死不合死更無疑惑然則見危非特見其事勢亦並見其道惟有一死而已若此時更一轉念則貪生怖死之念生矣見得思義之見卻是見其可以取可以無取故必充類至義之盡或辭或受亦非膠固若全是不義之財則亦不待於思矣
  賈誼洛陽人也年十八嵗以能誦詩書屬文稱於郡中河南守呉公聞其秀材召置門下文帝初立聞河南守吳公治平為天下第一徴以為廷尉廷尉乃言誼年少頗通諸家之書文帝召以為博士是時誼年二十餘最為少每詔令議下諸老先生未能言誼盡為之對人人各如其意所出諸生於是以為能文帝説之超遷嵗中至太中大夫
  按司馬遷以賈誼與屈平同傳以誼之所以自喻見疎被適懷忠未盡者然也然而漢文非楚懷之比諸法令所更定及列侯就國其説皆誼發之誼之言要皆可試帝特謙讓未遑耳其知誼不為不深誼之感帝之知宜何如報而蘇軾譏其立談之間而遽為人痛哭哉且其上疏陳政事欲有所匡建在帝之思誼而徴之夜半前席歎為不及之後則未可謂立談之間而遽為人痛哭也使誼而依阿絳灌以任公卿然後乃吐其忠言有所匡建則何異枉尺直尋之見乎故蘇軾之責望不能深交絳灌者亦縱橫之術也誼之事君也忠矣
  董仲舒少治春秋孝景時為博士下帷講誦弟子𫝊以久次相授業或莫見其面葢三年不窺園其精如此進退容止非禮不行學士皆師尊之武帝舉賢良文學之士前後百數而仲舒以賢良對策焉對既畢天子以仲舒為江都相事易王王帝兄素驕好勇仲舒以禮匡正王敬重焉久之王問仲舒曰粵王句踐與大夫泄庸種蠡謀伐吳遂滅之孔子稱殷有三仁寡人亦以為粵有三仁仲舒對曰昔者魯君問柳下惠吾欲伐齊何如柳下惠曰不可歸而有憂色曰吾聞伐國不問仁人此言何為至於我哉徒見問爾且猶羞之況設詐以伐吳乎由此言之粵本無一仁夫仁人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是以仲尼之門五尺童子羞稱五伯為其先詐力而後仁義也王曰善仲舒為人亷直公孫𢎞治春秋不如仲舒而𢎞希世用事位至公卿仲舒以𢎞為從諛𢎞嫉之膠西王亦上兄也尤縱恣數害利二千石𢎞乃言於上曰獨仲舒可相膠西王膠西王聞仲舒大儒善待之仲舒恐久獲辜病免凡相兩國輒事驕王正身以率下數上疏諫爭教令國中所居而治及去位歸不問産業以脩學著書為事其對䇿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立學校之官州郡舉茂才孝廉皆自仲舒發之所著皆明經術之意
  按仲舒非漢羣儒所能逮也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非窮理盡性之君子其孰能言之哉武帝之罷黜百家表章六經廣厲學官興廉舉孝微天人之䇿不至此不負所學忠莫大焉事江都膠西兩驕王進退從容不忘諫爭無愧夙夜匪懈之臣節矣宦雖不達以視夫希世用事位至公卿者奚啻天壤哉斯可謂之士矣
  上使使束帛加璧安車以蒲裹輪駕駟迎申公弟子二人乘軺傳從至見上上問治亂之事申公時已八十餘老對曰為治者不在多言顧力行何如耳是時上方好文辭見申公對默然
  轅固以治詩孝景時為博士後為清河太傅疾免武帝初即位復以賢良徴諸儒多嫉毀曰固老罷歸之時固已九十餘矣公孫𢎞亦徴仄目而視固固曰公孫子務正學以言無曲學以阿世
  按申公胥靡於楚戊申公傳楚太子戊及立為楚王胥靡申公胥靡末𨽻微賤之人也轅固刺豕於竇後太后好老子書固曰此是家人言耳太后怒使入圏刺豕既以直諒不能取容於世暨乎耄年篤志執節申公對武帝以不在多言轅固教公孫以無為曲學知言哉此其憂在於世道人心而區區之誠忘其為賤且老也二子即未嘗以忠顯可不謂忠乎
  王式事免中徐公及許生為昌邑王師昭帝崩昌邑王嗣立以行淫亂廢昌邑羣臣皆下獄誅惟中尉王吉郎中令龔遂以數諫減死論式繫獄當死治事使者責問曰師何以無諫書式對曰臣以三百五篇朝夕授王至於忠臣孝子之篇未嘗不為王反覆誦之也至於危亡失道之君未嘗不流涕為王深陳之也臣以三百五篇諌是以無諌書使者以聞亦得減死論
  按王式授詩王賀亦昌邑之臣也與王吉龔遂俱得減死其後以諸弟子彊勸就徴詔除博士恥為江翁豎子所辱遂謝病歸知其誦説忠孝深陳危亡非飾説也師保救諫式居其職固無忝雲
  路溫舒父為里監門使溫舒牧羊溫舒取澤中蒲截以為牒編用寫書稍習善求為獄小吏因學律令轉為獄史縣中疑事皆問焉太守行縣見而異之署決曹史又受春秋通大義舉孝廉為山邑丞坐法免復為郡吏元鳳中廷尉光以治詔獄請溫舒署奏曹掾守廷尉史宣帝即位溫舒上書言宜尚德緩刑其畧曰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獄之吏是也秦之時羞文學好武勇賤仁義之士貴治獄之吏正言者謂之誹謗遏過者謂之妖言故盛服先生不用於世忠良切言皆鬱於胸譽諛之聲日滿於耳虛美薰心實禍蔽塞此秦之所以亡也又曰烏鳶之卵不毀而後鳳凰集誹謗之罪不誅而後良言進惟陛下除誹謗以招切言開天下之口廣箴諫之路省法制寛刑罰以廢治獄則太平之風可興於世上善其言遷廣陽私府長內史舉溫舒文學髙第遷右扶風丞
  按溫舒職在治獄因以納忠宣帝綜覈名實其亦嚮於刑名家者於即位之初而進尚德緩刑之説仁人之言其利溥哉其指言治獄之吏正由不敢斥尊耳原秦之所以失而及於方今之太平未洽也願除誹謗招切言廣箴諫省法制寛刑罰此班書之所謂辭順而意篤者也其初舉孝廉後舉文學真不愧哉乃復上書願給廝養暴骨方外以盡臣節亦慨然有志於使於四方不辱君命者也
  杜欽白虎殿對策曰臣聞天道貴信地道貴貞不信不貞萬物不生生天地之所貴也王者承天地之所生理而成之昆蟲草木靡不得其所王者法天地非仁無以廣施非義無以正身克己就義恕以及人六經之所上也不孝則事君不忠涖官不敬戰陳無勇朋友不信孔子曰孝無終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孝人行之所先也觀本行於鄉黨考功能於官職達觀其所舉富官其所予窮觀其所不為乏觀其所不取近觀其所為主逺觀其所主取人之術也臣聞玩色無厭必生好憎之心好憎之心生則愛寵偏於一人愛寵偏於一人則繼嗣之路不廣嫉妬之心興矣惟陛下純德普施無欲是從則衆庶咸説繼嗣日廣海內長安萬事是非何足備言按班史贊欽以建始之初深陳女戒終如其言庶幾乎闗雎之見微非夫浮華博習之徒所能規也觀其詣白虎對䇿問人行何先則稱經以對可謂知本玩色之戒誠拂心逆指之言而忠君憂國不能自已昭陽禍水注見正宮闈君以是終夫謂之見微審矣欽之為大將軍軍武庫令本由王鳳奏請然其述周公穰侯武安三事之跡以為法戒補過將美欲抑損鳳權不亦善乎
  朱雲為博士成帝時丞相故安昌侯張禹以帝師位特進甚尊重雲上書求見公卿在前雲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君下不能益民皆尸位素餐孔子所謂鄙夫不可與事君茍患失之亡所不至者也臣願賜尚方斬馬劍斷佞臣一人以厲其餘上問誰也對曰安昌侯張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訕上廷辱師傅罪死不赦御史將雲下雲攀殿檻檻折雲呼曰臣得下從龍逢比干遊於地下足矣未知聖朝何如耳御史將雲去於是左將軍辛慶忌免冠解印綬叩頭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於世使其言是不可誅其言非固當容之臣敢以死爭慶忌叩頭流血上意解然後得已及後當治檻上曰勿易因而輯之以旌直臣雲自是之後不復仕常居鄠田時出乘牛車從諸生所過皆敬事焉年七十餘終於家梅福字子真九江壽春人也少學長安明尚書穀梁春秋為郡文學補南昌尉後去官歸壽春數因縣道上言變事求假軺𫝊詣行在所條對急政輒報罷是時成帝委任大將軍王鳳鳳專勢擅朝而京兆尹王章素忠直譏刺鳳為鳳所誅王氏浸盛災異數見羣下莫敢正言福復上書譏切王氏終不見納福居家常以讀書養性為事至元始中王莽顓政福一朝棄妻子去九江至今傳以為仙其後人有見於㑹稽者變姓名為吳氏門卒雲
  按朱雲梅福皆以孤逺小臣抗節直言不避權貴後世之士徴折檻之事𫝊仙尉之名而依阿苟從頑懦鄙薄之風亦可以少息焉夫雲之晩節牛車過從福之全性市門君子既嘉二子之忠而又歎其合於易之所謂知微知彰知柔知剛介石貞吉也
  宋均以父任為郎調補辰陽長以祖母喪去官後為謁者㑹武陵蠻反圍武威將軍劉尚詔使均乘𫝊發江夏奔命三千人往救之尚沒會伏波將軍馬援至詔因令均監軍與諸將俱進則拒阨不得前及馬援卒於師軍士多溫濕疾病死者大半均慮軍遂不反乃與諸將議曰今道逺士病不可以戰欲權承制降之何如諸將皆伏地莫敢應均曰夫忠臣出境有可以安國家專之可也乃矯制調伏波司馬呂種守沅陵長命種奉詔書入賊營告以恩信因勒兵隨其後蠻人震怖即共斬其大帥而降於是入賊營散其衆遣歸本郡為置長吏而還均未至先自劾矯制之罪光武嘉其功迎賜以金帛令過家上冢其後每有四方異議數訪問焉
  按周禮行夫乘𫝊騎驛雖道有難而不時必達行夫下士為之公羊傳出境有可以安社稷全國家者專之可也武陵之役均之乘𫝊奔走斯其職矣矯制立功應經義矣孔子曰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此數美者均也有焉不亦忠矣乎
  元和元年詔告廬江太守東平相以毛義廬江人鄭均東平人故告二郡守相也曰議郎鄭均束脩安貧恭儉節整前在機宻以病致仕善守貞固黃髪不怠又前安邑令毛義躬履遜讓比徴辭病淳潔之風東州稱仁書不云乎彰厥有常吉哉其賜均義穀各千斛常以八月長吏存問賜羊酒顯茲異行明年帝東巡過任城乃幸均舍敕賜尚書祿以終其身時人號曰白衣尚書
  按士去廉讓則無以成名君舍廉讓則無以取人孟子稱伊尹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伯夷伊尹孔子皆不為也廉讓之風微則世道從而微矣諺不云乎仕宦不止車生耳出車兩旁古重較也卿士之車持祿固位之臣恆言奉法遵職庶無罪悔主恩甚深不忍卒去也聖門斥之為鄙夫良史題之以巧宦矣廉讓之士其或未嘗出謀發慮自見於一時趨走奔馳自効於一官然其難進易退寡慾易足之風所以愧厲天下者必足賴也忠之屬也鄭均兄為縣吏頗受禮遺均數諫止不聽則脫身為傭嵗餘得錢帛歸以與兄曰物盡可復得吏坐贓終身捐棄兄感其言遂為廉潔東觀記曰均失兄眷顧孤兄子甚篤已冠娶妻出令別居並門盡推財與之使得一專其母然後隨䕶視賑給之其一不屈於郡將再不詣於司徒一舉直言再徴公車卒以病免此其素尚有不可易也毛義奉檄而喜為其母屈母死去官徴辟不至猶斯志也元和詔書所以興廉讓抑亦所以勸忠也歟
  魏邴原別𫝊太子為五官中郎將天下嚮慕賓客如雲而原獨守道持常自非公事不妄舉動太祖微使人從容問之原曰吾聞國危不事冢宰君老不奉世子此典制也於是乃轉五官長史太子燕㑹衆賓百數十人太子建議曰君父各有篤疾有藥一丸可救一人當救君耶父耶衆人紛紜或父或君原時在坐不與此論太子諮之於原原勃然對曰父也太子亦不復難之
  按事父義兼愛敬母之於子先取其愛而敬在其中君之於臣先取其敬而愛在其中夫惟敬父故敬母愛父故愛君也經曰資曰移疏引援神契雲士行孝曰究以明審為義正以此資與移之義須明審之也原於此義究之深矣故一言以斷之曰父也
  晉虞悝望並有士操孝弟廉信為鄉黨所稱譙王承臨州檄為長史未到遭母喪㑹王敦作逆承往弔悝因畱與語曰吾受一方欲率所領馳赴朝廷卿兄弟南夏之翹雋而智勇逺聞古人墨絰即戎況今鯨鯢塞路王室危急安得遂罔極之情忘忠義之節乎悝望對曰王敦一旦搆逆圖危社稷此天地所不容人神所忿疾悝兄弟並受國恩敢不自奮乃命悝為長史望為司馬督䕶諸軍湘東太守鄭澹不順承㫖遣望討之直入郡斬澹以徇四境及魏乂來攻望每先登力戰而死城破悝為乂所執將害之子弟對之號泣悝謂曰人生有死闔門為忠義鬼亦何恨哉
  按虞悝兄弟並位微力弱矢報國恩卒成忠鬼雖起兵討逆主之者刺史而悝忠於其主不獨為其長也
  陶潛字淵明晉大司馬侃之曽孫也少有髙趣嘗著五柳先生𫝊以自況時人謂之實錄親老家貧起為州祭酒不堪吏職少日自解而歸州召主簿不就後為鎮軍建威參軍謂親朋曰聊欲絃歌以為三徑之資可乎執事者聞之以為彭澤令郡遣督郵至縣吏白應束帶見之潛歎曰吾不能為五斗折腰向鄉里小人即日解印綬去職賦歸去來辭以遂其志義熙末徴為著作佐郎不就潛弱年薄宦不潔去就之跡自以曽祖晉世宰輔恥復屈身後代自宋武帝王業漸隆不復肯仕所著文章皆提其年月義熙以前明書晉氏年號自永初以來唯雲甲子而已
  按陶潛以親老家貧則為祿仕不堪吏職不能束帶見鄉里小人既已再解官徴著作不起永初而後鴻㝠龍潛顔延年誄序稱曰有晉徴士陶淵明其不肯屈身後代之意亦已微而顯矣誄辭言孝惟義養道必懷邦又曰爵同下士祿等上農葢聊欲絃歌以為三徑之資固不必自諱也卷舒在已足以供魚菽之祭而已不然而三徑之資復以何為限允宜謚之為靖節徴士也
  梁江子一侯景陷厯陽自橫江將渡子一帥舟師千餘人於下流欲邀之其副董桃生走子一乃退還南洲收餘衆步赴建業見於文德殿帝怒之具以事對且曰臣以身許國常恐不得其死今日之事何所復惜不死闕前終死闕後耳及城被圍開承明門出戰子一及弟子四子五並力戰直前賊坐甲不起子一引矟撞之賊縱突騎衆並縮子一刺其騎騎倒矟折賊解其肩時年六十二弟曰與兄俱出何面獨旋乃免胄赴敵子四矟洞胸死子五傷脰還至塹一慟而絶賊義子一之勇歸之面如生
  按子一兄弟年力就衰名位未達而臨危致身力戰赴敵子一解肩子四洞胸子五傷脰並遺體分裂不得全歸忠可移君道有所在名立後世夫何愧焉






  御定孝經衍義卷九十二
<子部,儒家類,御定孝經衍義>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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