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選古文淵鑒 (四庫全書本)/卷43

巻四十二 御選古文淵鑒 巻四十三 巻四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三目錄
  宋
  張齊賢
  論安邊疏
  田錫
  論邊事疏
  上太宗疏
  王禹偁
  請諸邑嚴守備疏
  長洲縣治記
  陳靖
  勸農疏
  魯宗道
  請重親民之官疏
  孫奭
  諫祀汾隂疏
  再諫祀汾隂疏
  論天書
  尹洙
  諫時政疏
  蘇舜欽
  玉清宮災上疏
  宋祁
  言災異疏
  張方平
  條制資廕勅
  論屯田
  王珪
  賜呉奎免恩命不允詔
  戒諭夏國主詔
  賜皇長子淮陽郡王免恩命不乆批答
  賜皇伯祖承亮改封秦國公免恩命不允批答賜韓琦免明堂恩命不允批答
  除富弼依前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武寧軍節度使判河南府兼西京留守司事仍賜功臣制
  蔡襄
  論増置諫官
  送黃子思寺丞知咸陽序
  包拯
  請罷天下科率
  論委任大臣
  石介
  明禁
  上潁川蔡侍郎書
  呉育
  駁唐詢請停賢良茂才二科疏
  錢公輔
  仁宗配明堂議
  鄭獬
  應詔上疏
  備亂
  范仲淹
  上時務書
  推委臣下論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卷四十三
  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張齊賢字師亮曹州寃句人太宗朝特賜進士及第累官至左僕射司空諡文定議論慷慨有大畧厯事兩朝四踐兩府九居八座以三公就第
  論安邊疏時太宗北征議者皆言宜速取幽薊齊賢上疏
  方今海內一家朝野無事關聖慮者豈不以河東新平屯兵尚衆幽燕未下輦運為勞臣愚以為此不足慮也自河東初下臣知忻州捕得契丹納米典吏皆云自山後轉般以授河東以臣料契丹能自備軍食則於太原非不盡力然終為我有者力不足也河東初平人心未固嵐憲忻代嵐州憲州皆樓煩郡忻州定襄郡代州鴈門郡未有軍砦入寇則田牧頓失擾邊則守備可虞及國家守要害増壁壘左控右扼疆事甚嚴恩信巳行民心巳定乃於鴈門陽武
  谷來爭小利此其智力可料而知也聖人舉事動在萬全百戰百勝不若不戰而勝若動之慎之則契丹不足吞燕薊不足取自古疆埸之難非盡由敵國亦多邊吏擾而致之若緣邊諸砦撫御得人但使峻壘深溝畜力養鋭以逸自處寧我致人此李牧所以用趙也所謂擇卒不如擇將任力不如任人如是則邊鄙寧邊鄙寧則輦運減輦運減則河北之民獲休息矣民獲休息則田業増而蠶績廣務農積穀以實邊用且敵人之心固亦擇利避害安肯投諸死地而為宼哉臣聞家六合者以天下為心豈止爭尺寸之事角強弱之勢而巳乎是故聖人先本而後末安內以養外人民本也疆土末也五帝三王未有不先根本者也堯舜之道無他在乎安民而利之爾民既安利則逺人斂袵而至矣陛下愛民人利天下之心堯舜也臣慮羣臣多以纎㣲之利尅下之術侵苦窮民以為功能至於生民疾苦見之如不見聞之如不聞斂怨速尤無大於此伏望慎擇通儒分路採訪兩浙江南荊湖西川嶺南河東凡前日賦斂苛重者改而正之因而利之使賦稅課利通濟可經久而行為聖朝定法除去舊弊天下諸州有不獲於民者委長吏以聞敢循故常者重寘之法使天下耳目皆知陛下之心戴陛下之惠以徳懐逺以惠刑民則逺人之歸可立而待也
  田錫字表聖嘉州洪雅人太宗朝舉進士厯官至右諫議大夫史館修撰錫好言時務居諌位章疏五十有二真宗嘗謂宰相曰田錫直臣也朝廷少有闕失方在思慮錫之章奏巳至矣若此諫官亦不可得
  論邊事疏錫時為河北南路轉運副使驛書言邊事
  臣聞動靜之機不可妄舉安危之理不可輕言利害相生變易不定取捨無惑思慮必精夫動靜之機不可妄舉者動謂用兵靜謂持重應動而靜則養寇以生姦應靜而動則失時以敗事動靜中節乃得其宜今北鄙繹騷葢亦有以居邊任者規羊馬細利為㨗矜捕斬小勝為功賈怨結仇興戎致寇職此之由前嵗邊陲俶擾親迂革輅戎馬既退萬乘方歸是皆失我機先落其術內煩勞耗斁可勝言哉伏願申飭將帥慎固封守勿尚小功許通互市俘獲蕃口撫而還之如此不出五載河朔之民得務農業亭障之地可積軍儲然後待其亂而取之則克乘其衰而兵之則降既心服而忘歸則力省而功倍誠願考古道務逺圖示綏懐萬國之心用駕馭四夷之策事戒輒發理貴深謀所謂安危之理不可輕言者國家務大體求至治則安舍近謀逺勞而無功則危為君有常道為臣有常職是務大體也上不拒諫下不隱情是求至治也漢武帝躬秉武節登單于之臺唐太宗手結雨衣伐遼東之國則是舍近謀逺也沙漠窮荒得之無用則是勞而無功也在位之臣敢言者少言而見聴未必䝉福言而不從方且虞禍欲下不隱情得乎惡在其務大體而求至治也臣又謂利害相生變易不定者兵書曰不能盡知用兵之害者則不能盡知用兵之利葢事有可進而退則害成之事至焉可退而進則利用之事去焉可速而緩則利必從之而失可緩而速則害必由之而致可誅而赦則姦宄之心或有時而生害可赦而誅則忠勇之人或無心於利國可賞而罰則有以害勤勞之功可罰而賞則有以利僭踰之幸能審利害則為聰明以天下之耳聴之則聰以天下之目視之則明故書曰明四目達四聰此之謂也臣又謂取捨不可以有惑者孟賁之狐疑不如童子之必至思慮不可以不精者差若毫釐繆以千里自國家圖燕以來連兵未解財用不得不耗人心不得不憂願陛下精思慮決取捨使無曠日持久窮兵極武焉書奏太宗嘉之
  上太宗疏錫時以右補闕知睦州㑹文明殿災拜章極言時政
  陛下渇聞至言切待直諫引咎自誡修徳彌新臣謂責在近臣而不在聖躬罪在臣輩而不在陛下近日陛下有朝令夕改之事由制勅所行時有未當而無人封駮者給事中之過也給事中若任得其人制勅若許之封駮則所下之勅無不當所行之事無不精事無不精則垂為典彛勅無不當則編為格式豈有朝令夕改之弊豈有不精不當之虞也臣所以謂責在近臣而不在聖躬也臣又見陛下有捨近謀逺之事由言動所為未合至理而無人敢諫諍者是左右拾遺補闕之過也今遺補是侍從之臣而不得在左右職分當獻替之事而未有上封章自此國家有舉事不便於時遺補不敢諫朝廷法令有不合於道遺補不敢言加以時久昇平天下混一致陛下謂昇平自得資陛下以功業自多日遷月移浸成聖性左取右奉無非睿謀所以陛下出一言乃一謂湯武可偕陛下行一事乃一謂堯舜可繼自纘大位於今九年四方雖寧萬國雖靜然刑罰未甚措水旱未甚調陛下方欲為民求福報天之功有事於泰山展禮於上帝人謀雖克天意未從火於禁中將驚悟於英主詔下海內遂告布於輿人近臣聞陛下感悟之言寧不惕厲諫官閱陛下憂勤之詔誰不傍偟臣所以謂過在近臣不在聖躬罪在諫官不在陛下臣死罪死罪然臣兩度上疏而陛下不用一二今幸天啟聖心神贊皇運感陛下虛佇待犯顔之諫致陛下專精求逆耳之言臣是以再罄愚衷復伸鄙見臣所謂陛下有朝令夕改者試舉其一二以明之置而尋廢者農師禁而不嚴者車服也臣所謂陛下有捨近謀逺者試舉其一二以明之宰相不得用人而委員郎差遣近臣不專受責而求令錄封章也縣令錄事參軍自此章奏必多聴用必廣聴用既廣則條制必繁條制既繁則依從者少既依從者少則是法令不行法令不行由規畫未當乞今後凡有所奏陳幸陛下察而審之令大臣議而行之葢臣下言之則謂之封章陛下行之則出為法令法令可簡而不可使繁制度可永而不可屢變變易不定是彰思慮之不精繁多難依是令手足之無措也書奏帝嘉納之
  王禹偁字元之濟州人太宗朝擢進士厯官至翰林學士兼通進銀臺封駁司尋罷厯知滁揚蘄州
  請諸邑嚴守備疏時濮州盜夜入城畧知州王守信監軍王昭度禹偁聞而奏疏
  伏以體國經野王者保邦之制也易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自五季亂離各據城壘豆分𤓰剖七十餘年太祖太宗削平僭偽天下一家當時議者乃令江淮諸郡毀城隍收兵甲徹武備者二十餘年書生領州大郡給二十人小郡減五人以充常從號曰長吏實同旅人名為郡城蕩若平地雖則尊京師而抑郡縣為強幹弱枝之術亦匪得其中道也臣比在滁州值發兵挽漕闗城無人守禦止以白直代主開閉城池頽圮鎧仗不完及徙維揚稱為重鎮乃與滁州無異嘗出鎧甲三十副與巡儆使臣彀弩張弓十損四五葢不敢擅自修治上下因循遂至於此今黃州城雉器甲復不及滁陽萬一水旱為災盜賊竊發雖思禦備何以枝梧葢太祖削諸侯跋扈之勢太宗杜僭偽覬望之心不得不爾設法救法久則弊生救弊之道在乎從宜疾若轉規固不可膠柱而鼓瑟也今江淮諸州大患有三城池墮圯一也兵仗不完二也軍不服習三也濮賊之興慢防可見望陛下特紆宸斷許江淮諸郡酌民戶衆寡城池大小並置守捉軍士多不過五百人閲習弓劍然後漸葺城壁繕完甲冑則郡國有禦侮之備長吏免剽畧之虞矣眞宗嘉納之
  長洲縣治記
  天下稱宰邑之賢者率以宓不齊為稱首以彈琴化民民不忍欺謂得致理之要也殊不知行是道者不獨繫於人亦將繫於時矣當時皇室雖微皇經未絶有周禮在魯則單父豈曰亂邦有聖人為師則子賤宜乎行道居百里之位得諸侯之權社稷民人自我而巳井田車賦得均其輕重刑罰教令得濟其寛猛凶荒水旱得專其賑恤農時民力得聽其休息然則無私於心克儉於身辨田之腴瘠定賦之上下強暴者刑之以法孝悌者旌之以禮寛其教以誘人峻其令以納吏時豐則斂之嵗飢則賑之農有力而不奪役非時而不行闢之以庠序誨之以禮樂使父子親兄弟友夫婦和然後修祭祀以事鬼神行賚予以睦鄉黨自然懷土不散熙熙如春弗知其然而然也在上者不鳴琴而何俟哉洎王道雲亡霸圖孔熾大小相併強弱相攻區區子男宗廟不保故傳曰漢南諸姬楚實盡之城濮之戰欒貞子語又曰楚縣陳事見魯宣公十一年葢縣之始也秦併天下畫三十六郡則小國皆為縣而𨽻於郡矣國之有郡猶身之有臂也郡之於縣猶臂之有指也國取於郡郡取於縣縣取於民是以臂指撫民而自奉也由是田有暴賦丁有常庸春役而夏不休朝令而夕必具小則懲之以殿最大則懾之以刑法豈惟道不能行亦將身就其辱遂使宰邑者茍祿食免笞罵而巳昔人歎徒勞賦歸去者為是也向使子賤復生亦將捨琴折腰奔走不暇況行道乎雖欲不顧其時不程其力亦猶建一指而扶天柱不其難哉時使之然也長洲之名見吳都賦貞觀中分吳縣以建之垂二百年宰名氏縣誌闕焉錢氏享國幾一百稔專建屬吏莫得而知皇上嗣位之二載漢南王歸於我國家始設官以理焉袁仁鐵首之王禹偁次之其土汙瀦其俗輕浮地無柔桑野無宿麥飪魚飯稻衣葛服卉人無亷隅戶無儲蓄好祀非神好淫內典學校之風久廢詩書之教未行兼併者僭而驕貧窶者欺而墮田賦且重民力甚虛租調失期流亡繼踵或嵗一不稔則鞭楚盈庭不能輯事矣至有市男女而塞責者甚可哀也葢隔中夏之政浸小國之風使今聖人求理於上庶官陳力於下斯民之泰其有漸乎禹偁非循良之才涖凋瘵之邑仍以舊貫民安仰哉㑹到任之明年大有年也先是司漕運者轉民嵗租更送他郡苦舟檝之役糜堰埭之費者久矣至是始聽民以本屬郡輸之從便宜也亦小康之有萌矣是嵗獄訟靡繁賦調中考因鳩斂民瘼平議政體總而刋之存諸㕔事待賢者以舉之所謂言而不能行者也
  陳靖字道卿莆田人厯官至左諌議大夫平生多建畫而於農事尤詳甞取所諌章奏目曰勸農奏議録
  勸農疏
  先王之欲厚生民而豐其食者莫大於積榖而務農也臣早任計司判官毎獲進對伏聞聖訓以為稼穡農耕政之本茍能勸課田畝康濟黎元則鹽鐵𣙜沽斯為末謹審天下土田除江淮浙右隴蜀河東等處地里夐逺雖加勸督亦未能遽獲其利況古者強幹弱枝之法必先富實於內今京畿周環二三州幅員數千里地之墾者十才二三稅之入者又十無五六復有匿里舍而稱逃亡棄耕農而事遊惰逃亡既衆則賦額日減而國用不充斂收科率無所不行矣遊惰既衆則地利嵗削而民食不足寇盜殺傷無所不至矣又安能致人康俗阜地平天成者望擇大臣一人有深識逺畧兼領大司農事典領於中又於郎吏中選才知通明能撫民役衆者為副執事於外自京東西擇其膏腴未耕之處申以勸課臣又嘗奉使四方深見田民之利害汚萊極目膏腴坐廢亦加詢問頗得其由皆詔書累下許民復業蠲其常租寛以嵗時然鄉縣之間擾之尤甚毎一戶歸業則刺報所由朝耕尺寸之田暮入差役之籍追胥責問繼踵而來雖䝉蠲其常租實無補於捐瘠況民之流徙始由貧困或避私債或逃公稅亦既亡遯則鄉里檢其資財至於室廬什器桑棗材木咸計其直鄉官用以輸稅或債主取以償逋生計蕩然還無所詣以茲浮蕩絶意言歸姦心既萌何所不至如授臣斯任則望藉以閒曠之地廣募遊惰之軰誘之耕鑿未計賦租許令別置版圖便宜從事酌民力之豐寡相農畝之磽肥均配行之無煩督課令其不倦其逃民歸業丁口授田煩碎之事並取大司農裁決耕桑之外更課令益種雜木蔬果孳畜羊犬雞豚給授桑土潛擬於井田營造室居便立於保伍逮以養生送死之具慶弔問遺之資咸俾經營並立條制俟至三五年間生計成立有家可戀有土可懷即計戶定徴量田輸稅以司農新附之名籍合計府舊收之簿書斯實敦本化人之宏畧也太宗覽之喜謂宰相曰朕思欲恢復古道革其弊俗驅民南畝致於富庶前後上書言農田利害多矣或知其末而闕其本靖此奏甚詣理可舉而行之因召對奬諭令條奏以聞未幾三司以為費官錢多方水旱恐遂散失其事遂寢
  魯宗道字貫之亳州譙人眞宗朝舉進士官至參知政事峭直敢言上嘗書屋壁曰魯直疾惡少容貴戚畏憚人稱為魚頭參政因其姓且言骨鯁也
  請重親民之官疏
  臣甞讀近書自唐季接五代或三四年或五六年亂離塗炭寃號天地金血之氣鑠盡沖和愁苦之聲求息不暇天禍既悔至聖勃興故太祖皇帝以神武大畧定天下有反掌之易太宗皇帝以至仁善繼恢域中成光大之業陛下奉而守之勤而行之彛倫敘矣故云亭泥檢脽壤恭祀謁太清之眞館薦玉皇之大號至於必躬聽斷勵精理道以宵旰為晏處樂菲薄而久安從古王者徒載簡策耳惟親民之官政事最切未見區別其如民何今審官例差一知州縱耄昏寡識以何道推降之銓司平配一縣令雖菽麥不分且無由擯斥之今與天下親民之官以十分論之黷貨害政未寘刑章者有其三清濁混然巧於情偽使在上知而不能糾舉者又次焉暗懦不能制猾吏不能審法令凝滯於物者又次焉貴游親屬望風䕶養而不言者又次焉是則介然自守約巳恕物不諂上不瀆下為陛下孜孜於民政者十不一二焉欲民之安其可得乎漢宣帝凡拜刺史守相必親見之考察其言觀其能否今或未然凡除知州通判京朝官知縣候滿三五人且令大臣具宴見之禮以遣之訊之以言而察其應對觀其詞氣而考其臧否才能者奬之不肖者退之縣令則擇臺閣有風鑒問望臣僚主遣之能否之間各如其狀恐於聖政稍得其宜又審官之任本宰相之職宜妙選英哲以委之庶激濁揚清漸得良牧賢宰則斯民之大幸也臣不任狂狷干犯冕旒待罪之至疏上眞宗納之
  孫奭字宗古博州博平人九經及第厯官至禮部尚書以太子少傅致仕
  諫祀汾隂疏大中祥符初得天書於左承天門帝將奉迎召宰相對崇政殿西廡王旦等曰天祝符命實威德之應皆再拜稱萬嵗又召問奭奭對曰臣愚所聞天何言哉豈有書也帝既奉迎天書大赦改元布告其事於天下築玉清昭應宮是嵗天書復降泰山帝以親受符命遂議封禪作禮樂王欽若陳堯叟丁謂杜鎬陳彭年皆以經義左右附和由是天下爭言符瑞四年又將祀汾隂是時大旱京師近郡榖踴貴奭上疏
  先王卜征五年嵗習其祥祥習則行不習則増修德而改卜陛下始畢東封更議西幸殆非先王卜征五年慎重之意其不可一也夫汾隂后土事不經見昔漢武帝將封禪故先封中嶽祠汾隂始巡幸郡縣遂有事於泰山今陛下既巳登封復欲幸汾隂其不可二也古者圓丘方澤所以郊祀天地今南北郊是也漢初承秦唯立五畤以祀天而后土無祀故武帝立祀於汾隂自元成以來從公卿之議遂徙汾隂后土於北郊後之王者多不祀汾隂今陛下已建北郊乃舍之而逺祀汾隂其不可三也西漢都雍去汾隂至近今陛下經重闗越險阻輕棄京師根本而慕西漢之虛名其不可四也河東唐王業之所起也唐又都雍故明皇間幸河東因祀后土聖朝之興事與唐異而陛下無故欲祀汾隂其不可五也昔者周宣王遇災而懼故詩人美其中興以為賢主比年以來水旱相繼陛下宜側身修德以答天譴豈宜下徇姦囘逺勞民庶盤游不已忘社稷之大計其不可六也夫雷以二月啓蟄八月收聲育養萬物失時則為異今震雷在冬為異尤甚此天意丁寧以戒陛下而反未悟殆失天意其不可七也夫民神之主也是以聖王先成民而後致力於神今國家土木之功累年未息水旱洊臻饑饉居多乃欲勞民事神其享之乎此其不可八也陛下必欲為此者不過效漢武帝唐明皇巡幸所至刻石頌功以崇虛名誇示後世耳陛下天資聖明當慕二帝三王何為下襲漢唐之虛名其不可九也唐明皇狃於承平肆行非義稔致禍敗今議者引開元故事以為盛烈乃欲倡導陛下而為之臣切為陛下不取此其不可十也臣言不逮意陛下以臣言為可取願少賜清問以畢臣說
  再諫祀汾隂疏帝見前疏遣內侍皇甫繼明就問又上疏
  陛下將幸汾隂而京師民心弗寧江淮之衆困於調發急須鎭安而矜存之且土木之功未息而奪攘之盜公行外國治兵不逺邊境使者雖至寧可保其心乎昔陳勝起於⿰戍黃巢出於凶饑隋煬帝勤逺畧而唐髙祖興於晉陽晉少主惑小人出帝重貴而耶律德光長驅中國遼太宗陛下俯從姦佞逺棄京師涉仍嵗荐饑之墟修違經久廢之祠不念民疲不恤邊患安知今日戍卒無陳勝饑民無黃巢英雄將無窺伺於肘腋外敵將無觀釁於邊陲乎先帝常議封禪寅畏天災尋詔停寢太宗雍熙元年羣臣三上表請封禪詔以今年十一月有事於泰山尋以乾元文明二殿災詔罷之今姦臣乃贊陛下力行東封以為繼成先志先帝嘗欲北平幽朔西取繼遷大勲未集用付陛下則羣臣未嘗獻一謀畫一策以佐陛下繼先帝之志者反務卑辭重幣求和於契丹蹙國縻爵姑息於繼遷曾不思主辱臣死為可戒誣下罔上為可羞撰造祥瑞假託鬼神纔畢東封便議西幸輕勞車駕虛害饑民冀其無事徃還便謂成大勲績是陛下以祖宗艱難之業為姦邪僥倖之資臣所以長嘆而痛哭也夫天地神祗聰明正直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未聞事籩豆釐簠簋而邀福祥春秋傳曰國之將興聽於民將亡聽於神魯莊三十二年虢史嚚之辭愚臣非敢妄議惟陛下終賜裁擇奭又言古者五載巡狩有國之事爾非必有紫氣黃雲然後登封嘉禾異草然後省方也今野鵰山鹿郡國交奏秋旱冬雷羣臣率賀退而腹非竊笑者比比皆是孰謂上天為可罔下民為可愚後世為可欺乎人情如此所損不細惟陛下深鑒其妄
  論天書天禧中未能獻乾祐天書奭上疏未幾能果敗
  臣竊見朱能者姦憸小人妄言祥瑞而陛下崇信之屈至尊以迎拜歸祕殿以奉安上自朝廷下及閭巷靡不痛心疾首反脣腹非而無敢言者昔漢文成將軍以帛書飯牛陽言牛腹中有竒書殺視得之天子識其手跡又有五利將軍妄言方多不讐二人皆坐誅先帝時有侯莫陳利用者以方術暴得寵用侯莫陳姓利用名善幻術太宗召見試之即授殿直一旦發其姦誅於鄭州漢武可謂雄材先帝可謂英斷唐明皇得靈寶符上清䕶國經寶劵等皆王鉷田同秀等所為明皇不能顯戮怵於邪說自謂德實動天神必福我夫老君聖人也儻實降語固宜不妄而唐自安史亂離乘輿播越兩都盪覆四海沸騰豈天下太平乎明皇雖僅得歸闕復為李輔國刼遷卒以餒終豈聖壽無疆長生久視乎夫以明皇之英睿而禍患猥至曾不知者良由在位既久驕亢成性謂人莫巳若謂諫不足聽心玩居常之安耳熟導諛之說內惑寵嬖外任姦囘曲奉鬼神過崇妖妄大臣尸祿以將迎端士畏威而緘黙既惑左道即紊正經民心用離變起倉卒當是之時老君寧肯禦兵寳符安能排難邪今朱能所為或類於此願陛下思漢武之雄材法先帝之英斷鑒明皇之召禍庶幾災害不生禍亂不作
  尹洙字師魯河南人舉進士厯官右司諫知渭州兼領涇原路經畧公事貶崇信軍節度副使徙監均州酒稅洙博學有識度尤深於春秋自元昊不庭洙嘗在兵間故於西事尤練習諫時政疏
  漢文帝盛德之主賈誼論當時事勢猶雲可為慟哭孝武帝武制四夷以強主威徐樂嚴安尚以陳勝亡秦六卿簒晉為戒二帝不以危亂滅亡為諱故子孫保有天下者十餘世秦二世時關東盜起或以反者聞二世怒下吏或曰逐捕今盡不足憂乃恱隋焬帝時四方兵起左右近臣皆隱賊數不以實聞或言賊多者輒被詰二帝以危亂滅亡為諱故秦隋宗社數年為丘墟陛下視今日天下之治孰與漢文威制四夷孰與漢武國家基本仁德陛下孝慈愛民誠萬萬於秦隋矣至於西有不臣之虜北有強大之隣非特閭巷盜賊之勢也當此之時陛下宜夙夜憂懼所以慮事變而塞禍源也陛下延訪邊事容納直言前世人主勤勞寛大未有能逺過者然未聞以宗廟為憂危亡為懼此賤臣所以感憤於邑而不已也何者今命令數更恩寵過濫賜與不節此三者戒之慎之在陛下所行爾非有難動之勢也而因循不革敝壞日甚臣謂陛下不以宗廟為憂危亡為懼者以此夫命令者人主所以取信於下也異時民間朝廷降一命令皆竦視之今則不然相與竊語以為不久當更既而信然此命令日輕於下也命令輕則朝廷不尊矣又聞羣臣有獻忠謀者陛下始甚聽之後復一人沮之則意移矣忠言者以信之不能終頗自詘其謀以為無益此命令數更之弊也夫爵賞陛下所持之柄也近時外戚內臣以及士人或因縁以求恩澤從中而下謂之內降臣聞唐氏政衰或母后專制或妃主擅朝樹恩私黨名為斜封今陛下威柄自出外戚內臣賢而才者當與大臣公議而進之何必襲斜封之弊哉且使大臣從之則壞陛下綱紀不從則沮陛下德音壞綱紀忠臣所不忍為沮德音則威柄輕於上且盡公不阿朝廷所以責大臣今乃自以私昵撓之而欲責大臣之不私難矣此恩寵過濫之弊也夫賜予者國家所以勸功也比年以來嬪御及伶官太醫之屬賜予過厚民間傳言內帑金帛皆祖宗累朝積聚陛下用之不甚愛惜今之所存無幾疎逺之人誠不能知內府豐匱之數但見取於民者日煩即知蓄於公帑者不厚臣亦知國家自西方宿兵用度寖廣帑藏之積未必悉為賜予所費然下民不可家至而戶曉獨見陛下行事感動爾徃嵗聞邊將王珪以力戰賜金則無不恱服或見優人所得過厚則徃徃憤歎人情不可不察此賜予不節之弊也臣所論三事皆人人所共知近臣從諛而不言以至今日方今朝政日弊而陛下不寤人心日危而陛下不知故臣願先正於內以正於外然後忠謀漸進紀綱漸舉國用漸足士心漸奮邊境之患庶乎息矣乞深察秦隋惡聞忠言所以亡逺法漢主不諱危亂所以存日新盛德與民更始則天下幸甚
  蘇舜欽字子美以父任為滎陽縣尉因詣登聞鼔院上疏極言時政得失舉進士范仲淹薦其才為集賢校理監進奏院坐事除名
  玉清宮災上疏仁宗天聖七年六月玉清昭應宮災宮為眞宗所建以奉安列聖御容者舜欽為滎陽尉上疏
  臣觀今嵗自春徂夏霖雨隂晦未嘗少止農田被災者幾於十九臣以謂任用失人政令多過賞罰弗中之所召也天之降災欲悟陛下而大臣歸咎於刑獄之濫陛下聽之故肆赦天下以為禳救如此則是殺人者不死傷人者不抵罪而欲以合天意也古者斷決滯訟以平水旱不聞用赦故赦下之後隂霾及今前志曰積隂生陽陽生火災見焉乘夏之氣發洩於玉清宮震雨雜下烈焰四起樓觀髙疉數刻而盡非慢於火備乃天之垂戒也陛下當降服減膳避正寢責躬罪已下哀痛之詔罷非業之作拯失職之民察輔弼及左右無裨國體者罷之竊弄權威者去之念政刑之失收芻蕘之論庶幾所以變災為祜浹日之間未聞為此而將計工役以圖修復都下之人聞者駭惑聚首讙議咸謂非宜皆曰章聖皇帝勤儉十餘年天下富庶帑府流衍乃作斯宮及其畢工海內虛竭陛下即位未及十年數遭水旱雖征賦減入而百姓困乏若大興工木則費用莫知紀極財力耗於內百姓勞於下內耗下勞何以為國況天災之已違之是欲競天無省巳之意逆天不祥安已難任欲祈厚貺其可得乎今為陛下計莫若來吉士去佞人修德以勤至治使百姓足給而征稅寛減則可以謝天意而安民情矣夫賢君見變修道除凶亂世無象天不譴告今幸天見之變是陛下修巳之日豈可忽哉昔漢宣帝三年茂陵白鶴館災詔曰迺者水災降於孝武園館朕戰慄恐懼不獨變異罪在朕躬羣有司又不肯極言朕過以至於斯將何寤焉夫茂陵不及上都白鶴館大不及此宮彼尚降詔四方以求巳過是知帝王憂危念治汲汲如此臣又按五行志賢佞分別官人有敘率由舊章禮重功勲則火得其性或信道不篤或耀虛偽讒夫昌邪勝正則火失其性自上而降及濫炎妄起燔宗廟燒宮室雖興師徒而不能救魯成公三年新宮災劉向謂成公信三桓子孫之讒逐父臣之應成公用季文子之言逐公孫歸父宣公臣也襄公九年春宋火劉向謂宋公聽讒逐其大夫華弱奔魯之應今宮災豈亦有是乎時舊臣晏殊曹利用等先後罷故舜欽以為諷願陛下拱黙內省而追革之罷再造之勞述前世之法天下之幸也七月詔天下玉清昭應宮不復繕修以災餘長生崇福二小殿為萬壽觀
  宋祁字子京安陸人天聖初與兄庠同舉進士號二宋厯官至工部尚書拜翰林學士卒諡景文
  言災異疏
  臣伏見頃嵗以來災眚數見依類託寓異占同符天本視法而尊乃有躔離流薄之變地當安固而靜乃有都國震動之占陛下奉承郊丘嵗豐月潔當䝉介福翻致大異何哉得非事有召姦法有階隙天於宋室諄諄存顧先幾豫慮以啓聖心欲陛下據易圖難緣微警著奮揚剛德固執主威厭銷未萌以光丕業也臣伏讀前史五行志以騐於今累威重譴不可不察若乃羣星流散則民人蕩析之象也月行黃道地震州邑邊戍窺間臣下擅恣后妃將盛年穀且饑之兆也去年火焚興國寺浮屠延燔藝祖神御殿已而盜壊宗廟釦器者再則神不昭格之意也自昔災異之發逺者數十年近者三四年隨方輒應類無虛己陛下何不暫槩清慮推求其端方今典刑設張上下禔穆而臣便論危事必難取信陛下試一念之假有蕩析以何策固安假有饑空以何理振救脫致窺間可任之將謂誰儻令擅恣可防之姦有幾災異不驗國之福也茍使遂驗則陛下禦之之慮得不素具於彀中哉臣聞君以操柄為重臣以奉命為恭柄捨之則重者反輕命竊之則恭者更僭伏惟陛下念爵賞之典刑罰之權雖覽羣言一決宸慮無委成假藉以開貴近牽制之私若夫後宮戚里祈恩丐賞者日月不乏陛下且當斷而不聽以示至公內省黃門給事左右亦宜數加訓勅使思不出位此皆助陽抑隂之術也臣聞伯禹三王之長逢辜引慝宣王成周之良遇患側身故能感徹神祗收還威怒囘沴氣為太和化已衰為中興陛下覽照今古至詳至熟今變眚日著中外暴聞而罪巳之問不形於詔書思患之謀不留於詢逮委逺天戒虛而未荅踰時越月羣下黙然間者但引緇黃晨齋夕唄修不經之細祀塞可懼之大變人且未信天胡可欺臣誠至愚竊恐銷伏之間未為得計也伏望陛下不以災之未應遂為晏安不以嵗之屢豐便忘荒饉普詔百執各貢所懷庶幾天下條貫粲然先見惟陛下留神省閲
  張方平字安道南京人仁宗朝宋綬蔡齊舉茂才異等厯官至禮部尚書參知政事以太子少師致仕慷慨有氣節既告老論事益切至於用兵起獄尤反覆言之
  條制資廕勅
  周禮大司樂掌學政以六藝教國子漢制光祿勲典任籍以四行察三署郎茲其官材本於世胄然當辨論必屬俊良今廕法之所原古典刑之是憲惟因循之日乆寖滋蔓而倖多敝生作法之涼濫起推恩之過且賞延於世諒非及於疎宗官惟其人顧何取乎髫稚暨階仕進之路復無誨育之科室不茨墉田不疆畝處不裕立身之道出不閑從政之方畧觀貴途良鮮舊族此則上因朝廷法制之不立下自父兄訓義之不孚故俾宰司詳為定令使夫冢嗣先録以篤為後之體支子限年以明入官之重設考藝之格激之向學立保行之條勉令率履前史不雲爵祿者天下之砥石人君所以礪世磨鈍茲實用焉庶乎位有稱職之才朝多濟世之美非惟為國造士是乃為臣立家咨爾具僚如朕此指
  論屯田
  臣聞古者師役不逾時無逺征久戍之勞宿軍轉餽之費故在三代無屯田之事降及秦漢務恢封畧疲弊中夏外事胡貊魏氏之後吳蜀鼎立永嘉東徙遂成南北天下割解更相鄙夷分疆占域各分戍守力穡之夫鮮被甲之士衆曠日持久兵勢未解而屯田之利興矣漢昭始調戰射士設屯於張掖充國後擊先零羌留佃於浩亹金城郡地○浩音告亹音門魏武之經畧四方取濟許潁之積晉氏之南征吳㑹仰給江淮之儲唐太宗既定天下思欲散兵權省國用遂因隋制相要衝以設府計隙地而置屯三時務農一時講武居則有扞城之庸而廩食自足動則備調發之籍而戎事無廢及明皇恃海㝢之泰寧承國力之全盛府兵耗散田萊不墾後又停折衝府立武士帳於是乎罷丁兵而有正兵矣寵將驕卒坐而蠧食帑庾虛竭財用不贍而商利侵刻之臣百方誅取生人困瘁漸至危亂范陽搆禍日尋干戈代宗德宗專用姑息自諸方嶽之任徒兼營田之名荷㦸之夫箕踞待哺至憲宗時有司上元和國計簿李吉甫所撰校天下兵農之數率以兩戶而資一卒人力凋𡚁可舉而知天下兵農之業遂離而不復焉今國家之務莫大於養兵議者有獻屯田之策雖未能該盡乎體要顯辨其利跡而或者猥為異說破其端緒臣輒為之揚㩁以申其論或者曰葢聚衆邊境戰守相持留則芻糧不足解則宼患未息故且畊且守而後有屯田之事未聞平時興屯於內地也臣應之曰昔棗祗建安之跡邇布都畿建安元年曹操用棗祗韓浩等議募民屯田許下鄧艾正始之謀近縁陳項魏正始中艾為尚書郎行陳項以東至壽春建議開渠引水溉田晉荀羨興石鼈之利分界東陽穆帝昇平初筍羨為北部都尉鎮下邳屯田於東陽之石鼈石鼈地名在臨淮郡齊嵇曄置懐義之屯乃在河內孝昭帝皇建中平州刺史嵇曄建議於河內置懐義等屯以給河南費省轉輸之勞唐氏府兵就田天下相望後上元中因洪澤芍陂之饒肅宗時於楚州古射陽湖置洪澤屯壽州置芍陂屯大資國用我朝自唐汝河朔之郡皆有田務此固不待邊境而後有屯田也今淮陽許昌汝南之域人希地曠地力不盡密接畿輔便於漕發雖內師禁旅更出就食徃復浹日不廢衞䕶又東平鉅野至於彭城率多閒田民力不贍決河之所墳淤皆為沃野嵗所收入東自濟汶漕而北洄可至河北東境西入廣利渠可至太倉曹南陶丘可為廩積置屯之地無便於此江淮之境人稠土狹田無休易古有一易再易之田何以布屯且國家嵗漕東南之粟度其運致費已兼倍此為謀之迂也或者曰唐氏之前兵民同業本調取於農板故可任於農事今之軍士皆市井桀猾去本惰游之民至於無所容然後入於軍籍且其驕也乆矣呴嚅保息莫敢拂其心者是可使之寒畊暑耘者乎臣應之曰昔之為屯田者多在師旅之中解甲冑而執耒耜釋耒耜而執干戈出使入勞莫之憾也惟所御用之而已又況四方無事邊疆無役衣食足而起居時安室家而守妻子使趨南畝各食其力又何慊焉漢氏之屯田也發弛刑焉曹氏之屯田也募百姓焉晉氏之屯田也置營卒焉後魏之屯田也借民力焉唐氏之屯田也以府兵焉或兵或民惟所用者今天下浮戶依強家而為佃客者取分末之利輸大半之率由無以自業也儻優制招來艷之以利寛其賦入復其它徭則願屯之夫襁負而至矣為置典農之官専司力穡之事功勞報賞為法必信因使冬隙簡其強鋭教之角射賞其精力古者因農事而寄軍令葢此之謂則是募屯田夫得屯田兵也居則稼穡之人用則戰騎之士不衣庫帛不食廩榖是驕卒可放省屯倉可待益雖有凶荒水旱之變而軍不乏乎儲峙民不増乎橫賦建屯之利其亦博矣王珪字禹玉成都華陽人舉進士厯官至參知政事拜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封岐國公賜吳奎免恩命不允詔
  天子惟君萬邦建時百辟以祗廸於乃事矧曰左右之臣以朝夕承乂乃辟予敢有弗欽爾克懋乃猷茲庸命爾圖厥政爾乃陳所以固辭朕命者三朕思有虞之世羣臣皆讓亦莫安厥位終勅之曰俞汝往哉爾弗逖聞於前人其率時訓惟厥中嗚呼慎爾止毋倚乃身乃罔弗孚於休
  戒諭夏國主詔
  維乃祖考克有西土世為漢藩輔今爾弗蹈於前烈廼竊署重爵以奉幣於朝方邊吏拒還乃復稽留境上不及廷見之期洎朕親攬貢函而僭我王命實如所聞朕疑風俗僭逺未達朝廷之儀雖然棄信慢常誼不可長其務思先世之約以保綏於斯民毋忽是圖以奸我有邦之罰今後所差使人即不得僭儗
  賜皇長子淮陽郡王免恩命不允批答
  昔我祖宗誕受天命厥惟艱哉克正皇猷丕懋乃績以遺我子孫無疆之休今朕纂厥服惟稽古建爾元子於有邦乃季秋辛亥羣公庶尹罔不祗朕言於廷爾乃陳徳弗及期畀於一二弟兄之賢我聞曰立愛惟親立敬惟長其敢示天下以私虖汝惟往哉尚廸時命無違賜皇伯祖承亮改封秦國公免恩命不允批答
  夫戚藩之建王室是毗古者皆世襲其封近代或別予之邑既非烈祖之服又失廟祠之傳故朕推近屬之長賢修先王之舊履以大子孫不絶之序以均宗社無窮之休適攬露章過形沖節宜體親親之意庸光繼繼之圖
  賜韓琦免明堂恩命不允批答
  予臨路寢之上曽覽八紘邈然有通神明之志乃季秋宗祈既右上帝亦右文考始予齋精臨獻而懼不勝及觀夫簠樽在堂鍾石在庭至陟降上下之數與夫九州四海美物之薦罔不具飭噫何其禮之盛歟非爾元宰之臣孰總裁剸之故已降之制為百辟先亦皇天降休命於我家非予之所敢專也今書固辭顧不廢予惠術之施虖
  除富弼依前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武寜軍節度使判河南府兼西京留守司事仍賜功臣制熙寧二年
  三台處中以裁萬物之化四嶽總外以牧黎民之蕃如山河之經九州如股肱之衛一體出處之際朕無間然具官富弼復貫有元蹈中弗勉學幾聖而獨至識造物之未形貴名起於三朝盛徳儀於百辟鄉召從於列屏俾進翊於冢司為日尚新何恙靡已未及經邦之務遽陳避位之辭詔雖屢而莫回章甫卻而復至朕憮然自念嗟莫能勝既閔勞於政幾其聽遂於私佚建彼徐節以殿東郊守茲洛符以保西宅仍位鴻鈞之貴尚優黃髪之行於戲不處成功專老氏榮名之畏其旋元吉要羲經履道之終易履上九視履考祥其旋元吉雖弗從於吾游亦自保於而福
  蔡襄字君謨興化仙遊人仁宗朝舉進士厯官端明殿學士知杭州
  論増置諫官
  臣伏見朝廷選用王素余靖歐陽修等増備諌官是三人者皆特立之士昔以直言觸忤權臣擯斥且久今者一日並命人無賢愚萬口相慶皆謂陛下特發神斷擢任不疑葢陛下深憂政教未舉賞罰未明羣臣之邪正未分四方之利害未究故増耳目之官以廣言路此陛下為社稷生靈大計也臣竊思任諫非難用諫之難如素靖修等忠誠剛氣著信於人況䝉陛下奬拔之知必能箴闕失獻明謨擿回邪擊權倖思所以報効也然邪人惡之必有禦之之説不過曰某人也好名也好進也彰君過也或進此説正是邪人慾蔽天聰不可不察臣請為陛下陳之夫忠臣務盡其心事有必須切直者則極論之豈顧名哉若避好名之毀而無所陳施則土木其人皆可備數何煩陛下選揀如此之至況名者聖人以之勵世俗分善惡豈可廢乎借使為善近名陛下試思今之人逺權利敦潔行以近名者亦幾人哉前古諌臣之難者遭遇昏世上犯威嚴旁觸勢要鼎鑊居側斧鑕在前死且不辭安得好進乎葢近來諌官進用太速故世人得以謂之好進今諌官有盡忠補闕之效陛下但久而勿遷使其人果忠且義雖死於是官無恨矣凡諫諍之臣葢以司乎過舉也緩則密疏急則昌言期於必正若人主從而行之適以彰乎從諌之美安得謂之彰過乎然諌官亦有好名好進彰君過者異於此巧者之為諌臣事之難言者則喑而不言擇其無所符者言之就令不行不復再諫退而曰其事我嘗言之矣此可謂之好名也容容黙黙無所恥媿踐厯資序以登貴仕此可謂之好進也凡人主之有過諌官最為近密或不盡言人主何從而知且變更乎傳之當世垂之於後終以為過此可為彰君過也臣向之所論乃忠臣巧者之分願賜省覽今陛下出於聖慮自擢諌官必自主之若有陳述於理適當即賜施行無使天下之人謂朝廷有好諫之名而無好諫之實使其言有訐切亦願優假無為姦邪讒間致有斥逐使天下之人指朝廷有拒諫之失也臣跡逺言近不任兢惶激切之至
  送黃子思寺丞知咸陽序
  天子之尊下視民人逺絶不比然出政化行徳澤使之速致而均被者蓋其所闗行有以始而終之者也惡乎始宰相以始之惡乎終縣令以終之輔相天子施教化徳澤自朝廷下四方而止於縣者承其上之所施然後周致於其民也近天子莫如相相必得賢故能輔其政化德澤之施也近民莫如令令無良焉雖政化之美德澤之厚而民莫由致之也相近天子而令近於民其勢固殊然其相與貫連以為本末是必動而相濟者也民知所賴而相休養以業其生惟令而巳令之於民察其土風井閭而別其善惡強弱富貴勤惰寃讐疾苦以條辨而均治之使各得其平焉令之貴豈輕也哉今之取令率以歲年不稱其能否是故天下之令有賢有不賢天下之民有幸有不幸必爾盡天下之令無有不賢則盡天下之民亦無有不幸矣子思黃君業儒以才名於時前此為獄官涖囚必直其情而未嘗以色語威之今之為縣從可知矣故予序其行既屬子思以為令之重而又慶咸陽之民之幸也
  包拯字希仁廬州合肥人舉進士厯官至樞密副使峭直剛毅貴戚宦官一時歛手童穉婦女聞名皆憚之
  請罷天下科率
  臣伏見自西寇已來急於饋運常賦之外調發相繼天下民力殆已竭矣且先朝當契丹未請盟之時宿兵兩路干戈日尋詎聞有今之騷動乎蓋郡縣長吏鮮得其人㦯遇非次配率競效苛刻貪官猾吏縁以為姧乘釁誅求不知紀極轉運提刑又不能察其贓否各徇顔情而已且民者國之本也財用所出安危所繫當務安之為急安之在精擇郡守縣令及漸絶無名之率爾若乃橫斂不已人懷危慮或因歲之饑饉以吏之殘酷相應而起塗炭海內此乃心腹之患況已萌之兆可不深慮乎臣欲乞今後應係軍需所用之物竝令三司預先計度於出産州郡置場收買或非次急切須至配率者亦乞勘㑹各於出産路分專委長吏於形勢物力戶內等第均配仍委知州通判親自監納兼令轉運提刑專切提舉體量稍有違越竝乞重行朝典所貴重困之民漸獲蘓息
  論委任大臣
  臣嘗讀漢書谷永傳曰帝王之德莫大於知人誠哉是言也夫王者端居巖廊之上垂拱而仰成者以能知人能官人使之然爾或異於是則雖堯舜之焦勞癯瘠亦不能成無為之化也伏惟陛下以明睿之姿勵精求治之切中外臣僚才與不才固無有能逃聖覽者矣且丞弼之重最為今之極選而治亂繫焉若乃挺然盡心敢任天下之責者即當委而付之設或拱黙取容以徇一身之利者亦當罷而去之惟在陛下神機洞照甄別而信任之爾若任而不擇擇而不精非止不能為治抑所以為害矣夫近臣中素有公望實才衆所謂賢者陛下既得而知之亦宜亟擢而用之若知而不能用用而不能盡其才何以致理哉不可以邊陲不聳恬然便謂無事況諸路饑饉相繼財用不足府庫虛竭士卒驕惰振舉紀律杜絶萌漸正是可為之時固宜參用賢者助成治體此尤不可緩也大抵今之居位者挾姧佞則蔽善而背公溺愛憎則賣直而嫁禍𧬈𧬈然但以勢利相軋茍得無恥豈有援賢進能之意乎儻令如是輩比肩竝進而望風俗日益美敎化日益成其可得哉論者皆曰今若以亷直退讓有才之士擇焉而用置諸左右則向日之失立可矯正而邪諂茍且忌刻姦險之徒當不令而去矣陛下何憚而不為哉臣以孤賤之徒叨居言責之任圖所以為報者惟思傾竭愚慮庶上裨聖政萬分之一願陛下少畱神明則天下䝉幸
  石介字守道兗州奉符人進士及第厯官至太子中允出判濮州介篤學有志尚樂善疾惡喜聲名遇事奮然有為作慶厯聖德詩忤觸夏竦幾萌大禍有徂徠集行於世人稱為徂徠先生明禁
  國家之禁疎密不得其中矣今山澤江海皆有禁鹽鐵酒茗皆有禁布綿絲枲皆有禁關市河梁皆有禁子去其父則不禁民去其君則不禁男去耒耜則不禁女去織紝則不禁工作竒巧則不禁商通珠貝則不禁士亡仁義則不禁左法亂俗則不禁淫文害正則不禁市有游手則不禁官有游食則不禁衣服踰制則不禁宮室過度則不禁豪彊兼併則不禁權要橫暴則不禁賄行於上則不禁吏貪於下則不禁夫子去其父則亂也民去其君則叛也男去耒耜女去織紝則離其業也工作竒巧商通珠貝士亡仁義則棄其本也左法亂俗則大道隠也淫文害正則經籍息也市有游手官有游食則公私惰也衣服踰制宮室過度則上下僭也豪彊兼併權要橫暴則貧人困也侑行於上吏貪於下則公道缺也如是而不禁彼山澤江海人所取財也鹽鐵酒茗人所取資也布綿絲枲人所取用也闗市河梁人所取濟也而禁豈先王之法乎三代之制乎哉或曰如何則先王之法也三代之制也曰惟禁其不禁而弛其禁則先王之法也三代之制也
  上潁川蔡侍郎書
  侍郎閣下夫物生而性不齊裁正物性者天吏也人生而材不備長育人材者君宰也裁正而後物性遂故曲者直者酸者辛者仆者立者皆得其和易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是也長育而後人材美故剛者柔者暴者舒者急者各得其中洪範曰㑹其有極歸於有極是也和謂之至道中謂之大德中和而天下之理得矣介者正所謂不合其中而不得其和者也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喜怒哀樂之將生必生幾動焉幾者動之微也事之未兆也當其幾動之時喜也怒也哀也樂也皆可觀焉是喜怒哀樂合於中也則就之是喜怒哀樂不合於中也則去之有不善知之於未兆之前而絶之故發而皆中節也易曰吉之先見繫辭傳不言凶而言吉者其能知善不善於幾微之時善則行之不善則改之凶何由而至也介見天下之有未得其治則憤悶發於內而言語形於外巳暴著於外猶不知協於中邪咈於事邪欲其吉之先見發而皆中節也可得乎故凶悔吝當隨之冬集至闕下有人密道閣下之語於介者箴䂓訓戒丁寧切至如聽箕子皇極之義若聞孔思中庸之篇釋然大覺前日之非噫天以剛方直烈之性授於介不納介於中夫剛方直烈不以中輔之暴殘戕折日可待矣今閣下毆介歸之於中是天以剛方直烈付於介閣下納之令徳也天欲暴殘戕折於介而閣下賜之更生也介荷閣下仁育陶宰為至厚矣今西走蜀四千里不敢以跋涉為勞以平生未得一登閣下之門為恨引首南望不勝拳拳之心不宣介再拜
  吳育字春卿建安人舉進士歴官至資政殿大學士尚書左丞知河中府
  駁唐詢請停賢良茂才二科疏時御史唐詢請罷制科帝刋其名付中書育奏疏駁議帝因諭輔臣曰彼言者乞從內批行下今乃知欺罔也
  三代以來取士之盛莫若漢唐漢文帝十五年詔舉賢良文學之士上親䇿之則有若鼂錯出焉是時非有災異而舉也武帝建元元年詔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諌之士元光元年詔賢良對䇿則有若董仲舒公孫𢎞者出焉所舉亦非因災異但䇿中語或及者亦陳事之一端爾唐開元二年六月甲子制其有茂才異等咸令自舉是年設直言極諌科逮憲宗元和間制科尤盛有若元稹白居易皆特出之材觀當時䇿目所訪者皇王之要道邦家之大務可以覆視固不專於災異也此漢唐故事有足據者其間或因天變又非時親䇿者則亦有之厥後時君或居常自逸謂毋闕政及天災巳著時蠧巳形然後下詔舉之欲救於臨事此則舉士之𡚁風而後王之末造也豈足法哉陛下自復制科於茲累年隨貢舉而開疎數適中若必俟災譴然後詔舉非惟失設科本意且尤不可者有三一則使天下賢雋滯淹之士待災異而進非所以養廉恥也二則平居不詢造形乃問非所以懼天災也三則輕改信令示天下毋渇士之心非所以廣賢路也且漢唐所立孝廉及進士等科皆每歳常選故制舉不隨而開今禮科進士數年一舉因以制舉隨之則事適其宜何害於時須此紛易況災異之出不常厥期或彌年無所則制舉奚設或比歳而有則於事太煩旣不因乎天災又不隨乎貢部而曰非時詔舉浩毋端倪乃是遂廢此科芻蕘稍詢則言路有寄餼羊一去則禮意都忘今無故而更張使遺材絶望其傷國體不亦大乎乞並下臣奏兩制詳定
  錢公輔字君倚常州武進人仁宗朝第進士歴官至天章閣待制知制誥忤王安石罷知江寜府
  仁宗配明堂議治平元年正月詔以仁宗配享明堂禮院奏乞與兩制同議仁宗當配何祭故事二至祀昊天上帝皇地祇以太祖配正月上辛祈榖孟夏雩祀孟秋祭神州地祗以太宗配正月上辛祀感生帝以宣祖配季秋大享明堂以真宗配翰林學士王珪等議唐代宗即位用禮儀使杜鴻漸等議以考肅宗配享明堂徳宗卽位亦以考代宗配請以仁宗配享明堂時公輔知制誥以珪等議非是上議
  謹按三代之法郊以祭天而明堂以祭五帝郊之祭以始封之祖有聖人之徳者配焉明堂之祭以創業繼體之君有聖人之徳者配焉故孝經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又曰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則周公其人也以周公言之則嚴父也以成王言之則嚴祖也方是之時政則周公祭則成王安在乎必嚴其父哉我將之詩是也後時失禮不足考據請一以周事言之臣竊謂聖宋崛起非有始封之祖也則創業之君遂為太祖矣太祖則周之后稷配祭於郊者也太宗則周之文王配祭於明堂者也此二配者至大至重萬世不遷之法也眞宗則周之武王宗乎廟而不祧者也雖有配天之功而無配天之祭未聞成王以嚴父之故廢文王配天之祭而移於武王也仁宗則周之成王也雖有配天之業而亦無配天之祭cq=295亦未聞康王以嚴父之故廢文王配天之祭而移於成王也以孔子之心推周公之志則嚴父也以周公之心攝成王之祭則嚴祖也嚴祖嚴父其義一也至於兩漢去聖未甚逺而明堂配祭東漢為得在西漢時則孝武始營明堂而以髙帝配之其後又以景帝配之孝武之後無聞焉在東漢時則孝明始建明堂而以光武配之其後孝章孝安又以光武配之孝安之後無聞焉當始配之代適符嚴父之説及時異事遷而章安二帝亦弗之變此最為近古而合乎禮者也有唐始在孝和時則以髙宗配之在明皇時則以睿宗配之在永㤗時則以肅宗配之禮官杜鴻漸王涇輩不能推明經義務合古𥘉反雷同其論以惑時主延及於今牢不可破當仁宗嗣位之初儻有建是論者則配天之祭常在乎太祖太宗矣當時無一言者故使宗周之典禮不明於聖代而有唐之曲學流𡚁乎後人願陛下深詔有司博謀羣賢使配天之祭不膠於嚴父而嚴父之道不專乎配天循宗周之舊典替有唐之曲學
  鄭獬字毅夫安陸人英宗朝舉進士第一歴官至翰林學士為王安石所惡出知杭州徙青州應詔上疏治平中大水求直言
  臣竊伏思陛下發詔書以求忠言將欲用之耶將欲因災異舉故事而藻飾之耶笥欲藻飾之則固無可議者必欲用之則臣願陳其方臣觀前世之君怪變而求諌者甚衆書之史冊以為美事及考其實則能用其言而載於行事者蓋亦鮮矣徒使後世襲蹈以為帝王之值災異者於此空言而足矣曷足謂之罪已修徳者耶今詔音一發天下忠勇之士必有極其所藴以薦諸朝者此當有益於治道不為妄作然而疊章累疏繁委而並集則陛下果能環復而究覽之耶計陛下一日萬幾必未能然耳而將欲如平時章疏事関深密者則畱中不出事繫政體者則下中書事屬兵要者則下樞密院兩府覆奏又下羣有司及郡邑至於無所行而後止如是則有求諌之名而無求諌之實與前世為空言者等爾臣竊謂陛下萬幾之繁既未能徧覽則宜選官置屬令專掌之今之羣臣所上章疏許兩府及近臣番休更直便殿賜坐與之從容條陳講貫其可者則熟究而行之不可則罷之有疑焉則廣詢而後決之羣言得而衆事舉此應天之實也夫下之為言也甚難而上之聽常忽焉自非忠憤激於心則孰肯墮肝膽而冒忌諱者哉古之能建立功業者未嘗不好諫也好之者繇其能褒進而招徠之也祖宗時言事者多被甄賞自近年以來茲事寥濶仁宗寛仁最能容直言而亦不能甄賞也願陛下采羣臣之章疏如其宏謀偉論可施於當世者則召見之與共議不惟質其言且以觀其材大者擢之以職任次者賜金帛無取焉報罷之使史冊書之以為某年大水詔求直言用某人行某事以黜夫前世之為空言者則無令陛下詔書蔵於有司復為數幅空紙而已
  備亂
  備天下之亂者古今大勢可見已而未能有善備者也始周之諸侯相禽獵剖而為六國卒併於秦㤗以諸侯之亡周也乃為之備諸侯一剗其根孽而郡縣之遂至天下無一繩之維諸侯則不作而其末乃有布衣之禍故髙祖不由尺土暴起於風埃之中五載而成帝業漢以郡縣之亡秦也則又為之偹郡縣而又裂其土地以封諸侯王盤踞過強卒用不終而布衣則不作其末乃有外戚之禍賊莽窺其隙遂盜有漢璽及光武之再開闢以外戚之亡西京也則又為之備外戚乃不復委重宰相而尊用臺閣三公拱袂而守虛器外戚則不作而其末乃有閹豎之禍積其殘暴酷烈而終之董卓天下遂暌而為三魏氏以閹豎之亡漢也則又為之備閹豎痛掃刈之一歸其房闥之役閹豎則不作而其末乃有強臣之禍故司馬父子襲據大柄更四世而禪其國晉氏以強臣之亡魏也則又為之備強臣而棓植其宗族雖愚兒懦子皆付以大國強臣則不作而其末乃有宗室之禍朝而為帝暮為囚虜劉石乗之遂荒中國瀰漫橫流以至於唐太宗乃頗究覽其失得而為之大備焉及其末也則又有藩鎮之禍梁唐晉漢周皆以藩鎮而更為帝夫厯世之亂考其所以備之者不為不至窒一穴穿一穴何禍亂之不息也葢未甞取天下之公制而獨以已之私者備之耳成湯周武以諸侯得天下而商周未甞輒廢諸侯豈非用天下之公制者耶惟其公也故後世之長久由秦而來獨汲汲備其私者又矯之過嗚呼不得聖之法而備之奚有不速𡚁者邪
  范仲淹字希文蘇州吳縣人仁宗朝舉進士累官至樞密副使參知政事尋出為河東陜西宣撫使厯知邠杭青三州仲淹始經畧西夏與韓琦齊名及為參政上十事中外想望其功業而謗毀漫行遂丐外不得竟其用
  上時務書真宗崩仁宗年十三章獻皇太后垂簾聽政天聖三年仲淹以大理寺丞上書
  臣聞巧言者無犯而易進直言者有犯而難立然而直言之士千古謂之忠巧言之人千古謂之佞今臣勉思藥石切犯雷霆不遵易進之途而居難立之地者欲傾臣節以報國恩恥佞人之名慕忠臣之節感激而發萬死無恨臣聞國之文章應於風化風化厚薄見乎文章是故觀虞夏之書足以明帝王之道覽南朝之文足以知衰靡之化故聖人之理天下也文𡚁則救之以質質𡚁則救之以文質𡚁而不救則晦而不彰文𡚁而不救則華而將落故文章之薄則為君子之憂風化其壞則為來者之資伏望聖慈與大臣議文章之道師虞夏之之風敦諭詞臣興復古道更延博雅之士布於臺閣以救斯文之薄而厚其風化也天下幸甚臣乂聞聖人之有天下也文經之武緯之昔諸侯暴武之時孔子曰爼豆之事則甞聞之此聖人救之文也夫夾谷之㑹孔子則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備請設左右司馬此聖人濟之武也我國家文經武緯天下大定自真宗皇帝之初猶有舊將舊兵多經戰敵今天下休兵二十餘載昔之戰者今已老矣今之少者未知戰事人不知戰國不慮危豈聖人之意哉而況守在四夷不可不慮古來和好鮮克始終今自京至邊並無闗險其或恩信不守釁端忽作戎馬一縱信宿千里若邊少名將則懼而不守或守而不戰或戰而無功再扣澶淵豈必尋好未知果有幾將可代長城伏望聖慈與大臣議武於朝以保天下先命大臣密舉忠義有謀之人授以方畧委之邊任次命武臣密舉壯勇出羣之士試以武事遷其等差自古兵不得帥魚肉無殊乃於倉卒戰鬬之間拔卒為將豺狼競進真偽交馳此五代之前鑒也至於塵埃之間豈無壯士宜復唐之武舉則英雄之軰願在彀中此聖人居安慮危之備備而無用國家之福也臣又聞先王建官共理天下必以賢俊授任不以爵祿為恩我國家累聖求理而致太平大約紀綱法象唐室以臣觀之宜法唐興之時不宜法唐衰之後唐興之時特開館殿以待賢俊得學士十八人聲滿天下此文皇養將相之才以論道經邦而大化也十八人內房杜及於志寜皆為相暨之中興往往得人唐衰之後此選不盛我朝崇尚館殿目為清華輔相之材多由此選三館清密史館昭文館集賢館古謂登瀛近嵗遷出內庭逼居坊陌非唐所謂集仙之館也開元中召學士張説等宴集仙殿因改名集賢殿又其間校讐之職或不由科第以恩而除限以嵗年漸於清顯輕十八學士之選恐非文皇養將相之材之意也伏望聖慈與大臣議其可否重為制度以法唐興之時而延廊廟之器此國家之大美也又諫官御史耳目之司不諱之朝宜有賞勸自陛下臨政以來未聞旌一諌官賞一御史若言而無補是選之不精言而有補豈賞之不行徒使犯顔者危緘口者安以進藥石為虛言以陳絲髪為供職三載之後進退雷同臣恐天下竊議朝廷言路未廣忠臣未勸然令諫官御史之徒屍素於朝非國家之福也臣又聞先王義重君臣賞延於世虞書臯陶謨大勲之後立賢為嗣餘子則以材自調不使混淆而後大防一隳頹波千載凡居近位嵗進子孫簪紱及門冠蓋塞路賢與不肖例升京朝謂之賞延毋乃大甚此必前代君危臣僭之際務相姑息因為典故以至於斯又百司之人本避鄉役不踰數嵗例與出官莫非貪忍之徒絶異孝亷之舉使親民政其𡚁如何開此二途嵗取百數無所不有實累王風恐非任官惟賢之體也人避衆怨不敢上言遂令仕途紛紜祿位填委文武官吏待闕踰年貪者益勵其𤓰牙亷者悉困於寒飢徒於禮闈之內増其艱難壯士惜年數嵗一舉乃為奔競至有訟爭而況修辭者不求大才明經者不問大㫖師道既廢文風益澆詔令雖繁何以戒勸士無亷讓職此之由其源未澄欲波之清臣未之信也願與大臣特新其議澄清此源不以謗議為嫌當以治亂為意此國家之福也臣聞以徳服人天下欣戴以力服人天下怨望堯舜以徳則人愛君如父母秦以力則人視君如仇讐是故御天下者徳可憑而力不可恃也伏望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日崇聖徳以永服天下之心若夫敦好生之志推不忍之心薄於刑典厚於惻隱在物祝網於民泣辜常戒百官勿為苛酷示天下之慈也唯聖人能之恥珠玉之玩罷組繡之貢焚晉武之雉裘出文皇之宮人少度僧尼不興土木示天下之儉也唯聖人能之雞鳴而起孜孜聽政毎有餘暇則召大臣講議文武訪問艱難此皇王之勤也唯聖人勉之貴賤親疎賞罰惟一有功者雖憎必賞有罪者雖愛必罰捨一心之私從萬人之望示天下之公也唯聖人行之自古帝王與佞臣治天下天下必亂與忠臣治天下天下必安然則忠臣骨鯁而易疎佞臣柔順而易親柔順似忠多為美言骨鯁似彊多所直諫美言者得進則佞人滿朝直諫者見疎則忠臣避世二者進退何以辨之但日聞美言則知佞人未去此國家之可憂也日聞直諫則知忠臣左右此國家之可喜也伏惟聖明不可不察臣又聞聖人宅九重之深鎮萬國之望以靜制動以重為威如天之髙如地之深使人不得容易而議也昨覩鑾駕順動稍頻恐非深居九重靜鎮萬國之意先朝以御宇日深功成天下巡幸之費尚或諫止今繼明之始聖政kao方新宜加憂勤深防逸豫則人心大悅天道降康伏惟聖慈再三詳覽每有順動必有典禮以服天下之望臣又聞人主納逺大之謀久而成王道納淺末之議久而成亂政方今聖人在上賢人在側取捨之際豈有未至然而刑法之吏言絲毫之重輕錢穀之司舉錙銖之利病則往往謂之急務響應而行或有言政教之源流議風俗之厚薄陳聖賢之事業論文武之得失則往往謂之迂説廢而不行豈朝廷薄逺大之謀好淺末之議哉伏望聖慈納人之謀用人之議不以逺大為迂説不以淺末為急務則王道大成天下幸甚書上後三年復上書執政請擇郡守舉縣令斥游惰去冗僭遴選舉敦教育養將材實邊備保直臣斥佞人幾萬餘言宰相王曽見而偉之時晏殊在樞府薦一士為館職曽謂之曰公知范仲淹舍而他薦乎殊遂以仲淹薦擢秘閣校理○按宋史但言上書李燾長編言上書執政今查本集知有兩書長編作大理評事今從史及年譜誌銘
  推委臣下論
  天生兆人得王乃定萬幾百度不可獨當內立公卿大夫士外設公侯伯子男先擇材以處之次推公以委之然則委以人臣之職不委以人君之權臣請辨之夫執持典禮修舉政教均和法令調理風俗內養萬民外撫四夷師表百僚經緯百事此宰輔之職也練兵戎謹城壁修方畧威夷狄此將帥之職也肅朝廷之儀觸縉紳之邪此御史府之職也治繁劇制豪猾此京尹之職也至於金穀刑法各有攸司之職矣撫民人宣風化均徭役平賦斂此刺史縣令之職也是皆人臣之職不可不委之也若乃區別邪正進退左右操榮辱之柄制英雄之命此人主之權也不可盡委於下矣何以明之論語孔子曰天下有道政不在大夫晉委三卿延陵季子曰晉國之政歸此三家矣後果分晉為三國漢髙祖招納羣英有將將之權而取天下至於子孫不知祖宗之謀而獨委霍光又獨委王鳯至於王莽皆有大禍西漢遂傾焉後漢光武親用二十八將而取天下後之子孫不知祖宗之謀而獨委後族至於宦官故姧雄競起以去惡為名東漢遂傾焉魏委司馬晉委劉裕其禍亦然唐太宗駕馭英雄取天下致太平至髙宗朝李義府以立後之功獨見委用陷害忠良天下憤怨明皇初用姚崇宋璟為相而天下大治推心委之遂成故事及李林甫代其任仍復委之林甫姧邪能中傷善人朝廷無敢言得失者於是明皇不聞諫諍自謂宰相得人泰然無為矣言路已絶故至祿山犯闗嚮闕而明皇不知一旦喪亂天下瓦觧唐徳遂衰初以推委而天下治終以推委而天下亂何𡚁之然哉當推委之際擢十人上從其九是九分之恩出於下矣如此則數年之間左右前後皆權臣之黨也若黜辱十人上從其九是九分之威出於下矣如此則數年之間中外逺近無敢忤權臣者故下之情不達而上之勢孤矣此明皇之失為後代之鑒王者將收其權必先採人采人為難豈無其要孔子之辨門人標以四科一曰徳行二曰政事三曰言語四曰文學以四科辨之思過半矣然則朝廷清要之位覬覦者衆必審賢以與之賢傑之才讒嫉者衆必先時以辨之是故先王孜孜求賢以備選用且千官百辟豈能獨選必委之於輔弼矣惟清要之職雄劇之任不可輕授於人僉諧之外更加親選聖帝明王常精意於求賢不勞慮於臨事精意求賢則日聰明而自廣勞心臨事則日叢脞而自困宜乎屏煩細而廣詢訪其深於正道有憂天下之心可備輔相者記之其精於經術通聖人之㫖可備顧問者記之其敢言正色有端士之操可備諫諍者記之其能言方畧有烈士之風可備將帥者記之如斯之人精而求之熟而觀之然後寘清要之職授雄劇之任使人人竭力爭為腹心於是乎得以操榮辱之柄制英雄之命庻務委於下而柄歸於上始可以言無為矣猶復置御史大夫中丞使搢紳無敢慢者置諍臣七人使言路無敢蔽者置門下封駁司使制勅無得悞者此又推無為之中而不廢其防不失其權者矣若留意逸豫不孜孜於求賢親選之時無賢可用則進退賞罰於天下雖有爵祿不足為上之恩雖有誅罰不足為上之威矣














  御選古文淵鑒巻四十三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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