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經堂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一
| 抱經堂文集 卷第一 清 盧文弨 撰 景閩縣李氏觀槿齋藏嘉慶丁巳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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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經堂文集卷第一
東里 盧文弨 紹弓
對䇿 朝考卷 散館卷
應 殿試䇿〈壬申〉
制曰朕紹承大統撫御萬邦宵旰孜孜勤求治理所冀
內外臣工靖共爾位閭閻黎庶共慶盈寧羣材之登進
日隆邉境之敉寧益永庶幾海內臣民共登上理焉顧
官方或未盡肅民食或未盡豐取士之術猶疎邉圉之
防未僃將何以整綱飭紀以臻郅隆之治與國家設官
分職所藉以熙績亮工宣上德而達下情也唐虞之世
五臣四岳九官十二牧師師濟濟一堂之上同寅協恭
用能明良喜起成中天之盛治然雖有都兪不廢吁咈
一時動色相戒者猶以叢脞爲虞觀賡拜颺言愼乃憲
屢省乃成其交相責者何至也朕日以修和之盛望之
內外大小臣工顧因循瞻顧之私或猶有未盡化者官
方之砥礪其道奚從農者天下之大本也德惟善政政
在養民開其資財之道斯以蓄積多而僃先具周家穡
事啟國爰興八百之基逮至西漢文帝蠲租勸農之詔
屢下而皆以務本爲兢兢豈非治要之所在與今幅員
日廣民生日繁游惰雜處其閒雕文刻鏤傷農之事愈
興俗尚奢靡㒺知節儉朕勤求民瘼閭閻之疾苦纖悉
周知偶有偏災賑恤立沛然裕民足食之道有不得不
深爲計者今欲重農事而務本計其道安在制科取士
所以振淹滯儲任使也登明𨕖公責在有司鑑空衡平
言乎公則生明也比年以來加意釐剔宐人知畏法㒺
敢觸禁矣而不謂舞弊者之卽生於察弊此雖千百人
中僅亦一見抑或者處士虛聲恩門年誼習俗相沿流
風未殄與司衡者秉校士之任當使寒畯無淪落之虞
菲材絕覬覦之念斯無負闢門𥸤俊之盛典宐何如立
法俾㝛弊永蠲以光文治與國家文德旣修武事必僃
防邉固圉綢繆未然非以誇遠略也漢唐宋以來兵制
迭更其閒善否或亦有可採求者與有必勝之將無必
勝之兵𨕖將固在所重矣然將非兵莫與爲用兵非將
莫與爲統聯屬之方嫻習於平時誠不可緩我國家全
付所受士宇昄章亙古罕匹而將士之勇韜略之嫻訓
練之精製勝之神皆遠過前代惟是承平日久或狃於
逸樂易致廢弛則修明武僃以愼固邉圉所宐豫爲籌
論者也凡此者上自廟堂下周郷國本保泰持盈之心
籌制治保邦之要思皇多士久霑雅化其以素所藴蓄
者詳著於篇朕將親覽焉
〈臣〉對〈臣〉聞帝王之治天下也如治巨室然公卿者
棟梁也百執事者茨蓋也民也者基址也士也者
儲蓄也將帥者垣墉也甲兵者關鍵也是皆不可
不朝念而夕思也天下至大百官兆民至眾與夫
庠序之修明邉圉之鞏固其事皆萃於人主之一
身而要其所以致治之具無他焉在愼守其紀綱
而巳矣葢信賞必罰者治天下之大柄也以正官
方則忠藎自矢之臣必重其任而善遇之其背公
營私者在所必斥也以裕民生則課農務本之吏
必著其勞而優奬之其治理無狀者在所必罷也
以端士習則上賢以崇德𥳑不肖以絀惡而因言
亦當覈其邪正之分以嚴武僃則𨕖將必取其有
謀練士必取其用命而有事更必明其功罪之實
此所謂愼守其紀綱者也葢雖聖王在上不能使
朝盡無僉壬野盡無游惰學校必無辱行之士四
境必無竊發之虞而其所以卒成至治者道不越
乎此欽惟
皇帝陛下具淸明剛健之德又深以格致誠正之學敬
存於宥密而事協於大中固巳知人善任而作其
寅恭重農薄賦而足其生計尚經義崇實學以求
有用之才勤訓練愼封疆以獲敉寧之效乃猶
聖不自聖進臣等於
廷而策以整飭官方之道僃裕民食之圖與夫作士
防邉之善術臣之愚𨹟何足以知之然
淸問所及不棄芻蕘臣敢不罄其愚衷以爲拜獻之資
乎伏讀
制䇿有曰設官分職所藉以熙績亮工宣上德而達下
情而因及乎砥礪之有其道臣惟王者所與共治
天下內有輔弻之臣外有司牧之職皆所以承流
而宣化也唐虞之世五臣九官所以治其內四岳
十二牧所以治其外師師濟濟稱極盛矣而君臣
之閒動色相戒其臣之所以進勉者必日無怠無
𮎰其君之所以倚毗者必日予違汝弻葢皆以克
艱爲心而不敢一刻自暇逸也夫同寅協恭之義
言君與臣同此敬畏之心也天命之難諶民情之
難保雖當太平無事之日而持盈保泰彌凜日中
之戒推其心豈不願有都兪而無吁咈哉然而不
能巳者安危治亂之幾相爲倚伏而惟恐失於不
及覺故兢兢乎愼之又愼然後可以免叢脞之咎
而常保此明良喜起之休風也惟其同此寅恭之
心故和衷之美亦於斯而見焉非若以水濟水之
謂苟君所謂可雖有否焉而亦曰可君所謂否雖
有可焉而亦日否此則因循瞻顧之私非純臣之
所宐居心也夫臣之所以事君但當衡之於道不
當承望意旨以爲迎合之計君之所以察臣亦惟
𣃔之以道不當樂其將順以開諛悅之風則職事
得以修舉而大小臣工自無不精白一心以期報
稱矣
制䇿又以養民必開其資財之道斯蓄積多而備先具
而因籌其何以重農事而敦本計臣惟古者計口
受田故其時無不耕之民而可以嚴游惰之罰後
世田旣不可井授故閒民之遨於城市者官不得
而稽之此固勢之所無如何也然民不可稽而田
則可稽其歲
成熟者固無以議爲矣至若汙萊
無主之地皆當召民認佃給爲永業而毋急於陞
科則庶幾無不耕之土矣臣觀七月之詩於耜舉
趾而婦子往饁則田畯見其勤而喜之其著於雅
者日攸介攸止烝我耄士又曰禾易長畝終善且
有曾孫不怒農夫克敏此可見耕雖民事而亦貴
在上者有以勸之也漢世力田與孝弟竝重凡朝
廷有行慶施惠之典必首及焉其重農也如此今
牧民之有司其亦有知此意者乎母亦簿書訟獄
之務繁而有所不暇及也且漢時賈人不得宦爲
吏而七科讁中則雖大父母有市籍者亦不得免
焉其賤賈人也至矣而言者猶病其奢侈令民有
不勸耕之心後世更無此禁而奇技淫巧相競爲
侈靡之習者大率自賈人開之愚民慕效浸成風
俗此其傷農事也實甚農事傷則饑之本故一値
水旱之不時而匱絀立見然則爲今計者當以課
農勸儉之效責之有司而毋專以聽𣃔幹辦爲殿
最則耕九餘三之盛其復見乎
制䇿又以制科取士所以振淹滯儲任使將令寒畯無
淪落之虞菲材絕覬覦之念當如何立法以蠲其
㝛弊臣惟古者鄕舉里𨕖之制旣巳不可復行而
九品中正亦行之不能以無弊惟試之文詞而定
爲糊名易書之制主司但擇其文理之優者取之
無所牽制於毀譽之口無所熒惑於愛憎之情法
至善也然考之唐時士品之卑汙甚矣呈身識面
自
自鬻之習恬然爲之而不怪司文衡者初以
專官主之故關防不密而要挾請託至於再三而
不巳此則久於其任之弊也今主文之人初無一
定其於防閑之法可謂更精乃猶有弊習之未革
者利祿之途人競豓之下以求知己上以植私門
且見援引推薦之習古亦有之也乃遂不顧法禁
而冒焉爲之不知公則生明理實相因司文衡者
果有爲國得賢之心而鑑空衡平憑文取錄雖不
能盡無遺才之憾然才之爲所得者亦應十收八
九苟私其所愛而飾爲憐才之論無論其所謂才
者未必才而品之不可問巳較然矣此則𣃔無可
寛假者也雖然貢舉者取士之法也而敎之則在
於平日誠使師儒之𨕖得其人以充之使士皆知
立品植學而不爲利祿之誘則其未達也不急於
求知其旣達也亦自無徇私舞弊之失矣
制䇿又以防邉固圉綢繆未然而因豫籌乎兵將之嫻
習臣惟廟堂制勝之略莫重乎擇將將茍得人則
訓練有方行陣整飭士卒皆服從其敎懷其惠而
畏其威如是雖使之蹈水火可也爲將之道非唯
覈名數勤操演遂可以盡其責也凡山川之險易
道途之紆
與夫器械之異宐人材之異適皆當
熟悉於平時夫然故舉而用之眞如臂指之相使
矣至考古昔兵制漢時京師有南北軍皆郡國之
士更番上而郡國亦有材官騎士常以八月爲
都試之期至東漢罷之論者咸議其失唐初府兵
本西魏北周之遺制也其後屢變而遂有養兵之
費如宋之所謂長徵兵者亦然平時虛糜物力而
臨事訖不可用有急復主召募然亦何可恃耶今
時無屯聚之兵無專輒之將內外相維文武協力
此其所以遠軼前代也我
皇上安不
危靜而待動故將驕卒惰之失無有也黷
武窮兵之失亦無有也然則禦邉之善術誠莫外
乎此矣不輕遽以徼功不姑息以養禍將亦豈能
舍是而爲良哉凡此者臣以爲風示磨厲之道皆
在上也要皆由我
皇上運健行不息之神而盡凝命勅幾之實故惟臣欽
若而以成大法小廉之治惟民丕應而以還力本
節用之風取士必得而碔砆不至濫收馭將有方
而潢池不憂小警則我
國家之治化自比隆於唐虞矣臣草茅新進㒺識忌
諱干冒
宸嚴不勝戰慄隕越之至臣謹對
朝考誠無爲幾善惡論〈壬申〉
誠者天道也天道無爲聖人亦無爲其未至乎聖者不
能純任自然也其要必在從其發念之始而嚴辨之故
言誠莫詳於中庸而其首章必先之以愼獨周子葢有
會於夫子之所言而因爲之闡其旨日誠無爲幾善惡
斯豈周子之創見哉嘗試論之天道一誠而巳而其功
用則有陰陽其在人也寂然不動之中眾理悉具渾然
在中者誠也而其幾之動也則有善有惡善之念當引
而伸之惡之念當銷而去之夫人莫不謂然然善固善
矣而善之中有未盡善者焉亦猶之惡矣惡固惡矣而
惡之中有實非惡者焉亦不失爲善矣是尢在所當察
也何以明之如欲爲一善事而或有所爲而爲之此不
已害於誠乎又如欲殺一人而實救眾人之命則剛𣃔
者善而姑息者非善也故人之善惡亦如天道之有陰
陽相對待而爲用人能察幾則善惡皆可爲吾用矣且
誠之無爲也亦有其致力者在戒愼乎其所不睹恐懼
乎其所不聞此靜養之功也至發念之始在乎動靜之
交唯己知之故謂之獨喫緊檢點全在此時過此以往
則精神方馳騖於事爲之未計校於成敗之閒國人舉
得議論其得失而在己反莫識其由來矣獨之不愼雖
悔焉追顧欲察幾必先明理理不明則以善爲惡以惡
爲善素未精審而當幾惡能辨之不爽也故中庸又言
誠身必先明善苟不知此必有誠非其誠者大學之言
知至而後意誠其亦此意也夫
朝考擬察茂材異等詔〈王申〉
非常之人不世出朕殊不謂然愛珠玉者珠玉至愛千
里馬者馬亦至世未聞乏珠玉與千里馬也患公卿大
夫無與佐朕㫄求之念耳天下至大人民至眾朕一人
豈能周知士豈無瑰瑋殊特而無由上聞者乎其令郡
國察茂材異等可爲將相及使絕國者朕且以觀在位
者知人之明焉
朝考時政疏〈王申〉
臣謹奏臣惟卹吏所以安民而重內所以寧外夫
張官置吏皆所以爲民也以畿輔重地化導撫卹
之政尢當加意庶編氓不致失所以厪
聖懷乃臣竊見隷一省差務殷繁自督臣以下惟知
辦差爲考成之要務而他皆有所未遑及今且州
縣不足而及於敎職矣夫厚其資給優其陞擢以
効力於公家亦誰不樂就者而臣竊聞道路之言
頗以爲畏途者何也母乃岀納之際奏銷之例有
未盡當其理者歟葢銀之給於上者經易數四而
後至於州縣則恐侵剋之弊未盡絕也小民之應
上差役者必徵召於月餘之前聚集守𠊱而後効
用於一旦官但案其聽用之日給其廩則恐賠
墊之苦未盡免也當其任者希苟免於目前而彌
縫於日後竊恐州縣帑藏所儲未能皆無借動也
幸而太平無事故不見其利害耳然臣之愚竊不
勝鰓鰓然抱無窮之慮也今我
皇上深悉貪利侵漁之弊特嚴虧空之罰法出而必行
人人曉然知
上意矣如謂皆悍然不顧而甘蹈於法是豈人情殆亦
勢有不能已者也夫法行當濟之以恩伏願我
皇上軫念近畿之疾苦曲體官吏之隱情舊例之虛糜
者可革也其實不足者似當酌增之庶官吏優裕
而小民亦不致重困國帑亦不至空懸是在我
皇上之特恩矣臣又案周官司徒均民之力征辨其車
牛可任者是將齊其勞逸也今各州縣所辦其上
下於吏胥之手者亦恐不免伏乞
敕下督臣酌議盡善之法庶官與民皆仰戴
仁恩於無旣矣臣狂瞽之見不識忌諱干瀆
宸嚴無所逃罪臣謹
奏
十月滌場詩一首另編
散館責難賦〈以繩愆糾繆格其非心爲韻 甲戌〉
古大臣之致主日勳華其可登維兢兢而業業若
繼繼以承承苟一心之脗合將千古而代興卽事
陳詞初何憚於逆耳因機善導端有似乎引繩臣
慷
以効忠詎日恕己量主君殷勤以納諫寧謂
吾力未能昔孟氏之垂訓明臣節之宐䖍以難事
而相責欲吾君之仔肩將以爲主德之準必求夫
君道之全如天地之幬載羣生高厚期於相配如
日月之照臨萬物軌度寧可微愆不擇不辭思裨
益於泰山河海曰吁曰咈勤啟迪於廣廈細旃葢
以臣乃股肱君實元首惟一人之天位獨尊豈百
爾之立心可苟取法乎上詎降格以相從卑論無
高卽撫躬而多負是以當鉅大而必爭探隱幽而
致糾將順其美亦匡救之相參允執厥中知危微
之待剖夫然故君心日以明主德日以茂身修言
道範百世而無慙樂僃禮明考三王而不繆以人
爲鑒豈徒見其形容用汝作霖洵可置諸左右葢
不惟不苦其難而且欲亟資其成就也我
皇上鑒成憲以無愆學古訓而有獲猶勤汝弻之思以
勵交修之益置鞀設鐸覩五聲之在懸明目達聰
喜四門之咸闢所其無逸時致惕於君難㒺或不
勤屢殷懷以自責此皆
聖性之自然豈藉臣工之感格若乃有馮有翼汝明汝
爲進冰淵之危詞恍如臨而如履陳帝王之盛軌
爰若驟以若馳巳治而憂其未治無師而善以爲
師思文武之規念孫謀之貽厥述堯舜之道儼祖
武以繩其於斯時也何攖鱗之足戒何苦口之見
揮何脂韋之可尚何骨骾之羣非何仗馬寒蟬之
可效何折檻補牘之難希以爲易而難者旋至以
爲難而易者巳幾葢觀夫在庭之謇謇諤諤彌足
彰
聖治之蕩蕩巍巍是用作千秋之金鏡成
大寶之鴻箴勤補袞以勿替愧撻市之難任慕汲黯之
忠唯願拾遺補過守朱子之學敢誠意正心圖
易在思艱寰宇煥珠囊之彩
主聖則臣朝陽聆威鳳之音
樵夫笑士詩一首〈另編〉
弟子大興黃景緯揆基校
抱經堂文集卷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