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白堂先生文集/卷七

卷六 拱白堂先生文集
卷七
作者:黃德壹
1801年
卷八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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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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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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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班孟堅敘九家。馬鄱陽列十有二家。條例犂然。頗爲詳備。然雅鄭滾載。儒居其一。君子譏焉。惟儒無對。於以躋之則老氏該其七。佛氏包其十。佛老其異端之魁乎。噫。彼拂蕀流敎。後出而益巧。荒於老誕於佛而傅會於儒。其曰知天事天。非吾所謂道也。其曰斅人學人。非吾所謂秉彜也。紫䵷亂眞。稂莠侵畔。亦幾乎三綱淪九法斁。華夏胥入於夷狄。人類不遠於禽獸。將以卛天下而禍仁義也。甞聞始參差而不齊。卒爛熳而同歸。其殆三家者之謂。而西敎又其詭恠卑淺之尤甚者也。其言詭恠則過者易入。其行卑賤則愚者滋惑。此所以吾道之不明不行也。古之敎人。必於蒙養以正。禁於未發之謂豫。大學之法也。不佞於是。摭其源委。証以先儒之言。目之曰三家略。以告夫家塾諸子云。重光大淵獻玄月上日。書於拱白堂。

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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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黃帝而下言道者。傳之其人。漢時曹參始薦蓋公能言黃老。文帝宗之。自是相傳。道學衆矣。下士爲之。不推其本。苟以異俗爲高。狂狷爲尙。迂誕譎恠而失其眞。隋書

西山眞氏曰自漢以來。有黃老之稱。黃帝聖人也。其道與老子均乎。此猶醫師之稱神農。巫步之祖大禹。非其傳之正者也。

老子姓李名耳。謚曰聃。周守藏室之史也。其學以自隱無名爲務。乃著書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餘言。無爲自化。淸靜自正。

西山眞氏曰百家之學。惟老氏所該者衆。今摭其易知者言之。曰慈曰儉。曰不敢爲天下先。曰無爲民自化。好靜民自正。無事民自富。無欲民自樸。無情民自淸。此近理之言也。曹參以之相漢。收寧壹之治。文帝以之治漢。成富庶之功。雖君子有取焉。曰玄牝之門。爲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此養生之言也。而爲方士者祖焉。曰將欲翕之。必固張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此陰謀之言也。范蠡祖之以取吳。張良本之以滅項。而言兵者尙焉。曰大道廢有仁義。曰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此矯弊之言。而放蕩者宗之。至其以事物爲祖跡。以空虛爲竗用。蒙莊氏因之。以荒唐繆悠之辭譁於世。而淸談者效之。自其近理者言。固在所可取。然皆吾聖人之所有也。下乎此則一偏一曲之學。其弊有不可勝言者。養生之說則神仙方藥之所出也。陰謀之𧗱則申商,韓非之所本也。放蕩之害。至劉伶,阮籍而甚。淸談之禍。至王弼何晏而極。皆以惑亂世主。斲喪生民。雖老莊之學。初不至此。然本源一差。其流必有甚焉。以是言之。曷若由堯舜周孔之道。爲無弊哉。

列禦冦鄭人。其學本於黃帝老子。秉要執本。淸虛無爲。及其治身接物。務崇不競。其寓言。與莊周相類。

朱子曰列子語。佛氏多用之。莊子全寫。又變得峻奇。莊列本楊朱之學。其書多引其語。

莊周楚人。其學無所不闚。然其要本歸於老子之言。著書六萬餘言。以詆訿孔子之徒。善屬書離辭。指事類情。用剽剝儒墨。雖當世宿學。不能自解免也。

朱子曰老莊之學。不論義理之當否。而但欲依阿於其間。以爲全身避患之計。程子所謂閃姦打訛。是乃賊德之尤者。所以淸談盛而晉俗衰。蓋其勢有所必至。而王通猶以爲非老莊之罪。則吾不能識其何說也。

楊朱戰國時人。游於魯。其言曰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朱子曰楊朱乃老子弟子。其學專於爲己。

墨翟宋大夫也。著書七十一篇。蓋出於淸廟之守茅屋朱椽。是以貴儉。養三老五更。是以兼愛。及蔽者爲之見儉之利因以非禮。推兼愛之意而不知別親踈。

孟子曰楊氏爲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

朱子曰孟子不闢老莊而闢楊墨。楊墨卽老莊也。今釋子亦有兩般。禪學楊朱也。若行布施。墨翟也。墨翟在楊朱之前。宗師大禹。而晏嬰學之者也。

荀卿趙人。齊威王時聚天下賢士稷下。卿年十五。始來遊學。至襄王時卿爲老師。後適楚爲蘭陵令。著書三十二篇。其論性曰人性惡。桀紂性也。堯舜僞也。論學曰飭邪說文姦言亂天下者。子思孟軻也。其言類此雲。李斯甞師事之。

朱子曰荀卿全是申韓。楊䧺全是黃老。

程子曰老子語道德而雜權詐。本末舛矣。申韓原道德之意而爲刑名。蘓張得權詐之說而爲縱橫。

楊䧺漢人。仕王莾爲大夫。少時好學。不爲章句訓誥。博覽無所不見。甞譔太玄以準易。譔法言以象論語。

朱子曰楊子說到深處。止是走入老莊窠窟裡去。如淸凈寂莫之說皆是也。又如玄中所說靈根云云。只是老莊意思。

朱子曰儒敎自二帝三王。述天理順人心。治世敎民厚典庸禮之道。後世聖賢。遂著書立言。以示後世。及世之衰亂。方外之士。厭一世之紛拿。畏一身之禍害。耽空寂以求全身於亂世而已。及老子唱其端而列禦冦,莊周,楊朱之徒和之。孟子甞闢之。以爲無父無君。比之禽獸。然其言易入。其敎易行。當漢之初。時君世主皆信其說而民亦化之。雖以蕭何,曺參,汲黯,太史談輩。亦皆主之。以爲眞足以先於六經。治世者不可以莫之尙也。及後漢以來。米賊張陵海島冦謙之徒。遂爲盜賊。可見其虛謬不足稽矣。

按異端之學。老氏爲首。蓋三代以上。聖人之道行。聖人之學明。書同文行同倫。故異端之說。無自而起。自夫王跡熄而道術分。於是老氏作。老氏之作。寔吾道之衰也。老氏始爲虛無之論。薄仁義而貶禮法。莊周之徒。從而羽翼之。掊擊百世之聖人。殫殘天下之聖法。肆然無忌。至魏晉而其說益熾。何晏王弼以老莊之書。訓大易。王衍葛玄。競相慕效。專事淸談。蔑棄禮敎。竟使夷狄亂華。天下橫流者。非莊老爲之祟歟。曁乎有唐。禪敎寢盛。道敎始衰。然世之所謂高尙放蕩之士。擺脫俗累。不拘禮節。自謂之淸標達觀者往往有之。不幾於晉魏遺風。猶未一變者乎。韓子曰不幸而不出於三代之前。不見正於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愚於此未甞不三復而歎也。

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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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經自漢以上。中國未傳。或雲久已流布。遭秦火湮。其後張騫使西域。聞有浮屠之敎。哀帝時博士弟子使伊存口授浮屠經。中國未之信。後漢明帝夜夢金神。以問於朝。傅毅以佛對。周昭王二十四年。有光明自天竺照於中國。太史蘓少遊奏曰一千年後。合有敎法流傳此土。昭王遣臣於洛城南郊壇之下。碑記瘞之。至是傅毅以蘓少游所奏對焉。帝遣中郞蔡愔,秦景等使天竺求之。得佛經四十二章及釋迦像。並與沙門攝磨騰,竺法蘭東還。以白馬負經。因立白馬寺於洛城雍門西以處之。魏黃初中。中國人始依佛戒剃髮爲僧。晉太始中。竺法護西遊諸國。大得佛經。至洛翻譯。佛敎東流。自此而盛。

釋迦如來者。天竺之伽維衛國凈飯王太子也。周昭王二十四年甲寅生。年十七。聘妃阿輪陀羅。久而不接。出遊見老人及死屍。白於王曰與我四願。不老不病不死不別。遂捨太子位。出家學道。及佛道成。天竺中傡爲弟子。大伽葉與阿難等。採綴其言。爲十二部。後數百年。羅漢菩薩相繼著論。贊明其義。大抵以虛無爲宗。貴慈悲不殺。以爲人死精神不滅。隨復受形。生時所行善惡。皆有報應。故所貴修練精神。以至爲佛雲。

程子曰佛氏之言。比之楊墨。尤爲近理。所以爲害尤甚。

朱子曰佛家初來中國。多是偸老子意去。釋老其氣像䂓模。大槩相似。

鳩摩羅什者天竺人。苻堅破西域。俘之以歸。太譯經論。凡四十部。佛書之盛。爲大成焉。

朱子曰釋氏書其初只有四十二章經。後來日添月益。如晉宋間。自立講師。各相問難。筆之於書。轉相欺誑。剽竊老子列子意思。變換推演。以文其說。增益附會者爾。

達磨南天竺人。得般若多羅正法眼藏。遂泛重溟。達於南海。梁武帝召至親問。後迴江北。住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端坐。而是爲初祖。

朱子曰佛子乘虛入中國。廣大自勝之說。幻妄寂滅之論。自齎戒。變爲義學。如遠法師,支道林皆義學。及達磨入來。又翻了許多窠臼。說出禪來。只是默然端坐。便心靜見理。又高妙於義學。以爲可以直超徑悟雲。

慧能唐中宗時人。初達磨以袈裟授慧可曰。昔如來以正法眼藏。付迦葉。展轉至我。今付汝。吾滅後二百年。衣止不傳。慧能得衣鉢。是爲六祖。

朱子曰佛學自前外面麤說。到達磨方說那心性。然士大夫未甚理會做工夫。及六祖禪師專就心上做工夫。直要求心見性。士大夫才有向裏者。無不歸他去。莊老於義理絶滅。猶未盡。佛則人倫已壞。至禪則又從頭將許多義理。掃滅無餘。禪尤爲害之深者。然要其實則一耳。

陸九淵宋臨川人。甞講學於象山。學者大集。與朱晦菴論學。譏其從事訓誥。意見頗立異。且謂學有悟入雲耳。

朱子曰陸氏之學。宗旨本自禪學中來。近年以來。乃有假佛釋之似。以亂孔孟之實者。其法以讀書竆理爲大禁。常欲學者注其心於茫昧不可測之地。以僥倖一朝恍然獨見爲得。蓋亦自謂得之者。而察其容貌辭氣之間。修己治人之際。乃與聖賢之學。有大不相似者。

王守仁自號陽明山人。皇明嘉靖中。以討宸濠功封新建伯。甞謫貴州龍塲。端居默念。一夕忽悟格物致知之旨。遂以講學自任。其言曰心之良知是爲聖。聖人之致。良知而已。宋儒以知識爲知。故須博聞強記以爲知。旣知已乃行。故遂終身不行。亦遂終身不知。不知聖人敎人。卽本心之明卽知。不欺本心之明卽行也。天下學士皆從之。

退溪李先生曰陽明之學。出於象山。而以本心爲宗。蓋禪學也。學術頗忒。其心強狽自用。其辯張皇震耀。使人眩惑而喪其所守。賊仁義亂天下。未必非此人也。詳其所以至此者。其初亦只爲厭事物之爲心害而欲去之。顧不欲滅倫絶物如釋氏所爲。於是創爲心卽理也之說。謂天下之只在於吾內。而不在於事物。學者但當務存此心。而不當一毫求理於事之外物。然則所謂事物者。雖如五倫之重。有亦可無亦可。剗而去之亦可也。是庸有異於釋氏之敎乎。持此而揆諸聖賢之言而不合。則又卛以己意。改變經訓。以從其邪見。乃敢私爲淫詖邪遁之說。畔道非聖。無所畏憚。欲排竆理之學則斥朱說於洪水猛獸之災。欲除繁文之弊則以始皇焚書。爲得孔子刪述之意。其言若是。而自謂非狂惑喪心之人。吾不信也。使若人者得君而行其志。則斯文斯世之禍。未知其孰烈於秦也耶。邪說之陷人。一至於此。可勝歎哉。

按老佛異敎也。荀楊學儒者而列於老。陸王稱儒者而亦廁於佛者何也。羊質而虎皮。君子之所深惡也。用夏而變夷。吾儒之所先討也。外儒而內老佛者。蓋不可殫記。而惟彼四子者。特其魁也。故並序於二家之後。後之學者。必先審其入學之門路。而戒其前輟。則庶乎不迷於他歧矣。可不愼哉。

致堂湖氏曰佛之道。不親其親而謂異姓爲慈父。不君世主而拜其師爲法王。棄其妻子而以生續爲罪垢。是淪三綱也。視父母如仇讎則無惻隱。滅類毀性而不恥則無羞惡。取人之財以得爲善則無辭讓。同我者卽賢。異我者卽不肖。無是非。是絶四端也。三綱四端。天命之自然。人道所由立。惟蠻夷戎狄則背違之。而毛鱗蹄角之屬。咸無焉。不欲爲人者已矣。必欲爲人則未有淪三綱絶四端可也。釋氏於此。丕殫掃除。自以爲至道。安得不謂之邪也。吾儒反相與推尊歸向。無乃有三蔽乎。三蔽謂何。一曰惑二曰懼三曰貪。夫闖光於隙穴者。豈知日月之大明。囿知於一物者。豈盡陰陽之變化。此凡民淺識也。佛因以迷之曰世界不可以計數。生死不可以世竆。於是不知者亦從而惑矣。身拔一毫則色必慄然變。足履一刺則心必惕然動。此凡民懦氣也。佛因而惴之曰報應之來。迅於影響之答。幽冥之獄。倍於金木之慘。於是不勇者亦從而懼矣。迫窮患害。必起饒益之想。謀及悠遠。必爲子孫之慮。此凡民貪情也。佛因以誘之曰從吾之敎則諸樂咸備。壽不足言。造吾之地則超位高明。天帝不足貴。於是不仁者亦從而貪矣。吾儒誠能窮理養氣而宅心。必無此三蔽。是衣冠身而衆庶見也。是引蠻貊而入中國。以爲未快。又與禽獸同群而不知避也。何乃不思之甚哉。無亦可悼之極哉。

按異端之害。惟佛爲甚。蓋老氏出於中華聖人之域。故猶不敢滅絶義理。佛氏本自夷狄而入。初不聞有聖人之敎。故天理民彜。殄滅無遺。又重以禪敎作而說心說性。入於寂滅則其怳惚幽渺者。殆出乎老莊之上矣。朱子所云彌近理而大亂眞者也。世之稱儒者。纔有向裏。則往往入禪焉。著於象山。極於陽明。自陽明而一再傳則有顔山農者以一慾字爲法門宗旨。有何心隱者以一殺字爲正法眼藏。聚徒讀書。白晝殺越於江淮之間。竟至誅夷。噫。學術一差。流弊至此。朱子甞謂釋老亂臣賊子之三窟也。蓋已逆覩其弊。垂之戒者歟。故曰術不可不愼。

西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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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西歐羅巴之敎。唐貞觀九年。大秦國人傳入中國。其名景敎。明天啓三年。關中起土。獲一碑於敗墻下。畧記其敎及傳其敎之事七十二人云。有陝碑。大明嘉靖三十年。方濟各至廣東便死。其後利瑪竇以萬曆二十九年至中國。至康煕二十三年。合百餘人。八萬里越海。餽遺不絶雲。僿說

按漢書金日磾作金人。爲祭天主。天主之號。始見於此。竊意休屠之域。西近洋界。其俗流傳者歟。當時中國之人。視爲夷俗。旣莫之信。至貞觀初。其說雖入。亦不敢售。曁乎明之季。其言始行。蓋世敎漸降。土趨益迷。而邪說易爲之肆也。昔辛有見伊川被髮。知其百年爲戒。況於以夷狄之法。加之先王之敎之上哉。志士於斯乎未甞不爲之慨歎雲。

皇明萬曆二十九年二月朔。天津河御用監少監馬當。進大西洋利瑪竇所貢土物。禮部尙書朱國祚䟽言會典只有西洋瑣里國。而無大西洋。其眞僞不可知。又寄住二十年。方行進貢。與遠方慕義獻琛者不同。且貢天主天主母圖。旣屬不經。而行李中有神仙骨。夫旣稱神仙。自能翀擧。安得遺骨。此韓愈所謂㐫穢之餘。不宜令入宮禁者也。乞速勑歸國。勿許潛居兩京。與內監交往來。以致別生支節。眩惑愚民。䟽進不報。後其徒湯若望以其國曆法。証大曆之差。宮保徐光啓篤信之。天啓中光啓卛若望等。借首善書院修曆署曰曆局。久之洋人踞其中。更爲天主堂。至今不改。院在宣武門內東墻下。

錢牧齋謙益曰大秦。今西洋夷僧之黠通文字者。膏唇拭舌。妄爲之辭。雖有妙解名數之可取。其所行敎。不過西夷之事天地日月水火諸神者。明是竺敎之一支下乘㝡劣者也。

按首善書院。卽鄒南臯馮少墟倡立講學之所也。天啓初羣小幷起。刺斥少墟䟽。言國家以理學開國。況今外冦侵凌。邪敎猖獗。正當講學以提醒人心。激發忠義。臣等不恤毀譽。冒昧爲此。䟽入不報。未幾璫禍起。諸賢斥死。講學舊院反爲得夷天主之堂。竟使三百年禮樂文物之區。盡入陸沉世界者。寔爲之兆。蓋聖學異敎。一替一興。乃華夷盛衰之候也。

西洋之人入中國。自利瑪竇始。西洋敎法傳中國。亦自二十五條始。大旨多剽竊釋氏。而文辭尤拙。蓋西方之敎。惟有佛書。歐羅巴入取其意而變幻之。猶未能盡離其本。厥後旣入中國。習見儒言。則因緣假借。以其說漸至蔓延支離。不可究詰。自以謂超出三敎上矣。四庫全書下同

利瑪竇撰天主實義。釋天主降生西土來由。使人尊信天主。以行其敎。知儒敎之不可攻則傅會六經中上帝之說。以合於天主。而特攻釋氏。以求勝於天堂地獄之說。與輪回之說。相去無幾也。特少變釋氏之說。而本原則一耳。

畢方濟撰靈言蠡勺。論亞尼瑪之學。亞尼瑪者。華言靈性也。言其緫歸於敬事天主以求福。其實卽釋氏覺性之說。而巧爲敷演耳。明之季年。禪學盛行西土。明慧因摭佛經而巧變之。以投時好。其說驟行。蓋由於此。所謂物必先腐而後蟲生焉。是非特持論之巧者也。

畸人篇利瑪竇設爲問答。以申其敎。掇釋氏生死無常罪福不爽之說。而不取其輪回戒殺不娶之說。以附會於儒理。使人猶不可攻。以佛書比之。實義猶其禮懺。此則猶其談禪也。

星湖李先生曰萬曆間。歐羅巴人利瑪竇。與陽瑪諾,艾儒略,畢方濟,熊三拔,龎迪我等數人。航海三年始達。其學專以天主爲尊。天主者卽儒家之上帝。而其敬事畏信。猶佛氏之釋迦也。以天堂地獄爲勸徵。以周流導化爲耶蘓。耶蘓者西國救世之稱也。其言曰耶蘓之名。亦自中古起。天主大發慈悲。親來救世。托胎化生於如德亞國。名爲耶蘇。三十三年。復昇歸天。其敎流及歐羅巴諸國。耶蘓之世。上距一千有六百有三年。利氏至中國云云。其書凡數十種。所以斥竺乾之敎至矣。猶未覺畢竟同歸於幻妄也。但中國自漢明帝以前。死而還生者。幷無天堂地獄之可証。則何獨輪回爲非。而天堂地獄爲是耶。若天主慈悲下民。現幻於寰宇間。或相告語。一如人之施敎。則自歐羅巴以東。不聞歐羅巴之敎者。又何無天主現跡。不似歐羅巴之種種靈異耶。其種種靈異之跡。不過彼所謂魔鬼誑人之致也。蓋中國言其實跡。跡泯而愚者不信。西國言其幻跡。跡眩而愚者愈惑。其勢然也。彼西士尙不離於膠㓒盆中。惜哉。

順菴安先生上星湖先生書曰西洋書。其說雖精覈。而終是異端之學也。吾儒之所以修己養性行善去惡者。是不過爲所當爲。而無一毫邀福於身後之意。西學則其所以修身者。專爲天㙜之審判。此與吾道。大相不同。七克書語多刺骨。然有可疑者。人心之欲。出於自己之形氣。不待外來。而此書皆以爲人之爲惡。魔鬼導之耳。非但與吾儒之論不同。明是異端。答曰西洋諸書。其推步曆數。製造器械。非中國所及。但其學則分明異端文字。公之辨得良是。

順菴安先生曰西士之言。雖張皇辨博。都是釋氏之粗跡。是爲聖門之恠魅。儒林之蟊賊。凾出之可也。夫道家之尊老君。釋氏之尊釋迦。西士之尊耶蘓。其義一也。西士之學。後出而欲高於二氏。託言於無上之天主。使諸家莫敢誰何。挾天子令諸侯之意。爲計亦巧矣。聖人不語恠力亂神。恠是希有之事。神是無形之物。指希有無形者而語之不已。其弊何所至底耶。以吾儒事上帝之道言之。上帝降衷之性。天命之性。皆稟於天而自有者也。詩曰上帝臨汝。無貳爾心。曰對越上帝。曰畏天命。無非吾儒戒愼謹獨主敬涵養之工。尊事上帝之道。無過於是。而不待西士而更明也。所可痛者。西士以上帝爲私主。而必也一日五拜天。七日一齋素。晝夜祈懇求免罪過而後。可爲事天之實事。此何異於佛家懺悔之擧乎。吾儒之學。光明正大。如天地之高濶。日月之照耀。無一毫隱曲難見之事。何不爲此。而反以彼爲眞道之所在耶。爲人之道。不過修己治人而已。修己治人之事。俱在方冊。若依而行之。則自有可行之道。所謂西學救世之術。豈過於是哉。名雖救世。其實專爲一己之私。則與聖人明德新民之工。公私大小之別。爲如何哉。其流之弊。又將指無爲有。指虛爲實。擧一世而歸幻妄之域。人心煽動。後世所謂蓮社彌勒之徒。必將接跡而起。爲妖賊之嗃矢。亂未有已。作俑之罪。其必有歸矣。況此黨議分裂。彼此伺釁。掩善揚惡之時。設有人爲一網打盡之計。而受敗身汚名之辱。則到此之時。天主其能救之乎。竊恐天堂之樂未及享。而世禍來逼。可不懼哉。可不愼哉。

按老氏之道。絶聖棄智。以禮爲禍之首。佛氏之法。棄其父子去其君臣。禁其相生養之道。至若西洋之學則合老佛二家之言。而又爲之假託於吾儒之上帝。自謂之天主。變幻其說。全排三敎。矯誣上帝。殄滅人類。尤爲恠逆邪詖。君子之所不語也。明藝文志列於道家。四庫全書敘於雜學。殆佛老之下乘也。然邪說肆行。愚夫眩惑。將至於充塞仁義。遏絶彜倫。則其害有甚於二家者矣。固不可削而不論。亦不可置而不闢。故與老佛幷列。謂之三家。以著夫僭竊於吾儒之罪雲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