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350

巻三百四十九 文章辨體彚選 巻三百五十 卷三百五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三百五十
  明 賀復徵 編
  序七十
  贈穆太公序明王世貞
  燕趙古稱多感慨節俠之士而魏亦其輔國也今其人尚矯矯脩其士不衰然俠者赴士之阨困急於已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自矜其能然一為義則天下歸之百里頌功千里頌聲若朱家季心之流彼猶為名使也節者則不然其契顓而事迫如羊角左伯嬰杵之徒茍不濟則捐吾身而為彼存者事濟矣彼又捐其身而報逝者所以為兩人足矣彼猶為氣使也故夫節者狹而信其志俠者汎而行其意要之非甚其至也有能仁心為質敦誼明信為國惜楨為士惜儀內足於志外挫其名斯進此二端矣則穆太公其人哉穆太公者魏人也有子曰文熈而顯文熈之友石給事星上疏論天下大計於左右有所指斥忤㫖當受杖北闕下時左右中貴人挾上怒而脩其郄勅閽吏毋得以給事從吏進文熈聞之曰果爾給事且死矣時當任工部郎未上闌入謁緹騎朱帥曰公以給事抗中貴人耶不佞筆不朽以中貴人死給事耶不佞筆亦不朽唯是公為天下愛直臣為萬世自愛朱頷之陰戒主杖者石給事卒物故令我愧見強項郎而給事甫杖畢諸中貴人羣詈之給事亦詈則益怒箠榜交下文熈迫趣前以身蔽掖之而解帶綬㦸支甚力曰此豈亦上㫖耶中貴人恚而咻曰若何官耶而闌入地也文熈叱之曰吾工部郎某也此廷臣廷非而闌出地也諸中貴為詘稍稍引去文熈起給事血肉中而囊之出時給事為編氓矣文熈即日僦舍都門外治醫藥給事數憤絶數為噓氣得蘇當是時文熈盡出其槖裝與賣宅直可二百金以治給事歸計而度猶不足居旬日有䇿蹇䠥䠥來者則太公也撫給事謂徇而職足稱丈夫且身在胡他虞耶已謂文熈若傾槖而資給事哉吾有子矣不腆之鍰以佐若可與偕歸矣時將冊東宮太公屬當封文熈念棄官易而獨難太公封太公覺之怒曰給事父猶布衣泉下我何忍獨冠帶也且若以一冠帶足榮我乎趣以給事歸吾三人田間足矣給事時時語人北闕下之難穆太公父子實再生我吾身非吾有也居乆之文熈以行誼聞公卿薦紳間得推轂為禮部郎已遷丞尚璽已又改為吏部郎太公亦従封禮部郎然黙黙不自明里社外毋能名太公者而文熈為吏部時欲以直匡其長於人才數數奨進不匿聲跡又其故人某侍御有所彈劾不勝謝病歸文熈為從中釣竒冀抑其人而伸侍御疏者事覺外遷臬副亦謝病歸太公迎謂曰兒病晩矣吾向者業知之漢庭乃肯為而再伸志也夫文熈初自罷以友故而太公安之最後罷復以友故而太公復安之無幾微見顔面豈所謂內足於心外挫其名者非耶給事又謂太公習經史尤深於左氏家言或以為學問之力然太公為徳其鄉類是者非一特不自明故毋能名之者庶幾仁心為質惻怛子愛遇而輒發耳夫太公不以頃刻得官阻文熈棄官其於文熈之進退宜坦坦也蓋不佞嘗一再過文熈與談説古今才術文藝交相器也不佞亦易棄官而觸當事者嗾言路齮齕之文熈走見其長畫地指天以免不佞而不使不佞知也太公夀不佞稍槩次其事而稱之以為勝於古之好行節俠者或給事與文熈意也非太公意也
  壽李於鱗母太夫人序王世貞
  厯下有李生者治毛氏詩釋褐尚書刑部郎李生能為古文辭竒士也與予好至讌間語及已曩所以貧狀與太夫人事未嘗不簌簌涕下也李生之言曰某也九嵗而背先君子二弟方呱呱蓋是時先君子先已娶有子云太夫人為後室而祖母楊老而昵前子懼某輩長産當𤓰分以薄而覬我太夫人之易嚮也我太夫人日夜抱諸孤泣曰天乎吾乃愛旦夕命哉即二三子之胥顛躓無以報地下於是自誓潔束不一問戶外事而侍祖母楊益共謹如新婦時蓋八年楊歾而前子以昵故稍蕩其業益恨有某輩也太夫人重歎泣曰天乎其終忍滅李氏哉迺廢箸出僦金田可粥者二十租踰年僅十租而又坐貸息故舉箸徙僦學旁舍貧益甚於是某漸長稍稍取遺書讀之太夫人躬力作女紅絣澼洸二弱弟則為人傭保給之蓋母子更命併日食也日予謬従有司薦乙巳之嵗請告歸故里中具冠服率二弟拜堂下置酒願得奉頃刻懽太夫人顧愀然不樂罷酒乆之乃念先君子與貧時爾予聞李生言而悲之且私以識太夫人礪節和行順拂而甘苦有丈夫氣焉亾何生復來謂予曰太夫人今五十而加七誕辰近矣某謂鮮所當意者而得子之一言為夀何如予曰子之夀太夫人也將盛冠服耶曰然致水陸㫖甘脩髓耶曰然力未悉率若婦二弟暨諸孫列前後耶曰然然則太夫人亦若乙已之愀然者爾李生色恐不復對曰無恐也子曩昔第而歸它無自樹見太夫人愳子之沃而志瘠也佚易思也故戚夫謂為子戚爾子距今服官恪砥行誼而博古善文辭脩先君子業而廓大之太夫人庸戚耶且太夫人賢者也其不以人情病人理固矣於是李生色少解而予又前告之曰未既也子盍益勉焉子之造與太夫人之夀日進高明融顯海內稱李母與孟母並毋論河東氏焉予嵗得文夀之不然而子官且更高産更厚嵗時伏臘窮數道力考鐘鼓行玉曳紫縣官俯謁如家人禮為夀而太夫人愀然自若也子以為孝乎哉李生悚起拜歸而語太夫人太夫人曰善
  壽戚大將軍序王世貞
  往者天子以戚將軍閩功成急傳詣北邉大將軍過汪中丞而論北事所不易支者五即天子不以某不肖待罪行間非舉便宜而授某不可因借箸條所以不易支及便宜狀中丞為文敘之甚悉大將軍至自閩天子果以薊帥授之亦頗用便宜法事而不盡如大將軍故指大將軍謂冦騎壯甚卒難用騎爭於是以意間古法教車而以南短兵法教步俾車抗鋒步夾車騎承步利則騎追北不利則車殿以自衞冦稍聞之縮弗敢闌入至是庵廬錯於儲胥者具五載而大軍益得以其間飭邉事其法曰垣易穴也墩易陵也我高堅其垣而稍疎其武為敵臺以乗之臺多其卒卒有長糗備五之矢石三之險阻槎出冦不能厚集而以薄薄我我従高下矢石不食頃而烽達於百里之外矣大將軍即諸營城多為室居部士其室材不以煩縣官因木於林因石於山身為陶師以教瓦甓士告勞者一言拊循之如挾纊天子乃稍稍賢重大將軍數下璽書褒奨䮍蹄鮫綃之錫嵗時不絶其官至左都督無可加則為官其子弟以慰安之大將軍蓋束髮而従軍凡數十百戰南掃倭北拒冦天下談其事而駭之以為非復當世人即號習大將軍者以其宿將故謂且老而不知其嵗僅四十七也今年秋幕府白偃羽方置酒大饗諸部曲諸部曲念無以報大將軍而走不佞所乞一言為夀不佞以非時謝則曰必大將軍時而後得足下言無乃非值乎哉且自薊邉吏民有大將軍而始脫於虎口而知有生之樂大將軍一日而不厭我則大將軍賜我一日也大將軍一嵗不厭我則大將軍賜我一嵗也而我曹何敢忘不佞不獲辭則為序所以而曰為我謝大將軍時進七箸自愛自此以往所未央者嵗而皇帝嵗勞苦大將軍問邉計利便因即軍中制號悉統諸將軍為國虎臣遭世承平匈奴西域親附敬其威信如子所稱辛子真者固大善即大將軍將而赭澣海犂車師勒石燕然山之巔者雖饒為之非吾所以祝大將軍意也
  邢母朱太恭人序李攀龍
  人勿論不得其父母即得其父母非乆也無以子也太恭人之有以子也程番公以良二千石出守程番長官咸用命稱共理之臣上以賛朝廷柔逺能邇下以和椎結侏離之俗以息民綏社植本立慈孰使太恭人有今日者非程番公乎太恭人之有以子也且二十年也勿論不得於所為舅姑即得於所舅姑非久也無以婦也太恭人之有以婦也鞏昌公為郡理官治隴以西獄治也按部使者檄而治河以西之獄逖矣羌酋雜治之治也所嘗平反至生祠諸郡中比於馮野王之為人肅肅在堂雍雍在閫作邦作對以迓程番公無違之命以正抱哺併倨之風孰使太恭人有今日者非鞏昌公乎勿論不得於其君子即得於其君子非久也無以為家也太恭人之有以為家也則贈中丞公者業已游諸國子中矣太恭人則曰君弱冠握手天下士非慷慨慕義以託於長者斯士必以齒易之士以齒易之斯三損日至三損日至終無成名矣既年公蓋儼然若出於世家公卿之胄也褎然又若在偕計中不得於宗伯之薦列也而士無敢以齒易之矣外有伐木和平之友斯內有鷄鳴靜好之婦刑於寡妻庇其伉儷孰使太恭人有今日者非贈中丞公乎太恭人之有以婦與有以為家也且二十年也可以無得於其父母若所為舅姑與所為家也不可以無得於其子即得於其子非乆無以母也太恭人之有以母也中丞公之為諸生則謂之曰何以異爾父之為國子慷慨慕義以託於長者士不得以齒易之也及以進士為真定尹又謂之曰何以異爾外王父為程番哉裁守就令居中治外以我自視以爾視民無不得也以真定尹為御史又謂之曰父母之不得則師法之師法之不得則彈壓之過此攘臂而仍之不可知已公既為御史按部畿內庚戌之役即斥堠無不至芻粟無不具也以御史為廷尉又謂之曰何以異爾王父為鞏昌理時郡理官所為當御史臺當也御史臺所為當廷尉當也公在廷尉無論丞卿凡蒞二都文無害矣今之中丞以督部刺史在外為臺主者不下數十人其內領御史受公卿章奏以貳大夫者纔一二人耳終不遺力而讓位矣公三年於此即天子威重之臣也太恭人不知也所知者中丞公為諸生無以異於贈君之游國子中為真定無以異於外王父之為程番守為御史廷尉無以異於王父之為鞏昌理官時耳士無廢業雖勞而善心生焉邑不以為令母得以為子乎即使御史廷尉不當太恭人意恐不能従中丞公畢正臘也又孰使太恭人有今日者非中丞公乎太恭人之得其子以母也又且四十年也二十年程番之子又二十年鞏昌之婦而贈中丞之妻又四十年中丞之母太恭人八十年於此其在鞏昌公家無以異程番公家其視中丞公無以異贈中丞公故其於八十猶掇之也然而不得於其父母舅姑若其君子與子而不可不得於今日也聖天子四十年於此矣勿論太恭人免於葛藟仳離之難即使中丞公值更張之運急絶無施又不則在忌諱之朝膏澤不下又不則處滋彰之世好生未洽何以一令長擢御史遷廷尉以及中丞無患也向使中丞公有一日之患以為太恭人憂其以八十年於此者何可知哉聖天子四十年於此即太恭人八十年於此堯舜在位民不夭札是余所謂不得於父母舅姑若其君子與子而不可不得於今日者也母家在昌邑邑令陳希南氏為余言母如此程番公名璡鞏昌公名瓘贈中丞公名時舉中丞名尚簡因以見昌邑多君子矣
  許母張太孺人序李攀龍
  余弱冠時吾黨士蓋多從殿卿游矣則殿卿乃三顧余廬中信宿與言天下事握手不置也吾黨士至相謂曰乆不見殿卿何至與李生友哉李生狂生也人皆以余為狂生蓋殿卿謂余非狂生雲余與殿卿讀書負郭窮巷不能視家生産落落羈身鄉校內佔畢業為之俊傑相命以好古多所傳外家之語慕左氏司馬子長文辭與世枘鑿不相入日月省試有司技不能稱既稟室家嗷嗷視一弟子員如匏𤓰矣余復每過殿卿即縦酒談笑上嘉版築屠釣之遇下及射鈎贖驂之役茍富貴無相㤀也仰屋竊嘆重悲昔人盛年功名扼腕之間無不志在千里計未使吾黨知也太孺人従旁觀之乃亟為殿卿言向従兒游者無豪易高也此人亦孤貧泥淖中意若颺去才乃大常兒急之勿失此人哉彼不知李生奚為知若也殿卿亦言陸沈於俗使無皭皭之行遘㑹崛起澤大流施而人莫知我所為生不及兒明精淵識矯矯逸氣巍如泰山不可動浩如百川不可禦兒不及生也太孺人中嵗寡居日夜竢一子有建立時儼無愉色即従游士數來殿卿又往往輟牘迎之終日不得下帷誦太孺人始猶對客佯為阿責殿卿者久之從游士復不謝絶太孺人則扃鑰持門戶盛氣厲辭鞅鞅去諸子矣以故殿卿無擇交向令窮困時有所失私昵乃今何能不憊精神降體貌以事未嘗知已者對坐以目無可與語彼我扞蔽動及賄食田舍瑣尾鄙語盈耳黽勉答問一言不相應即忸怩作塵狀以恫衷疑我稍厭復謂無故人情引衣起走惡聲載路是不以憂太孺人乎余往過殿卿則鞅鞅去者瞰余又相謂太孺人顧柰何內狂生也余尚記憶殿卿自肥子來持進不滿千錢太孺人命給余夜讀值膏數升遺之餘至今耿耿東壁餘光念哀王孫而進食意無已時又殿卿於我無論沬濕相呴濡即上書張中丞府中相推第身自賤士乃手援我殿卿豈自知後時乃至今也太孺人雖年八十乎然殿卿已著國士名大錫母矣即有憂生之嗟懼不先鼎食爾太孺人於余有知興之感在殿卿顧乆下人哉時又何可為也余猶及復兒孩提時薛家婦抱子襁褓相藉太孺人撫育三世而處其慈又皆秀發孺慕恱人志意斯稱吉祥善事乎
  壽襄王殿下序張居正
  今祝人主夀者曰萬嵗祝侯王夀者曰千嵗夫人夀之不可幾以千萬稔矣而祝者咸願之則世主侯王之與衆庶異也夫物有便於已則願常有之無便於已即一日不能相守日之中天也有目者待以視有足者待以行鷄三號延頸跂踵東面而晞無不願萬年有日者非愛之也恃賴焉故也五嶽四瀆之居於方隅也興雲雨胎寶藏以給人之求人莫不禱祠而祈福焉利在焉故也人主者日也侯王者岳瀆也人主兼利天下天下無不願以為君侯王澤逮一國一國無不願以為君故人主萬嵗則天下之人以萬嵗䝉其利矣侯王千嵗則一國之人以千嵗䝉其利矣故世之祝人主侯王者莫不願其千嵗萬嵗何者便於已故也非然者且為厲為孽將誹讟之是承何千萬之有襄之建國百年矣世濟其徳以屏翊帝室至今王益有聲江漢間居正自家食時聞王之賢未見也及過襄陽竊従下風望見顔色王天下之賢王也夫賢者使人愛而戴之便而安之居正竊聞太守汪大夫言王雖處崇鉅其自約結恆如處子士大夫過封內者無問知與不知必降接禮遇下客已甚其惠民也渥而馭左右也甚嚴事涉有司即有司人百曲不罪也左右人雖百直猶不貸務在詘已檢下以信有司之法故自太守以下至於編戶之氓咸曰王有大惠於襄之吏民吏民靡有秋毫可以報塞者但願王千嵗有國以重惠襄之人此之為徳不直一手一足便之而已夫淵深而魚聚之林茂而鳥獸歸焉詩曰投我以桃報之以李王所以投於襄之吏民者厚矣非夀考祺福將安用報乎雖然竊有願焉王亦知夫敖氏之積粟者乎周人有敖氏者積粟盈囷足支數十年未足也而問貯積於嗇夫嗇夫曰子之積厚矣吾無以益子子而計子之所有者慎用之而已夫圭撮之不慎鍾筥洩之鍾筥之不慎尾閭洩之江海雖大也以奉漏巵則沒世不能取盈焉我嗇夫也我告子以嗇而已夫神不可以騖用嗇之則凝福不可以驟享嗇之則永彊不可以厚恃嗇之則堅故聖人之言曰事天治人莫如嗇王今年三十春秋矣計三十之於千嵗也不猶積貯盈囷而始去其圭撮者乎王誠能少垂聴於嗇夫之論無輕用其年力之富以頥神而思永則所謂千嵗雲者猶近言之也
  黙齋先生六十壽序歸有光
  吾崑山之俗尤以生辰為重自五十以徃始為夀每嵗之生辰而行事其於及旬也則以為大事親朋相戒畢致慶賀玉帛交錯獻酬燕㑹之盛若其禮然者不能者以為恥富貴之家徃徃傾四方之人又有文字以稱道其盛考之說記載吳中風俗未嘗及此不知始於何時長老雲行之數百年蓋至於今而益侈矣嘉靖三十四年九月之朔憲副黙齋孫先生之生辰先生之生以前丙辰至於今乙夘甲子一週於是縣之人為其禮者尤以為重而徵其詞於余若其禮然者予不文不能道其慶賀獻酬燕㑹之盛獨以謂人生百年之內其變故多端而於嵗時敘事相感親朋聚㑹盃酒談說生平感今懷昔之意為多餘與先生同里閈有通家之誼自少已能識先生先生年甫弱冠先大夫客游不返旅殯蒼梧之野徒步走嶺外無資裝僕従之攜﨑嶇萬里負骸骨以歸寡母幼弟相依為命有人所不能堪者及舉進士釋褐為刑曹㑹御史言事下詔獄先生守官不阿與大吏爭論幾蹈不測之禍天子仁聖不忍加誅竄之懷逺夜郎之地於是自縣令遷轉不數月輒改官厯閩粵巴蜀荊湖齊魯之間足跡幾半天下天子躬視獻陵藩臬郡縣之官多以乏供致重辟先生時為湖廣僉憲獨免於罪且膺寵錫又再遷得江西憲副以歸夫六十年之間榮辱利害之途追而道之有不勝其感慨者矣今先生遺榮辭寵卜築於玉山之陽有園池田廬之美有子孫之賢而筋力康強絶無衰老之態追念自此以前真如夢幻自此以後山林花鳥之樂知其無窮也是又不可以賀乎於是書之而平生竒偉忠孝大節可考見焉
  張母八十序徐渭
  始吾與子錫子文輩居相近也子錫伯兄將軍曰子儀者暨兩弟並來就予家塾稍後而子錫子文乃與予同挾䇿而翔並髫也兩家兄弟無一日不三四至竹馬裲璫一趨而到門蓋自屋畔庵左抵衞署右衢數百步間風塵縷縷昏一巷皆吾數童子所蹴踏也而予與二張即髫占對屬文稍稍驚座客名一時娛起郡中而太君者與其太公並拊而愛憐之至則啖以粔籹餦餭或出果餌入袖中戲劇而蓬垢則為櫛沐綻則為針紉澣熨不憚細瑣而閥固將軍也備戎物或弄劒槊拾而引弓相與牽櫪馬不轡而馳且射衞墀道中超臺級至墮跌損壞而母終愛之不色慍亦不甚禁詬兩兒子意若期以濶逺不屑屑事兒女束箝者數十年來二張者薄俗學為詩人四方知之賓至盈座吟嘯酒盞間無虛夜而予顧逡巡庠序中庶幾一飛而屢墮既乃觸網罟謝去其巾衫益一意於頹放時時復從二張游而太君益為治俎脯釀黍秫教飭諸婦毋違夫子意人或問之太君曰顧人家於人倫天理中毋大虧欠耳至富貴㑹有盡時兩兒子若其交儕輩中所馳宜不與彼較短長也噫鳲鳩稱君子之夀不以其用心専一耶太君數十年中視其子與吾輩如一日子與吾輩所履有不同而太君者自小時啖果餌以來至今為治俎脯之日無不同故太君者當其被戴筓珥則女婦儔也及問其中則鳲鳩之君子意者其莫過矣此不可以卜太君之不短耶及是太君年八十矣交太君之子輩令渭操筆以頌某唯唯已則頌曰某誠自棄不能如淮陰釣徒持千金以報漂母飯天如有意於吾輩其令吾輩更頌太君如今日者四十年以少報太君啖果餌治俎脯與釀之徳也
  贈沈母序徐渭
  沈母太君俞者沈伯子之母也太君歸沈甫二十五而寡有姑嘗嬰病太君至糜股以療之得不死然貧不給於藥與饔太君乃用針杼以給終其姑之身毋缺養有孤始為伯子時方在褓而今者娶婦有子若女且孫矣伯子又知書能操筆而比於分隷行卓卓為鄉人表夫若是是孤與子皆薺也而太君則為荼也與蓼也者計二十有五年以至於今太君蓋年六十有六是太君之為荼與蓼也者亦六十有六年矣而始得督撫洎按察徐朱兩公者檄有司旌其門伯子與余友也且曩也有徳於余而太君當予過伯子時徃徃滌器割牲出俎脯罄其甕卥燈脂涸漏盡矣而猶令伯子把予袂或匿其巾履若是者太君蓋不以予無益於伯子也今其旌也予不可無賀蓋予居常謂風世事即不可輒得於有司茍有逸賢野史為之書數字於觚槧間亦足以信後昨訂縣誌遇貞女孝婦為予所知者衆人乃謂未有旌門表坊舉扼不使便書其有表且旌而為予所未知者則衆迫以書不復𠉀校按否者徃徃遭訕罵不已由此觀之人固不可以無實至於實之名否則其權不在管毫而在組綬也的然矣夫然則此舉也予安得不喜而為太君賀哉





  文章辨體彚選巻三百五十
<集部,總集類,文章辨體彙選>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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