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493
文章辨體彚選 巻四百九十三 |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九十三
明 賀復徴 編
史傳十一
齊桓公〈魯左丘明〉
桓公自莒反於齊使鮑叔為宰辭曰臣君之庸臣也君加惠於臣使不凍餒則是君之賜也若必治國家者則非臣之所能也若必治國家者則管夷吾乎臣之所不若夷吾者五寛惠柔民弗若也治國家不失其柄弗若也忠信可結於百姓弗若也制禮義可法於四方弗若也執枹鼓立於軍門使百姓加勇焉弗若也桓公曰夫管夷吾射寡人中鉤是以濵於死鮑叔對曰夫為其君動也君若宥而反之夫猶是也桓公曰若何鮑子對曰請諸魯桓公曰施伯魯君之謀臣也夫知吾將用之必不予我矣若之何鮑子對曰使人請諸魯曰寡君有不令之臣在君之國欲以戮於羣臣故請之則予我矣桓kao公使請諸魯如鮑叔之言嚴公以問施伯施伯對曰此非欲戮之也欲用其政也夫管子天下之才也所在之國則必得志於天下令彼在齊則必長為魯國憂矣嚴公曰若何施伯對曰殺而以其屍授之嚴公將殺管仲齊使者請曰寡君欲親以為戮若不生得以戮於羣臣猶未得請也請生之於是嚴公使束縳以予齊使齊使受而以退比至三釁三浴之桓公親逆之於郊而與之坐問焉曰昔吾先君襄公築臺以為髙位田狩畢弋不聽國政卑聖侮士而唯女是崇九妃六嬪陳妾數百食必粱肉衣必文繡戎士凍餒戎車待游車之裂戎士待陳妾之餘優笑在前賢才在後是以國家不日引不月長恐宗廟之不掃除社稷之不血食敢問為此若何管子對曰昔吾先王昭王穆王世法文武逺績以成名合羣叜比校民之有道者設象以為民紀式權以相應比綴以度竱本肇末勸之以賞賜糾之以刑罰班序顛毛以為民紀統桓公曰為之若何管子對曰昔者聖王之治天下也參其國而伍其鄙定民之居成民之事陵為之終而慎用其六柄焉桓公曰成民之事若何管子對曰四民者勿使雜處雜處則其言哤其事易公曰處士農工商若何管子對曰昔聖王之處士也使就閒燕處工就官府處商就市井處農就田野令夫士羣萃而州處閒燕則父與父言義子與子言孝其事君者言敬其㓜者言悌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夫是故士之子恆為士令夫工羣萃而州處審其四時辨其功苦權節其用論比恊材以旦莫從事施於四方以飭其子弟相語以事相示以巧相陳以功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夫是故工之子恆為工令夫商羣萃而州處察其四時而監其郷之資以知其市之賈負任儋何服牛軺馬以周四方以其所有易其所無市賤鬻貴旦暮從事於此以飭其子弟相語以利相示以賴相陳以知賈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夫是故商之子恆為啇令夫農羣萃而州處察其四時權節其用耒耜枷芟及寒擊菒除田以待時耕及耕深耕而疾耰之以待時雨時雨既至挾其槍刈耨鎛以旦暮從事於田野脫衣就功首戴茅蒲身衣襏襫霑體塗足暴其髪膚盡其四支之敏以從事於田野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馬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夫是故農之子恆為農野處而不暱其秀民之能為士者必足頼也有司見而不以告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桓公曰定民之居若何管子對曰制國以為二十一鄉桓公曰善管子於是制國以為二十一郷工商之鄉六士鄉十五公帥五郷焉國子帥五鄉焉高子帥五鄉焉參國起案以為三官臣立三宰工立三族市立三鄉澤立三虞山立三衡桓公曰吾欲從事於諸侯其可乎管子對曰未可國未安桓公曰安國若何管子對曰修舊法擇其善者而業用之遂滋民與無財而敬百姓則國安矣桓公曰諾遂修舊法擇其善者而業用之遂滋民與無財而敬百姓國既安矣桓公曰國安矣其可乎管子對曰未可君若正卒伍修甲兵則大國亦將正卒伍修甲兵則難以速得志矣君有攻伐之器小國諸侯有守禦之備則難以速得志矣君若欲速得志於天下諸侯則事可以隠令可以寄政桓公曰為之若何管子對曰作內政而寄軍令焉桓公曰善管子於是制國五家為軌軌為之長十軌為里里有司四里為連連為之長十連為鄉鄉有良人焉以為軍令五家為軌故五人為伍軌長帥之十軌為里故五十人為小戎里有司帥之四里為連故二百人為卒連長帥之十連為鄉故二千人為旅鄉良人帥之五鄉一帥故萬人為一軍五鄉之帥帥之三軍故有中軍之鼔有國子之鼓有高子之鼓春以獀振旅秋以獮治兵是故卒伍整於里軍旅整於郊內教既成令勿使遷徙伍之人祭祀同福死喪同恤禍災共之人與人相疇家與家相疇世同居少同㳺故夜戰聲相聞足以不乖晝戰目相視足以相識其歡欣足以相死居同樂行同和死同哀是故守則同固戰則同疆君有此士也三萬人以方行於天下以誅無道以屏周室天下大國之君莫之能禦也
齊桓公二〈左丘明〉
桓公曰吾欲從事於諸侯其可乎管子對曰未可鄰國未吾親也君若欲從事於諸侯則親鄰國桓公曰若何管子對曰審吾疆埸而反其侵地正其封疆無受其資而重為之皮幣以驟聘頫於諸侯以安四鄰則四鄰之國親我矣為游士八十人奉之以車馬衣裘多其資幣使週遊於四方以號召天下之賢士皮幣玩好使人鬻之四方以監其上下之所好擇其淫亂者而先征之桓公問曰夫軍令則寄諸內政矣齊國寡甲兵為之若何管子對曰輕過而移諸甲兵桓公曰為之若何管子對曰制重辠贖以犀甲一㦸輕辠贖以鞼盾一㦸小辠謫以金分宥閒辠索訟者三禁而不可上下坐成以束矢羙金以鑄劒㦸試諸狗馬惡金以鑄鉏夷斤欘試諸壤土甲兵大足桓公曰吾欲南伐何主管子對曰以魯為主反其侵地堂濳使海於有蔽渠弭於有渚環山於有牢桓公曰吾欲西伐何主管子對曰以衛為主反其侵地臺原姑與漆里使海於有蔽渠弭於有渚環山於有牢桓公曰吾欲北伐何主管子對曰以燕為主反其侵地柴夫吠狗使海於有蔽渠弭於有渚環山於有牢四鄰大親既反侵地正封疆地南至於𩛽隂西至於濟北至於河東至於紀酅有革車八百乘擇天下之甚淫亂者而先征之即位數年東南多有淫亂者萊莒徐夷吳越一戰帥服三十一國遂南征伐楚濟汝踰方城望汶山使貢絲於周而反荊州諸侯莫不來服遂北伐山戎刜令支斬孤竹而南歸海濵諸侯莫不來服與諸侯飾牲為載以約誓於上下庻神與諸侯戮力同心西征攘白翟之地至於西河方舟設泭乗桴濟河至於石抗縣車束馬踰大行與辟耳之谿拘夏西服㳅沙西吳南城周反胙於絳嶽濵諸侯莫不來服而大朝諸侯於陽糓兵車之屬六乘車之會三諸侯甲不解纍兵不解翳弢無弓服無矢隠武事行文道帥諸侯而朝天子葵丘之會天子使宰孔致胙於桓公曰餘一人之命有事於文武使孔致胙且有後命曰以爾自卑勞實謂爾伯舅無下拜桓公召管子而謀管子對曰為君不君為臣不臣亂之本也桓公懼出見客曰天威不違顔咫尺小白余敢承天子之命曰爾無下拜恐隕越於下以為天子羞遂下拜升受命賞服大路龍旂九旒渠門赤旂諸侯稱順焉桓公憂天下諸侯魯有夫人慶父之亂二君殺死國絶無嗣桓公聞之使高子存之翟人攻邢桓公築夷儀以封之男女不淫牛馬選具翟人攻衛衛人出廬於曹桓公城楚丘以封之其畜散而無育桓公與之繫馬三百天下諸侯稱仁焉於是天下諸侯知桓公之為已動也是故諸侯歸之譬若市人桓公知諸侯之歸已也故使輕其幣而重其禮故天下諸侯罷馬以為幣縷纂以為奉鹿皮四個諸侯之使垂櫜而入稇載而歸故拘之以利結之以信示之以武故天下小國諸侯既許桓公莫之敢背就其利而信其仁畏其武桓公知天下諸侯多與已也故又大施忠焉可為動者為之動可為謀者為之謀軍譚遂而不有也諸侯稱寛焉通齊國之魚鹽於東萊使闗市譏而不征以為諸侯利諸侯稱廣焉築葵茲晏負夏領釡丘以禦戎翟之地所以禁暴於諸侯也築五鹿中牟蓋與牡丘以衛諸夏之地所以示權於中國也教大成定三革隠五刅朝服以濟河而無怵惕焉文事勝矣是故大國慚愧小國附協唯能用管夷吾寗戚隰朋賔胥無鮑叔牙之屬而伯功立
晉悼公〈左丘明〉
既殺厲公欒武子使知武子彘恭子如周迎悼公庚午大夫逆於清原公言於諸大夫曰孤始願不及此孤之及此天也抑人之有元君將稟命焉若稟而棄之是焚糓也其稟不材是糓不成也糓之不成孤之咎也成而焚之二三子之虐也孤欲長處其願出令將不敢不成二三子為令之不從故求元君而訪焉孤之不元廢也其誰怨元而以虐奉之二三子之制也若欲奉元以濟大義將在今日若欲暴虐以離百姓反易民常亦在今日圗之進退願由今日大夫對曰君鎮撫羣臣而大庇䕃之無乃不堪君訓而䧟於大戮以煩刑吏辱君之允令敢不承業乃盟而入辛己朝於武宮定百事立百官育門子選賢良興舊族出滯賞畢故刑赦囚繫宥間罪薦積德逮鰥寡振廢淹養老㓜恤孤疾年過七十者公親見之稱曰王父王父不敢不承二月乙酉公即位使呂宣子佐下車曰邲之役呂錡佐知莊子於上軍獲楚公子糓臣與連尹襄老以免子羽鄢之役親射楚王而敗楚師以定晉國至於今是用文子勤身以定諸侯至於今是賴夫二子之德其可忘乎故以彘季屏其宗使令狐文子佐之曰昔克潞之役秦來圖敗晉功魏顆以其身卻退秦師於輔氏親止杜回其勲銘於景鐘至於今不育其子不可不興也君知士貞子之帥志博聞而宣惠於教也使為太傅知右行辛之能以數宣物定功也使為司空知欒糾之能御以和於政也使為戎御知荀賔之有力而不暴也使為戎右欒伯請公族大夫公曰荀家惇惠荀禬文敏黶也果敢無忌鎮靖使茲四人者為之夫膏梁之性難正也故使惇惠者教之使文敏者道之使果敢者諗之使鎮靖者修之惇惠者教之則徧而不倦文敏者道之則婉而入果敢者諗之則過不隠鎮靜者修之則壹使茲四人者為公族大夫公知祁奚之果而不淫也使為軍尉知羊舌職之聰敏肅給也使佐之知魏絳之勇而不亂也使為軍司馬知張老之知而不詐也使為軍侯知鐸遏冦之恭敬而信彊也使為輿尉知籍偃之惇率舊職而共給也使為輿司馬知程鄭端而不淫且好諌而不隠也使為贊僕始合諸侯於虛朾以救宋使張老延君譽於四方且觀道逆者呂宣子卒公以趙文子為文也而能恤大事使佐新軍三年公始合諸侯四年諸侯會於雞丘於是乎布令結援修好申盟而還令狐文子卒公乃以魏絳為不犯使佐新軍使張老為司馬使范獻子為侯奄公譽逹於戎五年諸戎來請服使魏莊子盟之於是乎始復伯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九十三
欽定四庫金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九十四
明 賀復徴 編
史傳十二
吳王夫差〈魯左丘明〉
吳王夫差起師伐越越王句踐起師逆之江大夫種乃獻謀曰夫吳之與越唯天所授王其無庸戰夫申胥華登簡服吳國之士於甲兵而未嘗有所挫也夫一人善射百夫決拾勝未可成夫謀必素見成事焉而後履之不可以授命王不如設戎約辭行成以喜其民以廣侈吳王之心吾以卜之於天天若棄吳必許吾成而不吾足也將必寛然有伯諸侯之心焉既罷敝其民而天奪之食安受其燼乃無有命矣越王許諾乃命諸稽郢行成於吳曰寡君句踐使下臣郢不敢顯然布幣行禮敢私告於下執事曰昔者越國見禍得辠於天王天王親趨玉趾以心孤句踐而又宥赦之君王之於越也繄起死人而肉白骨也孤不敢忘天災其敢忘君王之大賜乎今句踐申禍無良草鄙之人敢忘天王之大德而思邊垂之小怨以重得罪於下執事句踐用帥二三之老親委重罪頓顙於邊今君王不察盛怒屬兵將殘伐越國越國固貢獻之邑也君王不以鞭箠使之而辱軍士使冦令焉句踐請盟一介嫡女執箕箒以䀭姓於王宮一介嫡男奉槃匜以隨諸御春秋貢獻不解於王府天王豈辱裁之亦征諸侯之禮也夫諺曰狐埋之而狐搰之是以無成功今天王既封殖越國以明聞於天下而又刈亡之是天王之無成勞也雖四方之諸侯則何實以事吳敢使下臣盡辭唯天王秉利度義焉吳王夫差乃告諸大夫曰孤將有大志於齊吾將許越成而無拂吾慮若越既改吾又何求若其不改反行吾振旅焉申胥諌曰不可許也夫越非實忠心好吳也又非懾畏吾甲兵之彊也大夫種勇而善謀將還玩吳國於股掌之上以得其志夫固知君王之蓋威以好勝也故婉約其辭以從逸王志使淫樂於諸夏之國以自傷也使吾甲兵鈍弊民人離落而日以憔悴然後安受吾燼夫越王好信以愛民四方歸之年糓時孰日長炎炎及吾猶可以戰也為虺弗摧為蛇將若何吳王曰大夫奚隆於越越曽足以為大虞乎若無越則吾何以春秋曜吾軍士乃許之成將盟越王又使諸稽郢辭曰以盟為有益乎前盟口血未乾足以結信矣以盟為無益乎君王舍甲兵之威以臨使之而胡重於鬼神而自輕也吳王乃許之荒成不盟吳王夫差既許越成乃大戒師徒將以伐齊申胥進諌曰昔天以越賜吳而王弗受夫天命有反今越王句踐恐懼而改其謀舍其愆令輕其征賦施民所善去民所惡身自約也裕其衆庻其民殷衆以多甲兵譬越之在吳也猶人之有腹心之疾也夫越王之不忘敗吳於其心也戚然服士以伺吾閒今王非越是圖而齊魯以為憂夫齊魯譬諸疾疥癬也豈能渉江淮而與我爭此地哉將必越實有吳土王盍亦鑑於人無鑑於水昔楚靈王不君其臣箴諌以不入乃築臺於章華之上闕為石郭陂漢以象帝舜罷敝楚國以閒陳蔡不修方城之內踰諸夏而圖東國三歲於沮汾以服吳越其民不忍饑勞之殃三軍叛王於乾谿王親獨行屏營傍偟於山林之中三日乃見其涓人疇王呼之曰余不食三日矣疇趨而進王枕其股以寢於地王寐疇枕王以墣而去之王覺而無見也乃匍匐將入棘圍棘圍不納乃入芋尹申亥氏焉王縊申亥負王以歸而土埋之其室此志也豈遽忘於諸侯之耳乎今王既變鮌禹之功而高高下下以罷民於姑蘇天奪吾食都鄙薦饑今王將狠天而伐齊夫吳民離矣體有所傾譬如羣獸然一個負矢將百羣皆奔王其無方收也越人必來襲我王雖悔之其猶有及乎王弗聽十二年遂伐齊齊人與戰於艾陵齊師敗績吳人有功吳王夫差既勝齊人於艾陵乃使行人奚斯釋言於齊曰寡人帥不腆吳國之役遵汶之上不敢左右唯好之故今大夫國子興其衆庶以犯獵吳國之師徒天若不知有辠則何以使下國勝吳王還自伐齊乃訊申胥曰昔吾先王體德聖明逹於上帝譬如農夫作耦以刈殺四方之蓬蒿以立名於荊此則大夫之力也今大夫老而又不自安恬逸而處以念惡出則辠吾衆撓亂百度以妖孽吳國今天降𠂻於吳齊師受服孤豈敢自多先王之鐘鼔寔式靈之敢告於大夫申胥釋劒而對曰昔吾先王世有輔弼之臣以能遂疑計惡以不䧟於大難今王播棄黎老而孩童焉比謀曰余令而不違夫不違乃違也夫不違亡之階也夫天之所棄必驟近其小喜而逺其大憂王若不得志於齊而以覺寤王心吳國猶世吾先君之得之也必有以取之其亡之也亦有以棄之用能援持盈以沒而驟救傾以時今王無以取之而天祿亟至是吳命之短也員不忍稱疾辟易以見王之親為越之禽也員請先死將死曰而縣吾目於東門以見越之入吳國之亡也遂自殺王慍曰孤不使大夫得有見也乃使取申胥之屍盛以鴟夷而投之於江吳王夫差既殺申胥不稔於歲乃起師北征闕為深溝於商魯之間北屬之沂西屬之濟以會晉公午於黃池於是越王句踐乃命范蠡舌庸率師沿海泝淮以絶吳路敗王子友於姑熊夷越王句踐乃率中軍泝江以襲吳入其郛焚其姑蘇徙其大舟吳晉爭長未成邊遽乃至以越亂告吳王懼乃合大夫而謀曰越為不道背其齊盟今吾道路悠逺無會而歸與會而先晉孰利王孫雄曰夫危事不齒雄敢先對二者莫利無會而歸越聞章矣民懼而走逺無正就齊宋徐夷曰吳既敗矣將夾溝而㢋我我無生命矣會而先晉晉既執諸侯之柄以臨我將成其志以見天子吾須之不能去之不忍若越聞愈章吾民恐畔必會而先之王乃歩就王孫雄曰先之圖之將若何王孫雄曰王其無疑吾道路悠逺必無有二命焉可以濟事王孫雄進顧揖諸大夫曰危事不可以為安死事不可以為生則無為貴知矣民之惡死而欲貴富以長沒也與我同雖然彼近其國有遷我絶慮無遷彼豈能與我行此危事也哉事君勇謀於此用之今夕必挑戰以廣民心請王厲士以奮其朋勢勸之以高位重蓄備刑戮以辱其不厲者令各輕其死彼將不戰而先我我既執諸侯之柄以歲之不穫也無有誅焉而先罷之諸侯必說既而皆入其地王安挺志一日惕一日留以安歩王志必設以此民也封於江淮之間乃能至於吳吳王許諾吳王昏乃戒令秣馬食士夜中乃令服兵擐甲係馬舌出火竈陳士卒百人以為徹行百行行頭皆官帥𢹬鐸拱稽建肥胡奉文犀之渠十行一嬖大夫建旌提鼓挾經秉枹十旌一將軍載常建鼔挾經秉枹為萬人以為方陳皆白常白旂素甲臼羽之矰望之如荼王親秉鉞載白旂以中陳而立左軍亦如之皆赤常赤旟丹甲朱羽之矰望之如火右軍亦如之皆𤣥常𤣥旂黒甲烏羽之矰望之如墨為帶甲三萬以勢攻鷄鳴乃定既陳去晉軍一里昧明王乃秉枹親就鳴鐘鼓丁寧錞于振鐸勇怯盡應三軍皆譁釦以振旅其聲動天地晉師大駭不出周軍飭壘乃令董褐請事曰兩君偃兵接好日中為期今大國越録而造於敝邑之軍壘敢請亂故吳王親對之曰天子有命周室卑約貢獻莫入上帝鬼神而不可以告無姬姓之振也徒遽來告孤日夜相繼匍匐就君君今非王室不安平是憂億負晉衆庶不式諸戎翟楚秦將不長弟以力征一二兄弟之國孤欲守吾先君之班爵進則不敢退則不可今㑹日薄矣恐事之不集以為諸侯笑孤之事君在今日不得事君亦在今日為使者之無逺也孤用親聽命於藩籬之外董褐將還王稱左畸曰攝少司馬茲與王士五人坐於王前乃皆進自𠜲於客前以酬客董褐既致命乃告諸趙鞅曰臣觀吳王之色類有大憂小則嬖妾嫡子死不則國有大難大則越入吳將毒不可與戰主其許之先無以待危然而不可徒許也趙鞅許諾晉乃令董褐復命曰寡君未敢觀兵身見使褐復命曰曩君之言周室既卑諸侯失禮於天子請貞於陽卜收文武之諸侯孤以下宻邇於天子無所逃𤽮訊譲日至曰昔吳伯父不失春秋必率諸侯以顧在餘一人今伯父有蠻荊之虞禮世不續用命孤禮佐周公以見我一二兄弟之國以休君憂今君掩王東海以淫名聞於天子君有短垣而自踰之況蠻荊則何有於周室夫命圭有命固曰吳伯不曰吳王諸侯是以敢辭夫諸侯無二君而周無二王君若無卑天子以干其不祥而曰吳公孤敢不順從君命長弟許諾吳王許諾乃退就幕而會吳公先歃晉侯亞之吳王既會越聞愈章恐齊宋之為已害也乃命王孫雄先與勇獲帥徒師以為過賔於宋以焚其北郛焉而過之吳王夫差既退於黃池乃使王孫茍告勞於周曰昔者楚人為不道不承共王事以逺我一二兄弟之國吾先君闔廬不貰不忍被甲帶劔挺鈹搢鐸以與楚昭王毒逐於中原柏舉天舍其𠂻楚師敗績王去其國遂至於郢王總其百執事以奉其社稷之祭其父子昆弟不相能夫槩王作亂是以復歸於吳今齊侯任不鑒於楚又不承共王命以逺我一二兄弟之國夫差不貰不忍被甲帶劒挺鈹搢鐸遵汶伐博簦笠相望於艾陵天舍其衷齊師還夫差豈敢自多文武實舍其衷歸不稔於歲余沿江泝淮闕溝深水出於商魯之閒以徹於兄弟之國夫差克有成事敢使茍吿於下執事周王答曰苟伯父命女來明紹享餘一人若余嘉之昔周室逄天之降禍遭民之不祥余心豈忘憂卹不唯下士之不康靖今伯父曰戮力同德伯父若能然餘一人兼受而介福伯父多厯年以沒元身伯父秉德巳侈大哉吳王夫差還自黃池息民不戒越大夫種乃倡謀曰吾謂吳王將遂渉吾地今罷師而不戒以忘我我不可以怠也日臣嘗卜於天今吳民既罷而大荒薦饑市無赤米而囷鹿空虛其民必移就蒲蠃於東海之濵天占既兆人事又見我蔑卜筮矣王若今起師以會奪之利無使失悛夫吳之邊鄙逺者罷而未至吳王將恥不戰必不須至之會也而以中國之師與我戰若事幸而從我我遂踐其地其至者亦將不能之會也已吾用禦児臨之吳王若慍而又戰幸遂可出若不戰而結成王安厚取名而去之越王曰善哉乃大戒師將伐吳楚申包胥使於越越王句踐問焉曰吳國為不道求殘我社稷宗廟以為平原勿使血食吾欲與之徼天之衷唯是車馬兵甲卒伍既具無以行之請問戰奚以而可包胥辭曰不知王固問焉乃對曰夫吳良國也能博取於諸侯敢問君王之所以與之戰者王曰在孤之側者觴酒豆肉簞食未嘗敢不分也飲食不致味聽樂不盡聲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則善矣未可以戰也王曰越國之中疾者吾問之死者吾葬之老其老慈其㓜長其孤問其病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則善矣未可以戰也王曰越國之中吾寛民以子之忠惠以善之吾修令寛刑施民所欲去民所惡稱其善掩其惡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則善矣未可以戰也王曰越國之中富者吾安之貧者吾予之救其不足裁其有餘使貧富皆利之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則善矣未可以戰也王曰越國南則楚西則晉北則齊春秋皮幣玉帛子女以賔服焉未嘗敢絶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哉蔑以加矣然猶未可以戰也夫戰知為始仁次之勇次之不知則不知民之極無以銓度天下之衆寡不仁則不能與三軍共饑勞之殃不勇則不能斷疑以發大計越王曰諾越王句踐乃召五大夫曰吳國為不道求殘我社稷宗廟以為平原不使血食吾欲與之徼天之衷唯是車馬兵甲卒伍既具無以行之吾問於王孫包胥既命孤矣敢訪諸大夫問戰奚以而可句踐願諸大夫言之皆以情吿無阿孤孤將以舉大事大夫舌庸乃進對曰審賞則可以戰乎王曰聖大夫苦成進對曰審罰則可以戰乎王曰猛大夫種進對曰審物則可以戰乎王曰辨大夫蠡進對曰審備則可以戰乎王曰巧大夫臯如進對曰審聲則可以戰乎王曰可矣王乃命有司大令於國曰苟任戎者皆造於國門之外王乃令於國曰國人慾告者來告告孤不審將為戮不利過及五日必審之過五日道將不行王乃入命夫人王背屏而立夫人向屏王曰自今日以後內政無出外政無入內有辱是子也外有辱是我也吾見子於此止矣王遂出夫人送王不出屏乃闔左闔填之以土去笄側席而坐不埽王背檐而立大夫向檐王命大夫曰食土不均地之不修內有辱於國是子也軍士不死外有辱是我也自今日以後內政無出外政無入吾見子於此止矣王遂出大夫送王不出檐乃闔左闔填之以土側席而坐不埽王乃之壇列鼓而行之至於軍斬有辠者以狥曰莫如此以環瑱通相問也明日徙舍斬有辠者以狥曰莫如此不從其伍之令明日徙舍斬有辠者以狥曰莫如此不用王命明日徙舍至於禦児斬有辠者以狥曰莫如此淫逸不可禁也王乃命有司大狥於軍曰有父母耆老而無昆弟者以告王親命之曰我有大事子有父母耆老而子為我死子之父母將轉於溝壑子為我禮已重矣子歸沒而父母之世後若有事吾與子圖之明日狥於軍曰有兄弟四五人皆在此者以告王親命之曰我有大事子有昆弟四五人皆在此事若不捷則是盡也擇子之所欲歸者一人明日狥於軍曰有瞀之疾者以告王親命之曰我有大事子有瞀之疾其歸若已後若有事吾與子圗之明日狥於軍曰筋力不足以勝甲兵志行不足以聽命者歸莫告明日遷軍接龢斬有辠者以狥曰莫如此志行不果於是人有致死之心王乃命有司大狥於軍曰謂二三子歸而不歸處而不處進而不進退而不退左而不左右而不右身斬妻子鬻於是吳王起師軍於江北越王軍於江南越王乃中分其師以為左右軍以其私卒君子六千人為中軍明日將舟戰於江及昏乃令左軍銜枚泝江五里以須亦令右軍銜枚踰江五里以須夜中乃令左軍右軍渉江鳴鼓中水以須吳師聞之大駭曰越人分為二師將以夾攻我師乃不待旦亦中分其師將以禦越越王乃令其中軍銜枚濳渉不鼓不譟以襲攻之吳師大北越之左軍右軍乃遂渉而從之乂大敗之於沒又郊敗之三戰三北乃至於吳越師遂入吳國圍王宮吳王懼使人行成曰昔不榖先委制於越君君告孤請成男女服從孤無柰越之先君何畏天之不祥不敢絶祀許君成以至於今今孤不道得辠於君王君王以親辱於孤之敝邑孤敢請成男女服為臣御越王曰昔天以越賜吳而吳不受今天以吳賜越孤敢不聽天之命而聽君之令乎乃不許成因使人告於吳王曰天以吳賜越孤不敢不受以民生之不長王其無死民生於地上寓也其與幾何寡人其逹王於甬句東夫婦三百唯王所安以沒王年夫差辭曰天既降禍於吳國不在前後當孤之身實失宗廟社稷凡吳土地人民越既有之矣孤何以視於天下夫差將死使人說於子胥曰使死者無知則已矣若其有知吾何面目以見員也遂自殺越滅吳上征上國宋鄭魯衛陳蔡執玉之君皆入朝夫唯能下其羣臣以集其謀故也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九十四
<集部,總集類,文章辨體彙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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