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591

巻五百九十 文章辨體彚選 巻五百九十一 五百九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五百九十一
  明 賀復徴 編
  記三十二佛宇
  移佛記唐沈亞之
  元和四年三月五日杭州報恩寺長老與其鄉閭父老將徙故佛像歸復於其寺佛至乃饗父老白其由於亞之而求詳録焉沈子曰西域之有神教流於東域中者其教像法其法者名曰佛自稱曰天人師又曰世尊出其言亦曰經騐其經之説佛去世而後摹其形焉像其真與衆曕仰之故法之言像由斯也其或範金鐵以為之合土木以為之堅之以脂膠飾之以丹漆五色然後形神儼然成其像舉其數體有為尊而坐者有為卑而拱立者有跪如受教諭者有執樂而弦者吹者有具其形怪荷戈而勉強者有嗔目而叱咤者摹鬼神焉此為像之外者也其性之㫖為戒慎焉正邪去以為渡濟力導盲聾驚沉溺使民無不善如我仁誼慈惠然此為像之內者也又説有已來之生來生之後生為福則福應為禍則禍應因縁化而設其㫖或由是舉域大敬自天子達於庶人一信佛之來於今六百餘年矣其間亦時神怪焉先天中其寺之佛事具如向之稱者無何水火災生民流沈溺於是邦其寺之佛事卑而拱立者跪而受教諭者執樂而弦者吹者衛而荷戈叱咤者皆毀散也其字皆落唯尊而坐者獨巋焉而存由是納去又重其裝敬焉數嵗其鄉人後生敵惡者十誡其三四故此鄉之人思其功力復求而歸之與其敵惡誡而敬順之道明矣嗟乎忠信仁義不舒信於人久矣而皆以已生來生之後因縁禍福之説化行矣今余因長老請余記移佛之由遂得道教之意所以意者欲使羣生隨其機以培之其機髙者其性慧見其內像而內覺發其心而能至其正其機下者其性囘見其外變而外覺反其心而後歸其正是故精粗其內外之像以陳之
  彭州圓覺禪院記宋蘇洵
  人之居乎此也其必有樂乎此也居斯樂不樂不居也居而不樂不樂而不去為自欺且為欺天葢君子恥食其食而無其功恥服其服而不知其事故居而不樂吾有吐食脫服以逃天下之譏而已耳天之畀我以形而使我以心馭也今日欲適秦明日欲適越天下誰我禦故居而不樂不樂而不去是其心且不能馭其形而況能以馭它人哉自唐以來天下士大夫爭以排釋老為言故其徒之欲求知於吾士大夫之間者往往自叛其師以求容於吾而吾士大夫亦喜其來而接之以禮靈師文暢之徒飲酒食肉以自絶於其教嗚呼歸爾父子復爾室家而後吾許爾以叛爾師父子之不歸室家之不復而師之叛是不可以一日立於天下傳曰人臣無外交故季布之忠於楚也雖不如蕭韓之先覺而比丁公之貳則為愈予在京師彭州僧保聰來求識予甚勤及至蜀聞其自京師歸布衣蔬食以為其徒先凡若干年而所居圓覺院大治一日為予道其先師平潤事與其院之所以得名者請予為記予嘉聰之不以叛其師悅予也故為之記曰彭州龍興寺僧平潤講圓覺經有竒因以名院院始𡚁不葺潤之來始得隙地以作堂宇凡更二僧而至於保聰聰又合其隣之僧屋若干於其院以成是為記
  大悲閣記蘇軾
  大悲者觀世音之變也觀世音由聞而覺始於聞而能無所聞始於無所聞而能無所不聞能無所聞雖無身可也能無所不聞雖千萬億身可也而況於手與目乎雖然非無身無以舉千萬億身之衆非千萬億身無以示無身之至故散而為千萬億身聚而為八萬四千母陀羅臂八萬四千清浄寶目其道一耳昔吾嘗觀於此吾頭髮不可勝數而身毛孔亦不可勝數牽一髪而頭為之動拔一毛而身為之變然則髪皆吾頭而毛孔皆吾身也彼皆吾頭而不能為頭之用彼皆吾身而不能具身之智則物有以亂之矣吾將使世人左手運斤而右手執削目數飛雁而耳節鳴鼔首肯旁人而足識梯級雖有智者有所不暇矣而況千手異執而千目各視乎及吾燕坐寂然心念凝黙湛然如大明鏡人鬼鳥獸雜陳於吾前色聲香味交遘乎吾體心雖不起而物無不接接必有道即千手之出千目之運雖未可得見而理則具矣彼佛菩薩亦然雖一身不成二佛而一佛能遍河沙諸國非有它也觸而不亂至而能應理有必至而何獨疑於大悲乎成都西南大都㑹也佛事最勝而大悲之像未睹其傑有法師敏行者能讀內外教博通其義欲以如幻三昧為一方首乃以大㫋檀作菩薩像端嚴妙麗具慈愍性手臂錯出開合捧執指彈摩拊千態具備手各有目無妄舉者復作大閣以覆菩薩雄偉壯峙工與像稱都人作禮因敬生悟余游於四方二十餘年矣雖未得歸而想見其處敏行使其徒法震乞文為道其所以然者且頌之曰吾觀世間人兩目兩手臂物至不能應狂惑失所措其有欲應者顛倒作思慮思慮非真實無異無手目菩薩千手目與一手目同物至心亦至曽不作思慮隨其所當應無不得其當引弓挾白羽劍盾諸械器經巻及香華盂水青楊枝珊瑚大寳炬白拂朱藤杖所遇無不執所執無有礙縁何得無礙以我無心故若猶有心者千手當千心一人而千心內自相攫攘何暇能應物千手無一心手手得其處稽首大悲尊願度一切衆皆證無心法皆具千手目
  四菩薩閣記蘇軾
  始吾先君於物無所好燕居如齋言笑有時顧甞嗜畫弟子門人無以悅之則爭致其所嗜庶幾一解其顔故雖為布衣而致畫與公卿等長安有故藏經龕唐明皇帝所建其門四達八版皆呉道子畫陽為菩薩隂為天王凡十有六區廣明之亂為賊所焚有僧忘其名於兵火中拔其四版以逃既重不可負又迫於賊恐不能皆全遂竅其兩版以受荷西奔於岐而寄死於烏牙之僧舍板留於是百八十年矣客有以錢十萬得之以示軾者軾歸其直而取之以獻諸先君先君之所嗜百有餘品一旦以是四板為甲治平四年先君沒於京師軾自汴入淮泝於江載是四版以歸既免䘮所甞與往來浮屠人惟簡誦其師之言教軾為先君捨施必所甚愛與所不忍捨者軾用其説思先君之所甚愛軾之所不忍捨者莫若是版故遂以與之且告之曰此明皇帝之所不能守而焚於賊者也而況於余乎余視天下之蓄此者多矣有能及三世者乎其始求之若不及既得惟恐失之而其子孫不以易衣食者鮮矣余惟自度不能長守此也是以與子子將何以守之簡曰吾以身守之吾眼可霍吾足可斮吾畫不可奪若是足以守之與軾曰未也足以終子之世而已簡又曰吾盟於佛而以鬼守之凡取是者與凡以是予人者其罪如律若是足以守之歟軾曰未也世有無佛而蔑鬼者然則何以守之曰軾之以是予子者凡以為先君捨也天下豈有無父之人與其誰忍取之若其聞是而不悛不惟一觀而已將必取之然後為快則其人之賢愚與廣明之焚此者一也全其子孫難矣而況能久有此乎且夫不可取者存乎子取不取者存乎人子勉之矣為子之不可取者而已又何知焉既以予簡簡以錢百萬度為大閣以藏之且畫先君像其上軾助錢二十之一期以明年冬閣成熈寜元年十月二十六日記
  杭州龍井院訥齋記蘇轍
  錢塘有大法師曰辯才初住上天竺山以天台法化呉越呉越人歸之如佛出世事之如養父母金帛之施不求而至居天竺十四年有利其富者迫而逐之師欣然捨去不以為恨呉越之人涕泣而從之者如歸市天竺之衆分散四去事聞於朝明年俾復其舊師黽勉而還如不得已呉越之人爭出其力以成就廢缺衆復大集無幾何師告其衆曰吾雖未甞爭也不幸而立於爭地久居而不去使人以巳是非彼非沙門也天竺之南山山深而木茂泉甘而石峻汝舍我我將老於是言已䇿杖而往以茅竹自覆聲動呉越人復致其所有鑱嶮堙圯築室而奉之不期年而荒榛巖石之間臺觀飛湧丹堊炳煥如天帝釋宮師自是謝事不復出入髙郵秦觀太虛名其所居曰訥齋道潛師參寥告予為記予聞之師始以法教人叩之必鳴如千石鐘來不失時如滄海潮故人以辯名之及其退居此山閉門燕坐寂黙終日葉落根榮如冬枯木風止波定如古澗水故人以訥名之雖然此非師之大全也彼其全者不大不小不長不短不垢不淨不辯不訥而又何以名之雖然樂其出而髙其退喜其辯而貴其訥此衆人意也則其以名齋也亦宜系之以詞曰
  以辯見我既非見我以訥見我亦幾於妄有叩而應時止而止非辯非訥如如不動諸佛既然我亦如是
  揚州龍興講院記王安石
  予少時客遊金陵浮屠慧禮者從予遊予既吏淮南而慧禮得龍興佛舍與其徒日講其師之説甞出而過焉庳屋數十椽上破而旁穿側出而視後則榛棘出入不見垣端指以語予曰吾將除此而宮之雖然其成也不以私吾後必求時之能行吾道者付之願記以示後之人使不得私焉當是時禮方丐食飲以卒日視其居枵然余特戲曰姑成之吾記無難者後四年來曰昔之所欲為凡百二十楹賴州人蔣氏之力既皆成盍有述焉噫何其能也葢慧禮者予知之其行謹潔學博而才敏而又卒之以不私宜成此不難也今夫衣冠而學者必曰自孔氏孔氏之道易行也非有苦身窘形離性禁慾若彼之難也而士之行可一鄉才足一官者常少而浮屠之寺廟被四海則彼其所謂材者寜獨禮邪以彼之材由此之道去至難而就甚易宜其能也嗚呼失之此而彼得焉其有以也夫
  真州長蘆寺經藏記王安石
  西域有人焉止而無所繫觀而無所逐唯其無所繫故有所繫者守之唯其無所逐故有所逐者從之從而守之者不可為量數則其言而應之議而辨之也亦不可為量數此其書之行乎中國所以至於五千四十八巻而尚未足以為多也真州長蘆寺釋智福者為髙屋建大軸兩輪而棲匭於輪間以藏五千四十八巻者其募錢至三千萬其土木丹漆珠璣萬金之閎壯靡麗言者不能稱也唯觀者知焉夫道之在天下莫非命而有廢興時也知出之有命興之有時則彼所以當天下貧窶之時能獨鼓舞得其財以有所建立每至如此葢無足以疑智福有才略善治其徒衆從余求識其成於是乎書
  廬山文殊像現瑞記王安石
  番陽劉定甞登廬山臨文殊金像所沒之谷睹光明雲瑞圖示臨川王某求記其事某曰有有以觀空空亦幻空空以觀有幻亦實幻實果有辨乎然則如子所覩可以記可以無記記無記果亦有辨乎雖然子既圖之矣余不可以無記也定以熈寜元年四月十日十年九月二十七日睹某以元豐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記
  兠率院記曾鞏
  古者為治有常道生民有常業若夫祝除髪毛禁棄冠環帶裘不撫耞耒機盎至他器械水土之物其時節經營皆不自踐君臣父子兄弟夫婦皆不為其所當然而曰其法能為人禍福者質之於聖人無有也其始自漢魏傳挾其言者浸滛四出抵今為尤盛百里之縣為其徒者少幾千人多至萬以上宮廬累百十大抵穹墉奧室文衣精食輿馬之華封君不如也古百里之國封君一人然而力殆不輕得足也今地方百里過封君者累百十飛竒鈎貨以病民民往往嚬呻而為塗中瘠者以此治教信讓奚而得行也而天下若是者葢幾宮幾人乎有司常錮百貨之利細若蓬芒一無所漏失僕僕然其勞也而至於浮屠人雖費如此皆置不問反傾府空藏而棄與之豈不識其非古之制耶抑識不可然且固存之耶愚不能釋也分寜縣郭內外名為宮者百八千餘所兠率院在治之西八十里其徒尤相率悉力以侈之者也其構興端原有邑人王庠所為記其後院主僧某又治其故而大之殿舍中嚴齋宮宿廬庖湢之房布列兩序廐圉囷倉以固以密資所以奉養之物無一而外求疏其事而來請記者其徒省懐也噫子之法四方人奔走附集者衎衎施施未有止也予無力以拒之者獨介然於心而掇其尤切者為是説以與之其使子之徒知已之享利也多而人䝉病巳甚且以告有司而諗其終何如焉
  分寜縣雲峯院記曾鞏
  分寜人勤生而嗇施薄義而喜爭其土俗然也自府來抵其縣五百里在山谷窮處其人修農桑之務率數口之家留一人守舍行饁其外盡在田田髙下磽腴隨所宜雜植五糓無廢壤女婦蠶杼無懈人茶鹽蜜紙竹箭材葦之貨無有纎鉅治咸盡其身力其勤如此富者兼田千畝廩實藏錢至累嵗不發然眎捐一錢可以易死寜死無所捐其於施何如也其間利害不能以稊米父子兄弟夫婦相去若奕碁然於其親固然於義厚薄可知也長少挨坐里閭相講語以法律意嚮小戻則相告訐結黨譸張事闗節以動視聽甚者畫刻金木為章印摹文書以紿吏立縣庭下變偽一日百千出故雖笞朴徙死交跡一不以屬心其喜爭訟豈比它州縣哉民雖勤而習如是漸涵入骨髓故縣令長佐吏比肩常病其未易治教使移也雲峯院在縣極西界無籍圖不知自何時立景徳三年邑僧道常治其院而侈之門闥靚深殿寢言言棲客之廬齋庖庫庾序列兩傍浮屠所用鐃鼓魚螺鐘磬之編百器備完吾聞道常氣質偉然雖索其學其歸未能當於義然治生事不廢其勤亦稱其土俗至有餘輙斥散之不為黍累計惜樂淡泊無累則又若能獨勝其嗇施喜爭之心可信也或曰使其人不汨溺其所學其歸一當於義則傑然眎邑人者必道常乎慶厯三年九月與其徒謀曰吾排蓬藋治是院不自意成就如此今老矣恐泯泯無聲畀來人相與圖文字買石刻之使永永與是院俱傳可不可也咸曰然惟其徒子思來請記遂來予不讓為申其可信者寵嘉之使刻示邑人
  萊園院佛殿記曾鞏
  慶厯八年四月撫州萊園僧可棲得州之人髙慶王明饒傑相與率民錢為殿於其院成以佛之像置其中而來乞予文以為記初萊園有籍於尚書有地於城南五里而草木生之牛羊踐之求屋室居人焉無有也可棲至則喜曰是天下之廢地也人不爭吾得之以老斯足矣遂以醫取資於人而即其處立寢廬講堂重門齊苞之房棲客之舍而合其徒入而居之獨殿之役最大自度其力不能為乃使慶明傑持簿乞民間有得輙記之微細無不受浸漸積累期月而用以足役以就自可棲之來居至於此葢十年矣吾觀佛之徒凡有所興作其人皆用力也勤刻意也專不肯茍成不求速效故善以小致大以難致易而其所為無一不如其志者豈獨其説足以動人哉其中亦有智然也若可棲之披攘經營攟摭纎悉忘十年之久以及其志之成其所以自致者豈不近是哉噫佛之法固方重於天下而其學者又善殖之如此至於世儒習聖人之道既自以為至矣及其任天下之事則未甞有勤行之意堅持之操少長相與語曰茍一時之利耳安能必世百年為教化之漸而待遲久之功哉相薫以此再歴千餘載雖有賢者作未可以得志於其間也由是觀之反不及佛之學者逺矣則彼之所以盛不由此之所自守者衰歟與之記不獨以著其能亦媿吾道之不行也已曾鞏記
  貞靜庵記陳繼儒
  古者聖賢惟有經世法女事內男事外䖍修剛柔以佐兩儀之軌自竺乾流沙二氏之教興於是擲儒冠而冠黃冠裂儒衣而裹緇衣沿流導源甚則閨媛闥秀相與結伴而談無生不死之理施釵金以布地剪纒錦以製幡貝葉蓮花葢半屬優夷女道矣是庵所棲為諸女真焚禮禪誦之所二六貝梵韻於樹端燈光熒熒丙夜不息可謂㫋檀之香林玻璃之寶地也陸宮保先生以三教龍象為大總持為大䕶法遂以貞靜命庵夫堅固清浄天地之體也惟貞故獨立萬物之先而不彫惟靜故獨當諸塵之垢而不擾既貞且靜可以定覺海之瀾登道岸之筏撤無明之網探罔象之珠何者生死二縁本無定體而妄者以熾風鼔之慾燄吹之勝劣頓燃忻厭交起故空中粘縳夢裡山河遞滅遞生終無了際此不貞不靜之所致也諸女真茍能思維此義則一彈指間金粟玉宸宛然接影蕋珠之宮兠率之院安知非是庵也耶昔散花天女欲轉女身尋覔其身了不可得而三山五嶽之巔如金母魏夫人踏白雲而䇿青鸞者孰非昔日閨閤之淑女哉余故記之於此以俟他日庵中人道成梵笈金書與諸上真共載其姓氏雲
  文章辨體彚選巻五百九十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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